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万里蓬莱仙路,八亿万里归墟,天山脚下龙窟。 白衣书生美人皮,人鬼殊途结桃枝,市井少年堕妖道,天生龙子入棋局。 回复:        第一章  七万里蓬莱仙路   江南西道,江右饶州,浮梁县白鹿书院里,三尺讲台上站着一位白衣书生。   书生面容白净,五官清秀端正,头发用蓝色丝带系起,手捧书卷,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那些不过十四五岁的学子。   学子们都倒在桌上昏昏欲睡,他无奈摇头叹气。   在沉思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白虎通义,弯下身子,从讲台下的书堆中摸出一本古书。   古书残破不堪,只剩下上半部分,仅剩一半的古书上还堆满了灰尘,甚至还有一股霉菌的气味,是堆放在讲台下很久了。   白衣书生丝毫不在意,用手轻拍古书,抖掉灰尘,露出古书的封面,封面上印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山海经。   白衣书生嘴角勾勒,眼中神采流转,看向台下的学子们,带着笑意开口道:“今天我们来讲讲山海经。”   听到书生的这句话,台下的学子们纷纷提起精神,目光炯炯望着台上的白衣书生。   这其中最兴奋的莫过于夹在中间的白岐,他连忙从桌子上爬起,挺直了腰板,竖起耳朵,期待的望着书生。   白岐今年刚刚束发,算是这群孩子中最年长的一个了,但生性贪玩的他对于书中那些晦涩难懂的语句提不起半分兴趣。如果不是父亲敲着竹板把他逼到书院里,他根本不可能踏足这里。他几乎反感书院里所有的老师,除了眼前这位。这位老师是两周前来到书院的,他总是一身白衣,似乎他只有这么一套衣服,很奇怪。不过白岐喜欢他的一点就是,他总会给白岐他们读一些有趣的书籍,比如列子,山海经。上次讲课,他就给白岐他们读了列子,对于列子的内容白岐还记忆犹新,那五座仙山以及归墟深深吸引了白岐。   看见面前这群一瞬间像是打了鸡血的孩子们,书生苦笑不得,摇了摇头,翻开山海经的第一面,南山经。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瑶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整个庭院里只能听见书生洪亮的声音,所有的学子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似乎沉浸到书中描绘的世界中去。 ………………   “先生!先生!”刚下课,白岐就匆忙离开座位,赶上书生。   书生偏过头,注意到身后的白岐,转过身,望着白岐疑惑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他一眼就认出白岐,因为书院其他老师经常在他面前常提起白岐,所以对白岐印象深刻,如果他没记错白岐似乎不是好学的学生,不知白岐所为何事。   白岐直愣愣看着书生,小脸憋得涨红,话到嘴边,却激动的说不出口。   书生一点都不在意,耐心等待着眼前的少年,他并不着急。   白岐好不容易理清思绪,激动开口“那个…那个…先生您上次说的…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这五座仙山真的存在吗?”   书生恍然大悟,看着面前神情激动的白岐,含笑开口道:“当然存在,我就是自蓬莱而来。”   听到这句话,白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小口,不敢相信,心中又冒出了更多的疑问。   白岐更为激动,小手攥紧,满怀期待问道:“先生,那仙人真的存在吗?”   自白岐记事以来,对于仙侠鬼怪之事就格外上心,平日里他也经常搜集这一类的读物,久而久之,便对书中世界有了向往。但无论是身边的父母,亲戚还有周边的邻居,甚至连身边的同龄人都不停告诫他,这种东西并不存在,劝他早早打消念头,专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当个地方官,娶妻生子。但白岐对于这些话,总听不进去,他一直坚信仙人一定存在,他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   听到白岐的疑问后,书生低头沉思片刻,迎上少年期待的目光,微微颔首道:“仙人确实存在。”   得到书生答案的白岐此刻兴奋的就要跳起来,但望着一脸严肃、欲言又止的书生,他又压制住内心的兴奋,先生还有一些话要对他说。   书生犹豫片刻,开始在庭院中踱步,面容有些挣扎,面向白岐还是开口道:“蓬莱有座仙山高耸入云,仙山常年被云雾笼罩,云雾深处常有鹤鸣,人影。传言仙山之上便是天宫,到达天宫就能成仙。但从未有人到达山顶,每年攀山和摔死都不少。曾经有人攀山三天三夜,但始终不曾见到山顶,在那之后攀登仙山的人就开始日渐稀少,那条山路在蓬莱被称作仙路。”   白岐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也对蓬莱仙山产生了无限遐想。   书生此刻停顿了一下,目中透露留念,又继续说道:“在十余年前,我还是孩童的时候,曾攀登过仙山,我也不知爬了多久,直到我精疲力尽,看向身后已是云雾缭绕,看不清地面。那时我惊慌失措,失足从山上坠落。是一位仙人乘着仙鹤救了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仙人,却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仙人。在那之后我曾无数次想要攀登仙山,再见仙人,但整条仙路都被云雾环绕,没有人再能走进仙路。而五年前,整个仙山都消失了,仙山消失之后我就从未在听过有关仙人的消息,似乎从那时起所有的仙人都消失了,蓬莱也在没有什么能够让我留恋的,唉……”   随着一声叹息,书生叙述完所有的故事,他的眼里有着藏不住着失望与落魄。   仙路和仙山消失了?所有的仙人也都消失了?从先生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对于白岐来说是颇为沉重的打击,不禁垂下头。   白岐鼓起精神,暗中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至少仙人真的存在过,不是吗?   此时,书生从袖口掏出一块形状圆润的石头。石头像是精心打磨过,散发灵气,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孔洞。   白岐支楞着脑袋,疑惑看着书生,不知道先生为何突然拿出一块石头。   书生深吸一口气,将石头轻放嘴边,在白岐惊讶的目光中,石头发出声响。不似笛声清脆,不似钟声厚重,介于二者之间,有悠扬飘渺的感觉。   白岐听着声音,渐渐出神。   此时,声音越发缓和,夹杂更为浩荡的声响。   自幼便生活在江右的白岐从未听过这般声响,像是水声,但更为浩荡。白岐只觉这声响游心骇耳,心中浮想联翩,脑海浮现画面,数亿万里汪洋大海,海中有无底之谷,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全都汇集到这无底之谷里。   声音戛然止息,白岐过了半响才回过神,直愣愣地看着书生道:“先生,那是什么?”   看着白岐震惊的样子,书生笑了笑,说道:“那是归墟。”    回复:         第二章   三生三世结缘绳   浮梁县,天微微亮,街道巷子里就已人声鼎沸,青石板路上熙熙攘攘。而就在其中一条名叫夕水巷的巷子里,一间普普通通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悲鸣声。   院子里,白岐面红耳赤,慌慌张张,一只手捂着屁股,上窜下跳。白父吹胡子瞪眼,左手提起板凳,右手握住青竹板,大步向前,紧跟在后。   白岐目光扫到一旁粗壮的桂树,桂树约有两丈高。白岐回头看着满脸怒气的身影,急中生智,一咬牙,三下五除二便爬上树干,蹲在树枝上。   白岐在心中吐了口气,这下总算是可以休息片刻了。   