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人利索地从尸体上翻出了它身上的钥匙串,懒得去数串上有几把钥匙,索性直接别在腰间,好腾出手捡回之前放在地上的霰弹枪。没有遗落任何随身物品和贵重物品,因为除了这把霰弹枪,他的人生中,就连他的生命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了。低着头,阴着脸,他拿着枪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巷子很短,数米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小巷的尽头和颤抖地坐在那里神情慌乱到有趣的小喽啰。起初小喽啰这边人数占优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想过把那个闹事的男人给制服,想着能动刀解决的话就绝不用枪,到后来想着怎么把他抢来的枪抢回来,再到后来想着怎么向老大求援,最后到此刻,想着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怪物时,他才突然记起来,老大在要求他们到这个地方看守仓库的时候,强调过这次去看守仓库的人会有额外的抚恤金,也就是说老大很可能知道这次会有个狠角色来,小喽啰此刻能做的只有后悔当时怎么没能发现这一点。男人好似知道小喽啰心中的悔恨,十分贴心地让他的家人符合了领抚恤金的条件,只有枪口的硝烟还试图欺骗这里的人,让他们相信“刚才没有什么枪声”。   刚才小喽啰走马灯时提到的那个仓库就在小巷尽头的右侧,不是很隐蔽,至少没有这条巷子本身那么隐蔽。未等男人走到仓库的门口,他就对自己腰间的那串钥匙感到头疼了,他还是懒得数钥匙串上有几把钥匙,光是重量就和手上的霰弹枪相当。最终,男人下定决心,决定每把钥匙都往仓库门上试一遍。可当他走到仓库门前的时候,才发现门上没有一个锁孔——而是一个刷门卡的刷卡机。这时男人是什么感觉?钥匙串砸在刷卡机上,刷卡机明显对这串钥匙不感兴趣,连“嘟”都不肯“嘟”一下。男人此刻当然不想再花时间去找门卡,不过看着手里的霰弹枪,男人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有个多么优秀的撬锁工具,但随着扳机扣下,撞针朝着已经没有子弹了的枪膛象征性地突刺了一下。这当然没有点燃任何子弹里的火药,但却实实在在地点燃了男人心中的火药,枪里没有子弹,那就只能拿枪本身当子弹朝门上射去了。枪被男人扔出去,撞在门上。可即便这样,门上的锁依然没有被撞开,反而还证明了这个电子门锁的质量有多好,即便大门本身已经被霰弹枪撞出了一个可以供人出入的地方,门锁依然紧紧地扣在上面。男人其实还想和这个电子门锁较劲,但这终究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他赤手空拳地走进了仓库,没有遗落任何随身物品和贵重物品,还顺便把霰弹枪还了回去,虽然枪的主人已经是具尸体了。   说这个地方是仓库着实有点抬举了,这个不足五平的地方既像杂物间,又像军火库,还像衣帽间。面对这个混乱如斯的仓库,男人并不急于翻找,解开身上的夹克,欲伸手拿出放在里面的东西,却在将要拿起之前把手收回,匆忙在仓库找了块窗帘来擦手,才把夹克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台大哥大,这是个金贵玩意。按照贴在大哥大上的纸条上的数字,男人拨通了另一台大哥大。   男人:“喂,听得见吗?喂?”   ?:“听得见,听得见。”   男人:“好。老大,我已经到白虎帮的仓库了。”   老大:“到仓库这事就不用说了,你能打电话过来,就不可能是因为出现意外才打电话的。怎么说你也是刘红雷啊!你一个收拾四个虾兵蟹将能出什么岔子?”   红雷:“少自夸,你给的情报有问题。”说到这,红雷又想和那个电子锁干一架了。   老大:“嗨呀,不是自夸。你看,情报明明有问题,你不还是解决了?我这不是自夸,是在夸你啊!”   电话那头,红雷摇摇头,叹了口气,只见过下级夸上级的,反过来的情况,恐怕也就他们青龙帮了。   不等红雷开口,大哥大那头的语气严肃了起来:“说回正题,到底情报那里有问题?”   红雷:“仓库的门锁。虽然确实有个小子带着一大串钥匙,但仓库门锁却是刷门卡的。”   老大:“嗯……知道了。张二狗!把这事和栓子说一声,让他自己想个让我满意的谢罪法子!”……“啊!对对对对对!正事!正事!红雷啊!刚才你是说到仓库了是吗?”   红雷:“是。”   老大:“好的,我看看哦……希望栓子给的别的情报没问题……那个玩意……”   红雷:“是不是个人体模特?”毕竟黑帮里鲜少会有人干卖衣服的行当,在这种地方放个塑料模特就显得很诡异,还有点吓人。   老大:“?”“你别急啊!你先让我看看……人形的……肉色的……还带点黑……红雷,你看看那个模特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是黑的啊?”   红雷:“你说黑的地方……好像这模特还长了个狼尾巴,黑的。”   老大:“那估计就是这玩意了。哎,你再跟我说说这玩意长什么样?好让我猜猜,白虎帮干嘛费这么大劲藏这个服装店里随处可见的那塑料模特干嘛。”   红雷:“不用,我带回来之后,这个东西你随便看。”   老大:“嗨呀,你不懂。不是我要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我跟你说,是因为这个电话啊,以前用的时候老是有杂音,听都听不清,这次难得能听得这么清,我舍不得挂啊!就想听你多讲两句!”   红雷:“烦。”   但红雷还是着手于更仔细地描述那个人偶长什么样,毕竟他自己也很好奇。花了一两分钟找到了这个仓库照明灯的开关,这时他才认真开始观察那个人偶的模样。   红雷:“What's up!”   老大:“咋啦!”   红雷:“手!”   老大:“你手咋了?”   红雷:“不是,是模特的手。”   老大:“咋了?”   红雷:“是个爪子。”   老大:“?”   红雷:“这个模特手和脚的位置好像都被人换成了爪子,似乎是豺狼的。”   老大:“ 哦……什么颜色的?要不是黑的,那栓子可就又漏看一些情报了。”说完,红雷听见大哥大对面传来了些许起哄的声音。   红雷:“ 黑的。