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苹果 序 一切事物隐没于黑暗中 另一些站立在阳光下 人看见了那光明中的事物 而黑暗中的一切,没有被看见 第一章 “一千枚银币。” “一千五百枚银币!” “两千枚银币!” “好,3号贵宾席的先生出到了两千枚银币,还有没有比他更多的呢?” “三千枚银币!” “三千枚!7号席的先生,三千枚银币!还有更多的吗?” “三千五百枚!” “三千八百枚!” “9号席的先生,三千八百枚银币!简直不可思议,还有出价更高的吗?” “三千八百枚一次。” “三千八百枚二次。” “真的没有更高的了?各位贵族先生们请好好看看,看看她雪白的皮肤,松软的金发,婀娜的腰肢,修长的双腿。看她那艳而不佻的面孔,清纯碧绿的眼眸。如此美丽的一个少女,简直是人间少有啊。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处女!!” “处女啊,各位绅士们,请你们仔细想想,当你把这名少女买下的那一瞬间,您就变成了她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无论是带回家中卧房,还是领到地下密室,无论是将她纳为侍妾,还是调丅教成百依百顺的女奴,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她不能做的。如此随心所欲的玩弄一个纯情的少女,难道不是每个男人的梦想?”拍卖主持人说的天花乱坠,不禁使人遐想翩翩,血脉沸腾。 “四千枚!” “有人出了四千枚银币!让我看看,哦,是2号席的德罗勋爵,年少金多,一表人才,不愧是侯爵大人的二公子!” “还有出价更高的吗?” “四千枚一次。” “这可是关系到男人的面子啊!” “四千枚两次。” …… “真的没有了吗?那么,当这柄金锤敲下的时候,这位少女的所有权,就归2号席的这位公子啦。” “好吧,看来是没有了,那么” 金锤重重敲下,发出低沉的一声闷响…… 一辆豪华四轮马车从阴暗的小巷中钻出,飞快驶入大路,车窗被厚帘遮的严严实实,一点光都透不出。 车内坐着四个人,两个衣着华贵的贵族公子,一个随从打扮的青年,和颈上系着项圈的少女,少女项圈上拴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握在贵族公子的手里,这位公子就是拍卖会上2号席的凡·德罗勋爵。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少女细腻光滑的脸蛋,转头对身旁的金发青年道:“这么柔嫩的肌肤,下等的平民怎么可能养得出?不知又是哪里的小贵族得罪了大人物,被算计了,真悲惨啊。” 金发青年笑道:“少流些鳄鱼的眼泪吧,我们好色的凡勋爵,恐怕你正在心中赞美那某位大人物呢。” 凡哈哈大笑:“还是威尔最了解我。” 座对面的布衣青年眼睛盯着凡,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说还休,令人感到很憋闷。 凡厌恶的朝他踹了一脚,哼道:“内斯塔,你又想说什么?” 内斯塔怯懦的低声道:“小的只是想说,万一这个女奴被大公子看见了……” “大公子大公子,你嘴里除了大公子,还能不能蹦出点儿新鲜词?父亲都不管我了,还用得着他瞎操心?” “是是是,小的错了。”内斯塔不断点头。 凡厌恶道:“别以为你是大哥派来的管家,就可以随便管我的闲事,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早把你剁成碎肉喂野狗了。” 内斯塔吓得的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威尔劝道:“你大哥也是一片苦心,要不是他心里记挂着你,就不会派人来了。” 凡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一所庄园门前,威尔给少女披上一件黑色的连帽长袍,在黑夜中几人匆匆进入了园内的私宅里。 他们在大宅里七拐八拐,到了一间地下室门前。凡对内斯塔冷声道:“在门口守着,如果有人进来就给我拦住。” 内斯塔应了一声,便倚墙站在门旁。两人带着少女进去后,“咔嚓”将门别上。 地下室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威尔把手按在墙上,“呼”的一声,屋里燃起了几百只蜡烛,恍若白昼。在蜡烛的照耀下,地面上金灿灿的同心圆魔法阵显得无比醒目。 凡盯着地上的魔法阵,感觉有点异样,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便问威尔:“你把法阵改进了?” 威尔赞道:“好眼力,这都看得出。魔法阵被我改进之后,受术者对主人将会更加顺从,同时受术者的身体素质也会提高不少。” 凡哦了一声,说:“希望不会像前几次一样,还没怎么玩,人就先死了。” 原来这金发青年威尔,是个极为高明的魔法师,这地上的魔法阵也是他自创的灵魂契约阵,可使受术者对主人产生精神和肉体上的完全顺从,这法阵已经隐约接触到了死灵魔法的领域,俨然属于禁忌的范畴了。而能创出这样高明的法术的人,在整个帝国,恐怕也只有他一个。因为在当时,身怀魔法便被认为是撒旦的仆人,敌对于教会,一旦被抓到就会被判处死刑。 此时少女被置于法阵的中央,她惊恐的不断挣扎,却被凡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威尔念着复杂的咒语,手不断在法阵上比划,片刻后,法阵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威尔大声喊道:“准备好了吗,凡?” “随时可以开始。”凡嘿嘿的邪笑着。 威尔听罢,双手猛地按向地面,顿时法阵上闪起无数蓝色电弧,耀眼的火花使屋子瞬间光芒大盛! 阵中心的少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划破长空,传遍整个大宅。 许久之后,一片死寂。 门外的内斯塔紧咬着牙齿,浑身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气愤? 屋内,烛光照耀着法阵内躺倒着的三个人,他们的影子被光线投射着不停地乱晃。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少女渐渐苏醒了过来,她手撑地坐起身,四周环顾了一下,目光停在了凡身上。 “啊!!”这声刺耳的尖叫,把凡和威尔也刺得惊醒了起来。 凡一睁眼便看到了盯着少女发愣的威尔,他大惊一声:“化相魔!”说罢从身上掏出匕丅首,一刀捅入威尔胸口,匕丅首拔出的瞬间,热血狂喷而出,浸透了凡的外衣。 威尔倒入血泊中,当场毙命。 少女呆望着浑身鲜血的凡,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是谁!?” 凡鄙视的瞥了少女一眼,又向四周望了望,反问道:“凡呢?” 少女恍然道:“你是威尔!” 凡似乎感到有些不对,低头看看自己,猛然抬起头,颤抖的问少女:“难道……你是凡?” 少女重重的点头:“你怎么变成我了?” 威尔回过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尸体,愣道:“他不是化相魔?” “什么是化相魔?” “法术失败后的产物,化成与施术者相同的相貌,来自异空间的魔物,对人……”凡挥手止住威尔的话。沉声道:“由此看来,你改进的法阵失败了。导致我们的灵魂调换了身体,我换成这个处女,你换成了我,而那个处女则换成了你。你杀的也不是化相魔,是进入你身体的这个小妞。”凡虽然傲慢好色,但处理起事情来,头脑却十分清晰,相当冷静。 威尔如斗败的公鸡般垂着头:“都是我的错。” 凡白了他一眼:“那是当然,少不了你的。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有办法把我们变回去吗?” 威尔瞅了一眼血泊中的自己,摇了摇头:“我没办法了,就算有办法,难道你让我回到那个尸体里?” 凡上前按着威尔的肩膀,媚笑道:“我们俩换换就行了嘛,至少有一个人可以用自己的身体。” 威尔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我是真的没办法啊,赫拉克利特曾说过:‘灵魂的边界你是找不出来的。即使你走尽了每一条大路也找不出;灵魂的根源是那么地深。’我现在才发现,他是多么的正确,从前真是错怨他了。” 凡突然变脸,揪着威尔衣领,怒道:“现在后悔有什么用,难道你让我一辈子用这个女奴的身体活着?从贵族变成奴隶,有人能接受吗?” 威尔摆了摆手:“先别着急,我尽量想办法,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法阵,不会让你当一辈子奴隶的。目前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对别人说?” 凡幽怨的瞟了他一眼:“还能怎么说,谁能相信这种事?当然是法术失败,你死了。我和女奴安然无恙。” 威尔嘿嘿一笑:“这样也行,不过首先我要学好怎么扮你,免得漏了马脚。” 凡冷哼一声:“错了,你的首要任务是研究怎么把我们变回去,其他的事有我就足够了。” …… “法术失败,威尔死了。”听到这句话时,内斯塔的嘴张大的可以塞下一个苹果。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少女淡淡道。 三个人把现场收拾好后,他还没从震撼中脱出。却在震撼中又一次被震撼,他看到那女奴放肆随意的走进凡的卧室,并在凡跟着她走进去后,大声吼道:“给我睡客房去!” 更加震撼的是,凡只是笑着点点头,便朝楼下客房走去。 这是怎么了?他感到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 内斯塔在震撼中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震撼中躺上床,震撼中打起了呼噜…… 第二章 清晨,阳光明媚。 麻雀在树梢叽叽喳喳的喧闹,给空阔的大宅带来不少生气。 钟声准时响起,内斯塔习惯性的推开凡的房门,喊道:“二公子,该起床啦!” 但是眼前的情景,却令他蓦然间血脉喷张。 奢华的大床上,趴着一个睡眼朦胧的少女,半遮半掩的鹅绒被下,浮现出凹凸分明的流畅线条,香肩半露,象牙白的细肤如冻玉腻脂,修长挺秀的玉腿微微蜷曲,春光乍现,金色的丝发流散于枕间,美得如虚如幻,令人神魂颠倒。 