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那奇怪的事情,我可能到现在甚至到老到死,都仅仅只是个外科医生,挥舞着手术刀,要么治病救人,要么收割生命。 但是那件事,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 那是雪花纷飞的夜晚,冷的吓人,当时我听到门口有奇怪的敲门声响起,同时还伴随着细微的求救声,想必是哪家的急诊吧,我这样想着,打开了门。 看到的,是镇上的邻居,他用衣服紧紧的裹着右边身子,那里渗着血,血腥味在我一开门的时候,就能够闻到。 “救命啊……”邻居看到我,就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放下了扶住衣服的右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然后,就这么的晕倒在了我家门口。 是枪伤,我将他扶到了一张椅子上,做了简单的处理,顺便打扫了一下房子,点根烟,静静的抽着,或许是劣质的烟草味够呛,也或许是房子比较温暖,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先生,是先生么……” 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向我求救,希望我帮忙处理伤口,他的神智很清醒,还提醒我清理一下他来时的痕迹,我好言安抚了他之后,他的情绪恢复了平静,但是在我看来,他很不简单。 他是整个镇子里最朴素的人,低调,平常,这些词语形容大家眼中的他可谓是最恰当的,所以镇子里对于他的话题,可谓少之又少,而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遇到枪伤呢? 我很好奇,所以我对他提出了问题,一般而言,我对于病人都会提问,望闻问切,知道病人的一些习惯于原因,方便我对症下药,呵呵,当然,这也只是措辞,真正的原因,自然是我过分好奇了。 只是当时我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邻居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我只得笑了笑道:“等会我给你处理伤口完了,你就回去吧。” 他的伤不是要害,只是出血量有点大,但是实际上,我觉得,有很多血,并不是他的血,他的精神很好,实在不像是受重伤的人,本着治病救人的宗旨,我会救他,但是,我没有必要继续帮他下去。 “别,先生,这里我就你能够信任了……”他支吾着说道,但是看了看我摇头的样子,只好一咬牙说道,好吧:“我全告诉你,你能让我在你这里躲到我伤好么。” “嗯,你要是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那自然可以。”我点点头,也不多说,就去准备给他手术的器具。 他叹了口气,随口说道:“也罢,这里就你人最好,否则我是真不会躲过来,早先年就见你面向端正,近来也听闻果然是正人君子一般……” 我听到这些,也只是一笑,这开刀前的高帽,却是无所谓受与不受的了。 他见我不睬,尴尬一笑,也不多说,就让我安生的给他把子弹取了出来。 但是取子弹的过程却让我颇为惊讶,我见那伤口边缘处似乎有两层皮肤,一层外一层内,就好像多穿着一件紧身衣服一般的感觉,不仔细看很难察觉,不过手术过程比较紧张,也没多想,就直接给他处理完毕,我想,他到时候会说出缘由的吧。 “谢谢先生了。”手术完的时候,他感激涕零的说道。 镇子里的人,大都不唤我做医生,因为我有时候顺带着教小孩识字,小孩叫我先生,有些孩子的父母,也就跟着叫先生,后来大多人都这么叫了,实际上我是知道的,他们觉得叫医生晦气了,就好似每天没病却要把病给叫来一样。 我笑了笑,就这么盯着他,他被我盯得不耐,也终于支支吾吾的说起了他的事情。 