还有,头发也是黑的。”他并非刻意袒护栓子,但这些地方确实也是黑的。   老大:“唉?头发?是假发吗?戴在头上?”毕竟平时见到的那种店门口的模特根本就没有头发——都是画上去的。   红雷:“等等……怎么这模特的脖子上还有个衣架钩子……”   红雷:“What's up!”   老大:“又咋了?”   红雷:“这不是模特,是件衣服。”   老大:“?”“红雷……你是怎么把衣服给看成模特的?”   红雷:“不是……”   这时老大追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什么,狼尾巴,也是衣服上的?还有那个什么爪……”   红雷:“都长在衣服上。”   老大:“你再跟我重新讲讲,那到底是个甚么东西?”   红雷:“看起来像是用人皮做成的一件衣服,覆盖全身的,从脚,到手,而且还包裹到头,或者说……有点像是把人的皮完整地剥了下来……”说着说着,红雷的语气甚至有点颤抖,“而且摸起来……等等,”红雷稍作停顿,“应该不是人皮做的。防腐再厉害,这个皮明显太坚韧了,估计拿一般的刀子还砍不动。”毕竟这事,红雷还是很有经验的。   老大:“……”   红雷:“四肢都换成了爪子,小臂和手腕的交接处除了毛多,没别的什么。从手腕到手的地方,就都是爪子了,估计是因为衣服里面是空的,所以捏起来没有实感,瘪的。”   老大:“……”   红雷:“背上有个裂缝,裂缝上方被头发盖住,对了,头发也就长到脖子处,就在这个地方,有个衣架的钩子,我看看……”红雷便开始翻动头发,掀开之后,红雷却突然沉默了。   老大:“喂?”   红雷:“嗯?”   老大:“怎么了?红雷?”   红雷:“不,没什么,就是……它的脖子后面也有一个鳞片……”   老大:“!”   之后,大哥大的两头都陷入了沉寂,只有红雷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后侧,那里有一个鳞片纹身。没有遗落任何随身物品和贵重物品,他一直靠这脖子后面的鳞片纹身来提醒自己这一点。   老大:“说。”老大率先打破沉默。   红雷一上来也没明白老大的意思,但稍作思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鳞片位于裂痕最上面,刚才看到的衣架钩子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衣架就架在这个…额…皮衣里面,我看到的时候它就这样挂在仓库里。而且这个鳞片看起来似乎是个拉链头,拉下去可以把这个裂痕合起来。”   老大:“……”   红雷:“虽然这件皮衣一直背对着我,但仍可以看到,它嘴巴的地方横咬着一把剑。”   老大:“唉?原来你一直看着那玩意的后面啊。”   红雷:“嗯,否则我怎么知道它长了个尾巴的?”红雷倒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老大的重点不在它嘴巴的那把剑上面。   老大:“那你翻过来,跟我讲讲它正面长什么样。”   红雷:“稍等……”   可是老大听到红雷说完这话之后,就听见从大哥大那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和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好似那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一阵械斗。   听见大哥大那头传来打架的声音,老大自然是感到担忧的,“喂!红雷!喂!”但是大哥大那头的打斗声却并未因此而有半点改变。打斗声持续了两分钟,老大的喊声持续了两分零五秒,到了第六秒,红雷才拿起被自己摔在地上的大哥大,没有精神,说了句:“是她……”   老大完全听不懂红雷说的什么意思,忙追问:“谁?!”   红雷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简单看了一下大哥大有没有被自己摔坏后,做了一个深呼吸,对着大哥大那头说了一个名字:“华蔷……”   老大知道这个名字,但不知道红雷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提到这个名字,也因为这个原因,老大那头根本不敢有一点声音,只等刘红雷自己解释为什么要在这时提到这个名字。   红雷:“那张脸……是华蔷的……”伴随着这句对皮衣的脸部容貌的描述,还有刘红雷的抽泣声。他低着头,极力回避那件皮衣上的脸。而那件皮衣此刻被打落在了地上,挨打最多的地方是脸,但因为皮衣的韧性好,不但看不出有被打过的痕迹,此刻还正面朝上,似乎还想让刘红雷再多看自己几眼。皮衣上的那张脸没有表情和眼睛,空洞的眼窝里,似乎在播放着刘红雷记忆里的华蔷。 回复:
  第二章(回忆杀)        刘红雷是个没那么混的混小子,孙华蔷是个人缘一般的活泼女孩。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初中,虽说两人性格差距很大,但这两个穷人家的孩子还是一直牵着彼此的手哪怕到毕业,我是说,他们初中就毕业了。孙华蔷毕业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刘红雷起初也想找一份工作,于是便四处约面试的时间,可问题是他在不面试的时候经常会抽空帮自己的几个“好兄弟”“站场子”,一站,可能是站一天,也可能是站半天,如果是站了半天,往往意味着他要在医院里躺两天。就这样一天天,他经常错过要面试的那天,其实他也想整天,帮兄弟站场子站一天,但一想到那天,孙华蔷还是希望他找个正经工作好一起过太平天,所以刘红雷还是没有选择当混混当到每一天。   直到,   孙华蔷:“红雷。菜来喽。”   刘红雷:“啊,谢谢啊。先放着吧,我去付钱。”   孙华蔷:“不用啦,我已经付掉了。”   刘红雷:“你怎么又这样,在我女朋友工作的餐厅一直让我女朋友付钱,你不怕你同事笑话我?”   孙华蔷:“那怎么办,你又不挣钱。”   刘红雷:“我怎么就不挣钱了!我昨天在都山路的那个巷子里……”   孙华蔷:“哎呀!你别说了!我倒是怕同事知道了我男朋友现在挣钱的方式,拿这一点来笑话我呢。”   刘红雷:“哎,那今天你可得让他们开开眼了,华蔷,你也知道,每次你还上班的时候我来这边,肯定不光是喝喝酒,吃吃饭,肯定有事。”   