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鹰野佑希   插画:和泉つばす   译者:吴松彦   扫图:Ozzie   录入:Gemini☆Saga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谢绝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谢谢合作 伺候佐仓家主人真琴的女仆春生,最近有件事让她在意得不得了:大家都觉得她的同事吉香,这阵子女人味=胸部暴增了许多。虽然那对双峰早已十分傲人,但最近似乎有那么:点大过了头!? 号称佐仓家八卦王的眼镜女仆春生,誓将揭开吉香胸部不停涨大的秘密——! 吉香与真琴、吉朗与麻琴;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在看似相近却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里,一场♂♀对调的爱情喜剧即将上演! 目录 荣耀满身 少女的秘密~心跳之谜~ 少女的秘密~丰胸之谜~ 人物写真——笑容的彼端 后记 荣耀满身 一 简称北高的北见荣高中,与多在十一月初举办校庆的周边各校不同,其校庆「荣耀庆」是在十一月下旬举行,同时也以人潮汹涌闻名市内。 在校内,学生们对于荣耀庆的投入程度,是其他大小事无法比拟的。一般在这时期,多数学校的三年级生因面临大考,不会参加校庆活动,不过北高里绝不会有任何三年级生说这种软弱的话。因为北高只有保证考上跟保证落榜两种人,踩在「花时间筹备校庆就可能落榜」这条模糊界线上的学生一个也没有。 因此,三年级生为了替北高生活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将会在自己的最后一届荣耀庆赌上一切。校方也为了提升在地的亲和度与知名度,不惜通融学生将上课时间挪来准备校庆,甚至编列特别预算,不遗余力地支援学生。 这时三年E班里,尽管第五堂课是班导师自己担纲的现代国文,也被学生拗成班会,以「第二次通往荣耀庆之路」为题,对校庆内容展开一连串讨论。不过这场讨论,也是到了第二次才开始真正热络起来。 三E的荣耀庆执行委员岬怜治与若叶绿站在讲台上,他们俩刚从午休时召开的执行委员会回到教室,手里还拿着便当。 「今年摊贩与咖啡厅的限制数目跟去年一样,各学年最多摆两个摊子,加上一间咖啡厅。」 绿的报告引起了一片嘘声,但是岬大幅挥手制止了众人,并拿出一条细长的白纸条。他紧抓着纸条的一端,将下垂的另一端左右摇晃着。 「这次我们三年E班抽到的是——锵锵!」 只见被岬用力抽出的那张纸条另一端,涂上了鲜艳的红色。这一刻全班欢声雷动,掌声淹没了整间教室。 「花了三年,终于可以卖点吃的了!」 「虽然摆过摊,但是咖啡厅还是第一次啊!耶——!」 「这下子Best Glory就是我们的啦!干得好啊,岬!」 看着岬沐浴在三E的欢呼声中暗爽的样子,绿作恶地耸耸肩说: 「只不过是拿到开店权而已,我们可是连企划都还没生出来哟?况且去年跟前年拿到BG奖的也都不是咖啡厅。」 「至少稳进前三名吧?虽然赞助金数目不同,不过前三名都有,只要得名就好了嘛。」 男生们稳操胜券似地聚在教室后头聊起得奖后的种种,女生们则是投以冰冷的眼光。 Best Glory奖,简称BG奖,由学生会主导,将各班表现以企划力、揽客率、营业额等资料数据,以及不分校内外的投票来决定名次。 除了前三名将获颁别出心裁的奖品之外,另设有庆功赞助金,藉此刺激学生们的求胜心。 而咖啡厅可说是握有BG奖的种子权。虽然抽到咖啡厅跟摊贩经营权的班级必须让分,但仍然相当吃香,所以等同于BG奖前哨战的「咖啡厅﹒摊贩权抽签大会℉将考验执行委员的真正价值所在。 