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DV-L (01) 　　「往东京的TS301班机开始登机，请乘客至十号登机门办理登机手续。」 　　我从洗手间走出来，伸了个懒腰，便拉着登机箱往登机门移动。我的习惯是登机前先清空膀胱存货，这样在长程飞行中才能睡得安稳，而且睡着有个好处，就是万一坠机可以死得比较干脆，毕竟对於飞机这种交通工具，我还是抱持摩登原始人的不信任感。 　　无论如何，这趟意外的旅程原本就不在我的行事曆中，此时我应该直飞台北才对，一直到昨天晚上，我还得临时通知女朋友取消接机，害我被唸了一顿，说什麼幹嘛为公司那麼卖命？唉，亲爱的，妳以为外商公司那麼好待吗？现在可是百年一回的经济大衰退，要不是我业绩好、能力强，妳觉得我能在美国混这麼好吗？ 　　诸位读者，既然我已经透露自己的资讯，不妨干脆作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陈晓恩，目前在一家洛杉磯的生化科技公司担任业务专员。我研究所唸的是生物科学，所以当指导教授介绍我毕业来这裡工作时，我也认为理所当然。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是老师的旧识，简单说，这是一家典型的美方出资、华人老闆的高科技公司。 　　公司的营业项目主要是人体组织替代品，举凡医学用像是人造器官原料、抗排斥材质，一直到整型用的填充用硅胶等等，都是我们公司的业务範围。 　　老外都说犹太人和华人最会做生意，一点也没错！为什麼这麼说呢？因为我这次临时变更休假行程前往东京，就是要和一家性产业科技公司谈合作案。不过这是一项秘密任务，因为公司的研发工程师多以高科技贵族自詡，要是被他们知道的话，天晓得工会会搞什麼抗争活动。 　　不过赚钱的话就没话说了吧？老闆看準这一点，在经济不景气时，只有「钱」是说话最可以大声的，於是，我就这麼被派来了。 　　至於要谈什麼内容，我大概有个底，听说刚在赌城拉斯维加斯举办的2009成人娱乐博览会中，有所谓的Virtual Hole展出，那是将影音和男性自慰筒融合的新电子产品。同样也是日本研发但先行推出的SOM吞不下这口气，不但研发更先进的专利，更打算在模拟材质下重本，以医疗级的材料製作产品。 　　科技始终来自於人性，而且他们根本不担心蚀本，我们公司也没道理把财神爷推出去，只不过我和女朋友计画好的假期得顺延了。 　　对了，你们可能觉得我的名字像女生，那是因为我从小在教会孤儿院长大。虽然不知道生父生母是谁，牧师待我有如己出，因此我丝毫没有对身世怨懟或感到自卑。也许由於我是孤儿，牧师要我特别珍惜遇到的一切人事物，顺境和逆境都是为了成就将来的事业，这便是我名字「晓恩」的由来。 　　登上班机就坐，很庆幸公司还算慷慨，至少没让我去挤经济舱，虽然这班飞机没有坐满，大概只搭载了五成左右的旅客，但商务舱还是舒服许多。起飞前，我刚调整好姿势準备抱头大睡，空服员便走了过来。 　　「先生，请问需要多的枕头或毛毯吗？」来自椅背後的声音说着。 　　我有点惊讶地回过头，虽然我不是那种总爱趁商旅出差之际对空姐伸咸猪手的猪哥，可是要遇到声音这麼性感而且是少见的空少就难得了。可别误会，我不是同性恋，只是同为男人的我也忍不住想看清楚声音主人的相貌。 　　唔……这空少不仅声音好听，连长相简直都可以当模特儿了！金髮碧眼不说，深刻有型的五官和标準衣架子的身材，连比佛利山都不容易遇到这麼亮眼的男人。东方人的我顿时感到自惭形秽，真不知道这家航空公司花了多少钱才留得住这种等级的空少…… 　　不过我还是尽力不让自己豔羡的神情显露出来，点点头向他拿了枕头和厚毛毯。对方似乎也习惯受人注目，行止合宜地轻声道谢，让被服务的我感到非常愉快，随即他又走到其他座位提供服务。 　　哈哈，偷看到隔壁乘客的反应，还好我不是异类！隔壁那位男乘客比我年纪大些，大概已经三十多岁了，他吃惊的表情和後续反应，几乎可以肯定是同性恋了！ 　　在洛杉磯，同性恋并不算异类，我也不歧视他们，更结交许多这类朋友，只是旁边的骚动太有趣，而受到性骚扰的空少仍维持他的职业礼仪，真是难为他了！ 　　空少引起了我的兴趣，於是趁飞机尚未起飞前的最後一点时间，我假装上洗手间，稍微窥探了一下机舱内的状况。 　　走了这一圈更加深了我的好奇，我首先注意到这架飞机上的乘客似乎清一色是男性。虽然这种时段的航班多数是经年通勤的空中飞人，但总也会掺杂一些观光客或家庭，概略扫视的结果，乘客多是二十到四十岁之间，除了几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不过总括来说，在美国也算非官方的成年了。 　　而最明显而且特别的在於，空服员也一律是男性，而且相貌都不输给刚才询问我的那位！东西方的面孔各半，美国人就算了，日本人要找到帅哥可不容易，而西方的空服员中，还有一位是黑人。 　　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带着狐疑的想法走回座位。起初还不觉得怎麼样，但全机都是男性，这可就让我有点不苏胡了……我可是要去谈成人娱乐生意的，也就是说这机上的乘客「全部」都是我的潜在客户，哎呀，想起来真的不太苏胡…… 　　只是巧合吧……我想跟以前一样赶快睡着，等醒来下机就过去了，幹嘛心裡起疙瘩呢？问题是，机上全是男人的想法使我睡意全消，眼下还有九小时半的航程，这会儿可难捱了…… NDV-L (02) 　　我才不想带着时差去谈生意，只要精神不好，我的酒量就会变差；酒量变差，我的脾气就会暴躁；脾气暴躁，到时候会做出什麼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以上是开玩笑的，谈生意免不了应酬，应酬又不可能不喝酒，甚至接受性招待之类的，这就是成人的世界啊……不过我的原则是在生意谈成之前禁止自己太放，否则脑袋不清楚，答应别人不该承诺的条件，对我和公司都不好。至於谈完以後，厂商想带我去哪玩就随他们了，反正我不要告诉女朋友就好。 　　从没想过，容易入睡的我会面临时差的困扰，尤其是这种十个小时左右、不长不短的航程。熬过去也不是，落地以後厂商才不会给我机会休息呢。等抵达东京，时间刚好接上日本的夜生活，说不定银座的酒店都预约好了。表面上各位一定会认为我爽到了，其实在商场上，最有可能吃大亏的是我呀！ 　　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恐怕非对自己下猛药不可了。 　　