昨日从书院回来,先生便将那石头塞给他,白岐多次推辞,觉得这太过于珍贵。但先生只是笑了笑告诉他,这样的石头蓬莱遍地都是,并不值钱,他离开蓬莱的时候带了两颗,赠予白岐一颗,他还有一颗。眼见推搡不过,白岐只能满心欢喜的收下了,一路上都在把玩,直到回家还在把玩石头。白父白母见石头圆润奇异,心生疑惑,向白岐询问石头的由来,白岐未做隐瞒,将一切如实交代,在这之后白父白母也未做多问。但没想到白岐竟对石头着了迷,一夜未眠,白父心生怒气,平日里也对白岐积累了不少不满,这回刚好全爆发出来了。   白父站在树下对着白岐,直眉瞪眼,咬牙切齿,说道:“小兔崽贼!在学堂里不读书,天天捣鼓那些没用东西,你给我下来,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此时白岐也是怒从心生,胸中提起一口气,张口喊到:“那些不是没用的东西!”   白父横着眉毛,心道这小子还敢顶嘴,不得了了。又是恼火,打算给他点教训瞧瞧。   白父放下手中的竹板,回到屋中,片刻又从屋中走出,右手中还握着一颗圆润的石头,举起石头,作势就要砸下。   看到这一幕,白岐沉不住气了,瞪大眼睛,惊呼:“那是先生留给我的!”   白父怒极反笑,举起石头,狠狠砸在石板上,望着白岐道:“这不是你的宝贝吗,今天我就把你的宝贝全砸了,我看你还捣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石头被狠狠砸在地上,夸嚓一声,石头碎开,碎石散落一地。   白岐张大嘴巴,想要出声,喉咙却已无气,呆滞看着这一幕,心中委屈又是愤怒,眼眶微红,恶狠狠瞪着白父,一时无言。   这时隔壁院落,墙沿上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直勾勾看着他们,清澈的杏仁眼中透露着困惑,问道:“白岐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白岐偏过头,看向小脑袋,眼神逐渐柔和。这个扎成小抓髻的小脑袋是邻居的孩子,名叫曲蒹葭,蒹葭取自诗经,但自己喜欢叫她小脑袋。小脑袋不过豆蔻年华,平日里总喜欢屁颠跟在白岐身后,白岐说什么她都相信,也是身边唯一愿意听白岐讲仙侠鬼怪故事的人,原本白岐打算将石头带给小脑袋把玩把玩,只可惜…   白岐扯着衣袖抹一抹眼睛,从树枝上站起,双脚向后一蹬,便朝着小脑袋腾空而起,两只手臂牢牢抱住墙沿,面对小脑袋咧嘴一笑,“小脑袋,我们一起走吧。”   小脑袋更加疑惑了,问道:“白岐哥哥,你要去哪里啊?”   白岐双臂用力,侧身翻上墙沿,对着小脑袋神秘一笑,道:“这个一会再告诉你。”   突然,“咔嚓”一声,白岐身后庭院中那棵桂树枝干折断了。   这时,白岐回头,笑容满面,指着断去一截的桂树,对白父说道:“父亲,您看,我折桂了。”   白父还未反应过来,白岐一把抱住小脑袋,向前跨出一步,跳下墙沿,落在夕水巷中。 …………………   白岐牵着小脑袋的手,穿行在巷子里,浮梁县的巷子也就七七八八,早就让白岐给摸清了,闭着眼他都能够走通。   小脑袋紧跟在白岐身后,抿着嘴唇,加快步伐,两只小手攥紧,生怕被白岐落下。   不知何时,前方视野变得开阔且明亮。   白岐心中微动,再一个右拐就到了。   巷尾转角处,白岐故作潇洒,挥挥衣袖,向右转身,眼中却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来不及停下,迎面撞上一柔软之物,熏香扑鼻。   那人未移动半步,白岐却被弹飞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脑袋匆忙上前,扶起白岐。   白岐摇晃脑袋,面向前方定睛一看,是一位姿态婀娜,面容妖娆的美妇,身着赤红宫装,手中捏着一把团扇,团扇绣有一只禽鸟,状似野鸡却通身赤红。   白岐瞧着面前美妇黛眉紧缩,连忙道歉:“是在下失礼了,多有冒犯,实在抱歉。”   美妇并未多言,褶皱眉头,轻轻颔首,径直越过了白岐,一路向西。   望着美妇离去的背影,白岐低头陷入思索,方才他在撞上妇人时,妇人竟纹丝未动。而且嗅觉灵敏的他,在熏香之中嗅到一丝潮湿气味。   白岐猛然抬头,美妇早已远去,无奈将念头作罢,心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去那。”   但当他准备瞥一眼小脑袋,却发现小脑袋人不见了。   此刻白岐心急如焚,环视四周。这儿是白马道,是浮梁县最大官道,从东城门直通县衙,无论是出城还是去县衙都要走这条道。这儿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在白马道上走散了,可就不好找喽。   小脑袋并未走远,正站在冰糖葫芦摊前,眼巴巴的望着小贩。   白岐瞥到不远处的小脑袋,快步走到小脑袋跟前,用力敲了敲小脑袋的脑袋瓜子,装作恶狠狠的样子道:“让你乱跑。”   小脑袋两只手捂着脑袋,小嘴翘起,眼巴巴看着白岐,眼睛蒙上水雾,委屈说道:“冰糖葫芦…想吃。”   看见小脑袋这副模样,白岐无奈叹气,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   “小贩,这糖葫芦多少钱?”   白岐将手心处铜板掂量两下,白岐囊中羞涩,这些不多的铜板现在可是他的身家性命了。   小贩瞧着有客人,看上去气质不凡,脸上堆满笑容,微微蜷缩身子,伸出四根手指,“爷!不多,四文一个嘞。”   白岐瞪大眼睛,没好气的说:“四文?最多两文。”   小贩顿时板着脸,一脸不乐意,道:“三文,不能再少了。”   白岐瞅了一眼一旁委屈巴巴的小脑袋,心中颇为肉疼,苦着脸,攥着三枚铜板,递给小贩。   接过铜板,小贩勉强撑起笑容,麻利抽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小脑袋,“客人,您的冰糖葫芦。”   看着拿着糖葫芦,眉欢眼笑的小脑袋,白岐无奈摇摇头,又瞄到小贩摊前挂着一根红绳,又细又长。   他灵光一闪,指着红绳对小贩问道:“这东西能不能一并送给我。”   小贩眼珠子咕噜一转,面上装出心疼的样子,道:“这可是我昨日上山求来的,看客官喜欢…两文钱卖给您,怎样?”   白岐褶皱眉头道:“一文。”   小贩立马喜笑颜开,连忙说道:“好!一文就一文。”   白岐拿着红绳,将一头系在自己左手上,走到小脑袋跟前,示意小脑袋伸出右手。   小脑袋伸出右手,疑惑问道:“白岐哥哥,你要干嘛?”   白岐用红绳另一头圈住小脑袋的小手,系了个绳节,装作凶恶的样子,吓唬小脑袋说:“这东西叫结缘绳,这可是仙人留下的东西,用这绳子绑在一起的人,三生三世都不会分离。” 回复:            第三章  白马道上   浮梁县城不大不小,算是上县,三公里左右大小,两千五百来户人家。县城里按方位划分城区百姓,大户人家和高官厚禄子弟大多扎堆于中心城区,殷实人家大多分布在南城区与东城区。西城区与北城区则多数是一些贫苦人家与读书人。白岐一家落于东城区,祖辈开始就一直从商,主要做布匹生意,生活殷实。至于白衣书生,姓方名鸿飞字文轩,是一位秀才,十余日前才来到浮梁县,暂居于西城区。   西城区,观前街一处院落,方文轩坐靠床沿,怀中抱着竹制书箱。他直愣愣地看着书箱,沉寂许久,打开书箱,书箱里裹着一层黑布,再掀开黑布,赫然放着一叠肉色褶皱“衣物”,看上去像是一张完整的人皮。看着这叠人皮,白衣书生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半响,屋内传来一声叹息,“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方文轩终于是背负书箱,推开房门,走出小院。   出门向左,一直沿着街坊巷子走,前方不远处便是白马道。   刚到白马道路口,方文轩就遇上一个小男孩,男孩叫卓然,还未到束发的年纪,是书院的学生。   卓然手捧一本古书,一叠信纸,跨着大步,飞奔到方文轩面前,将古书交付方文轩手中,面色恭敬道:“先生,这是我上次向您借的书。”   方文轩接过古书,古书只有一半,这是他两日前借给男孩的西山经,是山海经的下半部分。   卓然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我父亲让我去给王叔送信,今日…就不去学堂了。”   