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的誘惑 第一章 巧手 一雙「巧手」,在老婦人臉上,曼妙地舞動著。 任誰也想不到,老婦人生冷僵硬的人造皮膚,如蟲蟻咬過的層層疤痕,以及整個被挖空的左眼,恐怖至極的容顏,即將產生如此驚人的變化。 厚厚的粉底,高超的化妝技巧,一付鑲金的黑框墨鏡,加上一頭層次分明的素雅短髮,「巧手」簡直像變魔術般,三兩下就老婦人妝點成一位清芬怡人的高貴美婦。 「這真是太神奇了!不愧是瑞典皇家美容學院的高材生。」 一旁呆立的少女,看著看著,不由得發出一聲讚嘆。 只不過,令人訝異的是,這一幕不是發生在美容院,或任何你所能想像得到的地方。 這一幕,竟然是發生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市郊的一處精神病院。 「巧手」的主人,名叫派屈克?史瓦辛格,正是少女交往兩年的男友。 而那個擁有魔鬼般臉孔的老婦人,則是「巧手」的主人-派屈克的母親-曾美惠女士。  * * * 此時派屈克的心,恰如烈火般熊熊燃燒,即使窗外下著大雪,也不曾片刻熄滅。 他不忍看見母親的憔悴,更無法忘懷昨天,二○○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一封從台灣寄來的E-mail。 在E-mail裡,雅惠阿姨用最簡短的話語告訴他: 「有張家敏的消息了!這個賤女人,最近開了一間葬儀社,專門僱用辣妹幫死人化妝。此舉已在台灣引起極為廣泛的討論。」 派屈克無法忘記張家敏這個賤女人。因為這個賤女人,就是慫恿父親離婚,派人將母親毀容,並將母親逼瘋的凶手! 而派屈克千方百計地考進瑞典皇家美容學院,也正是為了挽救母親那張殘破不堪的臉。 眼見母親一分一分變美,派屈克的心,並沒有因此獲得平靜,反倒是往事一幕幕掠過心頭,讓他握著粉餅的手,情不自禁抖了起來。 「怎麼了?」 「我要復仇!」派屈克在心裡吶喊著,但他不敢表現出來。只是虛偽地說:「看見媽媽變美,我好高興。」 「傻孩子。」 美惠用她僅存的視力,從極近臉龐的鏡子中,欣賞自己每週一次的美麗。愛美是女人的天性,確實,派屈克定期的到訪,已讓她精神方面的疾病改善不少。 只是,美惠也看出了兒子懷有心事。因此她故意找個敏感話題,想藉此轉移兒子鬱鬱糾結的心。 「說真的,媽有點擔心,你妝化得那麼好,聲音又那麼細,會不會有天想不開,跑去變性?」 「變性?」 派屈克果然莞爾地笑了。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他細柔的聲音,瘦弱的軀殼,雖然常遭人指指點點,但他愛的是女人,他絕對不可能跑去變性。 「少逗了,媽。我肯,維多莉亞還不肯呢!」 「真的嗎?別那麼肯定。派屈克,你當女人一定很美,為什麼不考慮一下變性?你烏黑的長髮,迷人的臉蛋,如果再加上一副惹火的身材,呣……我敢說,你一定會是個辣妹。」 維多莉亞也看出了男友的不對勁。因此她故意答非所問,想逗派屈克開心。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席話,竟造成一連串無法挽回的後果。 「辣妹?」 聽了女友的話,派屈克驀然心頭一震,隱約湧起一道古怪的念頭。 「是啊,辣妹。」 維多莉亞特地加重了語氣,可卻也大大地刺激了派屈克翻攪難平的心。 派屈克試著整理心中那道古怪的念頭,忽而呢喃地說:「媽,我聽說台灣最近流行一種辣妹,專門幫死人化妝。妳說有不有趣?」 「怎麼,我們的高材生,也想去台灣發展啊?」 是啊,去台灣發展。那裡才是絕佳的復仇場所。派屈克思前想後,心中再無疑義。 「媽,我可以去台灣當辣妹嗎?」 「當然可以啊,你妝化得那麼好,當辣妹再適合不過了!」 派屈克受到鼓舞,迅即燦爛地笑了起來。不知情的美惠,還以為是兒子在跟她開玩笑呢! 她不知道,在派屈克心裡,已經下了一個可怕的決定。 那是一個關於復仇的決定。 第二章 變身 二○一○年三月十三日,派屈克從疼痛中醒來,神情顯得憔悴許多。 「咿……咿……」 派屈克環視著滿是紗布的身軀,急於想問一個天大地大的問題,卻苦於發不出半點聲音。 「別說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請你相信我爹地,他是瑞典數一數二的整型醫師。」 維多莉亞靜靜地看著男友,眼神中竟閃爍著幾許憂鬱。