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序 天元九年,大楚王姬渊以雷霆之势横扫诸大小国,半月之时,梁赵吴越尽数俯首,偌大中原仅于一东南的陶(tao)陶(yao)小国。许是起了些玩弄之心,大楚的攻势忽地缓了下来,仿佛一只大猫围困着被仄入死角的无助小鼠,用爪牙轻轻玩弄着罢了。 楚王寝宫。 姬渊斜卧在床榻之上审视着身旁的华冠女子,眉眼间带着些愉悦——也只有这个时候,这位灭绝诸国的铁血君王才会展露出自己的柔软。 女子感受着腰上渐渐缠上来的大手,也并无抗拒之意,只是轻轻白了姬渊一眼,口中莺声婉转: “这陶陶之国,你打算何时取下?” 姬渊知道女子意思是什么,眉眼间的喜色更甚一分,口中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区区一弹丸之地,不早已是吾的囊中之物?不过是留下些反抗的戏码,一是为了操练大楚兵士,二也是为了清理下那些诸国留下的贼心不死之辈……” 女子微微有些恼意,虽然明知姬渊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轻轻捏了一把姬渊腰间——说是捏,其实也就是拇指带弄着食指在姬渊腰上轻抚一下,弄情之意更甚于惩罚。 姬渊见女子如此,终于是绷不住大笑起来: “非烟,吾自然不会忘记当日你我之誓。” 说罢右手一挥,指尖便点向那副几乎全部插满大楚旗帜的唯一一片异色区域, “这天下尽掌之日……” 姬渊又回头看向这称为非烟的女子,笑容已从眉眼转向了嘴角: “便是吾纳你为后,风光大娶之日。” 非烟清澈的眸子里溢出喜色,她盼着一天以盼了整整八年,终于等到楚王崩,姬渊继的这个日子。眼前的那个男人,自幼便拍着胸脯说着要迎娶自己的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是能将整个天下作为聘礼赠予自己的一国之君了。想必自己,也将是整个大荒最风光的女人吧? 想到这里,非烟的喜色更甚,一道甜美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一旁的姬渊也是愣了一瞬,接着一道滚烫的火焰从身下燃起,仿佛将他整个人都要点燃。 感受着身上衣物被渐渐褪去,非烟轻点琼指止住姬渊剥落衣服的动作,在后者稍显不满的神色中恳求: “在我们新婚那夜,我自然会将自己作为礼物赠予你。不必急于一时,好吗?” 姬渊眼中的欲色渐渐消退,大手从衣襟处移到非烟的手腕,轻轻捏握着那纤细,语气已多了些疼惜: “是吾唐突了。既然如此,那便灭了这陶陶。大婚当日,我等着你的承诺。” 非烟半是娇羞半是甜蜜的点了点头,二人便这么互相凝视着,正是鸳鸯对点含情目,比翼同开爱意翎。 一 “报!大楚又派三万精兵直取阳关,不日将攻入陶陶城!” 一名浑身已被鲜血浸满的兵士冲入王城,只留下这一局话便倒在地上,显然是已经魂归陶陶古域。 大殿上,本就慌乱的群臣静了一瞬,接着便是势头更加猛烈地争论: “大王,现在大楚来势汹汹,我们的兵士已不足一成,这陶陶城迟早被破,不如我们早日降于楚王,或许还能留下这……” 一名文官老者话音未落,便被身旁的一名武将大喝着打断: “我陶陶国将士,怎能为了苟且偷生而抛弃这陶陶先祖留下的国家,去敌国做那低人一等的奴隶?!不自由,毋宁死!” 武将说得义正言辞,文官老者却也针锋相对: “就凭陶陶这不足千人的兵士,不出半日大楚军队就将兵临陶陶城下,倒时你那一腔孤勇又能顶几只流矢?” “你!” 武将闻言气得须发皆张,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抬头望向殿上那看起来有些病态的青年,双手抱拳沉声道: “是战是降,还请君上定夺!” 武将的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所有的大臣都齐齐看向那年轻人,一脸紧张地等待着他的指令下来——陶陶国的未来,就取决于青年的一旨。 年轻人望着面前那些大臣,特别是那群文官时难掩失望之色,看得那些文官不由得低下了头,只是那名老者倒一直与青年对视,目光中满是坚决。 青年叹了一口气,对着大臣们说道: “吾自有办法,你们先退下吧。” 群臣零零散散地离开了宫殿,远处飘散的狼烟让他们心慌意乱,顾不上互相道别便匆匆赶回自己家里,珍惜着大战前最后的平静。