其实,他是一个间谍,不过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那就是情报人员,而他最近因为身份泄露了,正在被人追杀,那一枪,就是敌对势力打的,不过他也解决掉了追兵,然后才来我这寻求治疗。 我点点头,大概,与我预想的八九不离十,但是总觉得不是那么个味儿,皱着眉头看着他。 “先生啊,我可说的千真万确啊,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还有,先生,你可是答应了的,要收留我一段时间,让我养好伤的……”他一下子露出一副惶恐之至的表情。 被他一阵打搅,我倒是忘记本来想说的什么,只好给他做保证,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并且答应收留他几日。 我看着他千恩万谢的安然睡去,总是觉得不是滋味,到底哪里不对劲了,辩不明白却又想不起根由。 大概十多日之后,他的伤势也就痊愈了,我可说是惊讶万分,按照我的估摸,这至少也需要一个多月的休养,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走的时候,匆匆跟我道了个谢,也没多说什么,而我似乎也心满意足的听到了个奇怪的故事,所以也没多做理会,只是觉得他平日的行止很奇怪,总是翻摸着我的一些东西问我是什么,我想这可能是情报人员的怪癖,加上东西也没啥重要的,也就一一告知了他。 只是说来,家中养的那只黑猫,却总是很讨厌他的样子,每次他要靠近黑猫的时候,她总是弓起个身子来吓唬邻居,邻居也不好招惹他。 他离开的次日,又提着一个大箱子就到我这里来,然后拿出了一瓶真正的陈年好酒,说是来感谢我,这几日本就寒冷,身子骨就需要这等东西来暖和暖和,我一高兴,就跟他一起就着几个小菜,边吃边聊,天南海北,说家乡,说镇上的人,也说一下自己得意的事情。 酒到半酣,我是醉意朦胧,只听见黑猫又抓狂似的叫了起来,却没有太多反应,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捆在了简易的病床上,这张床前几天还是邻居躺在上面由我来做手术。 “嘿嘿,先生,你可终究是醒了,瞧,我这一切也都准备好了。”邻居笑了笑,站了起来,他的旁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那个大箱子,我还以为是他要出行的行头,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放在了那里。 “嗨,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我拼命挣扎着,一时有点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背对着我,缓缓打开箱子,说道:“先生的医术可谓高妙,我算是领教了一二,不过所谓礼尚往来,也想让先生领教下在下的医术,也就当先生为在下所做的回报。” “你这混蛋,真可谓狼子野心,我好好的救了你,你却不思回报,反想要害我性命。”我真想拍案而起,话说在前头,我也曾提防过他可能会为了掩盖身份而杀人灭口,但是后来我终究是相信了他,还与他对饮,想到这里,我可是肠子都要绿了。 “先生谬言,先生谬言,”他似乎已经打开了大皮箱,并且准备好了里面的东西,现在才转过身来看着我,乐呵呵的笑着说:“在下非为害先生性命而来,而是为了让先生长存千古而来。” “长存千……古……”我脑子一时木了,这还不是要害了我性命么,这与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又开始大肆挣扎起来。 “先生勿惊,先生勿惊……”他连连安抚,然后说道:“先生可听过画皮的故事?” “聊斋里的画皮?”