内斯塔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女的大腿:“快起床,想睡到什么时候!” 少女蜷缩着翻了个身,睡眼惺忪道:“别烦我……” 内斯塔又掐了一下少女白丅嫩的大腿:“给我起来!” “嘭”的一声,内斯塔被踹倒在地。少女悠悠起身一脚踩住他的脸,冷冷道:“你敢掐我,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内斯塔大惊失色,刚要答话,房门忽然打开。 威尔走了进来,看到这景象,他先愣了一愣,后又笑逐颜开,对少女道:“你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 少女一愣,翻然醒悟:“我还真忘了,都让这小子给气的。” 遂把脚从内斯塔脸上抬起,回到床上,没精打采的说:“给我弄件衣服。” 威尔给内斯塔使了个眼色,内斯塔大惑不解起身走出门去,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少女一眼。 凡心不在焉的对威尔道:“研究的怎么样了?” 威尔哭笑不得:“我才刚起床啊!难道你以为我会通宵去搞这个?” 凡愤愤不平道:“惹了这么大的祸,你还好意思睡觉?” 威尔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耸耸肩:“没办法,研究时要保持头脑清醒,不可能通宵达旦、夜以继日的搞。那样不仅效率低,还很伤身体。” 凡一听说很伤身体,就马上改了态度:“还是慢慢来吧,千万别累着,身体要紧。” 威尔唉声叹气道:“以前你可没这么关心过我。” 德罗家族不愧是帝国大贵族,连早餐都如此丰盛。 一楼大厅里摆着一个长形餐桌,餐桌上摆着数十种食品:肉桂汤、丁香鹿肉、面包、葡萄酒、卤汁牛肉、水果、干酪、乳酪煮鸡、药酒渍梨、蛋点心、鹅全烧、小兔拌辣酱、糖煮鹧鸪、鸽肉派、全烧小羊……叫不出名的菜也比比皆是,这哪里是早餐,简直就是宴会! 餐桌旁侍立着十几名美丽的少女,陪着笑脸,不停的帮三个人取食送菜。而桌前的内斯塔脑子都快想破了,却怎么也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奴有什么权利坐在他对面用餐?女仆们也都纳闷不解,那个风流潇洒的威尔男爵座位上,怎么坐着一个女人? 为什么大厅里除了他们三个,一个男人也没有呢?原来凡吩咐过,私宅里的男丁不准在他用餐时出现在他眼前,因为那样会让他没有食欲。 凡现在正泰然自若的享受着美女的服务,不时还对她们上下其手,瞧着女仆们慌手慌脚的样子,她不禁笑的花枝乱颤。威尔则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专心致志的对付着眼前的美味佳肴。 用过餐后,凡笑着对威尔道:“好了,现在请你回地下室加紧工作吧,我的主人。” 威尔愁眉苦脸的问:“那你呢?” “我当然要好好的享受这些美丽少女啊。”说话时凡好像忽略了自己,他指着身旁的几个女仆:“嘉莉古淇,萝娜,爱洛依丝,薇姬,你们四个跟我过来。” 内斯塔大吃一惊,她怎么知道这些女仆的名字? 威尔走到凡近前,趴在他耳朵上悄声道:“你自己不就是一个美丽少女吗?用什么东西‘享受’她们?” 凡转过头含情脉脉的凝视着他,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之后……狠狠地揉捏:“你这个始作俑者只管给我好好把大坑填上,其余的就不要瞎操心了。” 威尔赶紧挣脱出来,表情恶心的像吃了个苍蝇,逃命一样的跑出大厅,走廊里传出他的声音:“今后她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你们好好服侍着……” 大宅的阳台上,葡萄藤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阴影下,凡只穿睡衣倚在躺椅上,享受着女仆们的服务,四名女仆一个揉肩,一个捶腿,两个捏脚,把凡舒服的乐不可支,差点就呻吟出声。 ‘这才是贵族生活的基本啊。’他心下叹道,随后又想起了大哥对他说过的话:‘都这么大了,还不找个女人成家,你想等到什么时候?’他对这句话十分不屑,娶了老婆,以后还怎么能光明正大的,享受这种心旷神怡的生活?他又想到了他的初恋,他的初恋情人,那个女人竟然敢背着他与别的男人约会,最可恨的是,直到上了床,他才知道她已经不是处女了。所以他一气之下把那个淫丅妇扒光衣服,从马车上赶了下来,冷冷的注视着她呆立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第二天那个女人就自杀了。从那以后,他就坚信世界上没有纯真的爱情,女人只不过是天生注定被男人玩弄的贱丅货罢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四个女仆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不屑,厌烦的挥了挥手:“都滚吧!” 女仆们敢怒而不敢言,都纷纷退下了。 凡从椅上站起身时碰到了自己的皮肤,手感细腻光滑,又柔又嫩。他自嘲的笑了笑,现在自己也算是半个女人了,总不能连自己都讨厌吧。正准备回屋,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威尔的身影,他从庄园侧门走出去,上了马车,之后便不知去向。 凡心里骂道:“好小子,惹了大祸不好好补救,竟还有心思出外闲逛,回来可要好好收拾他,给他点厉害瞧瞧。” 随后他心里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拿不出任何手段来“给他点厉害瞧瞧”。 凡的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害怕了,因为,他现在是什么?他只是一个下丅贱的奴隶,而威尔此时却是一名高贵的勋爵,侯爵大人的二公子。 如果可能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不敢想再想下去了。 他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指望别人。 第三章 天幕上闪烁着几颗银星,月朗星稀的夜。 月光洒落在古老的大宅上,透过天窗渗进大厅中,抚过芬芳四溢的紫罗兰,铃兰花,木犀草。 威尔坐在宽大的长椅上,眼睛凝视着桌上一杯闪着晶莹光泽的葡萄酒,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凡走进了大厅,步到他面前,之后在他身旁坐下。“有什么事吗?” 凡点点头,侧过身端视着他:“我只是想问一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是,你怎么会问这个?” “我想恳请你,把我变回去,或者随便找个什么贵族,男女都可以,只要不是这副身体就行。” 威尔突然一愣,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凡,过了半响才大笑道:“没想到啊!像你这种傲慢无理的公子哥,竟也学会恳求别人了。” “果然,那天晚上你果然是故意的,你想侵占我的身份!”凡对威尔怒目而视。 “我堂堂一个贵族勋爵,怎么会侵占你一个下丅贱奴隶的身份,你在做白日梦吗?” “你,你……”凡指着威尔,一句话也说不出。 威尔神态自若的仰头靠在椅背上:“既然想恳求别人,当然就要付出点什么,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人人羡慕的贵族公子?” 凡心乱如麻,悔恨交加:“我跟你在一起至少五年了,给你吃给你住,从没在任何一处亏待过你,难道你一点恩情也不记?” 威尔不屑瞟了凡一眼:“那不是恩情,是交易。你会供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白吃白喝五年吗?” 随后又接道:“认清现实吧,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奴隶小姐。” 凡沉默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什么都不是了,像网中的鱼一样只能任人宰割,遂心灰意冷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威尔拿起桌上的酒杯,举到额前,透过月色仰视着杯中半透明的晶莹液体:“你知道吗,世界上漂亮女人有的是,但有着一个贵族公子灵魂的漂亮女人,却是独一无二的。” “你认为很刺激吗?”凡皱眉问道。 威尔微笑着点点头:“非常刺激。” 凡心如刀割,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下等人的悲惨和无奈,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如果不讨好威尔,自己将会永远是一个下丅贱的奴隶,所受的屈辱将会比现在多十倍百倍,会生不如死,所以他此刻只能忍耐! 凡走到天窗下,把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将胴体沐浴在月光里。 威尔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想不到吧,以前玩弄女人的方式,现在反倒落回自己头上了。” 他走上前,将手上的葡萄酒缓缓倒在少女头上。 晶亮的液体从少女如丝的金发中流下,淌到颈上,又顺着光滑的皮肤,分流而下,在月光的映射下,闪烁出琥珀般的莹泽。殷红的琼液浸过盈盈腰身,漫到雪白纤长的双腿上,魅惑而又妖艳。细流淌下脚踝,整个身体变得晶莹剔透,如同沾过蜂蜜的乳酪,使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威尔屏息凝神的盯着少女的胴体,梦呓道:“真美,太美了……” 凡心里怅然若失,百感交集,恨不得一头钻到地里。 威尔回过神来,感慨万端:“你知道吗,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游手好闲的贵族公子,你们凭着自己身世,欺压平民,凌辱少女,不学无术,作恶多端。你们这种人间的渣子,社会的败类,只会造粪的猪,生下来就应该被阉割!不,我觉得最好是扔到猪圈里囤起来,给人提供肉食。让你们也尝试一下被别人主宰的感觉。” 说完后他竟弯下腰,猛地一口咬在少女大腿上,鲜红的血液从他嘴中淌出,混合着酒汁,溅落到洁白的羊绒毯上,点点滴滴似雪中梅花。 