作者:安静的鱼 “爸!爸!”我把手搭在门框上,一脸无奈的表情看着那个还在懒床的家伙,其实我正强忍住把手里的锅铲向那人丢过去的欲望。“起床啦!懒鬼!吃饭啦!”我愤怒的大吼总算让某人略微清醒了一些,惹我发火的罪魁祸首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怀里抱着大号的绒毛维尼熊,坐起身来,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双洁白细腻的小手正在蹂躏自己明亮的大眼睛。亮蓝色的睡衣也没扣好扣子,不该露的地方都露了一大半,幸好已经训练她养成带胸罩的好习惯,不然又要接受定力的考验。 一脸无辜样的美女抬起头来,用闪光的大眼睛和委屈的声音向我表达道:“干吗?我都没睡好,就叫我起来,不知道我现在是年轻人吗?睡眠不足会影响身体发育的。” “你还嫌发育的不好啊老爸,你这个生理年龄的女孩子身材普遍没你好哦。”说完这些,我还向着她眨了眨眼睛,而刚从睡眠状态醒过来,脑子还不大灵活的她脑筋转了两转,然后一手扯好自己的衣服,一手抓起一个枕头就丢了过来,我连忙关上房门,砰的一声过后,房间里传来某美女的喊声:“滚开啦!我穿好衣服就出去。”我笑了笑,一边转身向饭厅走去,一边说道:“别忘记洗漱哦,不洗脸可不是好习惯。” “知道啊,比我以前还罗嗦。” 在下有个与知名组合“羽·泉”里一人相同的名字,胡海泉,却是毫无办法,因为我家族谱上我正轮到海字辈,海泉二字又颇清爽,甚合父母心意,就有了这个名字。而赖在床上不肯起床的家伙呢,现在是叫做胡海雯,在户口本上,他是我的族妹。可是,实际上呢,这个家伙就是我那在法律上和生理上都已经死去的父亲胡苏文。 我微笑着把煎鸡蛋,炸馒头片和腐乳摆到桌上,返身去开冰箱给她取牛奶,却看到冰箱门上的月历,18号上用红笔画着一个圈,提醒着我们俩,今天是她开学的日子。从今天起,她就是市第八中学的高一新生了。我的手停了下来,思绪也飞回了几个月以前,爸爸,刚刚回到我身边的日子…… 父亲死于车祸,是在我当上管理主任的那个月,刚刚在这个小小的外资服装厂参加工作三个月,就做过厂区保卫,仓库保管员,厂长助理三个职务,然后就被调来当制衣车间的管理主任。每天除了巡视下车间(其实就是三间小屋子)监督工人劳动外,就是在办公室跟其他管理主任闲聊,虽然要作为车间事故的负责人,却没有什么辛苦活干,是个工资不低的闲职。我知道这得益于父亲跟这家韩资服装厂的中方厂长私交甚好,韩国人作为出资方每月只管供应原料,月底拿走成衣,自己管销售,从不过问厂子的雇工和管理,我也就从此得到不小的照顾。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感谢父亲对我这最后的关照,父亲就在一次南下探亲的归路上匆匆离开了我。 说起来父亲是死的极其冤枉的,当时高速公路上上演了警匪飞车枪战的写实版,匪徒的车子中弹失去控制,撞在公路中央的护栏上,车尾翻起,整个落到了对面北行的车道上。本想快速通过是非之地的长途客车避让不及,与翻个底朝上的匪徒轿车正面相撞,被弹向路边护栏,压坏护栏,翻下路边沟去,车上七十多名乘客包括司机在内人人受伤,可是当场死亡的就只有我父亲一个人。 或许是从小经历的是是非非过多的缘故吧,我得知爸爸死于非命的噩耗后并没有过分的悲伤,我的表现甚至可以说是麻木,我极为冷静的处理了父亲的后事,把父亲的意外死亡保险金的大部分用来操办葬礼,接待亲友,和把父亲的骨灰送回D市老家,安葬在爷爷的坟边。然后,卖掉在S市内的旧宅,合上剩余的钱在靠近上班的厂子较近的郊区虹桥新村卖了一间两市一厅的新房子。 父亲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虽然我还有姑姑伯伯,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与我也并非特别亲近,比起不到五十岁就病逝的母亲和一直照顾我到参加工作的父亲,他们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很遥远。我不想太过接近他们,我甚至没有跟他们我新家的地址,我不想再想起父亲,我们父子的感情很好,在母亲刚去世那年的困境里我们相依为命,一直到我成长起来。 换了个新的居住环境的我,自以为已经忘掉了父亲,忘掉了自己一个人的孤独,忘掉了过去的生活。我每天按时甚至提前上班,认真负责巡视检查工人的工作,一丝不苟的查验车间的环境,每天不抽烟不喝酒少说话,下班回家自己作饭,看过新闻联播后听着歌上两个小时的网,九点半准时睡觉,不应酬不交朋友不会同事不找同学,周围的人知道我新近丧父,也都识趣的不来找我。