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又楞了一下,他这奇怪的态度,到底所为何事? “确然,先生也算半个教书先生,知道画皮的故事,也是自然,不过先生可知,这世界上,不仅中原,似乎世界各地都是存在画皮之说……”他顿了顿,满意的看着露出狐疑之色的我。 “中原称之为画皮,是讲女鬼寻替身以人皮而穿戴,东洋则传说骨女,也是变化莫测,西方也有食人鬼的传说,说他们会化身为吃掉的人,当然,这些,都是在神话传说中……” 他讲的越来越诡异莫测,我心头寒意大生,这人,莫不成是个疯子吧,我这样想着,想着,一点点的改变着姿势。 “……且不说这些故事的共同点,都是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而在武侠小说中,也多有人皮面具的说法,当然,我也有幸曾见人以胶物而制面具,但是这些,都达不到在下寻求的效果,在下思考的是……”他说在这里又是顿了一顿,他眯缝的小眼睛就这么盯着我,盯得我寒毛直竖。 “在下思考的是,如何才能更彻底的成为另一个人……” “在下年少之时,曾经愤然不平,见俊秀男子,轻易获得美妇芳心,也见伟岸君子,指掌寰宇挟持天下,又见潇洒商贾,买卖富贵作乐风流,在下不服,在下一介平平,入不得将相,出不得尘俗,于是在下思索,可否有让在下领略他人生活之法……” “在下身无长物,也无羁绊,后来就周游各地,倒是也研究了一些东西,而有甚者,更是发现了一些秘术,这些秘术,似科学而非科学,似巫术而非巫术,却有能让人脱胎换骨的方法……” 说道这里,邻居就不是顿了一下这么简单了,现在的他,盯着我仔细打量,似乎要把我看透一般,而我又感觉到体内正在产生一股热流,汹涌澎湃,就好像武侠小说中的内力大增五处宣泄的感觉一般,燥热难耐。 见到我这种情况,邻居满意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先生从医有多年,想来也是知道五行之论,而五行之中,又以水为变化主,水之色玄,代指北方……”他在那咕隆了一阵五行之说,缓缓从箱子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我见那小瓶子不过比拇指略大,似乎是玻璃所制,而其中似乎装着黑色的液体,却又泛着幽清的光芒。 “此物乃‘北海玄胆’,按照常人说法,当是黑色藻类,而盛此物的本是清水,但是加入特殊药料之后,一年而碧,三年而成墨,这种墨色汁液,就是在下医术必用之物,古人称之为‘玄汁’,用作中医药理,敷在病患身上,可以去腐生肌,活血通络,算是医家至宝。” 邻居所言真奇,似这等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一时间,倒是忘记了挣扎,只是觉得口干舌燥,如果不是强打起精神,还真难能听他讲述下去。 “医家所言至宝不假,在下曾尝试却有功效,如先生所见在下之所以能够伤愈如此之快,当然是少不了它的功劳,但是在下本意不在此,此物在《妖奇志》中,却被说成一种炼妖道具,在下寻思万般,又对照医家之书而得玄汁,后来,也曾以人为验,原来所谓成妖之宝,用处确是稀奇……” 听到这里,我又再度毛骨悚然,看来这以人为验,今次却要落到我头上。 “常人医家只知道“玄汁”有外敷之功效,千百年来将其用于内服之人,却实在是少之又少啊,即使用于内服,却又因未有齐备‘元神珠’而枉死者更有数人,难怪医书会严格禁止内服,化为黑水而死的残像,可是没有多少个人能够承担的。”说罢邻居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继而词锋一转,问我道: “先生可知这一瓶玄汁,是几个人的分量?” 他指了指我,指了指桌上那空酒瓶,又指了指自己,我心里一阵寒战,这下我整张脸都快绿了下来。 “没错,如你所想,确是两人的分量,玄汁入水即可化散,入酒则能够酝酿保存,越是陈年的酒,保存时间就越长,而且玄汁入酒反而会化为无色无味之物,所以以酒入饮却是再好不过,不过先生不胜酒力,我俩对饮,先生早就已经痴醉,无奈何,只能由我灌将下去。” 