凡痛的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这样过去了数分钟,直到地毯被染红了半边,威尔才起身舔了舔嘴唇,回身坐到长椅上,叹道:“看到你现在这种表情,我真的很兴奋。能如此畅快淋漓的凌辱一个侯爵世家的公子哥,实在是比上了任何女人都爽。” “不过……”他又接道:“这样还不够,你玩弄女人的这套把戏还没完,必须要继续。调丅教了那么多女人,你自己应该也有一套。来!跳个舞给爵爷我看看,若是跳得好,我或许会考虑一下你的要求。”说罢威尔打了一个响指,空旷的大厅里立刻响起了优美的音乐。明晃晃的耀眼灯光下,无数金珠银玉撒在宽大的湛蓝色天鹅绒盘上。一套白色的衣裙从天而降,落到凡身前。神奇的魔法! 凡此时腿上还在不断地流血,他强忍着疼痛,艰难的穿上了这套薄似白纱的裙装。缓缓走到大厅中央,双手提起裙子,屈膝行礼。 深吸一口气,转身撩裙,跳了起来。 威尔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她跳的如此朴素,却又如此销魂。轻如鸿毛,飘然若仙。 舞蹈是那样的动人心魄,同音乐完全融合在一起。 脚步敏捷的点在洁白的羊绒地毯上,快速的飞舞着,只有脚尖落地,使人惊异的觉得她是在空中飞翔。 妙曼的身姿映在威尔眼中,裙裾飘忽飞旋,时而冉冉升起,时而徐徐下降,似月与星的嘻戏。 华烛的灯光,闪耀着光辉,却在这如梦似幻的舞前,黯然失色。 不多时,少女薄纱裙上已血迹斑斑,鲜血从旋转中的裙中洒出,绘出一朵朵艳红的玫瑰。 威尔舒服的靠在长椅上,极其享受的舔了舔飞溅到嘴边的血滴,心中无比的愉快。 “扑通”一声,少女倒在了地上。 她脸色苍白,胸口起伏,侧身躺倒在地上,双腿出血过多,软绵绵的,一点也不听使唤。 “谁让你停下的!”威尔走上前揪着她的头发:“给我继续跳!” 凡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你想让我死吗!老子从前玩女人也没你这么变态!” 威尔一愣,转而哑然失笑:“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公子哥终究只是公子哥,就是因为这种傲慢自大的愚蠢性格,你才会被告发到宗教裁判所,可怜的女巫小姐。” 凡大惊失色:“什么?你诬陷我是女巫?!那天你去的是宗教裁判所?你去告发我?!” 厅门突然打开,走进四名黑衣修道士,威尔拍拍手:“让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位宗教审判员,亚力西斯,里高克 ,劳费尔。”他又指着其中一位四方脸的中年人道:“大名鼎鼎的异端审判官,比提·巴里斯特。” 巴里斯特点点头,宽宽的浓眉下边,闪动着一对精明、深沉的眼睛,他看了看地上的凡,转头问威尔道:“就是她?” 威尔恭敬道:“正是。露丝·海芬婷,原海芬婷家族长女,杀害了家中所有男性的罪魁祸首,事发后被逮捕,贬为奴隶。在拍卖场被我买下。经过一番调查,我发现,她曾与魔鬼缔有密约,并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学取了害人的巫术,可怜的威尔·卡莱里男爵也是被她所杀……” “《旧约·出埃及记》二十二章十八节: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巴里斯特沉声道。 “他这是诬陷!”凡嘶吼道:“我不是女巫,我从没杀过人!” 威尔神情严肃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确定自己没杀过人?” 凡愣住了,她突然想到,她好像曾经真的玩死过几个女人,那是她买来的女奴,正如同她现在的身份。凡亲眼看着她们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为一坨坨恶心的死肉。但这算是杀人吗?她心里疑惑着,自己并没有想杀死她们啊。 巴里斯特道:“是不是女巫,杀没杀过人,不是你现在能说了算的。你必须随我们回去接受审问。” 凡惊恐万状,没有人不知道,进了宗教审判所的女人,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她们只有两种选择,在严刑拷问之下屈打成招,后被送往火刑架。或是拒不屈服,被酷刑活活折磨至死。 凡害怕了,她此时才意识到了生命的重要性,才意识到,原来人活着,也是一种享受。 她像条狗一样死死抱住威尔的腿,乞求道:“不要,我不去那里,求你了,我不用换什么贵族身体了,即便做女奴也无所谓,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把我送到那里去。” 威尔拖起凡的下巴,笑道:“可喜可贺,你终于抛下你那无用的自尊了。不过可惜的是,你的自尊对我来说,一钱不值。” 三个黑衣修道士将拼命挣扎的凡强行拖走,走廊里传来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威尔,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杂种!我诅咒你下地狱,诅咒你承受比我更多十倍的痛苦……” 威尔好像一句也没听见,附在巴里斯特耳旁道:“这个疯婆娘就交给审判官大人处理了,她或许还做过更多我们所不知道的坏事,所以请千万不要留情,尽力的审问她吧。” 巴里斯特会心一笑:“那是自然,邪恶的异端必须受到严厉审判。” 第四章 修道院的拷问室中,两个教士坐在一张靠窗的长桌前,窗户上的水珠划出一道道倾斜的轨迹,杯中的水蒸腾着热气。 圆形天花板立着悬吊人用的柱子,地上也备有拷问台,台上放置螺丝钉制的铁枷。 漆黑的墙上用血写着一行《圣经》中的句子——应趁着有光行走,免得黑夜临到你们;那在黑暗里行走的,不知道往何处去。 凡被铁丝绑在拷问台上,周围只有一片冰冷、惨淡的阴影。 里高克支着下巴,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里的刑具,先看墙上挂着的那双铁鞋,对,就是那双,我们都叫它惩治鞋 ,鞋跟上有钢针,穿上它后你必须踮着脚站立,只要脚趾支撑不住身体,钢针就会刺入脚跟。那种滋味你应该可以想象的出,如果你的态度不能令我们满意,过一会我们也许会让你穿上它试试。” 随后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梨形的铁器:“这是开花梨,现在是闭合的,插进体内后用手摇动使梨开花,会撑得你肚子相当难受,或者说是生不如死。” 他又指着墙角放置着的金字塔形的凳子说:“犹大尖凳,受刑人被悬挂在金字塔尖的上部慢慢降低,塔尖插进身体下部。上边这条链子可以控制你的体重是否全部作用于这一个点上。而这条链子的松紧则完全取决于我的心情。当然,我心情的好坏由你的表现而定。” “还有这些……”他接连不断的拿出了鞭条、拇指夹、热钳子和沸水壶等传统刑具。“如果你不老实,我们还可以撕下你背上、腰部和脚上的皮。那是很可怕的,我希望不会用到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身上。” “不仅漂亮,身材也很棒。”亚力西斯舔了舔嘴唇,笑着接道。 凡丝毫没有在意那些可怕刑具,怒瞪着身边的两人,大骂:“你们两个披着人皮的杂种狗,无丅耻的烂肉,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啊——!” 里高克用铁钳狠狠的箝住她的脚趾,面色阴沉道:“你可以试试再嘴硬一点。” 十指连心,神经最敏感的地方就是指头,脚趾也不例外。凡只觉得这种刺痛就像一个锥子钻进神经,猛力地搅动。她在台上痛苦翻滚扭转,痉挛式地尖叫,眼睛翻白,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 亚力西斯在旁边道:“刚来的女人都很暴躁,很不听话,可是一套流程下来之后,就全变成了温顺的小羊,乖的不得了。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们多玩一会。” 里高克松开铁钳,凡“呼”的吐出一口气,弓着的身体放松下来,躺回台上,浑身汗水已把衣服湿透。 亚力西斯耸耸鼻子,又靠近凡的身体闻了闻:“你身上散发着一种苹果的清香,很好闻。” 里高克说:“好像女巫身上就会发出这种香气。” 亚力西斯一本正经道:“据说苹果还是女巫的凶器,横切苹果的切面上会呈现五星形,这不正是魔女的标志吗?” 里高克点点头:“看来我们没有抓错人,她的的确确是个女巫。” 他们两个没有胡说,至少那香味凡自己也闻到了,好像是她的汗香味。 凡心里暗骂威尔这个杂种,虽不知他是何时下的手,但显然是纯心想置她于死地啊! 凡喘着气问:“如果我还是不说,你们会不会认为是魔鬼使我顽抗,并坚持了下来?” 亚力西斯点了点头:“并且还要继续承受残忍的刑罚。” “你既然知道拷问很残忍,为什么还要继续?” “因为不继续,你就不会说。”亚力西斯道。 凡叹了口气,黯然道:“我说,我全都说。” 里高克问:“你说什么?” “你想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亚力西斯笑了。 “你很聪明,至少比其他女人聪明,知道反抗是毫无意义的。” 凡凄笑着说:“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既然都是死,不如死的舒服一点。” “你想怎么死?”里高克问。 突然门打开了,劳费尔探出头,向他们招招手:“快过来,圣殿骑士团的人来了,来了十多个,我那几个人忙不过来。” 凡心里一惊。 里高克疑问道:“我们和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来干什么?” “好像是护送那个不值钱的破约柜,要在这里留宿。”劳费尔回道。 “哦,那我去撑撑场面,你留在这里继续享受。”里高克起身拍了拍亚力西斯。 亚力西斯笑道:“去你的吧。” 约柜,一个用木头造的柜子,里面放着刻了《十诫》的两块石头板子、一根手杖、一个用金子作成的罐子。在柜子的上面有两尊用黄金打造的天使,面丅对面的用翅膀围出一个空间,这个空间就是代表上帝所在的地方,约柜放在哪里,那个地方就代表有神的同在。对于信徒们来说,只有祭司可以靠近约柜,一般人因为有原罪,不能靠近约柜,若是靠近,就会马上死掉。约柜里装有上帝亲手书写的《十诫》,隐藏着上帝与人类的终极链接。《圣经》里也多处记载了它的巨大威力,诸如夷平高山,摧毁军队,灭绝城市等等。 但是,教廷内部的人和大部分贵族都知道,那根本就是骗小孩的鬼话,无稽之谈。