放眼望去,街道上流氓肆意破坏着沿途的一切,路上遇到两三兵士也不阻拦,反而是加入着一起破坏起来,战争倒是让他们之间难得地和谐起来。 另一边,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殿,只有中间一团蓝色火焰在空气中燃烧着,照映着大殿上那位君上和一位脸上涂抹着诡异花纹的耄耋老者面对而视。 少顷,老者终于开了口,发出仿佛地底传来的回声: “君上可是决定了?此去一行极险,稍有不慎疲累个十天半月还是极善,若是不幸,那性命也是难以留存……” 青年止住了老者的话头,目光满是坚定: “大巫,吾意已决,只有吾夺了那姬渊的身子,才能救了陶陶,救了这一城百姓。不必劝我,动手吧。” 大巫见状长叹一声,却也没有再劝的意思,手中建木杖轻轻叩在这青年的额头,只见一道青色的灵体顺着叩击从反向逸散出来,如闪电般射向城外,直直奔向那大楚王都而去。 大巫看着青色灵体远去的流光,不知是悲是喜地感慨一声: “是非毒……居然是非毒……天意如此吗?” 身后青年虚弱的声音传来: “大巫,这可是好了?” 大巫闻言转过身去,看向面色多了些青白的青年,轻轻点了点头: “已是用巫术驱出你的一魄向那姬渊而去,若你能用意志胜过那姬渊,陶陶自然无臾。若你胜不过……” 大巫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青年知道大巫未完的话语,目光已然坚决起来: “便是胜不过,也要胜得过。身负陶陶一城之愿,我又怎能轻易被击败?” 话转另一头,青色灵体速度快得惊人,不出一刻便已飞至大楚王都。灵体飘荡了片刻,察觉到那端坐在宝座上的男子身影后,仿佛受到磁铁吸引般急射而去。无声无息,若是无他人在旁,姬渊必然会被这灵体击中,身体成为姬渊和青年争夺的容器。 然而就在灵体刚刚到达大殿之时,非烟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裙,正欲与姬渊分享,忽地抬头看到那如流矢而来的灵体,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纵身一跃挡在了灵体和姬渊之间。 姬渊直觉的眼前一黑,下意识抬头,却发现自己深爱的女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非烟——!!!” 姬渊目眦欲裂,三步并作两步将非烟抱起。感受着她身体火热的温度,姬渊感觉自己的世界似乎有一半都在缓缓崩塌。 回复: 二 “非烟……非烟……” 迷蒙中,正在陶陶大殿的青年感觉身旁飘摇着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自己虚弱的身子愈发混沌。 “非烟!” 那道声音猛地恍如雷霆,一个霹雳将青年惊醒。一时间青年觉得自己多了一副躯体,如臂指使地睁开了另一副躯壳的双目。映入眼帘的,是那位屠编大荒的铁血君王。只不过,此刻的他仿佛失去了珍宝的孩童,全然不见一丝凶戾,有的只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非烟……你终于醒了……你可知……吾若失了你,便是夺得这天下,独一人高居这大殿又有何意义?” 言罢,姬渊伸出双手将那所谓的非烟紧紧相拥入怀,那份火热的束缚让青年一时有些不适应——自母后逝去,他再无被这么拥抱的经历。 于是青年挣扎着,试图从姬渊的怀抱里挣脱。然而这副身体感受不到一点力气,这种挣扎更像是情侣间的打闹。 姬渊感受着怀里的动静,先是轻轻一滞,接着想到什么般将青年放开,口中满是歉意: “吾也是太过急切,居然忘记非烟你是初愈之身。如此你便安心养病,待我拿下这陶陶之国,再好好过来陪伴与你。” 青年一惊,下意识伸出右手做挽留之状: “不可!” 青年和姬渊同时一愣:姬渊是对非烟的突然发声感到惊讶,青年则是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所震惊:这声音如婉转莺啼、清泠泉坠,即便不见容貌也知道是一名绝世佳人。再想到本应被自己夺取身体的姬渊还安然站在自己身前,青年这才反应过来:莫非自己阴差阳错,夺取了姬渊最爱的一名妃子的身体? 不过这思绪千转不过一瞬,听到姬渊要灭了陶陶之国,“非烟”(后续都用这个称号代替)可不能坐视不管。能当上一国之君的,谁都不是愚笨之辈。