方文轩轻轻摆手,示意无事,盯着少年郑重说道:“不去学堂无事,但路上千万小心。”   卓然道谢,而后不做逗留,迈着大步,沿着白马路向东远去,健步如飞。   方文轩看着少年远去,直至消失。   他回过头,沿白马道一路向西,白马道的尽头便是白鹿书院。   陡然,方文轩停下脚步。   两三片树叶从他面前飘落下,树叶青翠欲滴。方文轩轻捏住树叶,叶子表面覆盖一层水雾。他抬头望天,云彩暗沉,浓厚且庞大,丝丝缕缕,如同马鬃。这是积雨云,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方文轩不做停留,加快脚步,要在大雨来临之前赶到书院。 ——————————   卓然攥着一叠信纸,大步流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跑到东城门。   东城门旁站着两个守卫,一胖一瘦,胖的高,矮的瘦,穿上一身戎甲往那一站,都是雄姿英发,气宇轩昂。这两人在浮梁县当了七八年的守卫了,街坊邻里也都认识,平日里对于卓然也是颇为照顾。   蓦然,胖守卫叫住卓然。   卓然停下脚步,甚是不解。   胖守卫随手向卓然扔出一把油纸伞,意味深长道:“快下雨了,带上把伞。”   卓然手忙脚乱接过油纸伞,抬头看向天空,果然已是阴云密布,对着胖守卫作揖,感激说道:“多谢赵大哥,我一定尽快送回。”   胖守卫不以为然,摆手示意。   待到卓然走远,不知何时,瘦守卫已经走到胖守卫身旁,俯首低眉,对着胖守卫低声细语,“你说,那胜遇不远万里,从玉山一路向西,再往西边去的话,那可是…”   胖守卫恶狠狠的瞪了瘦守卫一眼,打断了他,“事非干己休多管!”   瘦守卫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   半响,城墙角落传来一阵动静。   瘦守卫偏过脑袋,看着远处城墙角落的老杨树,啧啧道:“你说,佛家讲的因果缘分真是玄之又玄,阴阳之隔都能给他们跨了。” ——————————   浮梁县龙川江,小石村青山古道旁,衣衫不整,面色红润的少女匍匐在彪形大汉大口喘着粗气。少女身段窈窕,有着一双桃花似的狭长眼眸,眼尾上翘,像一只年幼的狐媚。   伴随少女吐息,源源不断的精气从大汉口中飘出,又被少女吸入。少女的面色变得更加红润,而身下的大汉渐渐面黄肌瘦,血肉褪去,最后化为一摊白骨。   少女轻轻擦拭嘴角垂涎,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道:“三尾狐的身子就如此有趣了,不知神鸟胜遇又是怎样?”   三只狐狸尾巴悄然从少女背后探出。 ——————————   浮梁县中城区,青衣少年双手撑起脑袋,坐在县衙门口的石阶上。少年头角峥嵘,朱唇皓齿,丰神俊朗,身旁侍立着桃色百褶裙少女。   少女微微歪头,疑惑问道:“公子,这胜遇究竟想做什么?”   青衣少年嗤笑一声,轻蔑道:“她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罢了,那些人模狗样的秃驴也只能玩这一手。”   少女直勾勾盯着少年,还是疑惑不解。   少年摇摇头,不愿多做解释,长叹一声道:“大道五十,天道四十九,她不过是在争那一线生机罢了…而我又何尝不是条可怜虫…人生若晨露,天道邈悠悠。”   少女杏目圆睁,急切道:“公子和那畜牲可不一样!”   少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再多言,撑起脑袋,继续观望眼前的闹市,来来往往的布衣百姓。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山海经•西次三经“玉山,有鸟焉,其状如翟而赤,名曰胜遇,是食鱼,其音如录,见则其国大水。”    回复:         第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白岐牵着小脑袋的小手急急忙忙出了浮梁县,害怕城门守卫眼熟,两人没有大摇大摆从城门口走出去的。在东城门墙角落里立有一棵老杨树,据县里街坊说是老杨树有百年历史了。老杨树高大挺直,两人环抱宽,树根处木节交错。在墙角将根结掰开能看到贯穿城墙的小洞,小洞一尺半宽,被树根严严实实盖住。如若不是年前学塾的同伴领着白岐来过一次,白岐或许一直也不会发现。   出了浮梁县城后,白岐和小脑袋一路小跑,避开官道,扎进山野之间。 ——————————   卓然手提油纸伞,怀揣信封出了城门,沿着官道一路向东,王叔就住在龙川江旁小石村里。   小石村离浮梁县城不过十里路,两刻钟的脚程,不过小石村与县城之间隔了两三座大山,山路崎岖不平,曲折蜿蜒,周围灌木丛生,走起来十分吃力。   卓然沿着官道小跑到山前的岔路口,一条是崎岖小道,山路,不过七里的路程。另一条是康庄大道,官道,同山路相比要多绕十里的路程。眼见大雨还未来临,卓然决定先走小道,节省时间。   翻过一座山,走了一半路程的卓然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头顶乌云如墨,漆黑一团,天地间一片昏暗,不仅是远处的道路,就连身旁的灌木丛都看不真切。   疏次次林梢落叶风,昏惨惨长空蔽日云。   眼前是越发浓郁的昏暗,身后是沙沙作响的灌木林,卓然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牙齿打颤,全身哆嗦。卓然曾听祖辈们谈论过不少山中离奇古怪的事情,白岐也总喜欢在他耳边叨唠这些事,这大山所有诡异传说中最令他胆战心惊的莫过于狐狸精的传闻。      长辈们曾提及,在小石村旁的山落里藏匿着一只狐狸。狐狸身长半丈,身宽一尺,毛发呈桔黄色,有三条尾巴,常在夜晚或者阴雨天,化作千娇百媚的女子在山路间堵截男人。狐狸搔首弄姿,勾人心魄,一旦男人受到狐狸的魅惑,本心失守,就会沦为狐狸的傀儡,被它吸食元阳精气,化作一摊白骨。据白岐说小石村这只狐狸是从青丘山上跑下来的,不仅是这只狐狸,这天下所有的狐狸都是从青丘山上跑下来的。本就对狐狸精害怕的卓然更是对青丘山深感畏惧,想一想满山遍野的狐狸精,卓然就全身打颤。   卓然蓦然放下脚步。   前方道路一片黑暗,只有一袭青衣若隐若现。   那青衣由小变大,由远到近,变得俞发清晰。   此时卓然吓得面色如土,脑海一片空白,舌头堵住了,声音也窒息了,一瞬间愣住了,他看到那青衣后有三根尾巴在不停扭动。   空气中渐渐弥漫着奇异的草本花香味,这样的香气莫名让卓然心安,一瞬间逃离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了。   青衣主人的面孔逐渐清晰,一位绝色佳人,肤若凝脂,青衣半掩,春光乍泄。   佳人面若桃花,一对狭长的狐狸眼睛高高翘起,搔首弄姿,扭动屁股,缓缓走来。   卓然俨然已心神失守,从狐狸精身上传出的香气直往他鼻子口中灌,意识愈发模糊,此刻他眼中只存在这个身影,仿佛要烙印到灵魂深处。   而就在此时,卓然手中的那把油纸伞轻微颤动,发出一阵清脆声响,如同宝剑出鞘。接着油纸伞脱手而出,刹那间锋芒毕露,有游龙出海之势。   这纸伞如有三尺锋芒,将山林中黑暗刺破,顷刻间化作一道白光。   那狐狸精已是目瞪口呆,花容失色,但她还未反应过来,纸伞便裹着疾风,飞到面前,寒光乍现。   这一刺便是天明。   倏地,油纸伞停下,距离狐狸眉心不过一寸。   狐狸呆呆站在原地,不得动弹。   一团黑色瘴气从狐狸眉心飘出,渐渐没入伞尖。同时,青裳滑落,狐狸精的身形瘪了下去,眼睛空洞,化作一张皮囊,瘫倒在地上。   纸伞轻轻张开,缓缓飘落。 ———————————   白岐呆滞站在原地,如同木雕泥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不远处,是一片一望无垠的桃花海,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已是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   成片成片的桃树林,满山遍野,花开如火,散发沁人心脾的浓郁花香。微风吹过,粉色花瓣迎空飘洒,宛若一场桃花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小脑袋痴痴的望着桃树林,一脸神往。   