她伸手堵住了派屈克的嘴,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解答他的疑慮。 「我爹地把你的喉結磨平了,所以這一兩天,你都不能說話。」 「我爹地為你做了除毛手術、塑身手術和隆胸手術。等過兩天,紗布拆掉以後,你會擁有一副傲人身材的。我的辣妹小姐。」 「我的辣妹小姐」!維多莉亞不禁搖搖頭,輕輕湧上一抹苦笑。她真的不敢相信,派屈克為了到台灣當辣妹,居然不惜動手術,讓自己更像個女人。她益發不敢相信,她為什麼那麼傻,居然同意協助派屈克,一起進行這個瘋狂透頂的復仇計畫。 也許,這都是因為那個故事的緣故。維多莉亞回憶著近幾個月,派屈克反覆跟她說的一個故事,眉頭不禁蹙了起來。 因為維多莉亞無法忘記,派屈克是用多麼悲憤的語調,訴說著他的身世,他的一切。 * * * 在二十二年前,派屈克出生於台灣,父親陳昭良,是個國會議員;母親曾美惠,是個家庭主婦。他們原本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直到那個女人出現,方才開啟了美惠母子倆的惡運。 那個叫張家敏的女人,本來是昭良的助理,但她卻利用職務之便,很快地擄獲了昭良的心。 在派屈克兩歲那年,昭良與美惠協議離婚。美惠爭得派屈克,而昭良則爭得張家敏肚子裡的孩子。 美惠花了六年的時間療傷,好不容易與一位名叫阿諾的瑞典青年墜入愛河,昭良卻於此時赫然出現。 昭良在得知派屈克將是他唯一的兒子後,千方百計地討好美惠,甚至不惜揚言要與張家敏離婚。 張家敏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數度與美惠談判。但在一次談判破裂之後,竟然派人放火,想就此燒死美惠母子倆。 所幸,派屈克當時跟隨阿諾外出,方才躲過一劫。但美惠就沒那麼幸運了,顏面全毀不說,還在醫院裡躺了半年。 美惠在火災中,痛失了女人的青春美麗,但阿諾仍舊以他堅貞的愛情,不顧一切地與美惠舉行婚禮,並將美惠母子倆帶到了瑞典。 美惠不僅失去了容貌,四肢也有所殘缺,生活根本無法自理。她終日以淚洗面,深覺愧對阿諾,愧對派屈克,但她又能如何? 阿諾為了籌措美惠的醫藥費,日以繼夜賺錢,不到兩年,就在一次車禍中,喪失了英年性命。 「鐘樓怪人的孩子!」「鐘樓怪人的孩子!」在派屈克的心中,堆積了太多奚落與不解。逃學、打架,終於讓他進入少年監獄。 面對一連串的打擊,美惠崩潰了!在阿諾死後不久,也跟著進入精神病院。 往後幾年,派屈克就在少年監獄與孤兒院間輾轉來回。 派屈克能夠怪誰?歸根究底,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張家敏這個賤女人造成的!  * * * 維多莉亞無法忘記,派屈克那張咬牙切齒的臉。 她知道阻擋不了,也壓抑不了派屈克那股復仇的熊熊烈燄。 二○○九年的聖誕夜,維多莉亞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她第一次探訪了派屈克的復仇世界。 「你打算怎麼復仇?」 「張家敏最近開了一間葬儀社,專門僱用辣妹幫死人化妝。身為瑞典皇家美容學院的準畢業生,我打算以化妝師的身分,讓張家敏這個賤女人付出代價。」 「可是,派屈克,張家敏要的是辣妹耶!」 「維多莉亞,我記得妳說過,我打扮起來,絕對會是個辣妹。」 「派屈克,這又不是化妝舞會!你以為有張漂亮臉蛋,隨便裝兩塊海綿,就能當女人了嗎?你很快會被發現的。」 「那就把我徹底改造成一個女人。維多莉亞,我知道妳爹地是全瑞典最好的整型醫師,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想過,只要我有一副女人的身體,有一張女人的畢業證書,有一張女人的身分證,張家敏是絕對不會懷疑我是男人的。」 「可是……」 維多莉亞簡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相信派屈克復仇的決心,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派屈克居然會用如此瘋狂的方式復仇。 「一個女人,能復得了什麼仇?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維多莉亞用最微弱的聲音,希望派屈克能改變想法。