一般大型客机的机组员人数有十五到二十名，扣掉正副机师，空服员就有十名以上。通常来说，服务头等舱、商务舱和经济舱的人员会分开，不仅是服务品质，连仪表谈吐也有水平差。 　　因此这班飞机的特异处又让我多发现一个，方才放眼望去，除了每段左右正常配置的两名人员，舱尾和中段加起来还有十几名暂时无事可做的空服员。舱门已经关闭了，所以他们是不可能下机的，三十位空服员配一百名出头的乘客，平均一个服务三到四名旅客，服务品质也太高了吧？ 　　还好是公费出机票钱，否则经济舱除了位子小，好像也不会太差。 　　是冗员太多还是怎样，这种编制符合成本吗？我一边在脑海中精算，一边拿出机票检查。TS？印象中没坐过这家飞机，数遍知名航空公司，怎麼想也想不出来还有哪家飞这条线。 　　不好，想太多了，休假心情临时调回作战状态，却在这节骨眼启动商业嗅觉……看来失眠已经开始对我的调整造成影响，我应该养精蓄锐才对啊！空中通勤能睡是最好的，自己睡不着，就只能靠助眠剂了。 　　我举手召来空服员，人员多果然不怠慢，虽然升空後是服务乘客的高峰，离我较近的空少很快就来到我身边，弯腰轻声询问我的需求。 　　「我要双份威士忌，不加冰。」 　　「好的，请稍等。」年轻俊帅的空少躬身退开。 　　短暂的交谈间，我稍微观察了他，可以确定他是日本人，不过他的睫毛可真长，使我怀疑他是混血儿，同样出色的优点也在他的长相和身材上显露出来，身材可以锻鍊，那种相貌只能靠天生、化妆和整型三种途径获得。 　　不会是整型吧？没听说日本像韩国一样爱整，看起来是很自然…… 　　好吧，就算整型，这种水準肯定是所费不貲！ 　　正当这个问题困扰我的时候，绅士般柔和的声音突然在我身旁响起。 　　「陈先生，您的双份威士忌不加冰来了。」 　　「啊……谢谢你……」我肯定有点手忙脚乱，拿过酒杯啜了一口，竟然差点呛到！ 　　「不客气，叫我健一就可以了。」年轻空少笑容可掬地说道，竖起托盘走开了。如果我没听错，他似乎哼着曲调？ 　　这种体贴的个人服务也是空少必备的吗？而且他还哼着歌！？据我所知，日本人往往以姓氏互称，因此他的话令我有些出乎意料。 　　然而虽然奇怪，我却不反感，反而觉得这趟旅程很有趣。 　　糟糕的是，烈酒也无法助我睡眠，手中的威士忌已经快喝完了，我竟感觉精神越来越好。通常一上机就入睡的我不用餐，登机後会吩咐空服员别叫我；但如今我非但不睏，还觉得肚子饿了起来。好吧，吃饱说不定会比较好睡…… 　　先前的金髮空少送来耳机，我打开频道，转到古典音乐，沈浸在优雅的旋律中。接着感觉肩膀被轻轻拍着，於是我侧头看去，又是健一。他笑瞇瞇地递给我菜单，而我点了一份丁骨牛排。 　　「陈先生，请问要几分熟？」 　　「五分熟。」我干脆地回答。 　　「好的，丁骨是最嫩最可口的部位，五分熟可以完美呈现丁骨的美味，您是内行人呢。」健一笑着应和。 　　「呵呵，谢谢。」我微笑接受恭维，健一的殷勤服务令我印象深刻。 　　「喔，对了，陈先生，请您填写问卷，协助我们改善服务品质。」 　　我接过问卷，惊讶地发现问卷使用电子纸！那是一种新型超轻超薄的显示幕，用触控笔点选选项，跟PDA一样可以及时互动。我对他点头表示我会使用，看他高兴离去的样子，实在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我不是飞机乘客，而是他的主人或什麼的…… 　　还运用了尚未普及的消费性电子产品，真是奇特的经历…… 　　回神後，视线落在问卷上，我有点失望，因为原本以为问卷会很特别，结果没什麼特殊之处。制式的问题诸如「班机是否準时」、「乘坐是否舒适」、「机组员服务是否亲切」等等。不意外地，我给全部打满分，并非我的标準宽鬆，这确实是我最舒适的一次航程。 　　问卷填写到末尾，我看到几个显眼的大字：「送出，第一阶段问卷结束！」 　　「第一阶段？」我疑惑地喃喃自语道，随即恍然大悟，这家航空公司应该是针对全程进行分段调查，品质掌控如此细腻，难怪能维持高水準的服务。我知道这一行很竞争，只是没想到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丁骨牛排也非常美味！在洛杉磯，只有顶级的餐厅才吃得到……不，说不定也很难喔！牛排油花均匀，鲜味和甜味饱满浓郁，丁骨部位的油脂入口即化，只有经验丰富的师傅才可能具备如此手艺啊！ 　　我胃口大开，配上香醇的红酒，很快就把牛排吃得精光！也顾不得别人眼光，不雅地吮着丁骨，意犹未尽。还好隔壁和前後乘客似乎也很满意他们的菜色，刀叉碰撞声不绝於耳，儼然全抛开了餐饮礼仪。 　　健一在我用餐时体贴地保持红酒斟满，让我吃得畅快无比。看到我的吃相，他似乎也非常快乐，彷彿大厨看到料理被清空一样喜悦。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将杯盘狼藉收走。拍拍鼓胀的肚皮，我将频道调成影像画面。萤幕上播出的是维基基海滩日落，可惜取消休假的我没心情欣赏；於是我往下转，是一部不断泼洒糖浆、女角要多露有多露的B级动作片；另一台是喜剧片，我笑了一下，男女主角被整得越穿越少，让我觉得噁心，於是我又转走；恐怖片也不是我的菜，虽然女主角颇有姿色，可是我觉得看恐怖片简直是自虐。 　　接着我转到一部剧情片，有点像傲慢与偏见那时代的风格，节奏轻快詼谐，描写男女主角间，保守下隐藏热情，感情细腻而动人。我被故事吸引，调整好舒适的姿势，裹好毛毯继续观赏，此时身边的电子纸突然发出声音。 　　「第二阶段问卷？」我看着电子纸生气，有种被干扰的感觉，这个一定要反应才行。概略阅读完问卷之後，我发现到先前的想法错了，问卷的内容让我糊涂起来。 　　题目跟飞航无关，问得全是和我相关的问题，像是我的嗜好、最爱的食物、常做的运动、喜欢的颜色等等，有些作答之後会出现子题，确实靠电子纸才方便互动。这是否侵犯了我的隐私？我思考着这个问题，同时发现子题出现时，不作答是无法继续下去的。 　　「健一？」我呼唤空少的名字，来的却是先前的金髮帅哥。 　　「叫我傑就好了，请问您有什麼地方需要服务吗？」 　　「不做这份问卷可以吗？」我带着怪罪的语气说：「我觉得有点超过了。」 　　傑保持微笑，并没有因为我生气而退让，反而进一步说道：「陈先生，请您务必放心，我们对客户资料採用严密的保护，绝不会有个资外泄的风险。而且公司会依照调查结果致赠您一份珍贵礼物，所以请务必保留您的权利。」 　　「是这样吗……」诚恳的解说使我有些动摇。珍贵的礼物？明知道是常见的广告词，我却还是感到心动。