「总、而、言、之!我们要先好好规划一番,否则难得抽到的咖啡厅经营权就会被我们白白浪费掉了。」 「没错没错。各位同学,把我的幸运发挥到极限吧!所以呢,我们立刻开始募集店风企划——!希望各位踊跃发言。」 在岬的吆喝之下,几只手稀稀落落地举起。 市川吉朗从窗边的座位恍惚地看着这一切光景,接着眼皮开始重重下沉,让他连忙拍了拍脸颊。 (……四点起床真的很难受……) 吉朗利用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习惯早起的身子,总是起了个大早准备考试,而今天更是比平常提早一小时起床,赶完昨天份的英语长篇解读进度。 然而这造成的副作用却相当惊人,让他第四堂课几乎睡得不省人事。好不容易在午休时清醒过来,却又在午餐后的第五堂课,被迫与睡魔缠斗。 (不仔细听清楚,等一下搞不好会被岬念上几句……) 尽管如此,吉朗依然是北高的一分子,自然也想积极地参与荣耀庆。而且,今年的荣耀庆跟去年有处极大的不同。 那就是佐仓麻琴。 虽然现在讲起来仍有那么点大言不惭,不过吉朗交往了快四个月的「女朋友」早已耳闻北高的荣耀庆,一直想找个机会来逛逛。由于吉朗是北高学生,麻琴今年更能自然地踏进北高校园,所以当天一定会到场。 这时岬又抽中了咖啡厅,对吉朗而言简直如虎添翼。想邀请外校朋友,恐怕没有比这更有利的条件,而且在这个能让吉朗大展身手的日子里,还能在麻琴面前好好表现。 (小麻……) 一想起麻琴可人的笑容,吉朗的嘴角就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只要能保住她的笑容,吉朗不惜付出一切。将来的出路或许的确是吉朗牺牲睡眠念书的原因之一,但麻琴才是他的原动力。 已经透过推荐甄试决定学校的麻琴,除了替吉朗编了一套联考用的学程之外,放学后还会在图书馆陪吉朗念书,竭尽心力地支持着他。 吉朗必须奋力一搏,以报答麻琴一片苦心。 「要加油哦,小吉。」 听到这句话,吉朗反射性地高举拳头并大喊了声「好!一 却被这瞬间突然响起的掌声吓得东张西望。 直至刚才,吉朗还以为身边围绕着各种模样的麻琴,看来睡魔已在不知不觉中击败了他。现在白日梦消散而去,吉朗又回到班会中的教室。 不仅如此,刚才应该还是一片空白的黑板,现在已经被一行行的字填满,而且最左边还写上「市川吉朗」的大名。 「……企划组……?」 「一起加油吧,吉朗。」 吉朗前座的柏晴生笑容满面地拍拍吉朗的肩膀。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喊「小吉」的声音也是男人的嗓音,跟麻琴的甜美声音一点儿也不像。尽管自己睡迷糊了,搞错两人声音这点仍然让吉朗觉得可耻。 「……是你整我的对不对?」 「谁叫你要睡到打呼。只有我一个睡觉被罚,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说什么不是滋味……」 仔细一看,晴生的名字还写在吉朗之前。 「结果你也在睡嘛!为什么要拖我下水啊!」 「因为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懂了嘛,就结果而言好像还满适才适用的。」 「适才适用……?你在说什么啊?」 「那个啦那个啦。」 晴生指向黑板的最右侧。 在美声咖啡厅、和风咖啡厅、血腥咖啡厅、爱莉丝茶会等等看似企划案的主题之下,分别都画上了正字计数,不过每一项都只受少数人支持,连一个正字都凑不满,因此遭到划线否决的命运。 最后只有一项提案获得班上半数的票存活下来,并且被红色粉笔圈起,在黑板中央灿烂地闪耀着,那就是—— 「……女仆咖啡厅η」 「现在是怎样,刚才你不是举手了吗?」 「那时我应该还在睡啊……」 吉朗话一说完便转过头去,只见一名男生正得意地奸笑着。