因為她實在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有接受男友變成女人的勇氣? 「維多莉亞,這也是不得已的啊。我只有化妝這麼一個專長。這是我唯一可以接近張家敏的機會。」 「妳知道嗎?我父親曾經因為貪污坐過牢。這次張家敏開葬儀社,一定也和黑金脫離不了關係。我相信憑我的化妝技術,很快就能取得張家敏的信任。只要我能從中取得她犯罪的證據,或者能從中找到她致命的弱點,就可以讓張家敏這個賤女人得到教訓了啊。」 派屈克揚起嘴角,滔滔不絕地訴說著他的復仇計畫。 維多莉亞想著派屈克的悲慘身世,她知道已找不出任何可以說服派屈克的理由。 無助的她,低下了頭,輕輕地哭了起來。 好幾個晚上,維多莉亞就這麼躺在派屈克懷裡,輕輕地哭了起來。 「維多莉亞,請妳相信,我會永遠愛妳的。」 維多莉亞反覆咀嚼著這句話。 好幾個晚上,維多莉亞就這麼一個人,反覆咀嚼著這句話。 * * *   維多莉亞呆立在病床旁,靜靜地看著派屈克,心中竟忍不住浮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痛。   「這樣做真的好嗎?這樣做真的好嗎?」   維多莉亞低聲呢喃著。   「咿……咿……」   派屈克像是聽見了維多莉亞的細語,激動得滿臉通紅。   「別說了,我能理解的。」   維多莉亞笑著點了點頭。也許,以辣妹的身分回台灣,真能幫助派屈克。   不管能不能復仇,接近張家敏,正面迎戰張家敏,才能徹底解開派屈克心裡的死結。   維多莉亞是那麼地希望男友快樂,而不希望男友抱憾終身。   「啊,對了!」   維多莉亞在派屈克臉上輕輕一吻,接著轉身取出一份文件。   「這是我爹地幫你開的醫生證明。等你出院以後,就可以去辦理更改名字和性別的手續了。」   「咿……咿……」   「佩蒂小姐,妳是想謝謝我嗎?請妳不必多禮了。」   「以後可以叫妳佩蒂嗎?我喜歡這個名字。」   維多莉亞牽著派屈克的手,從他的臉部,一直滑到他凹凸不平的胸部。   「佩蒂小姐,感受到了嗎?我要送妳一份禮物。」   維多莉亞牽著派屈克的手,繼續往下面探去,最後停留在他平坦柔順的陰部。   咦?「平坦柔順的陰部」?派屈克不禁加重了力道。是,確實是「平坦柔順的陰部」!那裡再也沒有任何雄偉的東西!   「莫非維多莉亞把我閹了?」   派屈克驚懼地看著維多莉亞,只覺得心裡酸酸的,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   「眼睛別瞪得那麼大!我說過,這只是一份禮物。」   維多莉亞眨了眨眼睛,忽而冒出一陣狂笑。   「你知道,辣妹穿的衣服都很『性感』,有那東西很不方便的。」   「別擔心,你那東西還在。我爹地幫你做了一條人工陰道,把你那東西,巧妙地藏進你身體裡去了。」   「巧妙地藏進你身體裡去了」!派屈克真不知該啼該笑。因為他實在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有失去「小鳥」的勇氣?   然而,不管如何,派屈克終究是要有這個勇氣的。因為他知道,維多莉亞這麼做,也是個無奈的決定。   畢竟,要當辣妹,派屈克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只是,這究竟是不是一條不歸路?維多莉亞閉起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第三章 畢業   派屈克坐在馬桶上,想像著沿縫間激竄而出的尿液,心中仍不免湧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即使他已當了兩個月女人,可是依舊無法適應女人殘缺的雄偉。   現在,所有人都叫他佩蒂,他已順利地成為瑞典皇家美容學院的女學生。   今天,二○一○年五月二十日,他即將以女學生的身分,正式從瑞典皇家美容學院畢業。   他穿上香奈兒的黑色皮裙,在鏡子前面,再次檢視他那完美無缺的妝。   「為了復仇,一切都是值得的。」   派屈克在心裡吶喊。派屈克用力捶擊陰部。   「我要讓母親看到最好的,即使她會傷心。」   派屈克決定讓母親見識女性化的自己。因為他相信,唯有讓母親接受女性化的自己,才有復仇的可能性。   唯有讓張家敏獲得報應,才能彌補母親這十幾年的青春。   