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眼前硕大的三叉星车标，我无限的满足。二十多岁靠自己本事开上奔驰，还是一百多万的奔驰S级，这是多么难得啊！我调了调主驾化妆镜，让镜中出现那个最帅的自己：棱角分明的脸上上存留着淡淡的胡茬，抹了发胶的头发闪闪发亮。我踩下油门，4.0T发动机在隧道内低吼着把速度拉高，越过一辆辆廉价的车。 正当我陶醉在其中时，来自后排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幻想： “小刘啊，慢点开，我有点晕车。” “老板……对不起……” “没事。”老板顿了顿“前面就是目的地，或者说是货物吧，东方明珠。” 随着车子逐渐接近隧道出口，光线逐渐强烈。在明暗交界的一刹那，我仿佛失去了视觉。当我重新返回这色彩斑斓的世界时，这位上海的巨人已经矗立在我们面前，度娘百科上那精准的数据和华丽的辞藻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壮观。 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The Oriental Pearl Radio & TV Tower），位于浦东新区陆家嘴，塔高约468米。于1991年7月兴建，1995年5月投入使用，承担上海6套无线电视发射业务，地区覆盖半径80公里。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是国家首批AAAAA级旅游景区。塔内有太空舱、旋转餐厅、上海城市历史发展陈列馆等景观和设施，1995年被列入上海十大新景观之一。 知识匮乏的我还是引用一段吧。 虽然东方明珠我已经远观很多次，但当真正站在他脚下时，我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 “别看了，再宏伟的铁塔落到我手里还不是一个下场？” 我回过神来，为他――这个资本雄厚的钢铁回收公司的老板，拉开后门。 “记住，小伙子。”他满面春风地说“不要被任何看起来强大的对手吓到。” 我点了点头，表现出由衷的赞许。 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有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聚集在一起。老板加快了步伐，我也跟了上去。 那是一群以老板为主的人。不到十个人里，有五六个油光满面的家伙。有的人有我这样的小跟班跟着，有的没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穿着黑色OL套装的，目测二十七八岁妹子。她梳着到腰间的高马尾，画着淡妆的瓜子脸上架着一幅半框眼睛，一身职业套裙将她高挑的身材向各个方向展示着，黑色尖头高跟鞋托起的细长双腿上穿着若隐若现的肉丝。 是哪个老板这么有钱，搞得这么漂亮的美女？潜规则，女秘书，制服诱惑，办公室啪啪这种小说里的词汇通通钻进了我的脑子。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居然对着老板伸出了手，道：“您就是上海德兴钢铁回收公司的陈总吧，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老板的疑惑好像不比我小，他强忍着收回了色迷迷的目光，同样伸出了手，略带尴尬地说“幸会幸会，您是……” “东方明珠废钢回收项目负责人，陆佳音。”她一边说，一边向入口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让她的气质更上一层楼。 陆佳音掏出一本黑色封皮上印着烫金国徽的证，在售票口晃了晃，就直接进去了。 我紧跟老板，向一个小孩一样生怕自己被丢下。此时对于这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管事的美女，我心里就两个字：牛逼，和她证上的国徽一样闪着金灿灿的光。 隐隐约约中，我似乎听见了有人说道： “这丫头，又带了这么多老总来……” …………………… 有着陆佳音开道，我们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 “东方明珠的这个那个的数据，我就不介绍了，我又不是导游。”她头也不回地说“就一项数据对各位老总有用：这塔用六万多吨钢。” 一个三十左右的，没有跟班的老板追问道：“到底多少吨？” “呃……六万两千八千零九吨。”陆佳音下意识地擦了一把头上的汉，而我却清楚地看见她的袖子丝毫没有湿“这是高强度结构钢，市场价已经接近两千人民币了……具体数字我就不说了，毕竟废钢行情每天都在波动……反正总价接近一亿了。” 刚才那个老板又发话了：“你们为什么不面向全社会竞拍，而是找到我们几个？” 陆佳音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闪烁的目光透过眼睛照射到我们身上，道：“这个问题问得好！” 她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才接着说： “浦东需要发展。这么大一块地，见了一个只能欣赏、没什么太大经济效益的东西。这块地已经重新规划了，建一座金融中心，不过我不是管城区规划的，我也不太了解。还有一点，东方明珠设计有极大缺陷，在九级风况下可能会产生共振，无法抵挡台风登陆，具有很大安全隐患。 但是，东方明珠是浦东的标志，是上海的标志，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标志，你认为那些平民百姓可能同意拆毁这座地标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东方明珠要拆，而且要秘密地拆！” 那个老板并没有沉醉于她激情的“演说”，而是接着追问道：“那为什么是我们呢？” 陆佳音笑了，既是职业性的，又是发自内心的：“因为经过信用度、规模、市值等等方面的综合评估，各位的公司脱颖而出，上海市市委书记李强先生亲自盖章的红头邀请函还不能说明这一切吗？” 老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对于这半真半假的夸奖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陆佳音略微俯下头，目光从眼镜上方的空隙中射出，愈发地锐利： “欢迎各位参加东方明珠拍卖会。” ………………………… 我为了等老板，在他的奔驰上呆了一天。