孙华蔷:“可不是嘛,上次你来吃中饭,你说我老家那村子发生火拼了,结果还没到吃午茶的时间,你就又来吃饭说警察到我老家那村子了,警察查了半天,两边打的都是空包弹。劳烦刘大少爷为了给自己的消息辟谣,屈尊来这里吃了两顿饭哦,(小声)还都是我掏钱……”   刘红雷:“你看,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掏钱不应该,下次我给你的钱你就收着好不好?”   孙华蔷:“不好!我只要你挣的‘工资’,不要你整的‘零花钱’。”   刘红雷:“好啦,好啦。说回正事,虽然确实不是什么非常大的事啦,但你还是和你同事说一下吧。首先,青龙帮你知道吧?”   孙华蔷:“就是那个一直和白虎帮打的那个?”   刘红雷:“对,对。我接到消息啊,今天青龙帮的一个干部会便装来这里和人谈生意,到时候服务态度好点啊。那人穿便装,万一不小心招惹到他了,那缺胳膊少腿可就是免不了的事了。”   孙华蔷:“你也知道这不是大事啊!你信不过别的服务员,你还信不过姑奶奶我啊!放心,我受过专业的训练,不论多大的客人,我都能服务周到,除非他自己找茬。”   刘红雷:“是,是。我最相信你了。哎,话说隔壁桌那个公文包是什么情况?拿来占座的?”   孙华蔷:“不知道,好像是前面有个客人吃完饭之后落在这里的,估计他自己也忘了吧,到现在都没回来拿,回头我把它放前台吧。”   刘红雷:“别人落了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华蔷,这公文包我就拿走啦!”   孙华蔷:“想什么呐!笨蛋!你还是看好自己有没有遗落任何随身物品和贵重物品吧。”   刘红雷:“没有哦,你看,我最贵重的,不就在这里吗?”   孙华蔷:“干嘛呀,你这是要接吻吗!这里还是公共场合啊!笨蛋!”   刘红雷:“反应别这么大啊。哎,你买了条新项链啊?”   孙华蔷:“对啊。才看到吗?”   刘红雷:“怎么想到要买这种龙样式的项链啊?”   孙华蔷:“路上听到有小孩子在那边唱《小青龙》,就想买条这样的项链戴着了啊。”   刘红雷:“你还是那么有童心啊,来,抱抱。”   饭店老板:“小孙!你看一下有没有需要服务的客人!”   孙华蔷:“啊!好!马上!”   刘红雷:“慢着!”   孙华蔷:“红雷,你又咋了?我还要上班呐。”   刘红雷:“这边还有客人需要服务哦。”   孙华蔷:*某种生气的声音*“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刘红雷:“打包。”   晚上,   刚面试完,红雷骑着刚偷来的自行车,悠闲地准备前往下一个收保护费的地方,因为时间还很充裕,所以他绕了点路,去看了眼华蔷工作的那家餐厅。因为确实不饿,他也只是在路口远远地看着餐厅,它依然在正常经营,不像是在迎接什么大客户。“那就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这样告诉自己。   突然,   轰鸣,冲击,炫目。三种感官同时朝着红雷袭来,虽然并不是针对红雷的,但还是让红雷无法保持平衡,失去了对当前情况的判断力。再站起来时,呛鼻的烟气也飘了过来,使得他又咳了几声,又花了不少时间扇走了眼前的浓烟,这才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家餐厅爆炸了。   路人不能明白为什么红雷要朝着爆炸现场的方向,逆着人流而上;就像红雷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才刚面试成功,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样。现场火光冲天,不管是大门,窗子,还是后门,都被溢出的火焰所填满,而离前台不远的大门处更是在爆炸之后被拓宽了一半。这时的餐厅里应该有很多人,但红雷却听不到,听不到他们呼喊求救的声音,也听不到火焰燃烧的声音,更听不到因为无力,自己跪在地上时所发出的那个撞击声。所以这时,红雷身后的巷子里所传来的声音就显得很违和,因而清晰。   “等火灭了之后再去看看,万一青龙帮的那个干部没死,可就白炸了。”   红雷转身望向声音的来源,巷子里有一个人,站在看不到红雷的地方,隔着马路在观火。虽然那个位置,他看不到红雷,但红雷能看到他,臂膀上纹着白虎帮的标志。   青龙帮的老大一接到消息就赶到了现场,但即便这样,到场的时候,火势也已经被当地的消防员扑灭了,他手下的小弟也来不及派上用场。不过前来出任务的消防队长却提醒他:“巷子里有两个人在打架,说是打架,其实是单方面的殴打。我们一开始也想把人拉开,调解一下,但我一看到我手下这些人拿着破拆钳过去‘调解’,我就让他们专心灭火,不要管这事了。因为是我们到了之后才去找警察的,所以估计警察不久就会来,不过你们来了的话,那你们‘人民内部矛盾人民内部解决’吧。”   “是!保证完成党和中央派发给我的任务!还有,队长,解决‘人民内部矛盾时要用民主的方法’,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人民内部解决’,你背错了。”   队长:“去,去,去。明明都没入党,这种东西背的倒是滚瓜烂熟的,有这么高的觉悟不去写入党申请书,偏要当黑帮老大?你就没当黑帮老大的气势。”   老大:“队长所言极是。那我去为人民警察分忧,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去了。”   队长只是摆了摆手,比起跟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讲话,他更喜欢给那些消防队新人去擦屁股。   带着手下来到巷口,老大只是说:“拉开。”   小弟们就像拉开喝酒闹事的人一样熟练地把红雷拉了起来,俩个大汉把他架了起来,红雷早就没力气了,所以也没有做什么挣扎。大汉架起他的时候,甚至都没用力。   老大不急着问红雷发生了什么,快速确定红雷刚才打的是一位白虎帮的成员,以及他已经被打死了之后,才转身问红雷:“名字?”   红雷张开嘴,似乎说了什么,但他的嗓子已经哑了,谁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老大:“水。”   不消片刻,小弟就拿着瓶开盖的矿泉水,准备往他脸上泼。   老大:“哎,慢着!慢着!慢着!