一阵呕吐感逆袭而来,我把头侧向一边,大吐特吐起来,还好床小,只容一人宽度,我得以吐在地上,此时的我,真想把肠子都给吐出来才可罢休,而邻居见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但是稍许之后,又开始大笑起来。 “无妨无妨,我还以为先生已经要开始变化了,没想到只是呕逆,且就听我多说几句,也算是报答先生的恩情。”他说着,又反过去从箱子中,找出东西,这次他翻出的,似乎是一件衣服,折叠起来,紧紧妥妥的样子。 只见他捋了捋袖子,缓缓将衣服打开,我才讶然察觉,那根本不是什么衣服,那竟然是一张人皮,一张完整的人皮,上面有鼻子有眼,光洁如生。 待我细看时,见那五官四肢齐备,飘飘然在他手里,长发垂下,眼睛紧闭,小嘴微张,又见那乳房看似干瘪,实际光泽漂亮,腰肢盈盈一握,最诱人的下阴处在那飘摆着,丛丛阴毛遮盖下,也看不太明细,两条白嫩的长腿失去了支撑,像是布条一样垂到地上。 我这辈子见过的女人不多,但是却没想到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却是一张皮! “先生且看如何,这可是在下的藏品,四十年前在下走游江浙时,见此女时惊为天人,曾经邀请她缠绵共饮,呵呵,使了点小手段,不过却也得手了,回味当时的感觉,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啊,而至于此张皮衣,在下可是一直珍藏,蒙尘许久,不是得逢先生,可是难得拿出来的。” 我看那美女身子看的痴了,虽然只得一张皮,但是却像是一个微闭双目的美女,亭亭玉立,虽然失去了骨血,但是那细嫩的皮肤,却是我见所未见,恐怕西子王嫱也不过如此。 只见他将那张美女人皮又再度折叠好,然后从皮箱中取出另外几张,有男有女,也一并讲述了来历,但是此时的我已早没了心情,我心中此时只有那美女形象,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先生此时也算是见过皮衣了,当然,在下所用过皮衣数十件有余,但是大多只是凡品,用过即弃,一般而言藏品只得刚才那几件,随身携带,话说回来,先生可知这藏品又是如何炮制,又是如何利用的么?” 邻居一边用手抚摸着一叠皮衣,一边说道,他见我那迫切的表情,得意的说了下去。 “饮过掺杂了玄汁的酒水,数个时辰后,就会身体发热发烫,感到莫名异常的热力由内而外,并且伴随着呕吐感,而这一段过程中,玄汁就会在体内作用,化骨销肉,你会感到身体不受控制,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动出来一般,当然,这只是指你的内在,而对于你的表皮呢,玄汁起到的确是保护作用…… “被玄汁作用过的身体,会渐渐融化为黑色的肉浆一般的东西,与表皮分离,而此时的表皮,就会因为玄汁的作用,长保新鲜,不至于因为没有养分而腐败溃散,成为先生刚才所见之皮衣,当然,这只是表皮,而表皮内的身体部分,才是最神奇的存在…… “被玄汁作用的身体,前面说过会变成肉酱一般的存在,《妖奇志》上,称之为‘玄泥’,意思是黑色的泥土,而泥土又有女娲造人的传说,这样倒是颇为合理,玄泥而言,也可以算是一种生物,只是这种生物,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合适的表皮,也就是皮衣住进去,如果超过这个时间,玄泥就会消散……” 邻居坐在那里,翘起二郎腿说道,点了根烟,不急不慢,而我心下诧异他说出的诸多话语时,也在默默的挣扎着。 “总而言之,你可以将皮衣当做躯壳,而玄泥当做灵魂,当玄泥在皮衣中的话,可以再度成型变化为人,而当玄泥在躯壳之外的话,就会魂飞魄散一般。”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道:“当然,先生今日已经畅饮过玄汁酒水,成为玄泥,非是难事,而先生之皮衣,我也自当收藏……” “等等,你不是说过要我存留千古么……”我看他眼中露出不善之光,颤声道。 “嘿嘿,那是当然,先生之皮衣不朽不坏,自当长存千古,再者,玄泥的另一功效,在下还未同先生讲来,而先生与在下对饮玄汁的缘由,也自当告知,只是看先生模样,不知能否撑到那个时候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今天是难逃一难了。 “先生想必不知道在下之年龄几何?” “你不是三十多岁么……”我诧异道,突然想起他说四十年前游走江浙,心下凛然。 “先生想必想到了,如今在下已一百零八岁亦,在下年幼多病,活到此岁常理而言可谓万难,侥幸的是获得‘玄汁’之法,现在才能以此人身姿与先生见面,而要想续命借活,‘玄泥’可谓必不可少 “一人饮之玄汁而成泥,得皮衣可以得生,二人成之玄泥,则可融合而为一人,等先生化为玄泥之后,在下也自当变化玄泥,与先生成为一体,而此玄泥中,将包含先生的记忆与能力,说来先生医术却是非常之好,等在下获得了先生的医术与记忆之后,先生自然也是随在下一同长存千古,岂是不妙?” 他边说边拍掌而笑,又说了两句就要站起身子。 “说来在下本来是四处游走惯了,十年前因为采制药材并炮制玄汁而隐居于此处,这一住就是十年,本来只想安心待药成而离开此处,却不想十日前去省城的路上时被卷进了枪战,还好没出镇多远,加上这玄汁功效神奇,才得以逃到先生此处求助避难,亏得先生大德以救在下,所以在下思忖了这个报答的心愿,望先生勿怪。” “混蛋,我可没让你如此这般报答我,这比杀了我还要残忍啊。” “先生勿怕,完全无痛,只要等到在下与先生都变化为玄泥之时,两相交融,先生就与在下共存千古了,在下也会好好秉承先生的志愿,发扬光大……哦,来了,这种燥热的感觉,看来,我似乎要比先生更早化为玄泥。” 邻居一面笑着,一面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那里有无尽的热量在散发着。 “等等,你说我们两人都变成玄泥,那怎么会只是你继承我的医术与记忆,而不是我继承你的记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大叫一声问道。 “呵呵呵,这是自然,可还记得我说过,那些内服玄汁的人,都是因为没有‘元神珠’而枉死,我就且让你看上一看。”他努力的往上咽气,只见到在他的胸口有什么东西,自下而上,到了喉咙处更看得明显是个小球状的事物,然后不断往上,直到他用舌头送出,咬在嘴里。 “这便是‘元神珠’,嘿嘿,《妖奇志》一书可是特有记载,许多古仙妖怪,要是想元神不灭,一般有两种法门,一时修炼出自己的元神,达到出窍之境,另外一途,则是直接构筑一个元神的容器,也就是他了,‘元神珠’,只要玄泥一直依附着他,就能万古不灭,并且在下可以作为主导意志执掌先生的玄泥,直到先生元神消散。” “那是什么东西,你含在嘴里,根本就看不清啊。”我做出苦恼的样子道。 “嘿嘿,这可是个宝贝,不过今天先生就要与在下融为一体,就借先生一观。”他像是拿着宝贝一样小心的捧在手上,慢慢走近我,我仔细打量着,那是一颗骨珠,不知道如何成型,大概有两个较大点的孔,可以透光,但是透出来的光,却似乎诡异莫测。 “这‘元神珠’可不是‘玄胆’一般可以轻易得到的,此物相传是墨家祖师墨翟与木匠祖师鲁班比试时所造,当时,鲁班造了个能够自己走动的木马运输东西,墨翟便造了个能在天上飞的木鸢,现在虽然很多人想要仿造木鸢,但是谁想知道那木鸢真正的核心,却是这颗‘元神珠’,没有了他,一切都是笑话。” 我仔细打量,见那玄珠确实妙绝非常,那通透的洞孔,由于光线忽明忽暗的缘故,就像是人的眼睛一眨一眨,又像是有人的心脏在渐渐跳动的感觉。 但是,现在却不是仔细观摩的时候,我猛然起身,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另一只手,想去接住“元神珠”,却还是慢了一步,不过机会还多,先解决了这厮再说,我挣扎着站起来,向着邻居猛扑过去,二人扭打一处。 