虽然那里面确实放着两块石板、一根手杖、一个罐子。但这些玩意根本就只是普通的石头、手杖和罐子而已,没有任何用处,要实在说它有用,也就只算是一个精神象征吧。 凡脑海中回想起小时候,跟随哥哥去西奈大教堂祷告,自己就趁没人注意时,往约柜的罐子里撒了一泡尿。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出来。 “你这女人倒是挺特别的,都要死了还这么高兴。”亚力西斯把门关好,坐回到椅子上。 凡这时突然觉得,自己还不能死,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他要想办法努力活下去,要凭自己的力量,用威尔的血,来洗刷他的耻辱。 他开始想,自己要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 要完成一件事,最好要有一件合适的工具。从前,他的工具是他的身份,这几乎是一件万能的工具。可现在她已经失去了这件工具。 她还有什么可以用?她在绞尽脑汁的想。 不管什么事,就怕你不动脑筋。只要你去想,去尝试,总会想到一些方法。 而现在,凡已经想到她适用的工具,她的工具,正是她失去身份所换来东西。 凡媚笑着说:“你相信我是女巫吗?” 亚力西斯摇摇头:“不信。” “那你还不快把我放开。”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 凡嫣然笑道:“你难道不想跟我亲近亲近?” “不松开就不能亲近?” 凡露出十分可爱的疑惑表情:“你还是相信我是女巫?” “我从没见过女巫,你当然也不是。” “那你怕什么,怕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凡嗤笑道:“我现在甚至怀疑你下面被阉割过。” 凡深深的知道,大多数男人都不喜欢别人低估他那方面的能力,亚力西斯也不例外。 他笑着起身,走到拷问台前,松开了绑着凡的铁丝。 凡轻抚着被勒出红印的手腕,侧身坐了起来。 男人喜欢什么东西,凡全都知道,她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凸显着流畅的曲线,把最诱丅惑的姿势展现在亚力西斯面前,双手主动搂住他脖子,嬉笑的看着他的眼睛。 亚力西斯的眼睛却在看着她饱满的胸,看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感觉到自己的小腹有一股热流升起。他坏笑道:“勾引我也没有用,你早晚都要被送到火……。”“你只想看,不想碰?”凡打断他道。 她刚说完。亚力西斯一把抱住她,疯狂的在她颈上胸前亲吻,就像饿虎扑食。他的手在凡的衣服里不停蠕动,口里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他一把将少女压在台上,正欲撕开她碍事的衣服,进行下一步。 “哎呦!”凡痛的惊叫一声。 亚力西斯停下来,问:“怎么了,小妖精?” 凡抱着脚,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挤到我的脚了。” 亚力西斯俯身看了看她的脚,小脚趾已被里高克的钳子箝的又肿又紫,指甲都被箝掉了。“痛吗?” 凡委屈的点点头。 “没关系,我帮你吹吹。”说完就捧起她的脚轻轻吹着。 凡露出了受宠若惊的样子。她抱住他的一只手臂,感动道:“谢谢你,色鬼教士。”说罢左脚狠狠踩下,将他的左手踩到台上动弹不得,起身转体,骑在他头上,大腿紧紧夹住他的脖子,双手死扯住他的右臂不放。 亚力西斯被勒的喘不过起来,倒在地上两腿乱蹬,左手在凡的腿上抓出数道深深地血痕。凡紧咬牙关,任他怎么抓也不放手,亚力西斯不断的挣扎抽搐,不到片刻,他的眼睛就凸了出来,嘴里也吐出了白沫。 凡不敢大意,又等了一会,直到他身体有些发凉,才松开了他。凡一放下心,就觉得身体脱力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但是她死也不敢在这里休息,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想多留。她一定要坚持着走出去,逃出这个恐怖的地方。 漆黑的夜,零星的灯光。 凡走出了伸手不见五指长廊,来到了修道院侧门前。 一出侧门,她就看到了眼前屹立着的教堂,这是一所白色石灰石的哥特建筑。 整个教堂尖塔兀立,主座堂,侧殿,回廊等主要建筑样样不缺。顶尖的十字架直通天际,给人一种身在天堂,如梦似幻的错觉,仿佛能听到从教堂深处出传来唱诗班的歌声和管风琴的伴奏。 修道院的侧门正对着教堂的侧殿门,周围被栅栏围住,想走出去,必须经过教堂。 凡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入礼拜堂,看着白色的大理石廊柱,纤细的肋架伸展盘绕,拱顶像许多张开的扇子,深色的木粱柱与白墙相间。不知不觉中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奇特,墙上窗上画满了圣经中的场景,形式富丽,怪异,大胆,纤巧和庞大。有一种病态的幻想所产生的夸张情绪。似乎要证实创造者极大地精神苦闷。一种不健全的,波澜壮阔的精神苦闷。 凡蹑手蹑脚的走着,生怕发出响动。 百盏长明灯,只亮了一半。昏暗的光线,灰暗的气氛。似乎为了衬托视觉上给人的震撼,周围静的令人发毛。 她经过了祭坛,挂着黑色帷幔的祭坛。眼角余光撇到了祭坛前方阴影下,金色的长方体。 她仔细一看,是约柜,她想起劳费尔的话,是圣殿骑士团的人放在这里的。 她想瞧瞧,小时候在西奈大教堂里看到的东西,现在会不会还是老样子?她走近,俯身打开柜门,里面果然还是那几样东西。两块破石板、一根破手杖、一个破罐子,一本破书。凡心里感慨万分,怅然若失的把柜门关上。 等等!她心里一顿,以前似乎没有那本破书啊? 她疑惑的挠挠头,把书拿了出来。看了看书名:《以诺书》。 她虽然没见过这本书,但听过它的传说,这是亚森尼派的主要经典之一,被教会列为伪冒神旨意的经典。这本书的内容相当的神秘,传说中《天使拉结尔之书》记载了天上地下1500项神奥的知识,以诺将一些《天使拉结尔之书》的内容转载于《以诺书》之中,挪亚就是依此建造了方舟,可见此书确实是非同凡响。 凡当然不会不看。 她现在正在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是一瞬? 她看完了。她发现,自己虽然看完了,但是书里的内容什么也没看懂,什么都不记得。 凡心想:据说这本书一定是要掌握了人类本源的先知才能看懂。像自己这样的,看不懂也算正常吧,况且这本书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 之后她便不再想这个,竟转而对着祭坛祈祷起来。 她默念: 请赐我沉静, 去承受我不能改变的事; 请赐我勇气。 去改变我能改变的。 请赐我智慧, 去判断两者的区别…… 瑞里双眼渐渐睁开,朦胧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压下四肢隐隐透出的的麻痹感,起身离开了长排胡桃木座椅。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教堂守夜的,守着守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他抓了抓棕色的乱发,打了个呵欠,环望四周,忽然瞥到了一抹白色身影,仔细瞧去,是一个靠在廊柱上的白衣少女。她疲惫不堪,白色衣裙沾满了汗水及血迹,裙子被撕裂,裸露的大腿有几道深长的伤口,还不断渗出鲜血,鲜血滴落,地面的红色印迹连成了一条线。 他刚要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不想那少女反而朝他这里走来。 她每迈出一步都很吃力,很艰难。但即使白纱裙沾染着斑斑血迹,也掩盖不住她全身透出的优雅的高贵气质。 夜莺般甜美的声音在瑞里耳边响起。 “求你帮帮我,只要帮我一个小忙就行,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瑞里被她的眼睛所吸引,那是一双变幻迷离的眼眸。起初纯撤得直如秋日无云的碧空,下一刻却似幽深的湖水,将人整个吸入其中。而少女却不知,此时她所发生的改变,楚楚可怜的问:“你能放我走吗?” “不能。”瑞里摇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因为我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少女露出浅显魅惑的笑容:“谢谢。” 说完就踉跄着走向大门,白裙在地上拖出一条血迹,妖艳而又诡异。 瑞里凝望着她的背影,似乎沉醉在这一刻,一直看着她走到门前。他大声问:“我叫瑞里,瑞里·布兰德,你呢小姐?” 少女回眸一笑,美艳动人。 “凡·德罗。” 第五章 灿烂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空隙,透过早雾,一缕缕地洒了满院。 凡从审判所逃出后,摸黑走了一夜,才在接近黎明的时候找到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粗糙简陋的小屋,房屋由石头建成,房顶上铺着草,室内没有什么摆设,室外有些果树。 一个盛满了热水的大木桶靠放在墙根,桶壁沾满了露珠,桶内水面蒸腾着热气。 “扑通”一声,凡赤身钻了进去,觉得全身顿时无比的舒畅。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倚在桶内壁上,手拨着水,口里哼着小曲,心中感叹:这种劫后余生的享受,即便从前做贵族的时候,也没有经历过。如果能再来几个女仆服侍着,那就更完美了。 院中空气清新得能闻到甜味,吸入胸中清彻滋润,心旷神怡。 凡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肌肤,不禁低声叹了口气,黯然伤神。 自己下一步怎么办,今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她怎样才能换回原来的身体?如果换不回来,又要把活下去的理由寄托在什么上?这些问题,使她这个向来无所事事的贵族公子大伤脑筋,却又不得不认真考虑。 她陷入了沉思,目中无神的呆望着远处无边的山景。深绿色的树林,淡绿色的灌木丛,蜿蜒的山路,残破的古城墙,在湛蓝天空下,构成了一幅苍凉的图画。 时间缓缓而过,水也渐渐变凉,一滴露珠顺着凡金色的发丝滑下,滴落在她白皙的肩上,她却丝毫不觉。 