不用泼,灌嘴里,温柔点。”   一瓶矿泉水灌完,老大又确认眼前这小伙没有被呛到之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名字。”   红雷:“刘红雷……”   老大:“为什么打他?”   红雷:“他炸了餐厅!”   小弟:“怎么说话的!敢对着青龙帮的……”   老大:“莫叫唤。”   小弟:“呃……是。”   老大:“怎么知道的?”   红雷:“他说漏嘴了。”   老大:“是他炸了餐厅?”   红雷:“是他炸了餐厅!”   老大:“餐厅很重要?”   红雷:“很重要!”   老大:“为什么?”   红雷:“我老婆!”   老大:“谁?”   红雷:“孙华蔷!”   不知为何,刘红雷突然全身有了力气,不等架着他的大汉反应,他已经挣脱了束缚。眨眼的时间,刘红雷已经出现在了餐厅的废墟中,极力寻找着什么。   青龙帮的小弟正欲把他抓回来,但老大却只是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嘴上感慨了一句:“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当时正在搜救的消防员想把红雷拦下来,但他们想了一想,发现自己更喜欢去拦正常的人,便没有上前,而且他们还得盯着他在找什么东西,免得因为他找东西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即便火已经扑灭了,但火灾过后的灰烬依然很烫,只是看起来,红雷即便双手已经烫红了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许是上天怜悯吧,半分钟不到,他就找到了他想找到的东西——那个龙样式的项链已经被灰烬所覆盖,还有点变形,红雷本想用手擦去那上面的灰烬,但他却被金属的高温烫到了,对,红雷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双手已经被烫红了。掉在废墟中的项链像一块刀片,很锋利,锋利得像一块龙鳞,泪滴略有偏移地落在了项链上,扫去了项链上的些许灰烬,展露出了它应有的金属光泽。   红雷跪坐在那里,只是自言自语着:“没,没……没有,遗落,落……”   他想说“没有遗落任何随身物品和贵重物品。”   怎么可能。 回复:
  第三章        红雷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了,但他的抽泣依然带动着全身,似乎是在抽走他的力气,以及他的勇气。   “喂!红雷!”   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模糊不清,所以起初红雷不想理会。   “红雷!白虎帮的人要发现问题了!赶紧把东西拿上!撤了!”   这时,红雷才被拉回现实,或者说,此刻。   四周不是餐厅的废墟,而是拥挤的白虎帮仓库。他突发奇想,用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后侧,想摸摸自己的纹身是否还在那里——纹身怎么可能摸得到,但他不知为何,很肯定那片龙鳞纹身还在那里,从餐厅废墟出来,加入青龙帮之后第一时间纹上去的那片逆鳞——还在那里,没有遗落任何随身物品和贵重物品,或许吧。   红雷匆忙调整好心态,匆忙站了起来,匆忙拿起大哥大,匆忙说道:“hu……hu……喂?”   老大:“好了,好了。你先少说话,别说话。把哪个,你说的皮衣,先找个袋子,装起来,悄悄地溜出去,不要让周围的居民把你当一个可疑人物,然后到撤离点,懂吗?懂的话‘嗯’一声就行。”   红雷:“嗯……”   老大:“好了好了,不哭,啊。先行动起来吧。”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正处于生死存亡的时刻,红雷暂时从悲伤中完全走了出来,动作也麻利了不少。仓库里什么都有,找到一个不透明的袋子并不难,那么接下来就是把这件皮衣放进去了。可是在这时,问题出现了:皮衣的韧性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竟然不能把它约起来,折起来。一个等身的衣服,如果不能把它缩小到可以手提的大小的话,低调行动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红雷:“折不动……”   老大:“什么?折不动?呃……你等等,我想个办法……”   随后,红雷听到大哥大那边传来了些许讨论声。   老大:“所以说现在没有空的车子了?”   老大:“箱子呢?装得下的箱子?”   老大:“对了,以前‘干活’的时候不是弄了两套搬家公司的工作服吗?就装成搬家的。”   老大:“对,咱么搬的不是家具,是衣服……”   老大:“对了,衣服!”   老大:“喂!红雷啊!那是件衣服是吧?然后现在没法折起来放到袋子里是吗?要不你直接把那衣服穿身上吧。反正你和这件衣服,白虎帮的人都认识,而且你和这件衣服,这附近的人看到了也认不出,没差。而且还能腾出手,如果遇到人的话……”   其实,听到要穿上的时候,红雷就已经听不进去了。虽然对于手上这个不曾见过的奇怪皮衣有点兴趣,但在看到它的正脸时,心里已经只剩下了“逃避”的想法了,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扔下这件皮衣,逃到一个不会让他记起华蔷的地方。   可是现在却要……   红雷把皮衣背过自己,让自己不会再次看到皮衣的脸,但反而暴露了皮衣背上的那道裂痕。越是回避那张脸,就越是只得盯着那道裂痕;越是盯着那道裂痕,就越是能感觉到有一股力在让他钻到那条缝里。不,不止一股力,皮衣的裂痕在拉着他进去,“红雷!喂!”大哥大的那头在推着他进去,心中说不明是悲愤还是愧疚的情绪又在要求他逃避——没有任何人劝他不要穿上这件皮衣。   那么结果就呼之欲出了。   “红雷!快点!赶紧把衣服换好!在这边呆的越久就越危险!”   “知道了!”这是老大建议红雷穿上皮衣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要穿上这件皮衣,第一件事就是脱光自己身上现有的全部衣服。虽然现在仓库里只有他一个人,但老大的大哥大就放在旁边,难免有种隐私被侵犯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就持续了片刻。