一定是他趁吉朗睡着时自作主张拉起吉朗的手凑票数。 「和田,算你狠……!」 「这个是三E全体男生的共识,所以你最好也拿出男子气概基装盛举吧。」 「共识……」 吉朗再次看向黑板,女仆咖啡厅得票数正好与全班男生人数一致。从讲台上的若叶绿那冰冷的眼神看来,应该全都是男生投的票。而女生则意见纷纭、分裂成数派,最后苦尝败果。 「反正吉朗你也想看稻毛穿女仆装吧?也想听美滨喊一声『主人』吧?」 虽然和田讲得如此兴奋,不过他却一点也不异常。在别班眼中各个颇具姿色的三E女生穿上女仆装的撩人模样,早已盘旋在全班男生的脑海里,每个都望着自己中意的女孩窃窃私语。甲 当然,这只会换来女同学们愤恨地回以绝对零度的眼神。这时晴生又拍拍吉朗被女生瞪视而颤抖的肩膀说: 「到时候就看你表现啦。」 「咦P」 (……为什么他会知道女仆的事……) 过去吉朗曾当过两个月左右的女仆。当然那并非他心甘情愿,该说是顺水推舟呢,还是场意外呢,总之他在那段期间努力地当个认真的女仆。 不过那段体验实在太过特殊,不方便随意向他人透露,就连对自己的挚友也不能泄漏半句。目前知道此事的只有三人,而且全都是拥有共同体验的好伙伴。 因此,就算晴生不可能知道这段过去,但他那意有所指的微笑还是让吉朗紧张不已地吞了口口水。晴生将嘴贴近吉朗耳边小声地说: 「你的收藏里面不是有女仆类的吗?」 「收……藏……」 这意想不到的词汇让吉朗脑袋瞬间停止思考。学习如何当一名女仆的日子跟收藏到底有何关联?见到吉朗不解地皱眉,晴生也莫名其妙地盯着吉朗的脸看。 「……奇怪?那片游戏是我跟你借的没错吧?在英国某座豪宅的那个,是我记错了吗?」 「英国……游戏——啊啊!『淫——』」 话还没说完,吉朗便急忙将嘴捂住。这游戏名称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午后的教室里。 (什么啊……是在讲游戏啊……) 吉朗暗自松了口气。 晴生的确不知道吉朗当过女仆,但仍然很了解好友的兴趣。这特殊癖好若是被公开,恐怕会招致不必要的误解,所以同样地,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幸好晴生十分了解,吉朗之所以会买这种见不得人的游戏,不是因为它限制购买年龄,也不是因为游戏里出现女仆,而是因为吉朗钟情那些女仆的服装。 所以晴生才会在决定开女仆咖啡厅之后将吉朗拖进企划组的吧。尽管吉朗实际上是个恋制服狂,对女仆装的爱也只不过是整体的冰山一角,但是就算扣除他的女仆经历,恐怕在这个班上也不会有人比吉朗更了解女仆。 「啊——是因为那样啊。」 「就是那样。所以呢,要提升揽客率,企划力可是举足轻重,光靠其他人胡乱想像恐怕不会有好成果。要塑造出让男人春心荡漾的女仆,就非得请到我们市川大师来露一手不可啦。」 「这个嘛……」 虽然这项提案让吉朗有点犹豫该不该招待麻琴来店,不过若充满男性幻想的异色女仆咖啡厅在自己的努力下摇身一变,让女性都能欣然进门,那么不仅可能吸收更多BG奖票数,还能受到麻琴的肯定。 「好吧。不过相对地,你也得助我一臂之力。」 吉朗将下巴顶向黑板的企划总监小组名单,那里除了吉朗跟晴生之外,还有另外两名男同学的名字,而其中之一,就是坐在吉朗身后、还在作着春秋大梦的和田。 晴生也瞄了和田一眼,挑起一边眉毛点了点头。 * * * 在荣耀庆前一个月里,该准备的事项不胜枚举。倘若企划负责人员无法完整地呈现自己心中的蓝图,那么餐点、服饰、装潢等各组负责人员也将无从着手。 上次那场「第二次通往荣耀庆之路」的后天,也就是礼拜六,吉朗、晴生、和田,还有企划小组的最后一名成员丸山,一行四人踏出秋叶原车站。 丸山首先提议,希望组员先亲眼看看活生生的女仆,还透过网路物色了几间女仆咖啡厅。在他印出来的地图上,除了标出咖啡厅的地点之外,还在一旁注记该店特色等事项。 