白岐心中却甚是疑惑,暗中提起警惕,这条小道他走过不下数十次,但从未见过一株桃树,更别说眼前这无边无际的桃花林。   白岐抬头望着天空,湛蓝的天空空荡荡的,连个影子都没有。他暗中叹气又接着打量四周,神色渐渐凝重,这桃树满山遍野,密密麻麻,横在面前拦住了去往山顶的路,倘若贸然走进桃树林很容易迷失方向。白岐低头思索片刻后,轻轻摇晃还深陷美景的小脑袋,说道:“小脑袋,我们想办法绕开这片桃花林。”      小脑袋歪了歪脑袋,疑惑不解的点点头。   白岐刚刚下定决心绕开桃树林,脚下的地面突然颤动起来,与此同时桃树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眨眼间,面前的桃树林被分成两半,如同摩西分海,一条青石板路在桃树林中显现,笔直通向桃树林深处,在那里有一座桃花坞若隐若现。   白岐瞠目结舌,这般翻天覆地的广大神通,他只曾在书中见过,不曾想到能够亲眼目睹。他俨然不能自己,将之前的顾虑抛之脑后,一边拉着小脑袋的手,一边兴奋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家本领,在桃花林深处一定住着一位仙人…”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红的白的黄的绿的各种颜色在白岐眼中掠过,转眼白岐和小脑袋便身处桃花林之中。   白岐面前的桃花林中赫然立着一座桃花庵,桃花庵旁一株桃树上身着白衫男子醉卧着。男子鹤发童颜,仙风道骨,长发散在项后,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一手提着土陶酒坛,一手握着桃花枝,面色红润,醉醺醺的,口中还碎碎叨叨。 “世间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嗝…”   说完男子将手中的桃花枝随手甩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到了白岐的脑门上。 ———————————   县衙门口,青衣少年撑起脑袋,席地而坐,松懈散漫,一脸无趣。   陡然,少年灵光一闪,对着桃衣侍女皎洁一笑,“欢儿,我们去找那胜遇玩玩如何。”   侍女一脸严肃道:“少爷万万不可,万一出什么事,我可怎么和夫人交代,还记得夫人怎么对我们交代的吗,这次入世也只为让你增长见识,不易多生端倪。”   少年撇了撇嘴,暗道一声:“无趣。”   抬头静静观望,不久又垂下了脑袋,与此同时,不远处街道上一个雍容华贵,身着青粉间色裙丰腴妇人牵着女童。丰腴妇人身子微微发颤,突然停下了脚步。   女童望着妇人,疑惑道:“娘亲,怎么了?”   妇人摇晃脑袋,仿佛恍然大悟,对着女童皎洁一笑:“没事,继续走吧。”   女童歪了歪头,觉得娘亲有点奇怪,可有说不出哪里奇怪,孩童心性的她并未想太多,在看到前方的冰糖葫芦摊后又都忘却了。   半响,少年如同木雕一动不动。   侍女松下绷紧的脸庞,叹了一声气,轻道:“少爷,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可是顺运而生的龙子,胜遇那条贱命怎么能和你比。”   少年一直垂直脑袋,呆若木雕。   侍女有些诧异和疑惑,轻轻问道:“少爷?”   少年依旧无动于衷。   侍女察觉到了异样,急忙跨步到少年身边,一把握住少年的手腕。   片刻后,县衙门口传来一声怒吼。      “少爷!”   冰糖葫芦摊前,丰腴妇人紧紧盯着着冰糖葫芦,眼中神采飞扬,对着小贩大声说道:“来四串。”   小贩搓了搓手,蜷着身子,谄媚笑到:“客人一串五文钱,一共二十文。”   女童望着妇人,有些困惑,不知为何买这么多糖葫芦。   妇人毫不犹豫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扔给小贩。   小贩连忙接过碎银,放在牙中轻咬,顿时眉飞色舞,欣喜若狂,“客官大气!”   妇人并不理会,将一只糖葫芦递给女童,在女童惊讶的目光中,津津有味的吃起三串糖葫芦来。   在听到县衙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后,妇人会心一笑。 回复: 贴吧那位可以去发起点了,发这一股清流 只是随便写写的,练练手,毛病很多的,就光人物性格来说的刻画还不够鲜明。 回复: 楼主文笔不错,感觉楼主攒个几张直接上点娘哪里了 先在贴吧论坛写,写多了可能会试着发一下的 回复: 可算是把大佬你叫来了 来论坛压力大啊,大佬太多,瑟瑟发抖 回复:          第五章  白衣书生美人骨 白马道的尽头便是白鹿书院,远远就能闻到浓郁的墨香。书院外部清水白墙,灰白相间,清新明快。内部清水构架,装修简洁,素雅大方。既无官式雕梁画栋之华,也少民间堆塑造作之俗。   书院里是青石板路,小青竹零零散散分布在两旁,建筑与自然相映成辉,这儿便是书院园林,平日书院师生修身养性的地方。沿着青石板路深入庭院就能看到讲堂,那儿是平日讲学的地方。   讲堂坐北朝南,面阔五间,此时方文轩正手捧书卷,面向台下,一句一顿,铿锵有力,“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讲台下的学童摇头晃脑,一句一顿,跟着先生大声吟诵。只是这群学童中少了两个身影。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朗朗读书声。   一个魁梧汉子火急火燎,推门而入,正是白岐的父亲。此刻白父急赤白脸,已无平日里的从容淡定,推开门的一瞬间并未看到白岐的身影,转过头,急切问道:“先生,您知道我家白岐去哪了吗?!”   白衣书生愣了愣,摇头答道:“不知。”   魁梧汉子大失所望,胸中一口气泄出,身子垮了下去,就要瘫倒在地上。   方文轩赶忙上前扶起白父,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刻面容憔悴,萎靡不振。   就在这时,讲堂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男童,怯生生举起小手,“我…今日碰到过白岐哥哥。”   白父仿佛找到主心骨,提起精气神,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男童的小手,焦急问道:“你在哪看到我家白岐的?!”   男童手足无措,小手被汉子牢牢握住无法挣脱,眼珠蒙上水雾,可怜巴巴,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方文轩拍了拍汉子的肩膀,及时制止。汉子转过头,恍然大悟,连忙松手,弯下身子,赔礼道歉。   方文轩望着男童,温声问道:“你今日在哪碰到白岐的?”   男童揉着小手,可怜兮兮道:“今日…早晨…我在东城门…碰到白岐哥哥…他一个人溜了出去…”   白父拔起腿就要冲出去,方文轩一把按住白父,力气之大,魁梧汉子竟无法动弹。方文轩厉声正色道:“我同你一起,白岐,是我的学生。”   汉子回过头看着一脸严肃的书生,一时无语凝噎,面朝书生,有模有样,作了一揖。   书生提起书箱,捡起一把纸伞,同其他先生交代一番后,与汉子一起跨出书院,踏着白马道,一路向东。途中路过一个冰糖葫芦摊,一个丰腴妇人站在摊前,指着书生,大惊失色,惊呼,“美人骨?!”   书生只是瞥了一眼,将妇人面容刻入心底,就与汉子匆匆离去。   丰腴妇人愣在原地,神思恍惚,轻声呢喃:“美人骨,想不到居然长在男人身上了,天山那群小妮子这不得羡煞死。”   一旁的女童疑惑不解,问道:“娘亲,美人骨是什么,好吃吗?”   妇人眯起眼睛,望着书生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道:“美人骨可是世间罕见的东西。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   女童歪着脑袋,似懂非懂。   丰腴妇人收回视线,对着女童笑了笑,道:“娘亲带你去看山禽好不好?那可比骨头有意思多了。”   女童问道:“娘亲,山禽是什么啊?”   妇人道:“山禽就是山中的鸟儿。”   