教堂 穹窿屋顶,塔式天窗,高旷的空间。 正上方的圆形彩色玫瑰窗,华丽的色彩代表永恒的天堂。光线通过窗映到身体上,细细碎碎的,像神秘的火焰,却不感到温暖。 低沉的声音在空阔的教堂中回荡着: “凭借万能的上帝圣父、圣子、圣灵的权威,凭借圣规的权威,凭借我们救主的母亲和守护神童贞圣母马利亚的权威,凭借全体德天使、权天使、力天使、基路伯和撒拉弗的权威,凭借全体圣祖、先知的权威,凭借全体使徒和福音传道者的权威——愿他堕入地狱。我们不许他靠近万能上帝的圣堂的门槛,如同水把火熄灭那样,让他的光永远熄灭吧,除非他表示忏悔并苦行赎罪。阿门。” 一阵沉默…… 瑞里淡淡一笑:“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 “你被开除教籍了,天堂将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小屋窗子开得很高很小,顶上有一个半圆形装饰。居室内家具很简单,有木床、木箱、台布、长凳,桌子,各种杯碗、铁架等。床上有枕头、被子、床单、褥子,都是普通平民常用的东西。 此时凡已穿上一套木箱里的女装。白细麻布制的衣裙,袖口有刺绣和漂亮的系带,领子下方有几排银丝,裙边缘用了碎花布装饰。 她心烦意乱的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房门,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定眼一看,来的人竟然是内斯塔。 凡急忙的从床上蹦起,跑上前去抓住他肩,使劲地左右摇晃:“吃的呢?把吃的东西拿来,我一天一夜没吃饭,都快饿死了!” 内斯塔忍俊不禁的从背后拿出一个罐子,举到她面前:“看看这是什么,你最爱吃的,黑海鱼子酱!” 凡欣喜若狂,雀跃道:“还有呢、还有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屋里很安静。 内斯塔挠了挠头,苦笑道:“只有这个,你还想要什么?” 凡不高兴了。 “你让我一顿饭只吃鱼子酱?” 内斯塔说:“这里有壁炉,也有材料,你可以烤面包啊。” 凡怒形于色:“你连最基本的葡萄酒、橄榄油、煮鱼、鸡蛋、羔羊和烟肉都没带来,现在反倒要我自己烤面包?” 内斯塔疑惑道:“难道你不会烤面包?我记得二公子有一段时间曾很喜欢烤面包,他烤的面包我也很喜欢吃。你连这个都不会,还妄称自己是二公子?” 凡哭笑不得:“那时我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罢了。你是到现在也不相信我,还是想让我烤面包给你吃?” 内斯塔淡淡道:“我只是个管家,不是厨子,你如果不烤,就要饿着肚子。” “好吧,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凡叹道:“也不怪你,这种荒唐事,换了我我也不会相信。” 要填饱肚子,是人不能那么容易的把自己看作上帝的原因。火焰在炉子里跳动,凡饥肠辘辘的往炉子里添加着木柴。 “我曾让你把这件事转告给我哥哥,现在来看,你一定没有跟他说。” “我没告诉他,就算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凡冷哼道:“我只让你告诉他,并没有要你让他相信。” 内斯塔说:“我现在倒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内斯塔扳过凡的身体,端量着她的脸,郑重其事道:“我想说,就算你真的是二公子,凭你现在的身份,有什么权利吩咐我做事?” 凡一怔,呆若木鸡,过了半响,才平复过来。 “我想通了。” 内斯塔道:“你想通什么了?” 凡低声道:“我现在才知道,我身边的每个人都不简单,原来只有我才是最无知,最愚蠢的一个。” 内斯塔微笑道:“知道就好,不过不要太沮丧,知道这些,对你将来总是有好处的。” 凡更沮丧了:“我真的还有将来吗?” 内斯塔伸手搂住凡,娓娓而谈:“不管你是谁,你以后总要用这副身体活下去,对不对?想要活得好,就得多寻思寻思,怎样将这身体善加利用,发挥它的最大功效……”凡打断他的话,说:“这么说你还认为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奴?” 内斯塔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把凡抱住:“我如果还当你是个普通女奴,就不会费尽心力的在这穷乡僻壤里给你弄这么一所房子。也不会大老远的巴巴跑来看你。” 凡在他怀里莞尔道:“莫非你还想金屋藏娇?” 内斯塔嘿嘿一声:“今天晚上我不走了。” “你以为我会让你留下?” “你当然会把我留下,因为你怕再被人抓回去。” 凡一怔,难以置信道:“你威胁我?” 内斯塔没有出声。 凡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内斯塔的眼睛:“你真不走?” “不走。” 凡挣脱出内斯塔的怀抱,淡淡道:“你不走,我走。” 内斯塔轻轻一笑:“你能走到哪去?一无是处的公子哥,再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如果你走了,不出几天,就会饿死在荒郊野外。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最后只能成为狼和秃鹫的美餐,剩下的部分就腐烂发霉,化为一堆白骨。” 他又接道:“留在这里,你会有吃有喝,有床可睡,有被可盖,还有温暖的小屋可以避风挡雨,是不是要比饿死强很多?” “面包烤好了。”凡急忙扯开话题。低着头将烤好的面包端上桌,也不管内斯塔,自己先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内斯塔目不转睛的盯着凡,微笑着将面包撕下一块,尝了一小口。他突然愣住了,难以置信,这味道与竟他从前尝过的完全一样。 内斯塔将信将疑道:“你真的是二公子?” 凡边吃边道:“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那我更不敢让你走了。” “为什么?” “万一你回复了身份,我岂不是要比以前更惨?” 凡举起一只手,笑道:“我向上帝发誓,绝不会报复。” “可我记得你好像不信上帝。” 凡低声道:“现在信了。” 内斯塔问:“什么时候开始信的?” “从教堂里平安走出来的时候。” 内斯塔长叹一口气:“好吧,我走。”说罢就起身,向门口走去。 凡不解道:“这么快就走?你可以多留一会儿,傍晚再走也可以的。” 内斯塔笑着摆摆手:“祝你过得愉快,二小姐。”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合上。 房间里,只剩下凡一个人局促不安的坐在桌前,尽管很饿,但眼前的食物,她却有点吃不下去了。 第六章 傍晚,灰蒙蒙的天空像要塌落,晚霞在落日的余晖下,似血红的活物一般慢慢蠕动。 石头小屋外立着十几个人,全都身穿白袍,臂上绣着十字徽章,面朝房门,静静立着。 “她已经走了。” 说话的这人有一头微卷的亚麻色短发,五官端正,双目乌黑犀利,身姿凛凛,他穿着一件白鼬衬里的丝绒外套,外面披斗篷,腰间有宽大饰带,饰带上佩宝剑,丰俊英挺,全身透出疏离淡漠的高贵气质。 内斯塔皱了皱眉,说:“她很聪明,我低估她了。不过走了也不要紧,我还能找到她。” 那人长吸一口气。 “风中有苹果的清香味,但我没看见院子里的苹果树。” 内斯塔笑道:“团长高明,这淡淡的苹果香气,正是她的体香,我们凭借这个,就可以轻易地找到他。” 那人点点头,说:“她走不远,我们追。” 周围十几人同时应声,随后突然消失。院子里只留下穿越他们躯体的风,把一切都清扫干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在寂静的荒野上,火红的夕阳正向地平线下落。 凡一个人正缓缓前行,尽管她很累,但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在夕阳映照的地平线上,一座城市,依稀可见。 她惊喜之色难以言表,因为她知道,只要进了城,她就可以混在人群中,那时任何人再想找出她就很难了。虽然她不认为内斯塔会告密把她抓回审判所,但不知怎么,她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她的预感告诉她,今晚将有不同寻常的事情要发生。 所以凡想,她不能把自己陷入一个被动的局面,不能默默等着任人宰割,她要成为一个主动者,哪怕是躲在一边旁观,也要比身陷在可怕的未知中强许多。 大约又走了两个小时,她进了大城,城市四周围有堡垒和石头墙包围,城墙上有一百多个城楼,有圆的、有方的,形状不一。城市街道两边的房屋并没有在一条直线上,所以街道有时宽有时窄。大道上,运输商品的车子堵在路上,猪和牛随处横行,这道路真应该清理清理了,但凡却觉得还应该再乱一点。 她拐进一个小巷,巷子里泥泞而肮脏。洁白的裙子溅上污泥,她毫不在乎,一个劲的朝深处奔去。 她经过一处转角,背后传来一阵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就算再轻不可闻,还是听得到。忽然一只手伸出,捂住她的嘴。凡大惊失色,手肘狠狠撞向这个陌生人。不料却被那人轻松接下,顺势把她面壁按在墙上,随后于耳旁低声细语道:“你忘记我了?” 凡疑惑的缓缓回过头,先看到这人的耳朵,耳轮分明,白里透红,外圈和里圈很匀称,像是一件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随后又看到他的眼睛,眼睛虽是单眼皮,却很明亮。还有那高高的鼻梁下紧抿着的嘴唇,浓密松软的棕发,显示着青春活力。 “瑞里?”凡满含着惊异和感激的探问道。 “看来你真的没有忘记我,我找你找得好苦。” 凡怯怯道:“找我?为什么?” 瑞里严肃道:“你知不知道审判所的巴里斯特大人下了追缉令,他们这几天到处搜捕你,差点把城里翻了个底朝天。我以为你早就出城了,没想到你竟还在这里乱窜,难道不想活了?” 凡虽惊讶瑞里怎会如此关心她的事情,但没有问出口。只道:“我刚从南边进城,你不会让我再出去吧?” 瑞里发出一声叹息:“当你进城的时候,就应该已经被跟踪了。我想,他们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凡惊慌失措道:“那我该怎么办?” “逃跑呀,他们追,我们当然要逃。”瑞里轻笑道。 “我们?” “对,我们,我帮你逃。”瑞里的语调中带着些戏谑,但他的眼睛却十分澄澈。 明亮的月夜。 新月高高挂在夜空之中,倾下柔和的匹练。 