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构建了一缓兵之计,“非烟”的身子猛然扑倒在床上,面容变得扭曲起来。姬渊大惊,顾不得非烟为何要阻止自己,快步走至非烟身侧,将其缓缓扶起,口中满是疼惜: “非烟!你这又是如何?刚我已请过巫医为你诊治,皆言你的身体并无恙,如今怎地如此难受?吾现在便下令处死那些无能庸医,再请这大荒最好的巫医为你治疗……” 姬渊的语气急躁且慌乱,这让一旁的“非烟”对这具身体的评价又高了一分:看来这身体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那这陶陶之围,似乎能暂缓一时? 想到此处,“非烟”勉强吐出一两句话语: “不怪巫医……我……感到血液中有一股气流流动阻塞着,想必是……那陶陶之国的巫蛊手段……若是灭了那陶陶,我……可能将与它一同赴入归墟……” 姬渊闻言,面色纠结了一瞬,继而似乎下了什么决断,将“非烟”重新至于床榻上: “既然如此,那吾便围而不攻,待吾有解决手段时,再将陶陶之国灭了也不迟……” 说罢,姬渊转过身去,对一旁的侍女叮嘱: “照看好王后,若是她伤了一处,这大殿之侧,便多一座新坟!” 侍女身如筛糠,连忙称是。 待姬渊离开这寝宫,“非烟”面色才变得好看了一点。她对着身旁的侍女吩咐道: “给我一面铜镜……” 似乎是怕侍女察觉到不妥,补充到: “我要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定不能给君上留下破败的形象……” 似乎这“非烟”在平日里对侍女们过于严厉,刚一说出铜镜的话语,侍女就连忙跑去一侧拿来铜镜,连后续的解释都不曾听见。 对镜自视,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非烟”还是被这绝色容颜震惊了一瞬。难怪被这姬渊如此疼爱,如此佳人便是放在整个大荒也是前十的容颜吧。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正迷醉于这佳人的容颜,忽地只感觉自己右手轻轻一颤,接着脑海中便响起了那个与自己现在声音一般无二的惊呼: “妖魔!为什么要夺取我的身体!” 国难暂解,“非烟”决定吓吓这姬渊看上的女子,权当是对姬渊的报复。于是,“非烟”的嘴角轻轻挑起,故意将声音压低到近乎野兽般粗犷的程度: “哼哼,吾乃陶陶古城下的大妖,本来汲取这陶陶城苍生百年气运,即将破土而出,今日却被你这君上害得近乎功亏一篑,你说……我该如何折磨你呢?” 言罢肩膀还轻轻一耸,似乎真成为了那噬人的大魔王。而那真正的非烟闻言娇躯一颤,面色变得苍白,口中更是连声告饶: “这一切……都是姬渊做的,与我无关……你要找……就去找姬渊吧!” “非烟”一愣:这非烟与姬渊的感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复杂?姬渊对非烟的真情自然不用说,但相反的,非烟对姬渊还存着别的心思?既然如此,不妨再诈上一诈。 回复: 三 “非烟”依旧压低着声音,伪装成那莫须有的大妖: “呵,你们人类果真狡猾,那姬渊对你视若珍宝,你却说你和他毫无关系……你真当我们大妖都是那没脑子的荒兽一类吗!” 声音到最后,已多了几分怒喝之意,惊得真正的非烟泣涕珠连,忙不迭解释道: “那姬渊与我是真心相爱,但我对他却并无多少情感。少时的承诺只不过是我随口一言,谁知他居然能成为这大楚王,还亲自将我带回宫殿,言道夺下天下便立我为后,如此善事我岂有不应之理?不过这统一天下剿灭陶陶皆是他一人所为,与我并无半点关系,还请饶恕……” 话到最后非烟已是言语混乱起来,不过“非烟”还是听懂了她言语间的意思。不过正是如此,才让他惊得不知作何表情。 这非烟看似有天人之姿,实则是一目光短浅、在乎些蝇头小利之人,白白糟践了上天赐予她的这副容颜。 不过他可不在乎非烟与姬渊的感情纠纷,只需用这身子杀了姬渊,大楚便不攻自破。梁赵遗人伺伏在大楚各地,只要大楚稍有变数便会一拥而上,将这偌大国土瓜分地一干二净。不用陶陶之国介入,“非烟”也乐的清净。 念及至此,“非烟”也收了再打探下去的心思,只是低声叮嘱: “即是如此,我便不计较与你。不过这姬渊的性命,我是非取不可的。退了大楚军队,我才能接着汲取那陶陶之城的精气,早日突破封印。到时你若不知去往何处,便来陶陶城外一羊山上找我,我自会给你安排住所。” 