一听到可以看鸟儿,女童顿时眉开眼笑,手舞足蹈,拍手道:“我要和娘亲去看鸟儿!”   妇人嫣然一笑,满面春风。 ————————————   卓然迷迷糊糊,回过神来,就瞅见那油纸伞不知何时张开,倒在一旁,而狐狸精已是不见了踪影。卓然心生疑惑,心道,难不成方才都是幻觉。   卓然扶额走上前去,提起纸伞,更是惊异,入手便能掂量到这纸伞沉重了许多,洁白无瑕的伞面上更是多出了栩栩如生的龙形墨痕,仅仅两三道墨迹便点出了龙形,气韵浑然天成。   提起油纸伞,卓然也看到了藏在伞后的东西,一叠青裳与一张皮囊。   卓然寒毛卓竖,惊恐万状,险些摔倒,那张皮囊俨然是方才的狐狸精。   沉寂许久,卓然才勉强稳定心神,思索片刻,拾起青裳与皮囊,着手便能感知到,手心间肌肤般柔顺的触感,以及那入骨柔香。只是稍稍闻到香气,卓然便心神躁动,萌生穿上这皮囊的念头,这皮物仿佛是有灵性,勾引蛊惑着涉世浅薄的少年。   蓦然,两三滴小水珠落下,落在卓然眉心,接着细雨飘落,丝丝缕缕,缠绵不断。草木花香皆散尽在烟雨之中。   花香散尽,卓然幡然醒悟,一阵后怕,险些又着了这狐狸精的道。   站在原地,斟酌片刻,他用衣物将皮囊与青裳裹得严严实实,天真烂漫的少年心道,某人看到这东西一定会十分激动吧,肯定又会叫嚷着仙人仙人。   想着想着,少年咧嘴一笑。 —————————   桃花坞中,白岐瞪着小眼,指着树上男人的鼻子,气势汹汹道:“混球,干嘛砸我?!”   鹤发男子不以为意,醉醺醺偏过头,“小子,跟着我修道法怎么样?”   白岐一脸狐疑,问道:“你是仙人?”   鹤发男子摇头道:“我可不是仙人。”   听到男子不是仙人,白岐立马蹬鼻子上脸,骂咧咧道:“那你说个屁啊!”   鹤发男子并未生气,轻笑,“我不是仙人,可我比仙人还厉害,学会了我的道法,这天地之间,任你逍遥自在。”   白岐一脸不相信,认为男人在吹牛,这世上怎会有比仙人还厉害的人呢?   眼见少年不信,鹤发男子随意捻下一片桃花瓣,又将花瓣抛出,花瓣落在白岐跟前,没入泥土之间。   许久,未有半点动静,白岐嗤笑一声,轻蔑道“就这?”   男子面对白岐的挑衅淡定自若,“你再看看。”   白岐满脸怀疑低下头,不知何时脚下多出了一株绿芽,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眨眼间窜天而起,蹦成一株两丈高的桃树,接着一朵朵花苞跳出,缓缓结出桃花。   鹤发男子偏过头,看着一脸惊讶的白岐,“怎么样,现在想学了吗?”   白岐立马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想学想学。”   男子笑了笑道:“想学啊,不知为何,我又不想教了。” 回复: 我要不带上点幻想乡的元素?仙侠同人也许会有趣一点。 回复: 几个主要角色未来的交集感觉会很有趣 对的,前面都是铺垫,再过几章主角交汇就是小高潮了。 回复: 感觉有点看不懂了。。。 到后面剧情应该会好一点,现在角色跳来跳去,确实有些难懂 回复: 我看到了什么,浮梁县?小哥哪里人 只是觉得浮梁这个名字很好听…… 回复:           第六章  无仙   白岐小脸顿时拉夸,没想到这家伙心底里也会记仇,他又不愿拉下脸,低声下气去乞求。   白岐眼珠咕噜一转,小脑袋瓜子里冒出新点子,立马又板起脸,不屑一顾道:“我看你这家伙是根本没那个能耐,有句话怎么说着来着,没有那什么钻…就别揽那什么活,你这家伙多半是教不了别人,方才怕也是个障眼法而已吧。”   说完白岐还用两根手指对着男子比划道:“你和我先生比起来,怕是只有这么一丁点本事。”   鹤发男子含笑看着白岐,也不生气,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男子闷不吭声,笑容又透露让白岐极其不爽的意味,还有那对眼珠子像溪水般澄清,仿佛能洞察人心。   白岐稍稍撤回一步,偏头避开视线,含糊不清道:“你这家伙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事先说好,我只卖艺不卖身的。”   谁知男子听完哈哈大笑道:“那老头说的没错,你这小子果真有趣的很,倒真是可惜了。”   白岐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鹤发男子别有深意道:“小子,你就没发现身边少了什么吗?”   白岐将信将疑,环视四周,除了桃树还是桃树,再低头看看右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少年恍然大悟,指着男子鼻子,冲冠眦裂,大声吼道:“你把小脑袋弄哪去了?!”   鹤发男子若有所思道:“小脑袋就是曲蒹葭吧。”   少年怒吼:“快说!”   说完抡起袖子,就要冲上桃树。   男子只是随手一指,白岐便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盯着少年狰狞的面孔,男子似笑非笑,缓缓开口:“白岐,我倒是挺佩服你的,你可真是个情种,只靠着几碗人间饭就还能吊住魂,你和曲蒹葭可真是人鬼情未了,羡煞旁人。”   少年咬牙切齿,厉声道:“我不知你在胡说八道写什么!”   鹤发男子戏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白岐你可曾听过人死七日回煞之说。”   桃树林中忽有一股阴风吹过,刺骨冰寒。   白岐褶皱眉头,心中已有些许不妙的预感,七日回煞之说,他曾在古书中见过,听闻人死后,一天不吃人间饭,两天就过阴阳界。   白岐故作镇定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子并未正面回答,慢慢悠悠道:“阴间有十殿,分别设十王,布衣百姓阳寿终了之时,会被鬼差捉入阴间,七日之内走过十殿才能入六道轮回,在第七日鬼差会将寿终之人押入阳间,去看那最后一眼,自此生死两茫茫。可若是有人有通天本领,瞒天过海,赖在阳间不走了,那么自此阴间就不会再收这人,这人也永无轮回之日。”   鹤发男子对着白岐嘲弄一笑,意味深长道:“我想说的是,白岐你啊,早就是个…死人了。” ————————————   轰隆隆,漆黑如墨的天空,数道银树乍现,雷声滚滚,风雨骤至,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浮梁县城外,西边,丰腴妇人牵着女童缓缓走在官道上,大雨如柱,却在两人周围三尺滑落,化作雨幕,三尺之内,雨水不破。   女童好奇的将手伸出雨幕,噼里啪啦,小手被雨点打的通红,吓得女童赶紧缩回了手,将身子紧紧贴在妇人身上。   妇人望向西边,鼓睛暴眼,面容青筋凸起,头角峥嵘,像是两根龙角就要跳出。   顺着妇人目光望去,在远处西面小山坡上,一个赤红宫装的女子化作长尾山雉,通身赤红,冲天而起,正是神鸟胜遇。   鹿鸣之声,贯彻天地之间。   陡然,天地被划出一道缝隙,缝隙之间金光洒落,天地之间泾渭分明。一根金光闪闪的硕大食指从缝隙中探出,由小变大,化作千尺山峰,压向长尾山雉。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有威严佛音响起,“孽畜,还不罢手!”   胜遇发出鹿鸣之音,似是在讥笑,振动双翼,倏地身边雨珠都停滞在空中,又齐刷刷向天空滑去,雨珠由小变大,变作水潭大小,如银河倾下,迎向山峰大小食指。   丰韵妇人嘴角翘起,对着女童柔声道:“你我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你和你娘亲就留在这三尺之内,切莫踏出半步。”   话音落下,一只拇指大小的白龙从妇人眉心飞出。   白龙身环紫气,五爪紧扣,腾空而起,眨眼间身形变化,化作巨指一般大小,遮天蔽日,气势汹汹,直直冲入金光中。 白龙仰天长啸,声如地裂,势若山崩。天地间,弱小生灵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龙行踏绛气,洪荒若始分。 —————————      桃花坞中,鹤发男子随意抛下土陶酒坛,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男子从桃树上一跃而下,神气活现,此时俨然已无半点醉意。男子得意洋洋道:“白岐,你可知我是何人?”   