说来也是惭愧,我平日好为谨慎,家中四处皆有藏刀之处,就在这种手术床薄床垫之下,藏着一片手术刀,习惯用时随手取用,现在,却不想救了我的性命,而又因为一时怒极,跳将而起,却又将那凶器搁置一边,忘记取用。 “你个黑皮,好生不地道,在下让你得成就之法,你竟然想坏在下好事!”邻居大口嚷嚷着。 “笑话,你这厮妄图害我性命,我不以命相搏才是缪谈。”我愤然一拳过去,却被他闪开。 这厮好生厉害,看起来病体泱泱,却精神璀璨,毫无疲惫之感,也幸得自己早年经常晨起锻炼身体,才能不落下风。 “哈……”正想着,躲开了邻居的一下杀手,我大喝一声,扯住这家伙的耳朵就是一扯,竟然扯下一大块皮肤来。 那是一大张人皮,就像是平时脱皮时取下的一块,只是会更大一些,我愤然看着抓在手中的人皮,惊愕的看着面前的邻居。 他半张脸是邻居的脸,在一条分明的皮肤线条下,隔开来的另外半张脸却是我所未见过的另外一个人,这张奇妙的面孔上,左右眼睛的大小并不协调,鼻梁甚至因为皮肤分割的关系而显示两种造型,嘴角一边吊起,一边却病态的垂下。 我此时突然想起来,当时给他治伤的时候,就曾经见到过如此这般的双重皮肤。 “呵呵,看到了吧,这才是在下的真面目,当玄泥在皮囊内重组的时候,会重新塑造造型,而这般造型,就是原本的模样,现在,就让你看看化身玄泥的模样吧,然后,把你的一切都交给在下吧!”邻居猖狂的笑着,只见他原本的真正半边身子肤色渐渐变黑,就像是铁氧化起反应一样,然后又渐渐的变成粘稠的似乎液体,似乎泥土一般的东西。 邻居变成了怪物,然后仿佛黑泥一般的东西缠上了我的身体,紧紧将我包围起来,由于他软泥一般的特性,我完全使不上力。 “怪物,你这个怪物……”怪物的包裹使我连呼吸都做不到,而这个家伙就在刚才,还是人类模样,只是那么一会,就化作了这诡谲的形态。 “就算是怪物又怎样,我可以依靠这种形态长命百岁,而作为人类呢,花甲之岁就已经开始老朽衰亡,现在,就让我获得你多余的生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就在我无法动弹无法呼吸的时候,那黑色的恶心泥块不断想要灌入我的嘴巴,我咬紧的牙关几乎就要被撬开时,只听见黑猫那一声叫唤。 “喵——”声音尖锐刺耳,就好像夜哭的鬼魂一般,只见那缠着我的怪物,像是被振散了一般,常听人说,猫叫震魂,果真不假。 我趁着机会,就地一滚,摆脱了怪物的纠缠,跪在一边呕吐起来。 “该死,该死!这肮脏的黑猫,早就知道会坏我事!”那地上的黑色泥块怪物,一边边的蠕动,开始重塑身形,但是只能看出半身的模样,甚至粗糙成型的人脸两只眼睛排布怪异,中间还夹杂着一张嘴,自说自话,那模样,就像是洋人传来的奇怪画像一般。 就在这时,似乎我肚内热气再起,一种强烈的作呕冲动随之而来,我整个身子似乎无骨一般,从脚底开始软化,瘫倒在地。 我看着自己的脚化为一块皮物,继而是小腿,大腿,似乎关节部分全部被软化一般,而内在的东西,也似乎变成了怪物一般的黑泥,渐渐上涌,在肚子周围,更是挤出一些臃肿的小泡,就好像那些浮肿的病人一样,可怖之极。 “这是,这是……”我看着自己的双手也渐渐开始软化,十指四肢,都渐渐失去了应有的模样,就好像在一个鼓荡的水袋,拿在人手上摆出各种奇异的形状,最后折中奇怪的征兆,出现在了我的脖颈处,我知道,一切都要完了,接着,我开始大呕起来,那些黑色的烂泥随着我的呕吐,在地上渐渐成形。 “哈哈,看到了吧,这就是玄泥,现在,你也终于开始化为玄泥了,你可知道,这玄泥在古代可是上好的炉底,大凡人间仙兵,都是玄泥筑基而成,今日,就让你成为的的基筑。”怪物邻居说着,又开始化为黑泥,像我慢慢的爬行,亦或者说是游一般的过来。 “喵——”猫叫声又再次响起,这次不仅邻居的形态被震散开来,就连我都受到了影响,就在那一瞬间,我的整个视线开始模糊,同时也加快了呕吐。 当我视线开始变清晰的时候,我听到了邻居发出尖锐的“不”的声音,只见黑猫叼着元神珠,渐渐向我靠近,并将它放到了我的跟前,而现在的我,已经完全化为了一滩烂泥般,我靠着本能,开始渐渐向着元神珠靠近。 