回答这些问题好像也不吃亏，何妨呢？於是我回到问卷上，开始专心填写答案。 NDV-L (03) 　　顺手勾选了生日，还是觉得这份问卷令人不自在，不过这些早就登录在航空公司的资料库中嵷嶊嶉崭，斠斡旖旗既然是透过电子调查，填写个人资讯也只不过是一般流程绵緂綮綯，毾氳滱漓好像没有计较的必要。填完之後，萤幕右上方自动显示出我的姓名、年龄和血型。 　　下一页应该就是问卷的题库。稍早浏览过，觉得题目跟运输业扯不上关係。比较像是为了新商品所设计的市场接受度研究。也许这家公司有其他合作厂商。在这个商机无限的年代，共享客群是常见的利润与成本控制手段。 　　原本我可以拒绝的，但想想以後反而有了兴趣，说不定可以学到一些东西。 　　「亲爱的陈先生，感谢您的搭乘，欢迎进入TSC疗癒系统。」耳机突然传来温和的男性语音，害我吓了一跳。 　　「TSC？什麼鬼东西……」 　　「TSC系统有丰富的题库，并透过您的作答，在旅程中带给您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请您放鬆心情，依照直觉作答，TSC系统将在疗程中满足您的需求，并随着您的身心变化，提供您最体贴的服务。」 　　听起来又不像问卷调查了，反而变得像是心理諮询之类的，现在航空公司连这种业务都涵盖了吗？啊哈，该不会是老闆良心发现，知道我在他手下身心受创已久，才帮我报名了这种心灵课程吧？我从不知道类似卡内基的课程也可以科技化，真引发我强烈的兴趣了！ 　　当我的心思围绕着TSC疗癒系统打转时，柔和的男性语音又说话了。 　　「射手座的你是乐天的自由派，幽默率真，充满魅力，具有异性缘，给人玩世不恭的印象，但真正的你缺乏安全感，常以流浪的方式追寻内心的平静。B型的外冷内热加深世人了对你的误解，保守被当成闷骚，追求理想被视为花心。针对你勇於尝试改变的特质，TSC将会……」 　　我早就看过星座血型分析了，但最後一句话令我好奇。 　　「改变我的世界？」我看着第一题，将题目唸出来：「你觉得自己方向感好吗？」难不成下飞机以後我可以跟计程车司机一样？身为路痴的我，理所当然在「否」上面打勾。 　　「你喜欢数学吗？」讨厌！ 　　「你很会认人吗？」当然，我是吃这行饭的。 　　「你在艺术方面如写作和绘画方面拿手吗？」虽然很久没接触，但我唸书时很爱写东西，在校刊上小有知名度，也跟同学在他家的车库玩团，所以……算拿手吧？ 　　「当你一向坚强的朋友对你卸下心防倾诉，并且当着你的面哭泣，你这时会怎麼做？」我想了一阵子，做了倾听、安慰、甚至拥抱他的选择，在美国这是很正常的。 　　不过我真的不觉得回答这些能改变我什麼，连续做了十几道题目之後，我开始感到有些厌烦，然而下一题彷彿突然对着我的脑门敲了一棍。 　　「如果你的人生可以重新选择，你能接受巨大的变化吗？」 　　我感到胸腔内一股悸动，开始的基本分析没错，射手座的我有时确实会厌倦现在的生活，我期待日常产生变化，不要一成不变。即使我的工作特性满足了部分需求，可是通勤常常令我心力交瘁，我期待更多的改变，例如去某个地方流浪，没有人认识我…… 　　我颤抖手指按下选项，接着底下冒出了子题。拿起刚才加点的威士忌，我边喝边检视题目。我可以接受全新的人际关係，不过对於回答之後，耳机裡互动语音所说的事情不太明白。 　　「你还是你，但你又不是你。你和你的朋友都必须重新适应你，或者做个全新的自己，让所有人从一个陌生人开始从头认识你，这样也愿意吗？」很有趣，我心裡想着，没有迟疑地做了二次确认。 　　「如果会造成生活习惯改变，比方说得到和失去某些东西，这样也愿意吗？」听起来跟嚮往的流浪生活一样，有什麼关係？ 　　「生活中必须学习许多新事物，这样也愿意吗？」我讨厌上课，考虑再三才打了勾，希望不要背书，我恨死了。 　　接下来的文字害我呛到，把酒都洒在毛毯上。我翻过电子纸搁在一旁，招呼健一过来收拾，他含笑收走泼到酒的毯子，我的心思还在那段话上，有点失神地準备坐下时，傑拿着新的毛毯和酒杯过来，我不得不遮遮掩掩，以免被他看到电子板上的文字。 　　傑维持着一贯可亲的笑容离开了，我匆匆裹起毛毯窝回座椅上，难以置信地拿出电子板重新检查自己是否看花了。 　　「如果你可以改变性别，完全变成女人，这样也愿意吗？」 　　听说每个人潜意识中都会想变成另一种性别，体验那种性别的生活。我不能否认自己动念过，但道德上始终刻意忽视那一方面的想像，往往只会成为性幻想的点缀，而後又满怀罪恶感地自我嫌恶。也许只有我是变态吧？我常常这麼自责着。 　　当我陷入沈思时，萤幕上的文字又增加了。 　　「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男性或女性在一生中都曾想过这个问题一次以上，仅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勇於尝试，然而若是以无後遗症的方式转变，作为一个敢於尝试冒险的射手座，你愿意吗？」 　　我的身体在颤抖，我的皮肤又热又胀，却似乎不只是酒精的效果，一种混和奇异和兴奋的电流在我的体内窜烧，在确定之後，才想起来这些只不过是假设问题，跟性幻想的程度差不多而已，激动成这样实在有失形象。 　　可是我又想起TSC开头的那段开场白：「TSC系统将在疗程中满足您的需求，并随着您的身心变化，提供您最体贴的服务。」而我这次要谈的又是关於高科技性服务产业的生意，搞不好虚拟性爱真进步到可以製造性别错觉的效果！ 　　但这是一家航空公司，有可能夸张到那种程度？ 　　再怎麼说也不可能……不过TSC的题库果然厉害，让我完全掉入情绪陷阱中，随着它的挑拨亢奋起来。我稍微收敛心思，喝酒让自己心情恢复过来。刚刚似乎是最後的子题，这阶段的问答跟着告了一个段落。 　　新换的毯子材质不太一样，比毛毯柔软细緻，也许是鹅绒？而空调似乎变强了，可能因为到了高空。我用力裹紧绒毯，虽有酒意，依旧难以入眠，不知不觉发起呆来。所幸被窝很温暖，让我有些意识朦朧，却仍维持着半清醒而舒适的状态。 NDV-L (04) 　　聆听音乐并没有办法使我镇静下来，脑海裡头还是缠绕着TSC系统丢给我的问题。我承认了多年以来的遐想，也很高兴跟我一样的人很多，但我的正面回答能带给我什麼？怦然心动期待着，却觉得自己有够蠢的。 　　我再打开萤幕，刚才那部电影已结束了，问卷害我没有看到结局，让我又为之感到挫折。下一部片子的开头有点莫名其妙，只看到一隻青蛙在水中游，不过主题曲听起来很舒服，轻飘飘的，吸引我继续看下去。 　　片名叫Zerophilia，字意上大概是无倾向的意思，光看片名也看不出端倪。