白岐怒目切齿,却又被男人定住,动弹不得。   男子似笑非笑,随手一挥,桃林化作云烟朦胧四野,不久,烟云散去,走出一个小小身影,龙形虎步,大摇大摆,赫然就是小脑袋。   可女童不似平日的天真烂漫,昂首伸眉,直勾勾盯着少年,老气横秋道:“我啊,叫正南,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另外一个名字,钟馗。”    —————————      狂风怒号,雨幕斜挂,浮梁县城里,青石板路上,孩童欢天喜地,百姓匆匆忙忙。   东城门口,只有胖瘦守卫侍立两旁,鹰扬虎视,一动不动,与天地浑然一体。   胖守卫突然开口,“棋盘已摆好,只待棋手入局。”   声音如雷贯耳,直直冲上九霄云海,只是寻常百姓无法听到。   瘦守卫苦笑不得道:“这又多了一枚棋子,非黑非白,这可如何是好,那群老家伙又得嚷嚷了。”   胖守卫望向西边,面色凝重道:“那可不是什么棋子,那也是一位棋手。”   瘦守卫若有所思,接着搓了搓手,看着胖守卫,迫不及待道:“赵哥,佛、道、儒、鬼,现在又多了个妖,这次下注,你压的谁?”   胖守卫露出一丝笑意道:“我压’仙’。”   瘦守卫啧啧道:“赵哥,这棋局本就无仙啊。”   胖守卫轻笑,“一人一山谓之仙。” 回复: 暗示五个或者六个主要角色吗? 好像没看到佛的 就四个主要角色,佛那一路就是胜遇,不过马上就要凉了 回复: 第六章写得不好,已经修改了,后面是新的章节 回复:             第六章    魑魅魍魉   卓然提起袖子抹去额头的水珠,身心俱疲的他只想赶快逃离这是非之地,方才冒出个狐狸精,说不准下一秒又会冒出个黄大仙,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常常是魑魅魍魉的至爱。   可这场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雨中道路泥泞不堪,山中地势又格外陡峭,现在卓然是寸步难行。   眼见雨点俞密,雷声渐进,转眼间大雨就像天塌下来铺天盖地的倾泻,布衣少年不再犹豫,撑起油纸伞,提起行囊,要在山中寻一块歇脚地避雨,待到雨水稀薄,再做下山的打算。   卓然撑着纸伞小心翼翼跨过潮湿树丛。阳春三月,适逢惊蛰时节,万物始动,这山中毒物也都随之复苏,若是在山中被毒物咬了一口,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所幸雨水天毒物大多窝在巢穴里,一路上卓然也只是碰到两三只过道的小青蛇。卓然眼观六路,早早就注意到青蛇,远远避开,青蛇对他也是不理不睬,径直朝高处爬去,大概是洞穴被淹了。   这山中还时不时刮来狂风,吹得布衣少年分不清东西南北,几次油纸伞都险些脱手而出。无奈,少年只能收起纸伞,与信纸一同揣在怀里。雨水如柱,浇在少年身上,少年浑身哆嗦,却又只能加快步伐。   诺大的山中似乎没有一处遮风避雨之地,就在卓然走投无路之际,远处一座破败寺庙渐渐浮现。   暂且不提这大山之中何来寺庙,卓然此刻俨然是将这座寺庙当作救命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迈入寺庙之中。   寺庙断壁残垣,一片破败景象。寺庙里蛛网结织,神像破损,香炉倾倒,一片凄凉。这座寺庙是荒废许多年了。   布衣少年面朝神像,神色庄严肃穆,双手合掌,深鞠一躬。算是谢过寺庙的主人了。寺庙再怎样破败都与卓然无关,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避雨之地。   神像旁的地面上有个废弃的火堆,火堆才熄灭,木炭还是热乎的,这说明不久前还有人来过。火堆旁还堆放着一排干草枯枝,在枯枝旁的供桌上摆放着一只火折子。   卓然浑身湿漉,打起哆嗦,他自幼身子骨病弱,尤其受不得风寒,而这春分雨水的冰寒是沁入骨子里的,仿佛能要了少年半条命。   卓然哆嗦间拾起火折子,仔细打量,这火折子外壳焦黑,掀开盖子,里面还有些带着火苗的干草,应该还能用几次。他将干草木柴堆起,吹一下火折子便燃起了明火,整间寺院顿时灯火通明。   卓然双脚盘起,坐在火堆旁,从怀中摸出信封。少年哀声叹气,这些父亲委托交给王叔的信纸已经湿透了,看不清内容,只能将信封一一挂在木棍上晾干。再摊开用衣物包裹的行囊,一叠青裳与一张皮囊。   少年脱下已经湿透的布衣,放在火堆旁,等待晾干。又将狐狸的青裳披在身上。   狐狸的青裳是丝绸制成的,有些潮湿却丝毫不影响质感,这可比寻常麻布衣服要舒服多了,远远看去,更是有了那么几分女子的秀气。皮囊就更为独特了,热热乎乎的,还散发着草木花香味。   卓然将皮囊裹在青裳里,贴紧身子,用来驱寒。接着背靠神像旁破烂的红木柱,安神合目,陷入熟睡。   寺庙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回复: 雷电交织,风雨骤至。   在大山深处,泥泞滋积的小道上,一个汉子慢慢悠悠的前行。   汉子头戴斗笠,肩披蓑衣,背负悬剑,手里还提着三个酒葫芦。雨中也能闻到淡淡杏花香从葫芦里冒出。这葫芦里装的是一等一的杏花酿,汉子此番下山也正是为了这杏花酿。   一路上雨水打在斗笠上,啪啪作响,汉子抬手扶了扶斗笠,凝视远处,山上有家灯火忽明忽暗,宛若风中残烛。   “踏,踏,踏”,汉子身后传来阵阵踩水声。   一位白发老叟背着竹篓,佝偻身子,步履蹒跚。老叟提着柴刀,藏在斗笠之中,面容不清,身后的竹篓里装着粗壮青竹,满满当当。   老叟瞥了一眼汉子身后的长剑,不动声色,悄然将柴刀放回竹篓,从汉子身旁缓缓掠过。   汉子盯着老叟身后的竹篓,突然发问:“这种大雨天还出来干活啊,也不怕把身子骨折腾坏?”   老叟陡然停下脚步,背对汉子,低声叹息道:“老伯我命苦,家中还有小孩要赡养,只能靠这山中竹子勉强过日,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汉子目光闪烁,问道:“你是最近才搬到山中定居的吧?”   老叟唉声抱怨:“是啊,这世道年年战乱,人心不古,如今只有和一家老小躲在深山老林里了。”   汉子扶了扶斗笠,沉声道:“我也住在这大山里,不如我顺路帮你提竹篓吧。”   老叟沉默片刻,意味深长道:“老伯的竹篓可重的很,年轻人你不一定背得动。”   汉子静静看着白发老叟从竹篓里摸出柴刀,毫不在意道:“老人家不试试怎知道呢,说不定你这一把身子骨早就烂掉了啊。”   “好啊!”老叟突然尖声应答,摔下竹篓,转身暴起,猛然发力前冲,一个跨步闪到汉子跟前,斗笠都被风吹飞。两人几乎面面相视,老人面容狰狞,尖嘴猴腮,满脸黄毛,这哪里是什么老叟啊,这分明就是一只黄鼠狼。汉子倒是一脸从容,眼中如同古井毫无波动。   黄鼠狼提着柴刀大开大合,劈向汉子,右手悄然背在身后,化作尖爪,伺机而动。   汉子从容不破,左脚后撤,侧身闪过柴刀,伸出空闲的左手,一把握住黄鼠狼暴起的右臂,双脚一沉,泥泞四溅,电光火石之间,将黄鼠狼恶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摔势大力沉,简直要将黄鼠狼的骨架都摔散,五脏六腑全都移位。   黄鼠狼瘫倒在地上,如同烂泥,止不住的咳血,竟是将一块碎肉都咳了出来,鲜血淋漓。竹篓就倒在它身旁,一根根血肉模糊的“青竹”滚了出来。   鲜血染红了整片湿润的泥潭。   黄鼠狼身上突然冒出气力,挣扎着翻过身子,一脸央求望着汉子,哀求道:“大人您,大人不识小人过,饶了我吧。”   黄鼠狼这不过是回光返照,汉子方才一砸,已经将它五脏俱碎,就算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它了。   汉子并未理会黄鼠狼,径直跨过,看向大山深处,在那里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里,他这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   汉子摇了摇头,晃了晃酒葫芦,扶了扶斗笠,消失在雨幕之中,许久雨中传来一阵叹息。   “这世道不古,魑魅魍魉,小鬼猖狂。” 回复: 大佬文笔是真好,但是读到现在,还是没读明白。 人物太多了,太乱了…… 回复: 我试着慢慢把故事串起来 回复:              第七章  狐皮练剑    古寺里,灯火摇曳,两道人影被拉得又细又长。   