脱下了原本沾了血的衣裤,露出了胸口的四块腹肌,接下来,就是把这件皮衣穿上去了。双脚伸入其中,因为皮衣的那边是爪子的形状,总归觉得有一种穿了小鞋的不适感,双腿也被皮衣勒紧;按理说接下来应该穿手的部分的,但看到皮衣双手的位置都是爪子,现在穿会影响后面的穿着,便先把头部穿了上去,尽管穿上去的感觉就像是套上了一个抢劫犯用的头套,还没有给嘴巴、鼻子留个口,但视野还是很好的,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衣嘴巴上的那把剑还没被拿掉。红雷本想取下剑,然后把它直接扔到身后,结果扔出去后却感觉头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扔出去的那把剑又掉回了他的面前,因为这个契机,他才注意到这件皮衣,除了有爪子、尾巴以外,脑门顶上还有对龙角。不过这些和他没关系,虽然双手也在提醒他这件皮衣对他来说明显小了一号,但这不能成为他不穿这件衣服的理由。   最后一步就是拉上拉链了,用爪子勉强够到脖子上的那块龙鳞形状的拉链,红雷本以为自己要握着那个拉链头,一路拉倒低,哪成想自己的爪子只是轻轻推了一下,那块龙鳞拉链头就自己沿着拉链的方向滑了下去,把背后的裂痕给填平了。不过,红雷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在他碰到那个龙鳞拉链头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痛觉,就从拉链头所在的地方弥漫全身。   大哥大的那头传来了红雷因头疼欲裂而发出的惨叫声,即便是如此老式而又低质的通话媒介,从中传出来的声音也十分清晰。但老大听到之后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大哥大,权当从中传来的惨叫声当耳旁风。   ?:“老大,我们这样好吗?”   老大:“能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你还能想到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   ??:“老大,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你跟我讲讲清楚,咱们为什么突然要和白虎帮合作?”   老大:“张二狗啊,我……”   ?:“二狗,我都和大伙说过多少遍了,怎么就你不知道为什么啊?你该不会老年痴呆,忘事吧?”   二狗:“对!就是这个!老大,每次我问其他弟兄们为什么要和白虎帮合作,这个栓子总是插嘴说他说了多少遍。我不管他和别人说了多少遍,今天你们必须得有一个人和我说一遍!合作这事瞒着红雷哥我还能理解,怎么到我这,就不肯给我解释一下了?”   栓子:“你……”   老大:“好了,好了。栓子少说两句吧,我来和你捋一捋。首先,咱们帮派和别的帮派比,有什么优势?”   二狗:“这我知道,这县里当官的,大半都认识咱们青龙帮,甚至还有点交情,所以公家的人,偶尔会放咱们一马,有事还能帮他们处理点杂事。”   老大:“没错,总之就是上头有点人。而现在,上头的人给咱们透露了一些消息:国家现在要开始禁枪了。”   二狗:“啊!那这不是拿所有的帮会开刀吗?”   老大:“没错,本来敢明目张胆地和国家对抗的帮派就没一个在这个国家的,这一缴枪,以后做生意就更窝囊了。不过,既然国家要拿所有的帮派开刀,那我们就和所有的帮派联合不就可以了吗?”   二狗:“哦~这就是‘统一战线’,是吧?”   栓子:“嘿,你这呆子,还知道这玩意?”   二狗:“去去去,你这语气,你搁这装孙猴子呐。”   老大:“都别吵,都别吵。总之,咱们青龙帮和白虎帮最开始之所以有过节,也不过是两边的前任帮主小时候一起玩时,有一个给对方穿了女装还留了照片,结果怀恨在心,才结下的积怨的。现在两边和好也不过是要同仇敌忾罢了。”   二狗、栓子:“哎,那老大,你给大伙说说前任帮主积怨的事呗,是谁给谁穿女装啊!那照片在哪啊!”   老大:“你们这帮不正经的,这事以后莫要再打听了。”顺便一提,那张照片有两张,各在双方帮派的话事堂的桌腿里,那张照片上是两位穿女装的可爱孩子。   二狗:“哎,不对啊。虽然一直听说咱们要和白虎帮合作,可是现在想起来,咱们都合作过什么啊?”   老大:“哎,听我慢慢说啊。前些年,咱们两边的帮派,都招了一批大学生进来,对吧?”   二狗:“不是还有一堆下岗工人吗?”   老大:“对,对,但重点还是在大学生身上。这帮大学生啊,歪点子多得很,能耐也多得很。这才几年的时间里,他们那搞出了这人皮的衣裳,就跟那特工电影里的一模一样,而且还更厉害点!咱们这,也搞出了这个针,可以改变别人的想法,就是……”   二狗:“啊!这么厉害!”   栓子:“这东西这么厉害?老大,你咋不早点拿出来?”   老大:“厉害什么?这东西现在还在那帮大学生手上捣鼓呢,而且现在也只能做到‘改变别人的想法’,想要他们能完全听咱们的,或者说让他们乖乖把我们想知道的说出来,还是不能和刑讯逼供比的。而且说是能‘改变别人的想法’,充其量就是让别人更重视什么,轻视什么,要想完全改变别人的观点和立场,现在还做不到。”   二狗、栓子:“?”“老大,你这说了一堆,咱们也没听懂啊。”   老大:“总之你们只要知道这东西有用,但没那么万能就可以了,明白吗?”   二狗、栓子:“哦……”   老大:“一开始呢,咱们两边打算把这事作为咱们的第一个合作项目,开个什么‘学术研讨会’之类的……”   二狗:“咱们这是黑帮吗?哪有黑帮会去开学术研讨会啊……”   老大:“不过,不管搞什么合作,咱们两边都有一个问题得去解决。”   二狗、栓子:“什么?”   老大:“红雷。”   老大:“咱们两个帮派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但红雷和白虎帮有。只要他一天要找白虎帮报仇,咱们就一天不可能和白虎帮谈任何合作的事情。”   栓子:“这倒是,红雷一个人包围8个白虎帮马仔的事现在还在道上流传呢。”   老大:“白虎帮的人一开始可是要我们把红雷的首级给他们送过去的,咱们帮派里的其他长老也想着至少把红雷从帮派里赶出去的。哎,只有我,是个大善人,见不得自己手下的兄弟受这种委屈。”   