製作成本不高，气氛上似乎不是我讨厌的恐怖片。虽然是小成本小卡司，风格还满轻快的，开头的对话虽然没什麼主题，至少不是无厘头低俗搞笑的片子，应该可以打发时间吧。 　　又继续看了一段，原本以为只是青春期的成长记事，然而突如其来的事件不仅震撼了主角路克，也捏紧了我的心…… 　　电影中，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路克因为一时激动，那话儿竟然不见了！经过医师诊断，才发现他是「无性人」！ 　　所谓「无性人」拥有基因上的突变，这种人只要性兴奋或高潮就会变身，因此青春期特别困扰。这段时期也是无性人的摸索阶段，确认自己的倾向，做出选择，之後便不再改变。 　　变成女生让路克在生活中错乱与不便，使他极为困扰。导演将科幻设定巧妙处理成青春喜剧，许多桥段令人莞尔，又更刺激我嚮往那种变换性别的能力！我一边观赏影片，一边兴奋地发抖，我也想要那种基因！测验完放这种电影是故意的吗？ 　　理智与想像彼此缠鬥，真恨自己放不开的个性。为了斩断理性，我将手中烈酒一干而尽，带着酒意又向傑追加了一杯。我的酒量虽不差，也非酒国英豪，连喝四杯已经是我的极限。因为不愿带着自找麻烦的心情，明知道只是幻想，我还是希望能心情愉快看完这部影片…… 　　剧情越来越有趣了，路克喜欢上蜜雪儿，而变成女生的路克化名为露卡，竟不小心爱上住在隔壁的麦克斯。巧合的是，麦克斯和蜜雪儿是兄妹，路克只好骗他们说露卡是自己的妹妹。 　　只要产生性衝动，路克就会变成女孩露卡，因此周旋在麦克斯和蜜雪儿之间造成了许多既尷尬又好笑的误会。 　　虽然露卡有点肉肉的，不如蜜雪儿豔丽亮眼，但是很可爱，很令人心动！我的女友也是这一型，丰满而性感。不过若我能变成女生，身材纤瘦也不错，像模特儿一样…… 　　好笑的是男路克和女露卡一样矮，对照起来，我混在一群美国人之中也差不多。常有同事亏我跟女人一样，我都不服气地解释自己在东方人裡头算高了！但是换个角度想，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确实刚好可靠在不少老外的怀中，难怪他们爱取笑我。 　　随着剧情的进展，许多遐思不停从我的脑海冒出来。我将自己代入影片，想像自己正在重建複杂的人际关係，试着解开不断产生的误会，并随着路克的情绪起伏不定。生动的剧情彷彿让我也经历了变性过程。 　　为了和蜜雪儿在一起，天真的路克竟被设计，以为可藉由跟同样是无性人的女医生做爱来把自己的性别固定成男人，却被其实是男同性恋的医生制服并且利用！医生成功脱离女性姿态逃了，而和医生发生性关係的主角却定型成露卡，再也变不回男生了！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知道不单单因为路克喜欢蜜雪儿……露卡也爱着麦克斯，将他视为异性，然而内心的男性意识又怕一旦打破现状，将无法面对自己像个同性恋，这样矛盾的心情，我似乎能够理解。 　　播映这部电影的目的，似乎是为了丢出这个课题，让我思考衝动之餘的现实挑战，性别转换後的身心调适并不是容易的事。 　　性别被固定成女生的露卡诸事不顺，虽然差点臣服於麦克斯的热情，但一番挣扎後，她临阵脱逃了，终於连麦克斯也无法谅解她。等发现做爱不会真的锁定性别时，他已经失去了蜜雪儿，而麦克斯也决定离去。 　　当主角和麦克斯摊牌之时，我的情绪也达到高点，看起来非但不能两全，连露卡和麦克斯这麼登对的两人都无法有情人终成眷属…… 　　喝太多酒令我全身发热，皮肤敏感发痒，一定是起了酒疹，而闷在绒毯裡使得血液循环更差。我扭动了一下，想把毯子推开，意外发现保暖的表面凉凉的，和皮肤摩擦的感觉很舒适。我索性将衣裤钮釦和拉鍊放开，不雅地蠕动着，以舒缓肌肤的搔痒。 　　附近突然传来奇怪的呻吟，我瞄了一眼，是来自起飞前曾骚扰傑的那个座位。他好像在不断发抖，也许是作梦吧？我没放在心上，视线回到萤幕，心繫着主角的命运。 　　接下来的剧情高潮令我惊喜万分，本以为两人的缘分就此结束，麦克斯竟在听完解释之後，当场变成了蜜雪儿！原来他们是同类，路克和蜜雪儿、露卡和麦克斯，一直是在原地打转，奇妙的缘分注定两人是天生一对啊！ 　　三角恋演变成两人四角的「单纯」关係，於是天雷沟动地火，有情人一发不可收拾！暴雨下的车库成为令人安心的避风港，两人随着一次次的翻滚，性别不断改变！因为发生性关係就会变身，只见画面变成男女、女男、女女、男男……种种组合根本是为了满足观众意淫的遐念而安排的！ 　　光是想像他们如何享受各种组合的过程，就让我情慾高涨…… 　　电影在皆大欢喜中落幕，挑发的慾望令我思绪混乱，头晕脑涨，不切实际的渴望变得更跃跃欲试。天马行空的性幻想乱飘，简直是折磨人啊…… 　　酒精的作用使我放大胆子，忍不住伸手往腿间移动。在飞机上解决是有些没品，可是影片的刺激加上摩擦毯子的畅快感，禁慾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就在此时，被我搁在一边的电子纸板突然发出声音，即时给了我免於失控的理由。 　　「第三阶段分析开始，请依照直觉回答以下的问题！」 　　又来了？好，我就看看你还有什麼花样！ 　　毯子的摩擦掀起一股奇妙快感，取代酒疹的酥痒，不断在皮肤表面滑动。清凉舒适的感觉让我不再扭动，懒洋洋地什麼也不想思考。 　　「睡前几分锺，你在床上的姿势通常是哪一种？」 　　问题好奇怪喔……我直觉地选择了伸直仰躺，下一题是：「哪一种环境最能让你心情平静？」我毫不犹豫地勾选了平静的高山，然後它又问：「你经常梦到自己在做什麼？」 　　可让我选的只有一个，其他比较常出现的梦境都没出现在选项裡。 　　漂浮。我按下核选框。 　　耳机传来分析的声音说道：「射手座的你个性外向，落在月亮的双鱼座却影响着你的感性，使你感情纤细，遇事裹足不前，即使行动也无法果断地朝目标前进。男性的你拥有不折不扣的女性大脑，但需要一番挣扎，才能开花结果！」 　　我听得下巴快掉了下来，这什麼鬼测验啊？尤其是最後一句！我是娘砲吗？我从来不觉得啊！不过简短的分析其实点出了重点，我的确常会想太多，结果事情总是无法干脆地结束…… 　　但是最後一句真的很怪，意思是说我应该当女人吗？我该生气还是高兴？需要一番挣扎才能开花结果更是莫名其妙，根本接不起来嘛！ NDV-L (05) 　　第一阶段问的是基本资料，第二阶段偏重生活性和功能性，第三阶段围绕着感官与心境，没什麼出题逻辑，只能依靠直觉作答。大部分的问题都很奇特，看似平常，却有种违和感，像是试图诱导我的潜意识。 　　