老朋友和一些亲戚不知道我新的手机跟电话号码,新邻居又不了解我。可以说,一个多月来我是过着半与世隔绝的生活,每日除了上班跟偶尔去买菜之外根本跟其他人没有任何交集。 但是在三姑来找我的那个早上,我人生前进的道路便开始蜿蜒崎岖起来,一路风光险秀,景致奇绝,而当时的我却丝毫也没意识到。总之,打破我当时平静有规律的几乎让人窒息的生活的,便是那个跟在我三姑身后东看西看的年轻美眉了。 很奇怪那时的我怎么会觉得三姑是给我介绍对象,直接带人来与我相亲来的。反正当时我正没琢磨明白为什么女孩子看起来那么小,而三姑又是怎么找到我的新家的。 三姑个性直爽,说话一向开门见山,而这次更是如机枪一样一开火就不停,直说的我头昏脑胀,她反复的解释了半天,我才简单的听明白一些。简单的说,五月的一天,这个看起来才16、7岁的女孩风尘仆仆的去找到她,首先表示了希望能在合适的时间跟她做长时间的单独详谈,然后在真正二人在一个没有外人的场合交谈的时候,开口便惊人的表示,他就是我死去的父亲胡苏文。 然后,她便以清晰的条理跟口齿,稍慢的语速,认真的讲述一些连我也不知道的事情,包括他们兄弟姐妹的儿时趣事啦;爷爷死的那天是什么天气啊;爸爸当初是怎么跟大伯一起走后门,把几个姑父跟二伯的户口从林区调到D市的啦。总之这些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能记的那么清楚的往事,就一件件从她的口里讲述了出来。当过小学教师和生意人,又在晚年信奉佛教的三姑思考事情实际而又有逻辑性,而且相信因果轮回。在思考后三姑接受了来者所说的事情,因为经过认真的推理和思索,觉得只有在经历了生死轮回,落入新的躯体却保留了过去的记忆,想要找到自己亲人的人,才会极力回忆一些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事情,而实际上那些事情虽然知者不多却并不十分重要。总之,三姑此次的来意也很明确,告诉我这个眨着明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和我的十几岁美女曾经是我的父亲,而且她们俩商量后的结论是要她跟我居住在一起,因为我们曾经是父子,而我的爸爸(说起来很别扭)决定重新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我知道今天并非愚人节,而我的三姑也不会拿我死去的父亲来开这样的玩笑,而且我也觉得这个看起来有些迷糊的美眉有点跟我父亲联像,她在坐下的时候总是喜欢做我父亲的一些习惯动作,比如用力靠在沙发靠背上,把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食指跟中指微微分开,那是爸爸以前夹烟的姿势。而且她从不两腿并拢,喜欢用像男子一般的坐姿——大腿分开一定角度,双脚后收,脚尖对着正前方,而且在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从不翘二郎腿。假如是个有抽烟习惯的年轻女人的话,几乎百分之九十会忍不住把一条腿翘起来的。看东西时双眼一起转动,只要坐下除了拿东西从不抬起手臂,一切的一切都跟父亲那么相象,尽管这很荒谬,但是我已经开始相信三姑所说的东西,而不是怀疑她练了**功导致了神经错乱。但是……我并不是因为这些表象的东西,而是我在她的眼睛里找到的灵魂的表现。 换了个新的身体,习惯、性格,甚至原有的根深蒂固的想法都可能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而改变,只有灵魂深处的东西,血缘带来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会被切断,我看到了她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一些东西。 我没有先讨论我是否接受的问题,而是问三姑怎么会知道我的新住处,我并未把这里告诉任何的亲戚,三姑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我看着如今已经化身成美少女的父亲,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样度过那几天的。 刚刚来到这个身体,发现身处S市的荒废城区,身无寸缕又饥又渴。