反正身份是随意编排的,再多胡言几句也算不了什么。那非烟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依“非烟”所言,静待她杀死姬渊。 “非烟”一边暗叹二人这宛如金纸蜡画般的感情,一时身体虚弱倒也不好起来,便顺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姬渊驾马狂歌,非烟莺声燕附。疾驰的骏马踏碎沿途草叶,留下一路朗笑满地娇呼。 “唔……我怎会……做这样的梦……” 日上三竿时,“非烟”正从床上爬起,朦胧睡眼多了几分俏皮,把正赶来的姬渊看的又是一呆,急忙放下手中的小巧玩件,迎上去扶住尚在懵懂的“非烟”,口中满是嗔怪: “你看看你,身负诅咒还擅自乱动,伤了身子又可如何是好?” “非烟”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稍有些不舒服,稍后想到抱住自己的那个男人,这不舒服更变成了嫌恶。 然而有了昨晚的教训,“非烟”只能舍了挣扎的念头,只是在姬渊怀里轻轻晃了晃,其中的撒娇意味更浓。 姬渊脸上滑起一丝笑意,口中更是轻声道: “昨日我已为你从崤山以东请来这大荒资历最深的大巫,不出半月便能赶过来为你祛蛊。到时我便拿下那陶陶,早日完成我们的承诺。” 听到陶陶二字,“非烟”的身子猛地一颤,姬渊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到了怀中玉人的变化,语气变得关切起来: “非烟,可是那蛊虫又发作了?想那陶陶人果真可恶,居然想出如此下作手段逼我罢手,待我拿下之后势必屠城以戒!” “非烟”身子接连再颤,姬渊只当是蛊虫发作,不敢再作打扰,只是临走时留下一句: “这是东荒赵虏送的一个小玩意,你近日身体不便,拿来解解乏也是不错。” 待姬渊离开这里,“非烟”才猛然抬头,看向房门的目光满是恨意。看着姬渊丢来的那个小巧机关,狠狠地掷于地上,兀自不解气地盯着姬渊最后出现过的位置,似乎能用眼神将其千刀万剐。 一旁的侍女默默捡起小机关,在“非烟”不曾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放在床头,只装作无事发生。 回复: (刚发了一遍好像被吞了,这是补发) 三 “非烟”依旧压低着声音,伪装成那莫须有的大妖: “呵,你们人类果真狡猾,那姬渊对你视若珍宝,你却说你和他毫无关系……你真当我们大妖都是那没脑子的荒兽一类吗!” 声音到最后,已多了几分怒喝之意,惊得真正的非烟泣涕珠连,忙不迭解释道: “那姬渊与我是真心相爱,但我对他却并无多少情感。少时的承诺只不过是我随口一言,谁知他居然能成为这大楚王,还亲自将我带回宫殿,言道夺下天下便立我为后,如此善事我岂有不应之理?不过这统一天下剿灭陶陶皆是他一人所为,与我并无半点关系,还请饶恕……” 话到最后非烟已是言语混乱起来,不过“非烟”还是听懂了她言语间的意思。不过正是如此,才让他惊得不知作何表情。 这非烟看似有天人之姿,实则是一目光短浅、在乎些蝇头小利之人,白白糟践了上天赐予她的这副容颜。 不过他可不在乎非烟与姬渊的感情纠纷,只需用这身子杀了姬渊,大楚便不攻自破。梁赵遗人伺伏在大楚各地,只要大楚稍有变数便会一拥而上,将这偌大国土瓜分地一干二净。不用陶陶之国介入,“非烟”也乐的清净。 念及至此,“非烟”也收了再打探下去的心思,只是低声叮嘱: “即是如此,我便不计较与你。不过这姬渊的性命,我是非取不可的。退了大楚军队,我才能接着汲取那陶陶之城的精气,早日突破封印。到时你若不知去往何处,便来陶陶城外一羊山上找我,我自会给你安排住所。” 反正身份是随意编排的,再多胡言几句也算不了什么。那非烟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依“非烟”所言,静待她杀死姬渊。 “非烟”一边暗叹二人这宛如金纸蜡画般的感情,一时身体虚弱倒也不好起来,便顺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姬渊驾马狂歌,非烟莺声燕附。疾驰的骏马踏碎沿途草叶,留下一路朗笑满地娇呼。 “唔……我怎会……做这样的梦……” 日上三竿时,“非烟”正从床上爬起,朦胧睡眼多了几分俏皮,把正赶来的姬渊看的又是一呆,急忙放下手中的小巧玩件,迎上去扶住尚在懵懂的“非烟”,口中满是嗔怪: “你看看你,身负诅咒还擅自乱动,伤了身子又可如何是好?” “非烟”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稍有些不舒服,稍后想到抱住自己的那个男人,这不舒服更变成了嫌恶。 然而有了昨晚的教训,“非烟”只能舍了挣扎的念头,只是在姬渊怀里轻轻晃了晃,其中的撒娇意味更浓。 姬渊脸上滑起一丝笑意,口中更是轻声道: “昨日我已为你从崤山以东请来这大荒资历最深的大巫,不出半月便能赶过来为你祛蛊。到时我便拿下那陶陶,早日完成我们的承诺。” 听到陶陶二字,“非烟”的身子猛地一颤,姬渊几乎是一瞬间就感到了怀中玉人的变化,语气变得关切起来: “非烟,可是那蛊虫又发作了?想那陶陶人果真可恶,居然想出如此下作手段逼我罢手,待我拿下之后势必屠城以戒!” “非烟”身子接连再颤,姬渊只当是蛊虫发作,不敢再作打扰,只是临走时留下一句: “这是东荒赵虏送的一个小玩意,你近日身体不便,拿来解解乏也是不错。” 待姬渊离开这里,“非烟”才猛然抬头,看向房门的目光满是恨意。看着姬渊丢来的那个小巧机关,狠狠地掷于地上,兀自不解气地盯着姬渊最后出现过的位置,似乎能用眼神将其千刀万剐。 一旁的侍女默默捡起小机关,在“非烟”不曾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放在床头,只装作无事发生。 回复: 四 太阳东升西落,辗转着就过了三日。 “王后,你近日身子才刚刚养好,又有邪蛊在身,还是稍事歇息,这些事就交给我来吧……” 一名侍女一脸急切地盯着面前轻裳素服的女子,几欲伸手将其阻拦,却又不得不顾忌到后者的身份,只能起了又落,仿佛皮影戏里的影像。 一旁的“非烟”自是没有理会这名侍女,手中的食材辗转腾挪,不多时一份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伍食汤便新鲜出锅。旁边的侍女纵使明知这是不敬的行为,却还是忍不住吞咽了几次,而后才反应过来,轻声训斥自己几句,匆忙退到一旁。这是王后为王上特意准备,自己一小小侍女岂敢染指? 因此,她也就没有看到“非烟”烹好汤食后的充满诡异气氛的手印。时而如飞鹰扑猎,时而如毒蛇探刺。 《巫蛊术•涛涛•窍蛊》有载:以伍食之羹,佐五凶之气,食之五窍具失,魂魄皆逸,不得轮回。 “非烟”的巫蛊手段并不怎么高深,但不妨碍她用出一个有七八分能力的窍蛊来。单单看她面含笑意,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下如此毒手。 施完蛊术,“非烟”的身子也有了几分虚弱,不过她也只是轻轻拭去额头的细细汗珠,端起伍食汤向着姬渊的大殿走去。一旁的侍女急忙跟上,生怕王后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一家老小全都得为其陪葬。 来到大殿,侍女三步并作两步为“非烟”推开殿门,“非烟”抬头,恰好与姬渊对视一眼。后者眼中的微愠在须臾变为欣喜,而“非烟”只觉得厌恶,然而一丝莫名的情感从心头升起,这让她更加烦躁起来,不过也不能在姬渊面前表现出来,只能按下心中的情绪,端着伍食汤不疾不徐地向着姬渊走去。 来到桌前,“非烟”轻轻开口,声音中满是温柔: “近日忙于征伐,想必也有几分疲累罢。正好今日煮了些汤食,你也好补补身子。” 姬渊轻轻点头,伸手试图将伍食汤接过,口中疼惜之情几乎满溢: “你也是,身子才刚刚有了点好转就如此闲不住,怎能让吾放下心来?” 看着二者的手逐渐接近,“非烟”眼中的狂喜之色愈发浓郁。然而在姬渊快要接过那伍食汤时,“非烟”右手猛地一抖,那伍食汤伴随着两人惊讶的目光猛然坠地,破碎的瓷片带着些汤水四处飞溅,落得二人鞋面上、裙袍上、地面上满都是滚烫的汤汁。 姬渊顾不得一身汤水,只是焦急地坐起,搀扶住还处于呆滞状态的“非烟”,急切问道: “非烟你可是身子又不适了?吾早说过你身具邪蛊不宜四处走动,你还……唉……真是,让吾如何说你是好……” 转向侍女时,春风十里就立刻变为了胡天八月: “还不过来侍奉王后回去休息?莫不是真已经成了僵尸木偶,让吾将你们遣去坟墓之中?” 一旁也已经吓傻的侍女一个激灵,连忙从姬渊手中接过“非烟”,小心翼翼搀扶着“非烟”回到她的寝宫当中。 这时的“非烟”已经回过神来,只是挥挥手遣散侍女,口中声音虽低,却已经充满了凉意: “小姑娘可真是狡猾之极,我这大妖都被你骗了过去……你口口声声说与姬渊并无感情,今日怎地行如此不齿之事,坏了我的计划?