卓然像只小蛇一样盘缩在地上,身子骨止不住的颤抖。头晕发热,胸口闷堵,浑身上下毫毛毕直,是染上了风寒。   一道黑影在火堆旁浮现,正悄然无息摸到少年身后,。   油纸伞靠在红木桩上一动不动。   嘀嗒,嘀嗒,水珠滴落的声音清楚明晰,与寺院外的雨水声分明,水声渐近,寺院中传来阵阵脚步声。   黑影来到少年身后,眸子闪烁着凶恶残忍,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少年整个生吞。   吱呀一声,一个负剑汉子推门而入。   汉子随手摘下斗笠,轻摆手腕,刷的一下,斗笠从手心飞出,笔直冲向黑影,将黑影牢牢钉在墙面上。汉子喃喃自语,“这山中的小鬼是多了不少啊,不过也难怪,毕竟是证道之地,天下生灵大都趋之若鹜。”   负剑汉子瞅了一眼缩在地上的少年,挑了个红木桩靠上,脱下蓑衣,三只酒葫芦挂在腰间,抓起一把油纸伞,放在手心处把玩。纸伞在汉子手中瑟瑟发抖,却又不敢动弹。汉子暼了瞥伞面上的墨龙,唏嘘不已,这龙有形无意,有眼无珠,实在是可惜了。很快,汉子又失了兴致,将纸伞轻放回一旁。   油纸伞如释重负,嗡嗡作响,嗖的一声化作流光闪到卓然身旁,紧紧贴在少年背后。   汉子看在眼里,哭笑不得。   少年被这动静惊醒,迷迷糊糊看见一个汉子坐在火堆对面,连忙翻身爬起,身子却发软,使不上劲来,喉咙如有火烧,也说不出话,只能干巴巴望着汉子。   汉子偏过脑袋,看着一旁破损的泥塑神像,神像一动不动。汉子无奈道:“老伙计,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想再结下这桩因果了,替你守住这座山头已经是极限了,再说了,证道是他们的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泥塑神像仅剩的一只手臂脱落,摔在地上,尘土飞扬。泥塑碎屑之间,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珠,散发着清冷光辉,宛如一轮冷月。   汉子挥挥手,散尽面前的尘土,唏嘘道:“何必呢?几十年的道行毁于一旦,你不过一介山神,没有了香火自身难保,把宝压在他身上,值么?这小子空有福缘,毫无根骨,你指望他给你传一脉香火?”   哐当,泥塑神像一只大腿脱落,摔得粉碎,碎屑之间是一颗土色浑圆灵珠。仅剩一条大腿的神像立在庙宇中,却是稳如泰山。   汉子摇头啧啧道:“朱茵啊朱茵,当初我找那群老家伙打架,你都没有做到这种地步,说到底还是我帮你铸成泥塑之身的,这才过了多少年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泥塑神像栩栩如生的头颅,微微倾斜,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在地上。   汉子无可奈何,连忙道:“行行行,我服了你了,你是大爷,行了吧?”   神像头颅微微回转,稳稳当当与颈部契合。   汉子气不打一处来,心道,现在还说不得她了。汉子越想越气,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闷酒,又走到少年身边,给了少年一脚。 汉子不耐烦的嚷嚷道:“给我起来,穿上这狐皮,别躺在地上装死。” 回复: 看到高潮部分没了是最难受的 卡文了……怎么写都感觉不好 回复:   古寺里,一盏酒壶架在柴火堆上,负剑汉子盘坐在红木桩上,一位狐狸姑娘跪坐在一旁。   狐狸姑娘不过二八年华,胸前青裳就已高高撑起,稚嫩脸蛋羞红柔媚,三只尾巴垂落在地上,一对狭长似若桃花的眼眸正望着酒壶,愣愣出神,眸中似有无限烦恼。   渐渐,酒壶里咕噜作响,一旁的汉子连忙摘开壶盖,清纯酒香溢出,暖人心房。汉子用力嗅一口酒气,满脸沉醉,身披青裳的狐狸却依旧木愣,无动于衷。   汉子端起酒壶,瞥了一眼狐狸,说道:“青丘婴宁就是你,你不必想太多,是这片天地给予你的福缘,这具身子骨可比你那烂泥资质好上太多了,再者同我练剑三年,你就可褪去狐皮。”   狐狸是青丘氏,名婴宁,这姓名其实并不属于她,这具皮囊也不属于她,皮囊之下是那个名叫卓然的少年郎。   婴宁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葱白的五指,胸前的山峰,身后翘起的尾巴,苦笑道:“我本是男儿郎,可如今变成这副狐狸模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又如何去见父母。道长,三年我实在等不起,这剑…我可以不学吗?”   这声音入耳又是似水如歌,婉转动听,婴宁无奈叹气。   汉子哑然失笑,这天下想同他学剑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在那北面不知多少人要为学上那么一剑挤破脑袋,汉子只当她年少无知。   汉子摇头道:“若是不学这剑,这狐狸皮你也脱不下来,浮泛无根,气府虚浮,根基不稳,强行脱下狐皮只会反噬自身。当然你若真不想学剑,我也不拦你,大门就在那儿,想离开什么时候都可以。”   婴宁愣了愣,面前男人是她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拉把手,婴宁可能就病死在这寺庙里了,可即便如此,这男人都太过古怪,对于他的话,婴宁是半信半疑。这狐狸是青丘山上的,也许寻到了青丘山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婴宁问道:“道长可知青丘山在何处?”   汉子摇晃酒壶,朝着东方一指,“青丘山就在东面,寻到了蓬莱,就能看到青丘。”   婴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一笑,起身裹紧衣衫,下意识抬手捋一捋鬓角青丝,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尽显女子温婉娇柔。婴宁躬身作揖,真诚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我如今无以回报,只能日后重谢,恕我先行告辞,这身皮囊…我会自己再想办法。”   话音落下,婴宁脸蛋通红,踉踉仓仓拿起纸伞,这身子她还未习惯,走起路来还是东倒西歪,而且这狐狸的身子天生媚骨,衣衫不断摩擦,也让她血脉喷张。   寺院外还淅淅沥沥下着大雨,雷声不断,青裳少女就要离去。   汉子斟满一杯温酒,一饮而尽,笑道:“我可不是什么道长,我就是个守山的,你可以叫我李旵,你若是什么时候回心转意,再来这寺院也行。”   婴宁再次道谢,撑起油纸伞,转身离去,迈着虚浮的步伐踏入雨幕。   雨幕之中,青裳少女扭动尾巴,缓缓消失。   李旵又是斟满一杯酒水,春寒料峭,刚温热的酒水又变得冰凉。李旵一饮而尽,呢喃自语:“这南边杏花酿虽有春香,却少了苦味和辛辣,相比起来还是北面的烧刀子好啊。” 回复:             第八章    山中新娘   从浮梁县一直往东,暴雨依旧未停,官道上泥泞滋积,大路上空荡荡的,行人早已离去,只有一个汉子和一个白衣书生。   方文轩背着竹书箱,白父撑着油纸伞,二人已沿着官道寻了许久,却一直未见白岐的踪影。刚出城门就开始下起雨来,布鞋,裤脚上都已沾满泥土,这雨是越下越大,这条道走起来也是愈发艰难。白父已经是急得焦头烂额,口中不停念叨白岐的名字,方文轩低头注意路面上的痕迹,雨天泥土湿润松软,白岐若是走过这条道必然会留下足迹。   可这两天不知为何,来浮梁县城的人多了不少,而且大多是些生面孔,这两日里官道上也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面上车轱辘印和脚印密密麻麻,如同缠绕的丝线混夹在一起,难以分清。   就这样不知不觉,方文轩和白父已经走到了大山脚下,天色昏暗,山林之间阴森森的,没有一点灯火。白父陡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天色渐晚,山路难行,先生还是先回去吧,我再去附近找找我家白岐。”   方文轩提了提竹书箱,摇头道:“白岐是我的学生,若是找不到白岐我也不能心安,再说,你一人我也不放心,万一遇上什么事,多个人总归是好的。”   