等復完仇後,再給母親驚喜,還給她一個生龍活虎的兒子。派屈克想到這裡,不禁吃吃地笑了起來。   昨天,派屈克已經以參加畢業典禮的名義,從醫院接出了母親。   現在,派屈克撥撥頭髮,決定以最亮麗的裝扮,等待母親的回應。 * * *   派屈克拿著唇筆,細心地為母親畫上繽紛耀眼的色彩。   不知為什麼,派屈克非得等到母親變美,才有開口說話的勇氣。   「媽,我要告訴妳三件喜事,請妳靜靜地聽我說。」   美惠看著兒子,模糊的身影裡,竟有種類似錯覺的古怪。「莫非傳說是真的?」美惠忐忑地點了點頭,希望能從兒子口中,聽聽他究竟怎麼說。   「第一件喜事是:恭禧媽,妳可以出院了!」   「我昨天跟醫師談過,他說媽的病好了,下個禮拜就能回家。」   「可是,我們哪裡來的錢啊?」   「別擔心,我最近打工,賺了一點。」   美惠輕輕浮出一抹苦笑。事實上,她早就可以出院,只是因為沒錢,請不起私人看護,所以這才耽擱了下來。   「我們有錢請私人看護嗎?」   「媽,我說過,這件事情不用妳操心。我會處理的。」   「好,那第二件喜事是什麼?」   此時,派屈克吞了一口口水;而美惠的心,也跟著撲通地跳了一下。   「雅惠阿姨來信說,她希望我們能回台灣,她要幫我介紹工作。」   「回台灣?」   美惠著實嚇了一跳。她從沒想過要回台灣,那個曾經令她心碎的地方。   「是啊,回台灣。那裡才是我們的家啊。」   「而且媽,妳和雅惠阿姨不是很要好嗎?雅惠阿姨說,她很想念我們。」   美惠笑著點了點頭。她也很想念這個久未謀面的姐姐。   「那第三件喜事呢?」   「嗯……這該怎麼說才好?」   派屈克不禁猶豫了起來。最重要的時刻終於到了。即使事前排練了很久,但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他沉吟了半晌,方才牽著美惠的手,逕往他的大腿方向摸去。   「媽,這是香奈兒的裙子。」   「真的嗎?這也難怪。畢業典禮,還是要穿得體面一點。」   「媽,妳究竟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   「媽,我是說,我已經不是妳的兒子了。」   「我知道。」   美惠順著派屈克的身體而上,拍了拍他微濕的臉頰。事實上,從醫護人員口中,從這幾個月化妝的近距離接觸中,她早就知道派屈克的身體有了變化。都怪派屈克長得太漂亮了!她早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媽,我對不起妳。我從小就想當個女人,只是因為逞強,所以一直不敢告訴妳。」   「傻孩子,別哭,媽已經全部知道。我的乖女兒,媽不怪你。」   美惠想起自己生病的日子,想起派屈克孤苦無依的童年,她又怎有怪罪派屈克的權力?   「維多莉亞知道嗎?」   「知道。我已經和她結拜為姐妹。」   「恭禧媽,妳又多了一個乾女兒。」   「這就是你所說的第三件喜事嗎?我真是太高興了。」   美惠忍不住吁了一口長氣。想不到事情說開以後,竟然會那麼輕鬆!她尊重兒子的決定。因為她是那麼地希望兒子快樂。   「媽,妳真的肯把我當成女兒嗎?」   「傻孩子,媽從來就沒把你當成男人。」   派屈克摟住母親脖子,狂亂地吻了起來。雖然母親的話,大大地傷害了他的男性自尊,但為了復仇,他還是很高興,母親這麼快就接受了女性化的自己。他還是很高興,母親從來就沒把他當成男人。   「到時候,如果媽不讓我恢復男兒身,我該怎麼辦?」   被復仇沖昏頭的派屈克,居然還愚蠢地想著這種事。 * * *   在瑞典皇家美容學院的禮堂裡,擠滿了畢業生和觀禮的人群。   派屈克驕傲地站在講台上,準備以第一名的成績,代表所有畢業生致詞。   神采飛揚的他,不忘將榮耀分享給母親和維多莉亞。   他俏皮地向台下招手,卻不知台下的母親,一直深鎖著眉頭。   「維多莉亞,妳和派屈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沒有啊!」   此時維多莉亞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得飛快。因為她懷疑,美惠已經知道了佩蒂的復仇計畫。 但她記得佩蒂曾說,為了不讓美惠受到太多刺激,為了不讓美惠反對她的復仇計畫,所以會用「變性慾者」的幌子,欺騙美惠。 