凡沉默的靠在粗糙的石墙上,月色下,如瀑布般的金发倾倒在肩头,与衣领上的银线交相辉映,美的耀眼夺目。散发着荧光般的碧绿色眸子似合非合,似在沉吟着什么。瑞里凝视着她天鹅般低垂的颈项,低声问:“你怎么了?” 凡摇摇头,她无法想象,经过这么多次挫折和打击的自己,竟还是相信了瑞里的话,而且心里还隐隐有种对于他的依托感。凡叹息着用手抚着自己的额头,将起伏的心潮压下。 “我记得圣经中有句话——你怎样待人,人就怎样待你。这是最后一次我相信别人的话。希望不会像星星从天空坠落那样,从我们头上划过。” 瑞里略带无奈的笑了笑:“生命太短促了,你并没有经历全部,为什么这么决绝呢?” 城北门 漆黑的大门紧紧关着,周围空无一人,只有塔楼上亮着零星的灯火。 瑞里和凡站在门前,仰视着高高的城墙,忧心如焚。 “我们怎么出去?”凡转头问瑞里。 瑞里皱了皱眉:“我有办法,但我怕他们感应到我的精神波动。”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凡猛的转身,发现七个戴风帽的黑袍教士,面向着她站在不远处。 “带着一个邪恶的女通缉犯,你想跑到哪去,瑞里?”劳费尔摘下风帽,嘿声道。 “你不但私放囚犯,还帮着她逃跑,难道你的信仰已经被魔鬼吞吃了吗?”里高克也接道。 瑞里冷哼一声:“没有好树结坏果子,也没有坏树结好果子。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迟早会受到上帝的绝罚!” “撒罪孽的,必受灾祸。”巴里斯特摘下帽子,缓缓叹道。 剩下的四名黑袍修士,突然像风一样朝凡飞窜过来,手中匕丅首闪着锋利的光。凡心惊胆寒,正欲后退,却听“叮”一声响,四名修士同时顿住身体。 她转头,看到了瑞里手中的路特琴,这是把十三跟弦的路特琴。 场中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 劳费尔在邪笑。 “让我试试,号称奏乐使的前审判员瑞里·布兰德,手里倒底有几分伎俩。”说完他突然出手,两柄巨大光锤从虚空中出现,同时砸向凡和瑞里两人。 瑞里轻拨琴弦,又是“叮”的一声脆响,两柄光锤轰然炸响,应声而裂,化成无数光点散于空中。 劳费尔身体一滞,面上泛黑。 瑞里笑而不语。 里高克面无表情道:“我听说,垂死的天鹅之歌是最美丽的,现在我很想听一听。” 他取出一只华丽唯美的雕花羽毛笔,顷刻间便在空中画出一个符文。符文光芒大盛,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凡眼前花白,精神如遭重击,险些昏死过去。忽然耳中传来一阵灵动的琴声,旋律悠扬,情调唯美,如一袭轻纱,拂去心头的蛛网,抚平精神创伤。凡顿时恢复过来。 琴声一波又一波,洗濯着心灵,引导人进入一个个场景,教士们看到了琴声开拓创造出的如画美景,湛蓝的天空,微熏的海风,翻滚的浪花,无尽的海平面,等着每个人张开双臂去拥抱。教士们脸上露出舒畅的神情,呆立着一动也不动,生怕破坏了美好的画面。 随后瑞里悄声念道:“灿烂的白焰,以翼包裹的智天使,请守护……”话音未落,大气猛地一颤! 一股强烈的气劲将二人冲飞,轰然巨响中,城门与吊桥同时被穿了一个大洞,嘣的一声拍架在河上,碎石迸射,石土飞扬。 凡呆呆的趴在地上,抬头望去——在纷乱的碎石块上,竟深深地插着一把骑士枪! 难道刚才的气劲,就是由这杆骑士枪带出?这无比震慑的场面,竟是由一个人投出的一杆骑枪造成!? 凡又心神恍惚的转过头,透过城门的大洞望向城外,远方的旷野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群白衣人,他们每个人的臂上都绣着一个红色的十字纹。 凡突然间看到了熟悉的人,她目瞪口呆。 “呆愣着干什么?快走啊!”瑞里急道。 凡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呼声,凝望着远方的那人,难以置信的失声道:“哥哥?” 第七章 起风了。 寒风一阵阵地摧压着平原上的树木,从远处滚滚而来,拍打着高耸的城墙,扬起尖锐的悲呜,发出怖人的巨响。 黑袍教士们站在城墙上,在呼啸的风声中俯视着城前空地上的十几个白衣骑士。 巴里斯特盯着一名亚麻色头发的男子,过了许久,才开口。 “亚伦·德罗,你这是什么意思?” 名为亚伦的男子没有回答,而是内斯塔接话道:“前面这个女人盗走了我们圣殿骑士团的一件重要物品,我们要查出那东西的下落。” “你们想带她走?”巴里斯特问。 内斯塔刚要点头,却被亚伦挥止住:“如果你想带走她,先来后到这个规矩我们还是懂的。” 巴里斯特失笑道:“难道你认为我拿不下她?” 亚伦淡淡道:“我们不会插手,能不能抓住她,看你的本事。”说完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站在城门吊桥上,身形柔弱,衣衫单薄,裙摆被凛冽寒风吹得贴在腿肚子上。但看她的表情,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她反而疾言厉色的质问道:“内斯塔,你竟然是个骑士?你知不知道骑士的八大精神都是什么?” 内斯塔轻松的回答:“谦卑荣誉英勇牺牲怜悯灵性诚实公正。有什么问题吗,小姐?” “那请用你的骑士精神告诉我,我偷了你们什么东西?” 内斯塔迟疑了片刻,摇摇头道:“这是秘密,恕我不能在众人面前公开。” 巴里斯特听到后冷哼一声。也不管对话的两人,沉声下令道:“把这个女逃犯给我拿下!” 劳费尔和里高克两人马上出手,三枚巨型光箭与两颗刺眼的光球急速朝凡射来,站在凡身旁的瑞里眉头皱起,一声大喝,连串的音爆轰然炸响,光球与光箭瞬时被淹没在爆炸之中,四周全被一片闪光笼罩。紧接着瑞里十三根琴弦从闪光中射出,势如闪电,直奔城墙上的教士!一连串嘣响声过后,延伸的琴弦刺到了巴里斯特抬手放出的光罩上。 巴里斯特俯视着城下,狂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风中响起了他低沉的语声:“你的命不是被我夺取,而是被你的固执所断送。” 说完他手指瑞里,念道:“愿创造人类的圣父,诅咒他。愿替我们受难的圣子,诅咒他。愿在洗礼中被赐予我们的圣灵,诅咒他。愿基督救赎我们的圣十字架,诅咒他……” 内斯塔惊异一声:“这是?!” 风中回荡的咒语声将内斯塔的惊叹淹没:“愿圣洁永恒的圣母马利亚诅咒他。愿神圣灵魂的护佑者圣米迦勒诅咒他。愿主天使,智天使,德天使,以及全体天兵天将,诅咒他……” 凡察觉到瑞里的身体渐渐变得淡薄了,她跑上前,惊慌失措的抓住瑞里,摇晃着他的身体:“你怎么了瑞里?这是怎么回事?!” 瑞里惊恐万状的看着自己伸出的手,他的手指已经变成透明,指尖部分已经随风消逝了。 “我不成了,我要死了。”瑞里像突然变了个人,他失措的看着凡:“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刺骨的寒风吹打在脸上,像是一只有力的手,窒息着人的呼吸。 瑞里大声喊叫,声音带着哭腔:“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妖女,你对我施了什么法术,让我丢了魂似的为你卖命!” 没有任何人理会他,咒语仍然在回荡在风中:“愿苍天大地,以及天地间所有的圣物诅咒他!” “是你把我害死的!!” 生命,如此的脆弱,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消逝,随着这声怨骂,瑞里的形体渐渐的消散,化成了光点弥散在空中…… 凡呆呆的望着空中的点点光斑,不知所措。 是你把我害死的!!寒风,放荡而狂悖,听起来像灵魂在黑夜的草原里,在漂泊中泣号。 希望如火,失望如烟。在这一瞬间,凡好像接触到了他的意识,那是一首浪漫的乐曲,浸透着那霎时间迷人的回眸一笑。又像一段柔美的悲伤之歌,琴弦震颤之间营造出缠绕的心结。一次次让人心动不已、无法言表的思绪在心间流淌,而这所有的东西,都在最终,化为一片漆黑…… ‘他在说什么啊?’凡的心不断的颤抖。‘谁是妖女?我?我对他施了法术?’ 大树被风刮得痛苦的摇着头,癫狂的摆荡着枝杈。小草被卷得难受的埋下头,颤栗着叶尖。 憋闷,无比的憋闷! 寒风摇撼着树枝,狂啸怒号,发狂似地吹掉枝叶,把它们卷入空中。 你死是难道不是你自愿的吗,碍着我什么事啊?我怎么又变成妖女了?我什么时候对你施法了?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我施法?我会施什么法啊? 突然,一个片段闪现在她的脑海! 那是一双变幻迷离的眼眸。起初纯撤得直如秋日无云的碧空,下一刻却似幽深的湖水,将人整个吸入其中…… 那双眼眸,不就是她的吗? 此刻,她的灵魂触碰到了一些东西,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情。她的脑中浮现出了一幅图画,那是她早已忘记的《以诺书》中的一幅图——卡巴拉生命树。 脑中的生命树,那图中的十个球面代表神的十个面,左边代表男性,右边代表女性,而中间是二者的融合。十个球面代表人类所能够取得的能量中心,是十种阶段的神的属性,是卡巴拉。路径是两个原质之间意义的连结,代表着精神到物质的过程。而连接这十种属性的流出经路结构的,是卡巴拉生命树。 她是为什么现在才记起,她又是怎么理解的? “难道我真的对他施了法术?就是脑中出现的这些东西?这,这都是真的?”凡猛的睁开眼,惊恐的喃喃道。 刺骨的寒风像无数根鞭条,向树木,大地,以及人身体胡乱抽打。这时,在众人的眼中,她的一双瞳孔,像无云的碧空,又像幽深的湖水,变幻迷离! 内斯塔身躯一颤,转头望向亚伦。亚伦也不复之前淡漠的表情,眉头紧皱低喝道:“抓起来!” 没等他说完,骑士团众人爆射而出!刹那间,钉头锤、长剑、骑枪等数把武器,全部指向凡的四肢。距离只在咫尺之间,下一刻便要血溅当场! 但是,下一刻并没有很快到来。时间,仿佛停在了一个点上。 在这个时间点上,她的双脚渐渐离地,悬浮在空中,闭着眼,面孔上毫无表情,口中喃喃自语:“实质的理性、法、神的权利、恶的发现、调停、原动天、执行、万物的基础、永远、膨胀、神的创造力、人、物质的存在……”这一瞬间,月光仿佛也黯淡了下来。 内斯塔连同十几名白衣骑士看的目瞪口呆。 城墙上的几个教士惊呼出声。 巴里斯特心潮起伏,神思恍惚的呓语道:“这不会是……” 只有全身泛起淡淡白光的亚伦,没有发呆,他无声的拔出腰中的剑,用尽全力,猛的掷向凡!利剑刺穿大气,快如闪电,几乎刚一投出,就到了凡的身前,“轰”的一声巨响!剑尖被定在了凡身前一尺处,无法寸进。 月华下。 她素雅沉静的身形,轻舞飞扬的发丝,随风飘摆的如纱长裙,滞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变幻迷离的眼眸刚一睁开,众人便陷入一片光海之中。 