白父叹声道:“先生您真是师者仁心,白岐这小子能做你的学生,是我白家的福分,这份恩情我白某没齿难忘。”   方文轩对此只是挥挥手,一言不发,凝视远处,雨中有一行人正从山上缓缓行来,那群人越是接近,方文轩眉头越是紧皱,为首一人是个老妇人,略微驼背,拄着一副玉石拐杖,步路蹒跚,身后跟着四人,一个目光凶厉的彪形大汉,一个布衣妇人,一个花衣女童还有一个鬼头滑脑的少年,少年与女童走在最后,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大雨天这一行人的出现总有些古怪。   一旁的白父也注意到这群人,汉子目中闪烁,拔腿就跑,方文轩还未来得及拦住他,汉子便冲了上去,连纸伞都顾不上,随手甩在地上。方文轩只能捡起纸伞跟在白父身后。   那拄拐的老妇人原本佝着身子,绷着脸,看到一个壮年汉子还有一个年轻书生后,顿时喜上眉梢,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如同老树根交错在一起。   老妇人用力敲了敲拐杖,身后的彪形汉子瞬间心领神会,对着布衣妇人使眼色,布衣妇人立马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却又被白衣书生尽收眼底。   老妇人看着二人,笑意连连,含糊不清道:“小伙子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白父跑得太匆忙,此时正大口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白父拍拍方文轩的肩膀示意让书生来说。   方文轩摇摇头,无可奈何只能开口:“请问老人家有没有看见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蓝色长衫,大概七尺高。”书生说完,白父还怕老人不明白,还将手放在脖子处比划比划。   老妇人低头思索,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敲了敲拐杖,“老身刚从山上下来,好像有看到这么一个少年,今日是山上那位姑娘大喜日子,估计这少年是去礼堂凑这热闹事了吧。”   方文轩心生疑惑,这荒无人烟的山上有位新娘子?书生暗自提起警惕,他察觉到这群人有些古怪。   而白父已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问道:“老人家,可知那姑娘礼堂在何处?”   “噗嗤。”布衣妇人身后传来一阵银铃笑声,两个孩子不知为何忍俊不禁。老妇人顿时皱起眉头,布衣妇人连忙转过身瞪了两个孩子一眼,花衣女童和鬼头少年才稍稍收敛。   老妇人眯起眼睛,提起拐杖朝山腰一指,慢慢悠悠道:“礼堂就在那个方位,老身与那新娘子熟的很,到了门前记得报黄叟的名号,说是黄叟介绍你们来的,他们准会放行。”      白父匆忙道谢,拉起方文轩就要离开,可书生直直矗在原地,仍是白父怎么使劲拽,书生依旧纹丝不动,两条腿像是扎进了土里。   方文轩对着老妇人,温声问道:“老人家,那姑娘正办着婚事,你们这一家子为何提前下了山?”   书生一提这事,老妇人顿时哭丧着脸,眼睛鼻涕水直往外冒,呜咽起来。老妇人抹抹眼泪,委屈道:“命苦啊,咱家老头子说是要出门砍点竹子,谁知他这一去尽是不回,不知是不是遇上什么野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说,这老头子该不会是不要咱家了吧。”说完老妇人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彪形大汉迈出一步,横在二人面前,将老妇人牢牢护住,恶狠狠瞪着方文轩。近看才知道,这大汉比书生要高出两个头。   老妇人破涕而笑,摸摸大汉的背脊骨,“还是咱家的乖儿子好啊,对老身一直不离不弃,真是没有白疼你。”   一旁的白父此刻是急不可待,可方文轩又死活赖着不走,只能在心底埋怨书生,凭空生事非。   方文轩心中还是困惑,抬头看着凶恶大汉,心知是再也套不出话来了,只能作罢,拱手道谢,与白父一同离去。书生心知这山,这新娘以及这一家子必有蹊跷,若是同心急火燎的白父说,他也定是听不进去的。   白衣书生与这一家子擦肩而过时,偷偷朝布衣妇人身后瞄了一眼,两只黄色的小尾巴一闪而逝。   那鬼头滑脑的少年悄然转身,对着书生咧嘴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回复: 第九章  将夫人   大雨中传出阵阵唢呐声,曲子调儿变化莫测,时而欢快悠扬,如小河潺潺淌流水,时而低沉凄惨,似寒夜月下撒白雪,实在是古怪至极。      顺着声音寻去,小道上,两个吹鼓手高昂着头,闭着眼睛,鼓着腮帮,大叉步子走在最前面,两人各吹一杆吹手,左吹一个得胜令,右吹一个阳扮装,身后跟着四个乡下汉子,四个汉子共抬一顶四方花轿,花轿前飘着一排长长的绢纺绸带,面上还挂着八角珠帘,风至则鸣,有珩佩之声。   这行人皆披着黑衣袍,蹬着歧头鞋,若是靠近细细打量就能发现这行人面色惨白,如同死尸,且身上都覆盖有诡异的青黑色斑纹。   这支队伍自远东而来,往这大山的山腰里去,已经行了数百公里。队伍只在大雨天和夜晚启程,这次前往这儿是为了参加那位姑娘的婚礼。   陡然,唢呐声止息,队伍也停在了小道中间。   一个吹鼓手朝着轿子,毕恭毕敬道:“夫人,这条路有些异样,是否继续行进,还请您做个决议。”   轿中人被这动静惊醒,一只纤纤玉手从花轿中缓缓探出,拉开帘幕,这才能瞥到一眼轿子里慵懒妖娆的贵妇人。慵懒妇人卧在轿中,红衣罩体,双肩如削,体态妖娆,露出一片酥胸凝白如羊脂玉,面容也是极为精致,螓首蛾眉丹凤眼,额间还有一点朱砂,此时这对细长的丹凤眼望向帘外,眸中尽显慵懒媚意。   在小道中间轿子前,横着一具尸体。   尸体的面容狰狞,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浑身上下满是黄毛,看上去像是一头人形的老黄鼠狼,尸体旁还倒着一个竹篓,竹篓边散落着一根根被砍下的手脚,雨水已经冲刷掉血迹,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头黄鼠狼才死去没多久。   慵懒妇人凝视尸体许久,接着又厌恶的收回视线,懒洋洋道:“不过是个一重门的小妖罢了,不必理会,若是误了本宫同姐姐相见的大事,那本宫就为你们试问。”   这可把吹鼓手给吓坏了,连忙跪倒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不过慵懒妇人还有句话藏在心中,杀这小妖之人也许是个二重门乃至三重门的高手,妇人能嗅到一股弥留在雨中的杀气,仅仅是从侧面接触妇人便不寒而栗,心中颇为忌惮,这杀气也许就是那人留下的。   不过即便有这条路再危险,她也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慵懒妇人死死攥紧手中一块玉石,玉石是父亲留给她的,父亲曾对她说过“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女子也是一样。”这块玉石她也从三十年前一直保留至今。   此次前往浮梁的这座大山,明面上参加那位姑娘的婚礼,实则是想调查父亲的去向,父亲在十年前突然消失在江南西道上,有人说他在浮梁证道已经修成尸仙,也有人说他被人囚禁在浮梁山下。   平日里这块地方都是被大能以神通封锁天地,没有特殊手段,一重门以上的修士是无法入内的,这次那位姑娘成亲,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当然她并没有料想到,在这之后,非但一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到,自己反倒是化作了别人的嫁衣。   帘幕渐渐拉下,妇人再次掩面。   轿中传出妇人慵懒的声音,“还不速速前行。”   吹鼓手诚惶诚恐起身,四个汉子连忙起驾,古怪的唢呐声重新作响,队伍缓缓迈过这具尸体,向大山深处前行。 回复: 20章的铺垫,还有的等 不至于……书生这条线就快写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