而她就凭着一点坚毅的信念,穿着偷来的别人晾的湿衣服,在我工作的厂子门口守着,终于等到下班的我,却因为现在的样貌无法相认。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度过困境,却因为现在的身份尴尬而不能成行,因为心性受了现在这具躯体的影响,甚至为了不给其他人再添麻烦,甚至想过再去死过一次。虽然最终收敛了这个念头,却也因此而心灰意冷,对人世失去信心。 而就在她已经放弃的时候,又饿又累的她倒下了,作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她见到了爷爷,被爷爷痛骂了一顿,告诉她要好好看顾着我,在我身边看着我度过一辈子。而醒来之后的她,居然莫名其妙的捡到了一个钱包。从不信佛的父亲在此时此刻也觉得冥冥中确实有人在看顾着自己,她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应该怎样,而得出的第一步结论,就是应该找一个我可以信任的,关系并不远而且好找,还会相信自己的亲戚,这样三姑就成为了第一人选。而很幸运的,三姑很容易的就相信了她,而这件荒谬而又真实的事情也幸运的就局限在我们三个人中间,没有六耳之外的人得知了。 不需要问些我小时侯生活的问题,不需要问父亲生前最后和我说的一句话是什么,不需要问家里存折的密码,我原本在心里思索着的考察她的问题全部被放弃了,我已经从心底里最深处相信了这个用真诚目光注视我的女孩,曾经是我最亲的亲人。 免费观赏了半天父子抱头痛哭戏码的三姑却嘲笑我们此刻反像是兄妹,却跟了我不小的启发,于是三个人促膝长谈了半天之后,便决定了父亲以后的身份。 第二天之后,我和三姑两个人分头行动,在D市农村老家跟S市两头动作,送礼走门子的诸般一切都不再提,只说使了不知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帮她捏造了虚假户口。又帮她活动了S市教育局和S市H区内几所学校的领导,让她可以在暑假过后各学校开学时进入高一读书,和别的正常同龄人一样上课。三姑三个子女都已成家立业,自己没了什么牵挂和麻烦,又信奉佛教,整日无事的她正好留在S市我的家里,跟现在已经是小女生的父亲上课,教一些女人应该明白的事情。可是四五十岁的中年毕竟和时下的年轻女孩有着很大区别,怎能让一个原本对女人之事几乎什么都不懂的人作的和一般女生一样呢,何况二人原来同辈,如今境况不同,相处有着诸多尴尬,所以教导她更多的反而是我。幸好越来越受自己身躯影响的她,已经渐渐变的跟那些脱线一些的女生们没什么两样,我也逐渐可以放心。相当初三姑监督她戒酒的时候,可是见识到将近四十年根深蒂固的习惯的威力了。 如今几个月过去,她已经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说话也差不多改掉了原来的习惯,我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相起今天她就要开始第一天的学校生活,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我怎么又担心起来了,好象初次送女儿出门的父亲一样,到底…………谁是长辈呀,总之……如今我是她的哥哥,不管从户口上讲,还是从外表上讲。 “海泉啊,才六点你就叫我起床啊,害人啊你。”占据了我心里全部位置的某人怨声载道的从盥洗室出来。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要叫我哥哥,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别人这么听到,会很奇怪的。”我笑了笑坐在椅子上,而某美女根本不看我的笑脸,冲来抢过牛奶,一边开盖一边说道:“谁在乎这个啊,哼。” “你越来越像个女生了啊,海雯,这样很好哦。”我这句话换来的是一个俗称的卫生眼,不过如果是漂亮美眉做这个表情的话,也会很赏心悦目的哦,虽然想到这个人正是我的父亲,会有一些索然无味。 “今天你可要上学了哦,跟你说的事都记住了吗?” “咱们俩到底谁是爹谁是儿子啊,你都重复八百六十遍了啊,还记不住呀。”喝光牛奶的女生甩了甩头,不满的看着我,早晨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她充满朝气的脸上。新的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