紧接着,所有一切恢复正常。 而凡,也消失了踪影。 风变小了,抚弄着野草树叶,时而把它们吹弯,时而把它们扬起,仿佛大地在进行有节奏的呼吸…… 第八章 一所庄园内的一间地下室内,一片死寂。 门外的内斯塔紧咬着牙齿,浑身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气愤? 屋内,烛光照耀着法阵内躺倒着的三个人,他们的影子被光线投射着不停地乱晃。 这时,其中一个少女苏醒了过来,她手撑地坐起身,四周环顾了一下,目光停在了一人身上。 “啊!!”这声刺耳的尖叫,把其他二人也刺得惊醒了起来。 “化相魔!”其中一人大惊一声,说罢从身上掏出匕丅首,一刀捅入另一人胸口,匕丅首拔出的瞬间,热血狂喷而出,浸透了他的外衣。那人倒入血泊中,当场毙命。 少女望着浑身鲜血的那人,疑惑的问:“你是——威尔!?” 威尔心里一震,目光里全是不可思议。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少女一脚狠狠踹倒。“你丅他妈……”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少女将匕丅首狠狠插在他的胸前。 连着咳了几下,吐出嘴里的血沫,他心有不甘的问:“为……什么……” “不要问我,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女奴而已。”凡凝视着威尔,脑中却在不断的运转,思考着现下的情况。 神奇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不断发生,以至于到了这种程度,凡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麻木了?竟然还能冷静的思考。 先不提这个,至少现在的处境,凡还是猜测到了,他返回到了刚刚变身完的那一时刻,不知为什么会回到这里,难道这是他内心所期待的报复? 凡慢慢抬起手,握住,想感受一下他所得到的力量。只是,他现在一丝一毫也感受不到。努力的回想当时那种感觉,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那种神奇的力量了,凡心想,看来那种力量是有限制的。在这种前提下,他应该怎么办?思考片刻,得出了结果,应该先找到他的哥哥,亚伦。他觉得凭着从小就在一起的亲人之间的关系,一定能认出她的不同。 瞥了一眼在地上断气的威尔,那是凡的身体,她叹了一口气,开门从屋内走出。 开门时,凡感到有些不对,想了想,颤抖的猛然抬起头:我怎么把内斯塔给忘了,他可是个圣殿骑士啊! 正想着,她便被人从背后一下按到墙上,动弹不得。 凡马上先发制人的问:“内斯塔吗?” “凡告诉你的?”背后的人冷冷道:“为什么是你先走出来,屋里的人呢?” “他们……”凡拖延着时间拼命想着对策,却听到内斯塔一声惊呼。 他看见了! 凡趁内斯塔发愣的一瞬间猛的挣脱开,朝楼梯跑去。不料没等跑出几步,就颈后一痛,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两天后 某所大宅一间巴洛克风格的卧室中。 多彩的墙壁装饰,繁杂的雕花家具,奢侈的瓷质器皿,一切都是如此堂皇华美。 亚伦靠坐在椅子上,手支额头,盯着华丽大床上躺着的少女,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内斯塔恭敬地站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 许久之后,亚伦叹了一口气。 “他是有这种嗜好我知道,但这事有点古怪,我们还是等这少女醒了再问问具体情况。” 正说着,少女“嗯”了一声。 凡感受着身体的酥麻和酸涩,艰难的直起身,扫了眼四周的环境。愣了一下,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太熟悉了,这间房子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那么怀念,单这张床来说,他就躺在上面睡过不止一次觉。 真是阴差阳错的太巧了,他想找亚伦,内斯塔还就真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说说吧,你是谁,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亚伦缓缓道。 凡听到声音,抬起头,笑了笑:“只讲那天晚上是讲不明白的,这事还要从之前的那天晚上说起……”于是她从事件的最开始,娓娓道来。而亚伦也没有打断她,就这么一直听着。 落地钟的指针咔哒、咔哒的响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凡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终于讲完了,最后问亚伦:“你信吗?我说的这些。” 亚伦捏了捏鼻梁,沉声道:“半信半疑,虽然这件事听起来比较离奇,但你所说的《以诺书》确有其事,而且我观察了很长时间,发现你的言谈举止都跟凡一模一样,眼神表情简直是就像是一个人。” 凡欣喜若狂的点头:“我就想着亲人之间很可能会认出对方的,你能相信一半,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样吧,不管真实与否,我们先把这件事放下,你就住在这里,然后我们可以通过时间来慢慢的验证这件事情的真伪。”亚伦平心静气的说。 “那再好不过了,你太英明了,亚伦!”凡欢天喜地蹦了起来,伸出手臂就要和亚伦拥抱。却被内斯塔闪来挡在身前。 “团长,这事有待商榷,她也许是别人派来的刺客。” 亚伦笑道:“那我更要把她留下了,否则怎么知道她是谁派来的?” 凡厌恶的吼道:“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看见你就有气!”心中诅咒着这个扮猪吃老虎的混丅蛋。 亚伦一愣,转头问内斯塔:“凡以前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吗?” “尤有过之。”内斯塔苦笑道。 亚伦抿嘴道:“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于是凡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她被分配到了一群女佣之中,做着洗衣服、打扫卫生、铺床做饭一类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此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了平凡生活的美好之处,不用忍受着酷刑折磨,不用心惊胆战的藏来躲去,更不用提防着死亡的威胁,即使面对每天成堆的杂活,凡也感觉到无比的幸福,更令她欣喜的是亚伦竟然允许她同桌进食,也许试探的成分更多一些,但这确实使亚伦对凡的认同更进一步。 活着,真是美好啊! 就这样,一个多月过去了,亚伦出外办事已经很多天没有回来了,凡在河边写意的搓洗着衣服,哼着小曲。心中回想着之前的种种,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那种力量,是否伴随着她的噩梦从此远去了呢? “凡,你来一下!”一声呼喊从背后传来。凡听到后转头看去,原来是内斯塔。 凡捋了捋耳边的鬓发,嫣笑着说:“有什么事?还用劳驾我们的骑士大人亲自……”突然顿住了声音。 他刚才叫我什么?我有没有听错?凡心中惊异无比,不可能的,按理说他是很抵触我的,绝对不会这么早就相信我的身份,而且他也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怎么会这么叫我? 转念一想,能让他这么叫我,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的身份被某件事实给证实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能再说一遍吗?”凡小心翼翼的问道。 内斯塔没有回应,只道:“亚伦在大厅里等你,快点来,有要事。”说完便转身走开。 凡疑惑不解,无奈只好在裙子上擦了擦手,收起洗好的衣服,侧身端起木盆,直径向大宅走去。 走在路上凡暗中思忖,既然是亚伦找自己,那就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认定我的身份的事。这事对自己来说是件好事,也不用担心太多。 到了大宅门前,开门进入大厅。 一进门,凡的心就提了起来。 因为大厅中除了亚伦之外,还有一人,令凡无法想象,处于帝国位置最顶端,受万民敬仰,当今最高最强势的存在——教皇。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 宽大的黑袍几乎罩住了全身,苍老的面孔掩盖不住那深沉睿智的内韵,本是白浊的眼睛却透出深邃的目光。在旁人看来也许是慈眉善目,但凡却感觉这目光就如同耀眼的烈日,洞察一切,将自己从身体到灵魂完完全全看了个通透。想象中那本是耀眼的光芒,却使自己如同坠入冰窟,短短的一刻像被拉扯到无限的长度,刺骨的寒冷冻透了内脏,仿佛一抖动,就会掉落无数的冰碴。 亚伦看出了凡的异常,疑问道:“陛下,这?” “事实基本跟她说的一样,七天后让她去教堂一趟。”教皇漫不经心的拂了拂衣袖,淡笑一声:“我先走了,不用送。”说完便慢悠悠的步出了大门。 亚伦盯着教皇消失的身影,默然的立着不知想些什么。突听“咕咚”一声,转眼望去:凡侧身跪坐在地上,全身不停颤抖,明艳的俏脸上满是惊惧,全身汗如雨下,几乎浸透了衣襟。 亚伦急忙上前扶起她,关心道:“感觉怎么样?” “教皇,走……了?”凡似乎还处于迷茫之中。 亚伦小心将凡横抱起,走向卧室。“嗯,之前我被教皇派去护送你所说的《以诺书》,送到之后教皇发现书中的圣力已经消失,他问我过程中是否有不同常理的事情发生,然后……”亚伦推开卧室门,将凡轻轻的放到床上。面上带着几分歉意:“你知道,我本来只是想辩出你的真假,没有想到搜魂术对你的影响这么大,不过不要紧,我会全力治疗你,圣疗虽不是我的强项,但七天之内康复你还是足够了。” 凡虚弱的躺在床上,喘着气揶揄道:“你真正没有想到的是,我确实是你亲弟弟,所以才对中搜魂术的我感到歉意,若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奴,恐怕你连看一眼都嫌多余吧?” 