二狗:“老大又说自己是大善人了。”   老大:“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要是直接把红雷赶出去,肯定人家还是要想方设法找白虎帮报仇的,于是我就想到要给这位马上要从帮派里退休的兄弟一个美好的退休生活。”   栓子:“这不还是赶人家走嘛!”   老大:“不过,要想让咱们的这位好兄弟能有个美好的退休生活,首先就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点就是要让别人不会找他寻仇。”   栓子:“也是,红雷哥的仇家足足有一个帮派那么多呢。”   二狗:“而且长相还挺有特征的,都说长得像斗牛梗。”   老大:“没错,所以给红雷换个长相,换个身份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哎,你说巧不巧,人家白虎帮研究出来的这个玩意正好符合咱们的要求,再配合上咱们在公家的人脉,搞个查不到背景的身份不在话下,到时候连政审都能过。”   栓子:“老大,你的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怪啊?你不会真的有入党的想法吧……”   二狗:“可是,老大。红雷哥和白虎帮的仇,说实话,大部分时间都是红雷哥找白虎帮的麻烦,白虎帮反而鲜少会去惹红雷啊。”   老大:“这就是第二点了,让他不会找别人寻仇。说实话,这个恐怕是最困难的一点了。不过正好,咱们帮派捣鼓出来的这个玩意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二狗:“您给大伙说说。”   老大:“咱们这个玩意啊,不是可以影响别人的想法吗?咱就拿这东西用在红雷身上,靠它来影响红雷找白虎帮报仇的想法。既然他到时候肯定会把皮衣穿上,那么就把咱们的这玩意塞在皮衣里,只要红雷一穿,这东西肯定能扎到他身上。”   二狗:“呃,总之,老大,从一开始让红雷哥来打这个仓库就是你和白虎帮安排的,是吗?”   栓子:“还有让我去收集情报的事,当时我看到白虎帮的人向我走来我可是差点被吓破胆了,还想着咱们帮派中出了一个叛徒呢。”   老大:“没错,假装栓子搞到了白虎帮的某个秘密运输的情报,然后让红雷去截收,然后找机会让他把那套皮衣穿上。红雷的退休计划就这么完成了。哎,你说我这般体恤民情,爱兵如子,要不要考虑去填个入党申请书啊。”   二狗:“那老大,为什么那套皮衣上面还有什么爪子啊,尾巴啊这些玩意啊?”   老大:“这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跟白虎帮老大谈这事的时候我说希望他们郑重点,然后他就说要什么有‘纪念意义’,还有什么‘艺术感’,反正是白虎帮那边单方面加上去的,说这个设计是按照那什么‘龙生九子’里面的‘睚眦’来设计的……”   栓子:“哦!哦!那个我知道。呆子,你知道吗?”   二狗:“你再这样喊一句看看谁把谁打成呆子!”   老大:“哎,安静点。那个睚眦啊,据传是龙和豺狼所生下的孩子,所以长得既像爹,又像妈,性子就非常记仇,不是那什么‘睚眦必报’吗,嘴里叼着一把剑好像也是神话里有描写到的形象。当时看到白虎帮把皮衣设计成这样我还问他们,这穿了以后怎么过日子,他们说这些玩意是可以收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咱待会就去干他们去!”   二狗、栓子:“好!”   老大:“嘘……大哥大那头好像没声音了,估计红雷已经晕过去了。快点,把我写的那些信都放过去。”   栓子:“不是,老大,干嘛还要把那些信放那边啊?不是都给他安排好身份了吗?”   二狗:“嘿!之前还说我是呆子,这下轮到你当呆子了!这么明显的事还看不出来?”   栓子:“咋滴?你知道?”   二狗:“红雷哥虽然退休了,可他不知道他退休了呀,所以咱们要把这事,还有其他善后的事都给他安排妥当咯。所以要把老大写的信,趁红雷哥还没醒过来,给放过去,等他醒过来了,才好知道。”   老大:“知道还在这说,打紧的,等人家醒了就全白费了!” 回复:
  第四章       头疼。   这是红雷醒来之后唯一的想法,他总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一大截,可是当他尝试回忆自己从出生到此刻的经历时,却又十分连贯,似乎什么都没有忘。而且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晕倒之前正穿着那件白虎帮的皮衣,那种感觉就像是穿着小了一号尺码的衣服般的不适感……   不见了!?明明那件皮衣穿在身上,从头到脚都有股浓烈的不适感和紧绷感,可是现在却荡然无存了!甚至感觉自己现在根本就没穿衣服!还有点冷!所以他急忙站了起来,四处寻找着足以蔽体的东西。而他找到的第一样东西便是他昏倒的地方手边的几个信封,他很肯定,他昏倒前这里绝对没有这个东西。或许是还没冷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他选择暂缓找衣服的计划,开始阅读这些不速信件。如果你有认真阅读上一章老大和他的两个手下的对话,那这信里的东西其实你已经知道了。   虽说得知了老大擅自给自己所做出的安排,虽说意识到了刚才的那件白虎帮的皮衣已经不复存在了——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但红雷此刻依然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感觉整个世界都不是很真实,除了……   “阿~嚏!”   寒冷再次催促着她去寻找合身的衣服,因为信中有提到给她准备的衣服放哪了,她很快便找到了。这套衣服红雷印象非常深刻,就像红雷对之前那套皮衣上的脸一样深刻,这套衣服是华蔷身前所穿的那套衣服,虽然细究的话就会发现这套衣服上有很多近几年才出现的设计灵感。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红雷发现尽管这套衣服怎么看都是女式的服装,但当自己想穿上去的时候心里却没有一丝负担。红雷想到这,只觉得应该是自己老大手下倒腾出来的那些发明带来的效果,便只是报以了微微一笑。