自信满满的丸山与兴致勃勃的和田两双眼睛全盯在地图上,就连应该是来帮忙的晴生,也因为初次造访秋叶原而好奇地四处张望。很快地,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吉朗心头。 (……别急,还是先看看他们的表现再说吧。) 吉朗有制服癖已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他没刻意隐瞒,但也不想大刺刺地积极表现出来。他打算先听过和田或丸山等一般男性代表的意见后,再顺其自然地从旁建议。 只不过—— 「不是这边吗?你看,Radio会馆就在那附近,所以应该是从这边看去的左边……」 「不要光选你自己爱的啦!什么傲娇咖啡厅的晚点再去,应该要先去Kyafe Kyafe看看才对。」 「你才是选你自己爱的吧,丸山。我已经上网查过了,今天KyafeKyafe是学生泳装日没错吧?」 「呃、才、才没有咧!你讲的Mal口alson根本就已经把你的个人兴趣表露无疑了嘛!什么『专属傲娇妹妹为您服务』,想要傲娇妹回家找你亲妹妹过干瘾吧!」 「我妹才不娇呢,只会傲而已!」 和田与丸山在人潮最汹涌的车站前,摊着印出来的地图,像个乡巴佬似地大声嚷嚷着。将车站周围与人群整个环视了一遍的晴生大概是已经看饱了,目光回到自己身边,看着地图与他们俩,长叹一声。 「你们两个丢不丢脸啊,稍微冷静一下吧?你们看,吉朗他那么冷——」 「————开什么玩笑!!」 「咦……?」 他终于受不了了。吉朗本来打算到咖啡厅前都闷不吭声,结果这时却忍不住爆发出来。 「Kyafe Kyafe?去那种角色扮演咖啡厅有什么用啊?看泳装有办法了解女仆吗?再说要去Kyafe Kyafe的话挑体育服日是基本常识啊,真没概念。还有,一开始就想去Malmaison也太扯了吧?那边九成的心力都放在傲娇上,对服装根本没那么注重。鲜红色的滚边娃娃装?她们以为自己是夏亚专用萨克啊?总而言之,能够拿来当参考的只有Cafe Ring跟Canal而已!」 吉朗几乎要将丸山手上的地图捅破似地奋力一指,使得刚才还在叽哩呱啦的两个人都静了下来。 「就女仆装来说这里最正统。虽然粉红色围裙这点我个人不太喜欢,不过滚边不多也不少,底下的连身裙裙长还是膝上八公分,这绝妙的长度既不流于低俗,还能让人期待走光的瞬间。最重要的是她们穿的不是过膝长袜,而是黑色裤袜,是黑色裤袜哦!算一算,昨天是礼拜五,应该是吊带袜日吧。Cafe Ring真不愧是老店,品味就是与众不同。」 「…………」 「Canal的连身裙虽然长到脚踝,可是那种深绿色天鹅绒和头饰的缎带十分相衬,高雅程度跟其他那些雨后春笋似地冒出来的秋叶原系女仆咖啡厅截然不同。而这里最重要的,就是她们头发是盘起来的。懂吗?就是可以看到后颈发根的细毛——」 一边讲解、一边按穴道似地戳着地图的吉朗,在注意到大家毫无反应时才终于回神。他抬头一看,有几名刚抵达秋叶原的男子远望着这里,他们直看着吉朗,并不约而同地对着吉朗慢慢拍手致意。 「那个人真了不起……实在太了解女仆咖啡厅了。」 「向新手推荐Cafe Ring跟Canal……嗯,十分正确。」 「基本上,刚入门就想去Malmaison的确不怎么恰当。」 这里听得懂那群人口中吐出的字句是种赞美的,也只有吉朗一个,晴生与其他两人则是在吉朗与那群人之间错愕地看来看去。 「呃、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会对我们拍手?」 「市川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你根本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眼看和田与丸山一步步后退,吉朗的羞赧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对女仆有什么这个那个……」 吉朗想继续接话,但是却七零八落地组不成句子。