亚伦沉默不语,只是将发着淡淡白光手伸出,抵在凡的额头上。 “把我搞成这副德行,这下你满意了吧……”凡虽然嘴上不满,但心中却无一丝怒意,因为她有一种被认可的感觉,现在,她全身都暖洋洋的,不知是因为亚伦的圣疗,还是心中产生的错觉? 第九章 尖塔兀立,高耸入云的西奈大教堂的,永远都是如此令人惊叹。看着它,就会产生自己已经身在天堂的错觉。 亚伦带着凡走进了礼拜堂。 光,穿过正门上方的玫瑰窗透射到宽广的大堂中,木制长排椅与地面光影交错,厚重的大理石柱伸出蜿蜒盘旋的拱顶,墙上窗上画满了圣经中的场景,空无一人的大堂神秘而又庄重肃穆。 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大堂中,凡心中忐忑,她想起了在那个被可怕的被折磨的夜晚。那也是在一个教堂里发生的,虽然不比这里的气势宏伟,但这种气氛,却是一模一样。 忽然,管风琴的乐声从深处传出,回荡在空阔的大堂中,凡心中一紧,这琴声,这韵律,是如此的熟悉。 正想着,从暗处走出一人,宽大的黑袍与幽暗的神坛相互交融,肃穆的气氛愈发显出他的深不可测。 亚伦走上前行礼道:“教皇陛下,我把他带来了。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教皇点了点头,同时礼拜堂两边的侧门打开,走进来四个人,也都穿着黑袍。 亚伦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分驻各地的主教,怎么今天聚起了四个?这场面令他有不祥的预感。 而凡则惊恐的望着其中的一人,那人便是宗教审判所的比提·巴里斯特。 四个人慢慢走来,隐隐将凡围在了中间。“小姑娘,你为什么只瞪着我?”对于巴里斯特的疑问,凡闭口不答,环视四周,却发现没有可以逃脱的地方,暗忖: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教皇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亚伦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不可掌控且危险性极大的东西,是不能让其存在于敌人手中的。”教皇心平气和道。 巴里斯特接道:“摄魂术会将她所窃取的圣力重新回归封印于《以诺书》中。” “摄魂术!?”亚伦惊叫道:“你们要把他的灵魂一起封印进书里?他会死的!” “对一个卑微的女奴来说,死是她最好的解脱。”巴里斯特泰然自若将泛起白光的手指向凡。 凡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紧接着,全身上下的肌肉忽然开始痉挛,喉咙里的声带因为颤抖而发出无意义的“呃呃”声。她这时才察觉,围住她的四个主教每人的手都正指着自己,泛出的白光,将自己全身裹上一层淡淡的白膜,失措的凡露出惊恐眼神向亚纶求救。 “教皇陛下,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亚伦看情景急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教皇背着手,神态自若的看着被封印之力托到空中的凡。“这只能怪她运气太差,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亚伦向教皇跪下,哀声道:“求陛下开恩啊,他是我亲弟弟呀!” “你的信仰呢?”教皇皱眉沉声道:“他受到过撒旦的魔法洗礼,在灵魂进入别人身体的一刻起,他就脱离了上帝的庇护,投入到魔鬼的怀抱中。这种冤孽,现在若不除掉,日后必然荼毒于世,后患无穷!” 亚伦额头上淌下一滴细不可见的汗珠。低头咬牙,死死攥着拳头发出“咔咔”的响声。该怎么办,还是放弃信仰拯救亲人,坚持信仰毁灭人性? “救救我,哥哥!”一声尖叫从凡口中发出,她顶着压力,拼命地抵抗着来争取亚伦的注意力。 亚伦心中一急,倏然起身,迅猛扑向几位主教,不料一面光壁瞬间出现挡在他身前,毫不犹豫一拳轰碎光壁,光壁破碎的瞬间,十几颗光球穿过碎片迎面袭来!亚伦扭曲身体急速变向,险险躲开。光球直直砸到大理石柱上,巨大能量的将大柱拦腰爆断,迸飞的碎石与气浪充斥着整个大堂。此时教皇已拦在了亚伦面前,喝道:“亚伦!你想违抗上帝的旨意吗?” 亚伦一顿,心中犹豫了起来,手上迟疑不决。 在此同时,那一阵阵肃穆瑰奇的管风琴声拉扯着凡的神经,似乎要以极大的力把她的灵魂拽走,而最终的目的地,就是祭坛上的那本书,但发觉到这些的凡却产生了一种既视感,好像,某些事,她知道该怎么做……渐渐的,她的眼睛变得迷离。 幽怨的痛心声从她嘴中发出:“哥哥,你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吗,你会被一根雕像柱压倒吗,你忍心看着我被他们钉到十字架上吗?”声音带着魅惑传到了亚伦耳中。 亚伦眉头一皱,心中不知在回想着什么。 “魔鬼的言论!她在诱引你,不要上当亚伦!”教皇喝道:“坚持住你的信仰!” 看到亚伦似乎在愣神,教皇又沉声道:“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才,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圣殿骑士团长的职位,在我去后的将来,这教皇的宝座可说是唾手可得,难道你要放弃这光明的前途,而陪着她堕入地狱,永不获救赎?” 听到这里,亚伦苦笑一声,慢慢的摘下了臂上的团长十字纹章,轻轻放到排椅上。 “舍弃自己的最亲的人而坐上高位,受万人敬仰,对我来说,比堕入地狱还要可怕。”说完,拔剑而起,剑尖直指教皇! 面对来势汹汹的一击,教皇全力一指点在刺来的剑尖上,两点之间爆发出璀璨的白光,空气仿佛滞在了那一刹。交界处的平面如同滴水般扩射出一圈圈的波纹,波炆划出一圈整齐的切面,竟将整个礼拜堂横剖开来! 同时,凡听到亚伦的话后,身体一颤,迷离的眼眸现出了些许不同的神色,面上也浮现出一丝粲然。巴里斯特却感觉到所加的封印竟有些撑不住了。琴声愈来愈大,而凡的抵抗也愈来愈激烈。 教皇面色一沉,似乎下了决定,将圣光耀目的另一只手猛的一挥,亚伦的剑从剑尖到剑柄被一股螺旋力扭曲着寸寸碎裂,延伸到衣服上,布片被旋转着搅碎,随后亚伦整个人也被旋转着抛了出去,深深的砸进了大理石廊柱里,生死不明。巴里斯特叹了口气,挨了这一下,即使不死,人也要废了。一个前途大好的优秀青年,就这么完了。正想着,耳旁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 “压住她!”教皇大喊:“不能让她觉醒了。”可为时已晚,即便是如入天堂般的汹涌琴声也阻止不了凡的愤怒。巴里斯特看到凡竟在被封印的状态下,双手不停的挥动,一个又一个炽白的球体随着低靡的吟声出现于她的身旁:“超越、原点、创造、爱、法、调停、永恒、收缩、基础、物质。”十个球体被二十条路径相连,形成了一个阵图。 “生命树!”教皇惊道:“快杀了她,不能让她发动‘火剑之路’。”命令下达后,数根琴弦直奔凡的心脏飞射而来,然而这一瞬间,凡的身形消失了。琴弦穿过她的残影,却没有击中任何东西。 只有一丝微细的圣力残余在空气中,向众人解释着法术的性质。 “这……”场内的几个人张口结舌,面面相觑,教皇哑然失色。 飞扬的尘土渐渐落下,覆盖在了满地的碎石堆上,礼拜堂中此时已破烂不堪。 许久之后,教皇才背起手长叹道:“被她骗了,这是一个空间转移法术,并不是传说中的毁灭法术‘火剑之路’,那个生命树阵路径并不完整,我们都高估她了。” 几位主教其中一人神思恍惚道:“这一下,我们不知还能不能抓住她了……” 巴里斯塔道:“只要她还在教廷的控制范围内,就不用担心。除非她逃到遥远的地方,那样我们也省心了。” “亚伦不见了!”一个手持路特琴的教士向教皇报告。“可能是被她带走了。” “意料之中。”教皇点点头:“准备一下,处理好善后,排椅上的纹章今后也许就是你的了。” 教士欣喜的表情无以复加。 七天后 皎洁的月光洒在郊外的旷野上,一条羊肠小道蜿蜒着通向远方。 穿着紫罗兰衣裙的凡,侧坐在平板马车上,悠闲地吃着苹果,在夜色的映掩下,苹果本是鲜红的外皮却泛着黑亮的光泽。马车的平板上,一个全身缠满白布只露出两眼和嘴的人,枕在凡的腿上,望着繁星满天,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亚伦?”凡也抬头看了看夜空,迷离的眼眸妖艳而诡异,却又透出闪闪的神采。 “想吃苹果。”亚伦因为脸被白布遮挡,看不出他的表情。 凡将松软的金发撩到肩后,滑嫩的樱唇浮现一抹弧度。咬下一块苹果,捏着放入亚伦口中:“你全身粉碎性骨折,千万不要大口嚼,否则骨头会裂开的。” 亚伦没有嚼,而是囫囵吞下。然后问道:“以后我们该去哪,你有计划吗?” 凡撇了撇嘴:“只要远离教廷,管他去哪儿。” 微风夹杂着湿气吹过,轻抚过皮肤,有些潮湿。亚伦感叹道:“现在我有点搞不懂,人活着,到底是为了追求什么?”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有的人追求金钱,有的人追求权力,有的人追求荣耀,有的人追求某个独特的理想。当然,还有的人追求死后上天堂,就像你。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你还能否上天堂了?”凡调皮眨了眨眼。 亚伦没有回应她,而是反问道:“你又在追求什么呢?” “嗯——”凡手按额头想了想。“首先要有一座能住人的房子,然后还要有一片庄稼地,解决吃饭问题。最好房子旁边有条河,这样饮水问题也解决了,而且还有鱼可吃。闲暇时坐在河边看着风景钓着鱼。嘿嘿,这种生活,真是太美好啦。” “你真的是我的那个弟弟,凡?”亚伦瞪大眼睛盯着凡,好像看陌生人一样。 凡掩口笑道:“好像以前也有人问过我类似的话,当时我告诉他我是童叟无欺、如假包换。”顿了一下,凡停止的笑声,表情变得认真:“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 亚伦沉默了片刻,喃喃道:“我好像也不是以前的我了,以前我以虔诚的信仰与最高的荣耀为目标,全力奋斗。而现在……” 凡小心的问道:“现在呢……现在怎样?” “现在,我的目标是——” 凡竖耳倾听。 “首先要有一座能住人的房子,然后还要有一片庄稼地,解决吃饭问题。最好房子旁边有条河……” 旷野的夜空星星闪烁,如一颗颗钻石发着希翼的光。马车载着银铃般的笑声在小路上颠簸前行,渐渐远离,隐匿在了如梦似幻的夜色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