你真当我不敢杀你不成?” 灵魂中,属于非烟的那道灵魂浮现出来,只不过魂魄淡了些许,人也显得失了几分精神。面对“非烟”的质疑,她倒是寸步不让: “你食言在先,怎能怪我不讲信用?” “何出此言?” “非烟”闻言倒是一愣:自己这食言在先是从何而来?自己可从未对她的灵魂做过什么…… 另一头,那真正的非烟虽然虚弱,说话倒也毫无断续之意: “你那日在睡梦之中,吞食了我一段记忆,不然我的身体怎会如此虚弱?照如此下去,我迟早会被你蚕食,果然人妖殊途,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信任你这大妖!” 说罢,这非烟的魂魄竟然自行隐去,任“非烟”如何互换也不再显露,这倒让“非烟”有些顾忌,不知那非烟说的是真是假。 不知想到什么,“非烟”开始轻轻回顾起自己的记忆,果不其然在记忆的尽头,多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正是姬渊踏马狂歌的那一段。 更让她觉得恐惧的是,她看到姬渊的那一刻,除了八九分嫌恶外居然还有一分甜蜜?这怎能行?姬渊是自己国家的仇敌,怎能被这身子主人的记忆所影响? “非烟”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份甜蜜甩出脑海,但这份情感却越来越清晰,直让“非烟”忍受不住,一头躺在寝宫的床上,什么也不去想,直至再次进入梦乡。 回复: 相比起开新坑,我还是更喜欢你的斗破和天下第一刀。史莱姆作为爽文来说也很好看,所以现在有考虑补补旧文吗 ... 最近在试图改变文风,老文实在是不太想动了(而且老文写着费身体/doge) 回复: 五 忌惮着非烟在有什么动作,“非烟”这几日也收了那些小伎俩,专心吞噬起非烟的灵魂来——这也是那日非烟提醒自己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具身躯只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发挥全部功能,被这女子干扰着就永远不可能成功将姬渊击杀。 也就是这日升日落云卷云舒之时,“非烟”的大脑渐渐浮现出越来越多的记忆。那不是生搬硬套,仿佛天生就有这些记忆似的。 寻一酒肆,取二三杯盏,浅饮四五六杯,银龙舞七八九点,十剑轻狂; 裁十素匹,坠八九流苏,云移七六五步,玉簪垂四三二寸,一袖婆娑。 “非烟”贪婪地吞噬着那份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将那些爱恨纠葛统统纳为自己的所有物。身体里,那女子的魂影愈发单薄迟钝,似乎她的存在也随着记忆被转移到“非烟”的身上。 如此辗转十余日,非烟的存在已经彻底被抹除,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能被“非烟”模仿出来,看不出一丝破绽。非烟的存在,已经被“非烟”全部替代。 然而她不曾想到的是,随着这记忆被吞噬,那份属于非烟的感情也全部被“非烟”所继承。 人有七魄,掌管七情。而这非毒,掌管的情感名为“爱”。 非毒离了身体,这份感情便被无限放大,继承着非烟对姬渊浓浓爱意的“非烟”甚至比原来的非烟更甚。 是的,非烟与姬渊的爱情,从来都不是谁的一厢情愿。 竹马配青梅,两小无嫌猜。 那日非烟对“非烟”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稳住后者的权宜之计罢了。遇到自己不能力敌的大妖,非烟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将姬渊远远推开,避免他被因为自己而被别人威胁。能被姬渊看中并纳为王后的女子,又岂是“非烟”想象的那种庸俗女子? 可惜非烟如何冰雪聪明,终究是一平凡女子。在“非烟”这种巫蛊手段的情况下,终究是毫无抵抗之力,先一步进了归墟。 感受着脑海中非烟与姬渊的种种,本该对姬渊恨之入骨的“非烟”却留下一行清泪。“非烟”本人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些,慌忙用双手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然而这泪水止不住的流下,任其如何拭去,总有更多的泪水覆满。 