「莫非佩蒂漏了口風?」維多莉亞琢磨著該不該說出實話? 「維多莉亞,其實妳還愛著派屈克,對不對?」 「今天早上,有個男生向派屈克搭訕。我聽妳調侃派屈克的語氣,分明是還忘不了他。」 「派屈克說,妳已經和他結拜為姐妹。其實這都是騙我的,對不對?」 維多莉亞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照理說,佩蒂沒有漏出口風,她是應該高興的;但她只要想起佩蒂,就不知怎麼的,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乾媽,佩蒂沒有騙妳,我已經認她做乾姐姐了。」 「維多莉亞,別騙自己。伯母也是女人。女人的直覺是不會錯的。」 「乾媽,我承認,我還愛著佩蒂。但我更希望她能夠快樂。佩蒂的日子過得很苦。我知道,勉強當個男人,她是永遠也不會快樂的。」 維多莉亞含著淚,心裡彷彿有千萬層浪花淘過。 「孩子,我們派屈克對不起妳。」 美惠從口袋裡,拿出阿諾送給她的玉鐲。那是她的寶貝。她希望能用這個寶貝,多少彌補一點兒子對維多莉亞的愧疚。 「乾媽,謝謝妳,我會好好珍惜的。」 「我一直叫她佩蒂,就是不希望再有任何關於派屈克的回憶。」 「是嗎?或許我也應該改口,叫他佩蒂了。」 美惠若有所思地抬起頭,聆聽禮堂裡四處飄蕩的麥克風聲音。 而維多莉亞也在此時抬起頭,聆聽那個屬於佩蒂的聲音。 * * *   傍晚時分,佩蒂將母親送回醫院以後,開著一輛墨綠色的跑車,與維多莉亞一起踏上歸途。   在回家的路上,維多莉亞始終低著頭,默默把玩美惠送給她的玉鐲。   「乾媽好愛妳!我真羨慕妳有這樣的母親。」   維多莉亞想起平時忙於工作,和她總是聚少離多的父母,不禁有些感慨。   「我們這樣欺騙乾媽好嗎?雖然她表面上不說,但我看得出來,她其實很傷心。」   「維多莉亞,這也是不得已的啊!如果我媽知道我是為了復仇才把自己變成女人,她會更加難過的。」   「這樣好了,等復完仇後,我們馬上結婚,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孩子。我媽看見孫子,一定連什麼傷心也沒有了。」   佩蒂說著說著,忍不住浮出一抹微笑。 可是維多莉亞並不覺得好笑。她扭開頭,緩緩凝視著車外的滿天紅霞,眼神中,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憂鬱。 「佩蒂,妳們什麼時候回台灣?」 「兩個禮拜以後。」 「你還愛我嗎?派屈克,你還愛我嗎?」 不知為什麼,維多莉亞突然歇斯底里地呢喃起來。她叫著派屈克的名字。而這也是近兩個月以來,她第一次叫著男友的本名。 「派屈克,你知道嗎?最近你看男生的眼神,越來越奇怪。而且你的動作,也越來越女性化。坦白說,我真的好迷惘。」 「派屈克,等你復完仇後,會不會依然愛我?」 維多莉亞淒苦地看著男友,讓佩蒂的心中充滿了矛盾,也充滿了不捨。 「傻孩子,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一輩子守護著妳。」 事實上,佩蒂也越來越不能忍受自己。她轉身撲倒了維多莉亞,希望能用一個最火熱的吻,喚回一點逐漸失去的男兒本性。 維多莉亞原想激情地回應。但是兩團肉球,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伸手掏去,又找不到任何雄偉的東西。維多莉亞躊躇著。維多莉亞突然覺得好噁心。 維多莉亞推開了佩蒂,整整衣裙,突然覺得好難過。 「佩蒂,對不起,我現在實在沒有親熱的心情。」 維多莉亞點起一根煙,希望能藉此緩和這個尷尬的氣氛。 「是啊,我現在也沒有親熱的心情。我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身體。」 佩蒂閉起眼睛,冥想著未來,她希望能用一幕幕悲壯的復仇場面,徹底地麻痺自己。 她不想再看見維多莉亞的失望表情。因為她相信,維多莉亞一定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而傷心。 佩蒂扭開頭,望著車外的青山綠水,不禁湧起一股振翅而飛的衝動。 她真的好想趕快飛到台灣。 她真的好想趕快找回屬於自己的男兒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