当我触碰到元神珠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安定的温和能量似乎从中传来,如果说人手相对,传来的是温暖,那这应该是一种带着阴寒的温暖,却让我感到分外精心,躁动的身体,本来如同沸腾的泥浆一般,现在也开始渐渐有了安分的形状。 “喵——”黑猫对着邻居怪物叫着,此时猫叫对我已经没有了威慑,只是略有一点惊愕的感觉,但是却不像那怪物一般,每次重组成型,一听到叫唤,就化作了烂泥溃下。 我开始渐渐的游回我的身体,或者说是皮囊,在我化作玄泥的时候,我依旧保存了各种感官的能力,所以我还能看到我的皮囊因为失去了内在而瘪踏踏的躺在那里,就像是无用的袜子或者手套一般,躺在一边,而衣服附着其上。 顺着大概是口的位置,我回到了我的体内,里面漆黑一片,但是却传来温暖的感觉,或者因为是自己皮囊的关系,颇感亲切,而元神珠我也没有落下,将他一并带入了体内,渐渐的,我感到自己回到了自己之中。 双脚充满了力量,双手鼓了起来,肚子也开始不再如水袋一般鼓荡,而我的眼睛与嘴也找到了应该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另外一个我,在自己体内成型一般,奇妙之至。 我将眼睛安放到了原来眼睛所在的位置,舌头深入了自己的舌头之中,就好像在外面呆着一层薄不可见的套子一般穿着我的皮肤,就连我的下体,也似乎是二合一一般深入的感觉,回味起多年不知女人味的情绪,分外怀念,也让我知道了三年不知肉味是何等的痛苦。 回复了正常的我,随意扫了一眼无法成型的泥块,似乎那怪物因为过分暴露而失去了水分,身体由泥浆团化为了泥块,再也难以组成身形,我叹息着走进了小室,打水洗净身上的尘土,黑猫也随我瞪了一眼泥块,跟在我的身后。 中国自古文化广博,但是由于我研习医术的缘故,接触的西方新潮思想较多,现在回想起来,可谓愧对先祖。 一边在脸盆中摩挲着双手,一边叹道,虽然初回身时,能感觉到双层皮肤的存在,但是此时却又只能感觉到似乎外皮就是自我的一部分,而我意图扯起表皮,似乎也是无功,只是在翻起眼脸的时候,能看到下面的另外一个自己。 但是此时,我也成为了一个怪物,以人类的身份而存活了二十六载,一朝为贼的感觉袭上心来,难道我以后也要像是那怪物一般,以人为食而过活,我记得西洋有吸血鬼一说,我大中国也有僵尸的传闻,我现在岂不是也成为了如此这般的妖孽? 想不通,理还烦,将头伸在水盆中浸泡,抬起时甩出水来,先暂且不管那么多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再者,那妖怪留下来的那个箱子,似乎有些有趣的东西。 正想着,突然坐在我脚旁的黑猫却弓起身子,再度发出尖锐的猫叫声,而在客厅里,传来有人跌倒在地的声音,接着是飞速奔跑的声音,我赶忙跑去观望,却发现皮箱掉落在地,那些所谓的皮衣也从桌子上翻倒下来,房间里一顺溜的足迹向着门口,只见一人赤身裸体扬长而去。 看来他刚才是麻痹我大意,现在却又从那些皮囊中穿上一件,迅速离开了,而离开之前本来想带走箱子等物,却不想被黑猫叫住,只能赶紧奔走。 我弯下身子,挠了挠黑猫的脖颈,又抚摸了一下它的背弓。 “可真是谢谢你了,没想到,这次却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黑猫用他那黄澄澄的眼睛盯着我,接着点了个头,然后就在一旁找了个凉快的地方蜷起来,不做动静。 而我,先检点完了邻居留下的一切事物,发现应该是少了那张美女人皮,心中有种怅然若失之感,但是也只能无奈一笑。 对于我而言,大概,新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我与黑猫最后看了一眼小镇,带着行李,就这样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