我对于拍卖的结果还是挺上心的，毕竟这次如果赚到了老板很可能给大家发福利。 在我正煎熬的时候，酒店的门开了，老板们走了出来。我的老板满面春风地走在最前面，拿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昂首挺胸。 我心里一阵狂喜。 事实果然如我所料，老板成功地拍下了东方明珠的废钢铁。 “太好了！不到七千万就拍下了！那是低碳结构钢啊！咱们要卖的话怎么也得九千多万了！一次就能净挣两千多万，赚翻天了！” 虽然挣得钱不直接给我，但是说句难听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老板发达了，我这种跟屁虫自然也有好处。 望着华灯初上的街道，老板高兴地说：“先别急着走，给弟兄们打个电话，咱们吃饭去！这么大一次买卖，要庆祝庆祝！” 我打电话给公司，报告了这好消息，电话那头欢呼声连连。 “走，就去最贵的那家，你可不能喝酒啊！哈哈哈……” ………………………… 某饭店内 “干杯！为德兴公司干杯！” 大家脸上都浮现着微笑，其中，老板最高兴。他借着酒劲，把那个夹着合同的蓝色文件夹高举过头顶摇来晃去，里面的文件哗啦哗啦直响：“看见了吗？这就是胜利！大家伙都看看，向我学习学习啊！” 大家醉醺醺地唱着，传阅着合同。 然而，传到我这，我却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橙子饮料撒在了上面。 气氛顿时宁静了…… 过了半晌，老板才打破了尴尬，道：“小刘啊……别害怕，字看得清就行。而且对方是市政府，不会抵赖的……大家吃……要吃饱啊……” 一边说，老板一边拿过了湿漉漉的合同。然而，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请于看见此字三日内到达xx旅馆xx房间。 老板迅速地环顾四周，然后给我使了个眼色，装作吃饱的样子：“大家开心就好。我吃的差不多了，先去把账结了，让小刘送我回家。你们别着急，没吃完的慢慢吃……” 这……难道真的去合同上的地点？ 结了帐上车，老板重新翻开文件夹，里面的字已经消失掉了。 “你看见了对吧，那就快去，快！” ……………………………… “就是这？”我望着眼前破旧的小旅馆，疑惑地说“老鼠来逛一圈都得掉眼泪。” 老板的酒差不多已经吓醒了，他从座位底下拿出两根甩棍，递给我一把：“进去看看。” 我打着手电，为老板开路，走进了这个旅馆。这里的装饰，陈设，风格，值班的老头，甚至手电筒光路中飘飞的灰尘数量都和我想像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那危机四伏的感觉。 “二位住店吗？” 老板指着墙角的“电脑”，用尽量尊敬的口气问到：“老先生，请问您能调一下今天的监控录像吗？” 老头打开了灯说：“录像？你是说这个？” 那根本不是电脑，而是一台老式黑白电视机。 “不过二位没有身份证也是可以的。” 老板回过头，朝我叹了一口气：“登记也休想查清楚了，唉！”接着他又跟老头说：“老大爷，我们上去一趟找个人。” 这次没等老头同意，老板就拽着我走了。 门没有锁，只是关着。这种用钥匙的旅店不像那些用房卡的一样，关门就就等于锁门。 我推开门，打开灯。里面没有人，空荡荡的。只是在地上的一个黑箱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打开箱子，里面叠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套裙，和一条肉色丝袜，角落还有一双尖头高跟鞋。我变态地闻了闻，没有脚臭，只有皮革的香气。 下面是一些文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个黑色的迎着烫金国徽的证件。我翻了开来，里面有陆佳音的照片和名字，还有一些不知所云的注意事项。旁边还散落着一些扣着市委书记印章的红头邀请函，被邀请者一栏空着。 老板圆滚滚的脸煞白，配上那所剩不多的黑色头发和眉毛，像一个不规则的足球。 “不可能就这么点东西！”老板愤怒而又惊恐地说“外面看那么大，里面空间却这么小，肯定有夹层！” 说着，他狠狠一拳砸在黑色衬板上。衬板露出了一条缝，被我一下撬开了。 里面是一件人皮。 我轻轻地展开人皮，陆佳音那自信而又得意的笑容浮现在我眼前。穿上“她”，在戴上旁边的假发，谁都可以是陆佳音――那个少年老成的“项目负责人”。 老板愤怒地吼道：“妈的！我们被骗了！” “等等，下面还有一封信！” ―――――――――――――――― 亲爱的受害者 您好 真对不起骗了您，我也是被迫。正如您所见，这一切都是唬人的把戏，不过能到这里说明您还是中招了。 认命吧，这件人皮已经彻底清洗过，没有任何指纹或dna残留，那些文件也是如此。最重要的是，东方明珠可是国家财产。要知道，您犯下的可是倒卖国家财产的重罪， 数额极其巨大，三年起步有期徒刑可是轻的，所以您还是不要声张为妙。 最后，这件人皮我双手奉送给您，还有那些文件也是。想必您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吧？没错，祝您玩的愉快。 希望我们能再次合作。 再见。                          卑微的骗子                              某某某 ―――――――――――――――――― 看完信，我和老板对视了几分钟，装好箱子，返回了公司。 ………………………… 几天以后 我礼貌性地伸出洁白的玉手，微笑着对面前肥胖的老板说到： “您就是上海建设钢铁回收公司的赵总吧，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赵总也伸出手：“幸会幸会，您是……” “东方明珠废钢回收项目负责人，陆佳音。”我一边说，一边向入口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让我的气质更上一层楼。 掏出一本黑色封皮上印着烫金国徽的证，在售票口晃了晃，我就直接走进去了。 隐隐约约中，我似乎听见了站岗保安说道： “这丫头，又带了这么多老总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