「你最喜欢的动物是哪一种？」突然出现看似正常的问题，我和女友都有养猫，所以理所当然选择了猫。 　　「你爲人谨慎、深思熟虑，是形式上的完美主义者。你常有极端的表现，比方说喜欢孤独，也喜爱社交；心胸宽大，却会鄙视他人。你的直觉判断力强，能猜透别人的心理，可是很少率直表现自己，因此给人优柔寡断的感觉。」 　　「在内心的慾望方面，虽然你的心裡想得要死，却羞於开口，无法採取积极的作为！」是错觉吗？男性语音的声音似乎有点激愤…… 　　若在平时，我一定会马上停止这诡异的测验，可是酒精让我兴生放马过来的气魄。一方面，我想瞭解自己的心理状态，另一方面，测验的说明是我最感兴趣的部分。 　　做完下一道题目令我不禁莞尔，原来问了一大堆情境，竟为了分析我像红楼梦裡面的哪位女性！ 　　这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机呀？为了避免干扰到旁人，我矇起脸在绒毯中狂笑。这些题目实在很好玩，答案也令人产生共鸣，使我不自觉将自己投射进去。 　　我是薛宝釵，评价稳重大方，八面玲瓏。「对贾母和王夫人等权威人物尊重顺从，对大观园其他姐妹则表现出宝姊姊的稳重和宽容，对下人又平易近人，不会端架子。」真的，我待人的手腕确实不错！ 　　「在现代社会裡，这是极具亲和力的典範，可成为商场的风雲人物！」深入分析真是太準了，肯定会为这趟临时出差带来好兆头！ 　　但是答案跟前一题衝突了吧？我仔细想想，却也有几分道理……对别人是一回事，对自己，我真的太过压抑，总是迁就别人，不常表示自己的想法。认真配合的背後，牺牲太多自我。 　　耳机传来熟悉的背景音乐，啊，是Sting的Fields of gold，慵懒且温柔的旋律使我心情放鬆，身体陷进宽大舒适的座椅裡。 　　到目前为止，提问的立场都偏向女性，好像已经把我视为女人，评语也全跟性别转换的适性有关，似乎充满各种明喻和暗示。来自男性的语音极富磁性，却没有令我感到被冒犯，甚至觉得心跳加速，脑海不断重迭浮现傑和健一两张各有特色却同样俊俏的脸。 　　「你觉得浅黄色的心形图案比浅蓝色的更有初恋的感觉吗？」好软性的问题，颜色也不像是针对男人的选项，但我还是回答了。 　　不会是催眠吧？这想法冒了出来，可是我不会想反抗。绒毯温暖地裹着我，像是有生命一样，让肌肤的刺痒转为细緻的密合，让我感到安全和快乐。 　　问题变得断断续续，在回答的空档，我闭起眼睛享受奇特的满足。语音会隔一段时间讲评，然後休息一会儿。每当我觉得心情快达到某种从未体验过的愉悦前，系统就出题打断我的想像。反覆的流程使我情绪渐渐上扬，临界点和期待感也逐步提升。 　　电子纸面上的题目越问越露骨，并出现了选择题以外的简答形式。 　　「如果性别转换的话，你想做些什麼？」 　　哈哈，会想去钓男人吧！我心裡偷笑，写下答案，立场对调一定很有趣。 　　受到刚才播放的影片影响，亢奋的我更想做那档事了，不过我不好意思承认。回答完我突然面红耳赤，因为那一瞬间竟忘记自己是男人，只想着自己被强壮的臂膀抱起来，然後被压住…… 　　「早上起床後第一件事会做什麼？」这问题让我思考了几十秒，然後我写下「脱光光，确定自己真的变成女人了！」 　　然後我会幹嘛？我不敢保证，男人起床肯定是一柱擎天……女人应该不会精虫衝脑，随便对自己乱来吧？ 　　废话，没有精虫了呀！ 　　工作的话，和现在一样就好了，不过我只要罗曼史，谢绝性骚扰。 　　「想跟怎样的对象交往？」我首先想到健一和傑，毕竟他们长得那麼好看，接着我又脸红了，为自己可耻的想法羞羞脸。碰巧这时傑从身边走过，我假装因为酒醉而把脸遮起来，却偷看到他笑笑地看了我一眼，害我体内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我调匀呼吸，偶然发现邻座拉起布幔，不过没有拉好，有缝隙可以窥视。裡头的骚动比之前更夸张，有时还不自然地小声叫着。可能也有隔着毯子，实际的音量应该不只这样。 　　他身体不舒服吗？我有点分神，想起身关照一下，好歹算是邻居，不过一位拉丁裔空少很快走了进去，於是我打消了念头。 　　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我又开始全身发热……刚才的拉丁帅哥也很可口，稍早走过的那位黑人空服员也不逊色，甚至有种狂野的吸引力。我突然觉得很难选择，不过还是稍加描述，写下「傑或健一那样的男人」。 　　「会把自己打扮成什麼样子？」 　　我採用女性的观点回答问题，说也奇怪，习惯便不觉得害羞了。 　　女朋友的衣柜彷彿在眼前开启，琳瑯满目的样式飞快闪现。 　　「不对，那些都太普通了！」我责备自己过於保守，脑筋动到公司女同事身上。平素她们总穿着套装或无尘衣，一到假期就大变身，到海滩一定穿比基尼，即使有男人，也大方裸晒饱满的胸脯；正式场合则不吝惜展露美背和乳沟，四处蒐集男人的目光，将注意力当作聚会的战利品！ 　　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喜爱的打扮，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赶紧换到下一题。 　　「如果性别转换了，会想跟现在的自己交往吗？」 　　把自己抓来吃掉吗？哈哈，我不小心又动了邪念，不过对自己意淫有什麼关係！这个坏问题让我乐不可支，忍不住笑个不停。 　　「分析结果指出，即使变成女人，经过一番教育，你也可以适应得很好！」 　　我点头附和耳机传来的评价，目光不经意飘向邻座。从布幔半掩的缝隙间，起伏的动作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方才那位义大利混血的俊美空少面向座椅，我想他是俯身趴着的。再仔细一瞧，他的制服敞开，露出健美胸肌，一条粉嫩雪白的腿被他挟在腋下，那种姿势和起伏的动作，还要我明说吗！？ 　　好傢伙，这同性恋竟在飞机上和空少搞了起来！我暗暗咋舌，娇嫩的啼声却立时否定我的猜测！ 　　女人？怎麼可能？记得登机时，我曾和邻座擦身而过，确定是男的没错。不可能！他若换过位子，我不会不知道才对！这女人的出现也匪夷所思，又不是变魔术，怎会凭空就跑进隔壁座位而不被我看见呢！ 　　我捲起毯子，躲起来继续偷看，听得出我的邻居努力压抑着，但快感凌越她的决心，羞怯承欢的喜悦不断从淫靡的声线泄漏而出。 　　座椅挡住两人的脸，汗珠沿着拉丁空少的肌肉曲线流下，结实的屁股骤起骤落，牵动女人颤抖不已。