突然房门的枢纽嘎吱作响,“非烟”来不及整理仪容,只能用衣袖沾过脸颊,才用朦胧的泪眼看向来人。 姬渊见“非烟”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顿时泛起心疼,上去轻轻揽其入怀,口中轻声道: “可是那蛊虫又在作妖?不过十日那大巫便能抵达,到时必然解了这邪蛊,到时那陶陶国必然如土鸡瓦狗,屠城以祭!” “非烟”在他怀中失了动作,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其他原因,并无一点反抗的念头。二人就这么静静等待着,等那夜色渐浓。 是夜。 “非烟”静静躺在床上,目光间却看不到一丝睡意。她深知今晚是她最后的机会,待到明日彻底吸收了非烟本人的意识,自己就彻底无法对姬渊下手。 轻轻打量着四周,发现侍女们皆已沉沉睡去后,“非烟”飞速地从床上爬起,取出自己偷偷打磨了十日之久的骨刃,揣入袖中轻轻向着姬渊的房间走去。 悄悄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姬渊的睡颜。那张本该可憎的面容却变得柔和起来,与记忆中那张轻狂的笑容渐渐重合在一起。 手中的骨刃高高举起,却迟迟落不下来。突然床上的姬渊一声梦呓,惊得“非烟”抛下斩杀姬渊的念头,夺路而逃。 就在“非烟”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姬渊的双眸毫无征兆地睁开,一对瞳孔里满是凛冽。看着“非烟”远去的背影,姬渊表情不知是悲是喜,只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非烟”一路狂奔回到寝宫,心里面满是绝望。她知道,自己最后的机会已被她亲手葬送,迎接她的,将是陶陶城数万人的尸体和一片看不到生机的焦土。或许一年后这里能新起一座城市,但那是大楚,不是陶陶。 即使夜色深沉,陶陶城的青年还是急忙请来大巫。向他阐述事情的经过后,青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 “大巫,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陶陶城不能灭……陶陶百姓……不能灭……” 大巫抬起右眼皮轻轻一蔑: “君上,当日那非毒离体之日老朽便预感到今日的存在,实乃灵魂之故,怨不得君上。” 大巫顿了一顿,继续道: “不过事已至此,老朽也是无计可施。大楚军队百万之众,实非老朽一己之力可阻。” 青年颓然坐在原地,当日的豪言壮语有多激昂,今日这绝望就有多浓烈。想不到自己的败势来的如此之快,一城愿力最终还是不敌天地间的法则。 非毒为爱而生,除了爱意似乎容不得其他杂念。 眼见着大巫不再做声,青年再怎么绝望也只能起身做告辞,只不过颓然的背影与当日已是判若两人。 第二日。 “报!那陶陶国国君陶苏亲率五千军士,阵前叫战!” 姬渊静静地听着下面兵士的禀报,不悲不喜。余光瞥了一眼有些坐立不安的“非烟”,逼退后者那略显慌乱的眼神后,从王座上站起,披挂着一身的衣甲,淡声道: “吾今日亲自上阵,为王后亲手献上这聘礼。” 兵士觉得并无不妥,君上的骁勇已是人尽皆知,死于他手下的名将已超过两手之数。所以君上亲自上场,这战争的胜算已是到了十分。 只有那“非烟”心里一颤,觉着姬渊已经察觉到什么,不过也只是猜测,断然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来。而且她不敢说的是,她的心里也隐隐期待着姬渊能赢下这场战争,将陶陶古国送与自己。那国民的生死,说不定就由自己决定了? 话分两头,这边战场上,姬渊已与那叫做陶苏的病弱少年对上了阵。双方兵士先一步厮杀在一起,姬渊盯着面前那病弱的少年,眼神中那丝慌乱,让他生出一种熟悉感来。 不过那陶苏可并不这么想,拍马冲向姬渊,手中君子剑直取姬渊面门。姬渊眉头一皱,龙渊自右拔出,迎上了陶苏的君子剑。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传来,姬渊脸色一愣,似乎觉得这陶苏的功夫还不如一个普通兵士。