接下来应该穿裤子了,可是她突然想到,信中有提到那件皮衣上的爪子、尾巴、龙角这些个玩意是可以收起来的,其实从红雷醒来之后,就已经意识到了那些东西不在自己身上了——否则她怎么把衣服穿上去的?于是她心中稍动些许念头,方才那些非人的特征又出现在了自己身上。红雷原地蹦了两下,想熟悉下这种感觉,却险些在地板上留下裂缝,便立马把这些特征又收了起来,继续认真地穿起了衣服。   衣服是穿完了,接下来就是看一眼实际效果了。老大非常贴心,就连全身镜也给她准备好了。看着镜中的自己,怎么说呢,华蔷又活了,这是最贴切的形容了,容貌、穿着,恐怕就算是亲人拿着照片去比对都难以辨别,不是夸张,华蔷身前的男友现在就分辨不出来。红雷看着镜子里的华蔷,其目的却并非是为了看她,明明之前光是看到空有眼窝的那件皮衣上的脸都会让她怒不可遏,可现在即便更加确定华蔷已经不在身边了却依然能感到心中并无大的波澜。只是此刻红雷却还在想着出去之后的事情。   出去之后的户籍身份问题,老大也已经安置妥当了,信中附上了办理身份证件时所需要的全部材料,以及到哪家派出所去办理——青龙帮就算在公家里只手遮天也不能打点每家派出所都为这事通融啊。只是证件上还有很多需要填写的个人信息,尤其是姓名栏的空白最为瞩目。方才看了镜子看了半天的红雷始终觉得,刚才镜子中的那个人怎么看怎么应该叫“华蔷”,但拿起信中附赠的笔填写那一栏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姓给写了上去,反应过来的她想了一想,也懒得再改,最终,那个地方所写着的,是“刘华蔷”。   拿着这些证件,华蔷又一次巡视了仓库,确认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这时,地上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一块龙鳞,是之前皮衣上的那个拉链头,某种意义上,是自己脖子后面那个纹身的具象化。华蔷拿着它端详了一会,最终决定把它随手扔在地上。当年那块龙鳞是为了时刻提醒她不要遗落任何随身物品和贵重物品,但现在,她不需要别人再提醒她这一点了。   日后谈。   “服务员!点单!”   华蔷:“哎!来了!”   华蔷:“你好,您的菜齐了。”   “服务员!买单!”   华蔷:“好嘞!”   华蔷:“慢走啊!看好自己有没有遗落任何随身物品和贵重物品哦!”   餐厅老板:“华蔷,辛苦了。来,吃午饭吧。”   华蔷:“好,来了。”   餐厅老板:“哎呀,华蔷啊,待会,我爸要来看看我这参观继承得怎么样,你待会跟其他几个人都说下这事,都打起精神啊。”   华蔷:“好!”   ……   老板父亲:“哟,儿子啊。”   老板:“哎,爸。”   华蔷:“你好,你儿子已经给你把菜点好了,都热乎的。”   老板父亲:“嗯,好……哎?小妮子,过来下。”   华蔷:“嗯?怎么了?”   老板父亲:“你以前……是不是在我们餐馆干过活啊?”   华蔷:(倒吸一口凉气)“没,没有啊。你记错了吧。”   老板父亲:“哎,儿子啊,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老板:“她叫刘华蔷。”   老板父亲:“名字还挺像……”   华蔷:“呃,老板,我肚子有点疼,想……”   老板:“卫生间?”   华蔷:“不是,回家喝点红糖水。”   老板:“哦,行。别忘了下班打卡。”   老板父亲:“儿子,那个姑娘……”   老板:“估计是你老人家和她装熟人,把人家姑娘吓到了吧。”   老板父亲:“去你的吧。”   午后的街道上鲜少能见到匆忙的行人,有工作的人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没有工作的人也早已回到了自己晒太阳的躺椅上,这种时候还有理由走在大街上的人并不多。提早下班的华蔷双手放在口袋里,懒散地走在街上。说实话,她现在并没有急于回家的打算,但超出餐厅老板预料的是,她却在思考要不要辞职换一家餐厅打工了。最后,她的步伐在一家电器店门口停了下来,店门口展示用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实时的新闻联播。   “本市于去年开展的扫黑除恶专项整治行动,今天正式落下帷幕。一年来,警方成功捣毁了本市最大的两个帮派,青龙帮和白虎帮,共逮捕黑帮成员……”   ?:“哎……”   华蔷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在看电视时旁边已经站了个人,被那人的叹气声还吓了一跳。   ?:“小姑娘,没吓到吧。我就是看到这条新闻之后有点感慨……”那人说话间也慢慢转头朝华蔷看去。   可当两人面对面之后,那人却突然不说话,而是和华蔷一样摆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华蔷:“老大!”   老大:“红雷!”   华蔷(红雷):“来来来,附近先找个喝茶的地方坐着聊聊。”   老大:“不用,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扫大街的,找地方坐不方便,那边有个长椅,咱们就坐那聊吧。”   华蔷(红雷):“好。”   ……   老大:“红雷啊……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啊?”   华蔷(红雷):“挺好的。在餐厅里当服务员,日子过得挺简单的。”   老大:“在餐厅当服务员,挺好的啊,华蔷以前也是做服务员吧。”老大其实有点刻意地提到了这个名字,想看看现在红雷谈到这事会是个什么态度。   华蔷(红雷):“对啊,每次早上照镜子一看,就觉得这长脸是个去餐厅当服务员的料子。哦,对了,照镜子的时候,除了觉得应该去当服务员外,还觉得,长着这张脸的人,名字叫红雷总是怪怪的,所以我就把自己名字给改成华蔷了。”   老大:“哦,也是华蔷?”   华蔷:“对,一样的写法。”   老大:“嗯……”   华蔷:“话说,老大,你最近怎么样?刚才新闻不是说你们两个帮派都没了吗?而且你现在还在扫大街。”   老大:“哎,别提了。这些扫黑帮的,要是他们是堂堂正正地来和我们火拼,打掉我们的话,也就算了。这帮家伙竟然连贿赂都用上了!”   华蔷:“啊?你是说,两个帮派之所以能被打倒是因为有人当叛徒,出卖了?”   老大:“不是,不是。他们不是贿赂的咱们这些管事的。”   