扶手有如电影裡捣蛋的马赛克，无巧不巧遮盖了重点部位，不过饱满黝黑的蛋蛋成了漏网之鱼，随着抽送一再出格。女人的乳房挤压变形，像颗成熟的白桃被男人捏在手裡，乳晕又圆又大，不断跃入我的视野。 　　我夹紧双腿，忍住手淫的衝动，但我只不过才屈膝併拢，敏锐的官能便恶毒地挑战我的意志。他们在那幹得火热，我却只能当个可怜的旁观者！衝动混和着醉意，使我感到天旋地转，胃袋更不住发酸。那婊子居然在这节骨眼尖叫了两声，震得我七荤八素！ 　　「傑……我好热……」我拉住经过的傑求救。他竟能视而不见，还事不干己似地微笑！我的头又晕又疼，各种杂音来回撞击。我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有她的声音……傑温柔地看着我，嘴巴不断蠕动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麼……专心听我说就好…… 　　我把手伸出绒毯，外面的空气好凉，让我有种解放的快感。我扯着傑的西装，用捲起衣袖的手胡乱拍打他。他体贴地整理紧裹我身体的毯子，让冷空气从腾出来的空隙进入，带走我的燠热。 　　「傑，我好像醉了……」我重複地说，「还有，你看他们，太差劲了……」 　　傑这才恍然大悟，拉好隔壁的布幔，脸上带着职业笑容，令人有点生气。 　　「怎麼办……我喝太多了，好难受……会不会吐在这裡？身体好热……」 　　傑好像在摸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他的帅脸突然变得好大，我痴痴盯着他的蔚蓝双眸，任由轻柔的气息飘进我的耳朵。 　　「没事的，你只是在改变。」 　　「嘻嘻……什麼改变？你不要胡说八道！好热……我喝醉了，喝太多想……上厕所……」用沙哑的声音说完，我便踢开毯子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满身大汗。随手胡乱整理了一阵，衣服还是凌乱不堪，而且似乎鬆垮垮的。 　　「哎呀，不管了！」我闹脾气挥开傑，见他被我搞得有点困窘，心中竟觉得舒坦。我扶着座椅，一路摇摇晃晃往洗手间走，醉意朦朧间，竟平白无故看见了许多女人…… 　　「莫非我……被调换了飞机？呵呵，怎麼可能……」都是邻居的错，害我现在产生一群帅空少跟女乘客们调情、甚至还大胆出手的错觉…… 　　一定是我眼花了，否则就是有人给我下了春药……但我刚刚似乎不小心搭到了女人的肩膀，那又是怎麼回事？搂着她的空少还牵起我的手，像是捨不得似地慢慢放开……我觉得有些噁心，想吐又吐不出来。 　　一位推车值勤的空少让路给我，错身时笑着补上一句：「好好享受这一切，祝您好运！」 　　好不容易捱到了洗手间，我如释重负撞进门，反锁後扶着洗手台干呕，呼出的酒气浓得连自己闻了都丢脸。回想刚才不只一位空少向我道贺，好像我中了乐透一样…… 　　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许尿尿散掉一些酒气，清醒些就能搞清楚吧。 NDV-L (06) 　　晕眩的我趴在墙上緉綵綦綞，屣嶂嵷嶊迫不及待拉开皮带和拉鍊，放手让裤子滑到地上。我爽快地发抖渔潎漾渐，瑰瑮瑧瑢膀胱压力终於抒解。只闻到空中漂着浓洌的酒气。酒精随小便排出，使我脑袋清醒了一些。 　　「憋太久了，好长的一泡尿……」下面又胀又爽，尿水阵阵喷射而出，令人忍不住想打手枪。动念伸手过去时，顶端的警告灯突然开始闪烁。 　　「各位亲爱的乘客，飞机即将进入乱流，请您……」广播传来机长的声音。 　　「是男的嘛，所以那女人到底是……」我还在想刚刚的事，没想到广播还未结束，机身就已开始剧烈晃动，震得我颠来颠去。若非即时抓住马桶旁的横杆，早就摔倒了。 　　「该死！怎麼这麼刚好？」喉咙似乎不太舒服，咒骂的声音有些走调。担心乱流害我弄脏裤子，往下一看，却发现膀胱明明还在排放，马桶裡却干干净净！ 　　低头看去，我的好兄弟竟不见踪影，伸手一抓，温热的液体喷在手上，手却挥了个空！我惊得酒醒了大半，闻闻手指，确实有尿臊味，而逐渐复甦的感官说，尿尿正沿着我的大腿流下！ 　　我一边大叫一边跺脚，把地上的内裤和西装裤踢开，可是早就来不及了，它们看起来已经完全湿透，还冒着热呼呼的蒸汽！我下意识想调整小弟弟的方向，可是什麼也没摸到，非但如此，压住平坦的下体时，我的尿尿像花洒一样灌溉起地面来！ 　　被洗礼的手指，在一瞬间似乎摸到了裂缝般的构造…… 　　我吓呆了，当场僵立无法动弹，那种触感很熟悉，一时间却想不出来。 　　直到清光存货，地面的滴答声停止之後，我才想到「女人」这两个字。 　　我用手指就可以让女友湿透，让她哀求我进入……那道裂缝温暖潮湿，令我销魂难忘，每每随着她高亢的尖叫一起达到高潮。当然，有练到让她求饶才将精液缴库的程度…… 　　如今，那道裂缝出现在我身上！我弯腰一再检查，沾到黄色尿水的阴毛间，湿淋淋的肉唇静静微张。我稍加施力，粉红色的黏膜也跟着收缩…… 　　我抱头乱叫，声音像感冒一样，莫名提高了两个八度！惊慌失措下，我差点开门往外衝，所幸及时想起自己半裸。我羞愤地把湿裤子塞进垃圾桶，没几秒便惊觉自己没裤子替换，哪还能反悔，内裤和西装裤都在眼前被吸进了回收系统。 　　「这班飞机有鬼，看来不只是我，呀啊啊！」 　　镜子裡的脸孔将我吓退，我指着那个怪物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从她比划的动作来看，我确定是自己没错。我鼓起勇气仔细观察，很像是女友敷着面膜从浴室走出来吓人的模样！ 　　我的脸上盖着一层浅灰色的胶质，以致於看起来像是五官变形。我惊慌地按肥皂洗脸，那层物质有如未煮熟的麵皮，稍搓几下便掉了下来。洗完後皮肤变得很光滑，可是又刺又痒。 　　说不定洗手乳也有问题！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脸会发炎溃烂，甚至有毁容的可能性。 　　抬头端详镜中的陌生人，虽然长得像我，却好像被漂白过一样，肤质也比较细緻。睫毛又黑又长，眼睛大而明亮，鼻子和脸的轮廓较为圆润，彷彿添了些肉，整体而言变得柔和却不显胖。嘴唇是娇嫩的红色，上唇有点微翘，可爱中带点俏皮，性感、成熟又不失青春活泼，绝对是我会心动的型！ 　　可是这张脸不折不扣是我自己的！经过反覆确认，挤眉弄眼，我不知该沮丧还是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如果是催眠的话，让我醒来吧，我不要玩了啦，哎唷……」 　　我拉开衬衫，惨叫一声，又闔了起来，做好心理建设才重新掀开。