而那陶苏胸脯中剑,略微一愣后便满是解脱: “果然我这功夫……挡不住你一剑吗……” 陶苏看着姬渊,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这一剑刺穿了他的肺腑,余下的三魂六魄皆以逸散出来,那本应受到操控的非毒一魄反客为主,“非烟”的情绪占据了陶苏的身体。 姬渊面色冰冷,不知这陶苏是何意。 “是《终南》吧?” 姬渊又是一愣,不知这陶苏为何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陶苏见他一时未曾想到,柔声提醒: “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姬渊的面色终于变了,他想到了一件东西:那赠予“非烟”的机关,正是来自赵国的终南。 “你……” 姬渊出声道,却见那陶苏说出那么长一段话仿佛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只是提着最后一口气,缓缓道: “今日我献出这陶陶国国君的位置,来换这陶陶一国的安宁,如何?” 这话似乎也没指望姬渊能够回答,问完这句,陶苏的身躯就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在地上。从他的表情来看,竟无一丝怨恨。 姬渊沉默片刻,任周围如何厮杀,只是转身走向楚军大营,头也不回。 回复: 终 天元八年,大楚破陶陶关,弑陶陶王陶苏,然不屠一人,只是免去了他们的官职。 朝中文武皆为自己的性命抱住而庆幸不已,而那当日与陶苏辩论最激烈的年迈文官在听闻陶苏战死的消息后,一头撞死在殿前石柱上。 那当日和他争辩的武将,收了他的尸首,为他立了座孤坟。两三瓜果,一坛廉酒,如此而已。 原陶陶大巫路过于此,在这孤坟前停留片刻,目光打量着尚未散去的三魂七魄,沙哑的声音难得有了点喜悦的情绪: “倒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鬼魂……老朽也是时日无多,收一弟子倒也是件好事。” 伸手从坟头掠去三魂七魄,大巫继续蹒跚着向前走去。 大楚宫殿。 非烟半躺与床上,手中翻看着一本《诗经》。那《终南》被放在一旁,由姬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 终究是耐不住寂寞,姬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 “好你个陶苏,占了王后的身子不说,还不许吾动你一分,今日已是大婚后的第五日,你让吾如何耐得住寂寞?” 非烟闻言头也不抬,只是轻轻道: “本体受损,灵魂自然要静养几日。那么多年你都耐过去了,还差这几天不成?” “那不一样……” 姬渊话题一转,带着些许威胁: “吾王后被你所弑,你那陶陶国吾也为你留下,你真就无一丝报答之意?” 非烟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柔声道: “我这后半生,不也是赔偿于你了?今后日子还长,不必急于这两三日。” 姬渊有些吃瘪,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过身子却在向着非烟靠近。猛地,姬渊将非烟按倒在床上,口中带着急迫: “吾却是不管,你修养也有五日之久,今日吾必然得先拿点甜头来……” “姬渊你做什么!” 非烟一声惊呼,后半截被吞在了丝被中。手中的《诗经》掉落在地上,被风吹拂着翻到一页。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夭》完) 回复: 感谢你的创作! 短小精悍的故事,利用好TSF呈现出家与国、情与爱的纠葛,意外地对我胃口。 女主的矛盾冲突 ... 谢谢你的评论,下一篇文或许会加点福利什么的?《妖道》正在构思大纲,过几天就会发布😏😏 回复: 我怎么觉得姬渊不是很爱女主啊,应该是猜到女主被附身了,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啊。感觉这感情也不像是青梅竹 ... 其实应该多写点的,但是写到中期就崩了,只能草草结尾😔😔 回复: 剧情有点可惜了,文风蛮好的。希望下次能更好吧,加油吧。 谢谢你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