华蔷:“那他们……”   老大:“上面的人得知咱们的帮派里有不少的大学生,于是他们就告诉这些大学生,只要不再给我们这些黑帮分子干活,国家已经安排好了科研院的工作,随时可以去就职。这下好了,本来我们这边就面临着要被缴枪的问题,现在连唯一的可以挣钱的本事也没有了,只能找个正经活干干了。”   华蔷:“那你也不至于扫大街啊,我印象中你还是挺有文化的……”   老大:“嗨,你管我这种只会背两句的人叫有文化啊,我高中都没毕业呢。”   华蔷:“那也比我强啊。”   老大:“哎呀,别说了。咱们聊多久了?我还得回去继续扫大街呢,咱队长是怎么说的来着?‘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着。’咱们那队长要知道咱们偷懒,是真的能把咱们给做成驴肉火烧的。”   华蔷:“那你把他先做成驴肉火烧啊,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老大:“现在这种事也是做不成了……走了,拜拜。”   华蔷:“拜拜。”   看着老友骑着他的保十洁渐渐离开了自己的视野,她靠在长椅上,简单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的经历后,便起身,继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了。   似乎是上天注意到了华蔷百无聊赖的心情,不出两条街,华蔷就又遇上了新的事情。   “哟,小姑娘,相遇就是缘,能不能借咱们点钱花花啊?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咱可以到那边的酒店里谈谈哦。”   不远处的小巷里,华蔷看到有位女高中生被三个混混围在墙边,什么情况不言而喻。   那位女高中生看着面前的三个大汉,只觉心烦,便闭上眼睛,准备……   一阵风吹过那位女高中生的脸颊,她能感觉到这风并不自然,便想睁开眼,看清情况。睁眼的瞬间,一抹血溅到了她的脸上,眼前有三个混混,其中一个正摆着滑稽剧一般的难堪表情朝地上躺去,而他嘴上的牙齿似乎是知道了自己主人将要倒下一般,借着方才打在他脸上的拳头的劲,从自己主人的嘴里弹射出仓,女高中生看到这一幕后便十分确定,溅在她脸上的血是那个混混嘴里的。她不喜欢。   直到这时,靠巷子里侧的那个混混才意识到自己有一个同伴倒在了地上,而当他明白那人倒在地上的原因是被人打了的时候,第二位同伴已经倒在自己身上,把自己也给推倒在地了。而当三人反应过来自己遭到了别人的突袭的时候,他们才感觉到他们的后衣领同时被什么东西拎了起来,拎着他们三到巷子的深处。而当拎着他们的东西把他们随手甩在深巷的某处时,他们才第一次有机会看清袭击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尽管有着人类的外形,但头上的一对龙角清晰可见,足以让人联想到影视剧中出现的龙人,影视剧中出现的那种威严的、高贵的……不!眼前的东西恐怕和刚才的那些形容词没有一点关系,光是看着它双眼中冒出的红光,就可以感受到它如豺狼般的凶恶。虽然深巷恶劣的采光无法让他们看清这个轮廓像人的东西是不是人,但却能靠第六感感觉到那东西的嘴角正流着口水,而那怎么看都不是人手而是爪子的东西也正朝着他们逼近。三个混混当然不能理解眼前这个非人的存在到底是什么,面对纯粹而暴怒的恐惧,他们本能地选择抱紧彼此,双眼则是感性地闭了起来,感性地希望眼前的这个存在会因为他们的视而不见而消失。看着这一切的那个存在见到此情此景,只能联想到一堆抱团求饶的猎物,着实忍俊不禁,但这不能成为它收手的理由。   女高中生其实从被混混围堵到现在都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到现在所发生的事都在正常不过了。哪怕是看到了那三个混混,或是捂着手臂,或是捂着胸口,或是瘸着腿,从深巷逃一般地出来后,也只是面无表情,而后象征性地露出了些许的惊讶。最后,她看到一位女生也缓缓从深巷中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露出了像是刚刚泄愤了一般的舒畅表情。而后她才关心地向女高中生问道:“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谢谢。”女高中生面带笑容,并尽力表达了自己的礼貌。   可就在这两人总共只说了两句,互相看着对方时,空气却凝固了。   她看着对方,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但全身的第六感,甚至是生物本能都在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绝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比自己还要更可怕,而再看向她的瞳孔,从那眼神中便能笃定——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呃……我叫华蔷。你呢?”通常在见义勇为之后,很少会出现这种还要互相自我介绍的情况。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两人都清楚原因——现在的情况不是某次见义勇为之后,而是两个不确定对方身份的人的互相试探。   “啊,我叫黄伊。”女高中生并非不会读空气,利索的回答道。   但这不能缓解紧张而又尴尬的气氛。   “呃,那个,要不我们互换个电话号码吧。”华蔷憋了半天,只能想到这种接近于搭讪一般的话题。   “嗯,好。”但华蔷的想法并非如此简单,既然双方都对彼此是什么感到好奇,那就把交流的通道给留下来,这样双方才有机会清楚,对方是不是个威胁。   两人交换完电话号码之后,连道别都没有,便急匆匆地继续在大街上走着了。只因她们清楚,方才遇到的人,可能不会是自己最后一个遇到的麻烦的人。 回复: 关于文章结尾出现的“黄伊”是什么人,大家可以参考这一篇文章:https://www.jingjiniao.info/thread-39550-1-1.html 回复: 这…人名让我想到了华强卖瓜 其实……就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