胸口微微隆起，像似刚发育的小女生，奶头变得和红豆一样大，被嫩红色的环状物围绕，外缘还有淡白色的小圆点。压到胸部会疼，好像重回青春期一样。 　　我打开水开始冲洗下半身，这年纪还尿得满身都是……虽不是失禁，仍令我觉得羞耻不已。当我用冰凉的水擦洗裂缝时，敏感的酥痒害我不断颤抖。回想起刚才的测验，现在的我吓都吓死了，哪还有心想色情的事。 　　这下子，女朋友有的东西我也全有了，之後会怎样，我已不敢多想…… 　　扣起衬衫，我看到墙上挂着干净的绒毯，想也不想抢下来裹住身体。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怕被人看到，尤其是那些俊美的年轻空少……只因我的外貌变得跟女人一样，连带也产生出女性的危机意识——怕被吃豆腐、佔便宜、更别说是被强暴了…… 　　越想越觉得自尊心严重受损…… 　　衬衫一摩擦到敏感的胸部，我便忍不住抽气。平常穿牛仔裤总要调整裤襠，如今少了障碍物，空虚的感觉也是前所未有。空调冷气不断在腿间穿梭，某个部位似乎在发胀，那种感觉类似勃起，却不太一样，相较起来刺激多了。 　　我来回踱步，打开厕所的门彷彿会要我的命，走回商务舱得经过许多人，怎麼可能不穿梆？想到邻座女人和义大利空少翻雲覆雨的画面，腿间居然有些微的湿濡感。 　　「不可能，不可能吧！」我蒙着脸尖叫，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我只是身体被掉包，不会产生了女人的反应吧！」 　　可是脑海裡紧接出现的是我过去和女朋友做爱的场景，我只是那样，还有那样，她就像黏土一样任我摆佈。只是刻意擦过那边，她就会抱紧我呻吟。只要想像同样的情节，我就会兴起陌生的兴奋…… 　　更糟糕的还在後头，我发现其实我取代的是女朋友的角色，我彷彿能看到她的视野。那个理论上是「我」的男人环住我的膝盖，分开我的大腿，将我往他拉去。他色色地欣赏我，右手扶住某个物体…… 　　兇恶怪兽逐渐逼近，我居然充满期待，忝不知耻地傻笑，丰乳剧烈起伏，接下来抓紧被单，抬高屁股迎合上去…… 　　我打开厕所门往外逃，不仅是为了逃出危险的遐想，也是为了逃避现实。 　　可是我马上就後悔了，因为我差点跌进一名红髮空少的怀抱。我慌张地小声道歉，很快往走道逃过去。我走得很快，头低低不敢东张西望，可是晃动的身影告诉我，方才喝醉所见并非幻觉，低头映入眼帘便有两双赤裸大腿，肤色告诉我，一双正是那位黑人空少…… 　　机舱充满淫声淫语，轰炸我紊乱的心情。外国人风气开放，女人喊「FUCK ME!」的声音此起彼落，空少的讚美也害我面红耳赤，春心荡漾。我为了包紧身体，无法出手摀住耳朵，吵杂的淫叫声便直接撞击我的耳膜。 　　我感到湿意沿着大腿根部蔓延而下，以前真不该取笑我女朋友的…… 　　两双白腿上下相对，横陈挡住走道，我侧身小心闪过，他们竟突然剧烈震动，吓得我急忙往前跳开，就怕有人把我拉过去，让我成为她们的一份子…… 　　妳们这些笨蛋，这班飞机有问题，我们全部会跟小木偶一样变成驴子！ 　　我总算逃回了商务舱，回头再看一眼荒唐的经济舱。不知情的人会说这是一班性爱客机，可是谁能猜到，包括我在内，所有女人都是男人变的？我发现有些乘客还是男人，但他们也都加入了空少和女人们的狂宴！ 　　这麼一来就成了共犯结构，维持原样的男人享受着飞来豔福，或许那就是他们的塞嘴费。至於我们这些受害者，说得再多，也不会有人相信坐飞机变性的鬼话吧！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些男人自愿变成女人，看她们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呢？那些测验……我也渴望变成女人，像那样子被……幹吗…… 　　假如自己是那些男人一定很爽……但变成女人，我担心慾望淹没理智…… 　　男人总是习惯扮演攻击手，若变成被侵犯的对象，心理总是难以接受。而且在这种场合，不只是轮姦，也有A片裡常见的三男一女的情节，真不敢想像啊…… 　　可是真的很舒服吗？周围座位的布幔都拉了起来，隐约能听到裡头的骚动。 　　这班飞机的人都疯了！ 　　我飞快拉起座位的布帘，躲在自己的空间，将陌生的身体裹在毯中，害怕得不敢动弹。我以为回座就能安心，但邪恶的声音还是不停传入，刺激我敏感的神经。我拉开一道小缝，等待认识的空少经过，至少要问清楚，我上了怎样的贼船…… NDV-L (07) 　　拦住等了许久才经过的空少，却说傑和健一都在忙。即使不愿意，还是自然而然联想到那些事。连正常的服务都减少了，想必这些罕见的帅哥群正忙着做他们的杀必死吧…… 　　期待从傑和健一口中问出些事实，却体认到，所谓「好感」，是一点也不值得信赖的东西。唉……既然他们是员工，当然会听从指示，忙他们的…… 　　我只想知道能不能把我变回去，对於难以想像的生化科技细节并没太大兴趣。幻想是一回事，变成真正的女人又是另一回事！ 　　心裡有个奇怪的念头——傑和健一背叛了我！ 　　明明不是我的私人仆役，可是只要想像他们和其他女人翻雲覆雨，我就觉得莫名其妙火大。真像个女人在嫉妒……我对男人又没有兴趣，为什麼…… 　　陌生的情绪困扰着我，儘管如此，还是故做镇定，冷漠地向初次照面的空少要了晕机药。他是黑髮的白人，娃娃脸细嫩红润，气质阴柔而女性化。 　　其实我连坐船都不会晕船，何况是坐飞机。我配着烈酒服下药丸，纯粹是想逃避现实。偏偏睡不着就是睡不着，身体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皮肤一阵阵刺痒不说，还得忍受机舱各处传来的人体交响乐！ 　　该死的测验板又开始嗶嗶叫！我把它塞到柔软的屁股下，戴上耳机听音乐。结果播放的是will.i.am的hiphop，节奏挑逗，歌词充满暗示。频道被锁得死死的，想转走也不行，害得我坐立难安。 　　更糟的是，引诱我踏进陷阱的动听男声又开始说话了！ 　　「射手座的女人喜欢较主动的异性，不仅对伴侣的肉体感兴趣，对手也必须具有旗鼓相当的智慧……」 　　我不要听，什麼肉体肉体的！我丢开耳机，但座椅居然也装设了喇叭，我个人的小空间居然响起了广播！ 　　可恶，这是洗脑！什麼疗癒系统，根本是唬烂！我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先撑过这趟飞行再说，但天杀的语音不断刺激我，想彻底改造我的精神。 　　「女人的妳的喜好多变，不同环境能满足妳的情慾体验。对妳来说，这是休闲的一部分，能让妳较容易进入状况，不仅可以放轻鬆，也能藉此让感情加温，因此会希望妳的男人一起配合。」 　　我才不会认输！但还是乖乖戴回耳机，以免被人听到这些丢人的分析报告。果不其然，滔滔不绝的语音回到耳机裡。显然，整件事经过縝密的算计…… 　　「妳勇於主动尝试各种花招，以遊戏心情享受床笫之欢，野性十足，热烈奔放，绝对能让重视感官的男人满意的不得了！」 　　我才不会成为那种女人咧……不对，我明明是个男人！！ 　　「即使火象星座热情似火，射手女的妳仍需要男方温柔的抚摸，只要男人懂得讚叹与怜惜，妳就会将腿缠绕在他身上，喜悦地接受呵护。」 　　缠绕！？呵护！？脑海衔接稍早的遐念，硬物推开湿润的门户，化身为女友的我，用双腿环住男人的腰身，将他的臀部压向自己…… 　　「对妳来说，例行公事般的性爱是不行的！除了偶尔换换地方、改变气氛之外，妳也希望男人注意妳的身材和皮肤，乃至於姿势与技巧！只要妳被充分点燃，床事就会朝妳最舒服、最愉快的情况发展！热烈程度有如野火燎原，直到把对方的精力跟精神通通烧光爲止！」 　　脸红心跳地听完话，重点挥之不去。我从屁股下抽出电子板，开始乖乖做测验，以换得片刻的安宁。寻思方才的描述，我完全陌生，却也觉得有些说服力。我的潜意识似乎在某些地方和这副身体相契合，只是我暂时一无所知。 　　不，我才不是那种样子，是TSC想对我下暗示…… 　　可是变成女人的我，能像以前一样过生活吗？ 　　目睹那种滥交场面以後，我的身心遭受到巨大的衝击，我突然失去了信心。 　　「射手座的妳对炒饭乐此不疲，而且喜欢跟不同类型交往，所以可能常跟陌生人发生一夜情……」趁我专心思考时，语音又狠狠敲了我一记！我胀红脸阅读电子板，奇怪的关键字在脑海裡嗡嗡作响。 　　下一题又是没头没脑的，而且口气已经把我当女人看了。 　　「请妳画下一个圆，然後专心想妳的男人，以圆为中心画另一个圆，不限形式、位置和大小。」 　　傑和健一的脸突然浮现出来，使我身躯一震。不对不对，哪有什麼我的男人！？他们不知道正抱着哪个「女人」在快活，亏我还曾经信任他们呢！ 　　「哼！」我不自觉地在大圆中画下小圆，紧接着画面一闪便消失了。 　　「妳是个满会撒娇的小女人唷！妳希望时时感受被捧在手心上，若妳的另一半花心的话，妳会毫不考虑地生气。不过妳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要妳的男人道歉就好了。表面上看起来，妳的醋劲真的很大，但其实是个放得下的女人。」 　　「啊……」听完评语，我简直快昏倒，脸上冒出无数的黑线。 　　为什麼语音听起来这麼欠揍，好像故意取笑我的感觉？根本不是系统预录，而是有人在实况转播吧？ 　　突然能体会女孩子被亏的心情，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我无法想像自己撒娇的模样，而所谓另一半花心，是现在傑或健一给我的感觉吗？他们好好解释的话，我当然能够谅解，这跟醋劲有什麼关係呢？ 　　「我对他们又没有……没有吧？」别胡思乱想，等会！这声音！？ 　　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发出的声音上头，听起来充满着女人味，而且是成熟性感又可爱的口音呢！我清了清喉咙，深呼吸一口气，然後轻轻开口说话。 　　「陈晓恩先生，服务台有您的访客。」总机的场合。 　　「小陈，週末一起去海边日光浴吧，我会穿得很辣喔！」同事的场合。 　　「晓恩，热水放好了，我们一起洗吧！嘻嘻！」女朋友的场合…… 　　我在做什麼呀，竟不知不觉模仿起女人诱惑男人的语气！如果再自然一点，绝对不会有人觉得不对劲吧！要是这声音是对我说话，我肯定会热血賁张的，可是说话的人是我自己啊！ 　　连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糊涂了，还差点把傑和健一当成对象，套进句型的练习中，难不成我已经成了变态吗？ 　　「妳的表情很好玩唷！」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傑！我有如遇到救星般高兴，又难掩不平地问他：「你刚刚去哪了？」 　　「啊呀，怎麼气鼓鼓的呢？我刚刚在忙嘛。」 　　对啦，忙着搞女人……我突然觉得不对劲，傑好像不是对男人说话的态度。 　　「别激动，怎麼要哭要哭的？」他作势要拍我的头，被我躲开了。 　　「谁要哭了？我变成女人了啦！你知道飞机有问题吗？快换工作吧，不然你总有一天会跟我一样的！」我压抑情绪起伏，逞强地说着，然而傑一点也不显得惊讶。 　　「喔。」他捏着下巴，突然对我微笑说：「放心，我不会丢下妳不管。」 　　虽然不知道什麼意思，却觉得有了安全感。 　　只是一句有点甜的话啊…… 　　「所以你知情？我不想玩了，快让我变回男人！」 　　傑一脸为难地对我说：「可是妳填过问卷，就不能半途退出了呀。」 　　「什麼？」我惊讶地扯着他的西装外套说。 　　「我看过妳的评价，妳已晋升为长期契约，假如适应良好，本人也满意，不需保证人就可获得稀少的永久契约资格喔！」 　　「你说什麼？我并没有允许你们对我乱搞啊！」 　　傑耐性地轻声解释道：「测验题目经过严密设计与多年验证，还记得当中曾一再向妳确认吗？那其实就是签约手续。如果换成是冷冰冰的合约放在妳面前，妳不可能做出最好的选择。这种人性化签约流程已经越来越普遍了。」 　　争下去没什麼结论，我还是先问其他的问题，省得浪费时间。 　　「那什麼是短期合约？差别在哪裡？」 　　「妳隔壁的乘客就是选择短期合约，当然，也是透过心理分析再确认。事关个人隐私，本来不该透露，不过我……我很喜欢妳，所以可以稍微泄漏一点。」 　　傑的迟疑害我心跳多跳了一拍，他嘻嘻笑着继续说道：「他是个同性恋，但不想完全放弃身体，所以只有做外观处理。简单地说，事後他只要脱掉外皮就能够恢复原状了。」 　　「那我呢？」我急切地问道。 　　「妳有强烈的变身慾望，个性和心理状态都符合条件，因此利用这种奈米基因毯，无痛且无後遗症，从外表到生理器官做全盘的改造。脸部是透过指向技术，用妳原本的相貌与女性特徵融合。如果妳本来就是女孩子，长相很可能与这张脸相去不远唷！」 　　看到我露出震惊的神情，傑温柔地抚摸我的头，轻轻安慰我说：「刚开始难免不习惯，一阵子就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