这时替他解围的,就是唯一知悉吉朗有特殊癖好(虽然只是冰山一角)的晴生。 「你们听好啦,现在我们得到了最强的人才,也就表示我们又往BG奖迈进了一大步!」 和田两人被晴生铿锵有力的发言压倒,点头说道: 「是、是啊。」 「这样啊……说得也是。反正光靠我们的想像也迟早会碰壁……」 话一出口,和田与丸山像是觉得中肯至极地面对面频频点头。但是,吉朗虽明白晴生是在替他解围,还是挥不去心中的羞耻。 「像这种时候,这种男人就会派上用场啦。他可不是光靠睡觉才被选上的。」 「明明就是在睡觉才会被选上!应该说是晴生他自作——」 「无论如何,我们先到大师推荐的地方去吧。」 「请为我们带路,大师。」 「那间好像是叫Ana——」 「是Canal!」 怒吼出声后吉朗才惊觉自己失态,但事到如今已无法挽回。他心一横、迈开脚步,周遭的人群有如摩西分红海般自动让路。在其余三人的惊叹中,吉朗笔直地向前迈进。 一行人来到Canal后,与吉朗的说明分毫不差的女仆们让大伙儿看到出神,满足到连菜单都忘了看。 (这也是意料中的情况吧。这里的制服虽然比较稳重,不过脸蛋可都是高水准啊。) 吉朗见到丸山他们的反应后点头称是,却在听见身边的晴生神色凝重地低语时,吃惊地瞠圆了眼。 「B70……D7、不对,D65……η真的假的P啊!是令人安心的A70。」 虽然晴生和丸山跟和田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仆看,不过他的眼光却有如针尖般锐利。 (……用不着连这点都那么像吧……) 吉朗想起了某个绑辫子的女仆同事,并叹了口气。在同性间如此行为可能只会被当成嫉妒,不过目标若是异性,那便是不折不扣的性骚扰了。况且,能目测得如此精确的男人也不会受女生欢迎。 「那个……我们也该开始点餐了吧……」 吉朗喏喏地出声后三个人才回神过来,将视线转向菜单。 「什么啊,全都是蛋糕套餐之类的嘛。」 「废话,这里是咖啡厅耶!不过呢,你们要仔细看菜单哦,因为我们也得拿这些来当作参考。」 「啊、也对。对了,我们还要先寄资料给卫生所审过,所以菜色要赶快讨论好才行。」 「没错没错。我们班上也有家政社的前任社长,糕点类的交给她负责应该没问题吧。总之我们一定要在礼拜一前定案。」 一行人总算想起自己为何而来,吉朗看大家开始认真讨论荣耀庆也安心了不少。都来到了这里,岂可让他们只在心中留下看过女仆的回忆之后空手而回?若真是如此,礼拜一保证会被各组组长骂个狗血淋头。 (不过话说回来……) ﹒ 以前至少每个月会来一趟秋叶原,现在却有种阔别多时的感觉。上次来还是春季,这么说来已经半年没来了。 这段期间吉朗变成一名女仆,在某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豪宅工作。回来之后,又沉浸在身边的幸福里,压根儿也没想过秋叶原。 吉朗来Canal消费的次数高到连集点卡都办了,想不到在空白了半年之后,反而别有一番新鲜感。女仆们身上那种别家店所没有的清纯气质,让吉朗笑开了嘴,可是裙角的摆动却让他皱起眉头。 (她们脚步会不会太开了点?) 今天适逢周六,店里满了八成,女仆们忙进忙出。也许是太急了点,女仆们卷起裙脚小跑步的模样还真是刺眼。尽管裙子太长真的不太方便,不过这跟Canal的标语「为您献上悠闲的美好时光」实在不太搭调。 「吉朗,你要点什么?」 「咦……?啊、对哦。我点Canal散步道。」 「有这个吗……?啊、是这个有附饼干的吧。OK——那我要点啰。」 一位身材娇小的可爱女仆随着晴生的呼唤来到桌边。这女孩是个生面孔,大概是在这半年新进的员工。她中规中矩地接受客人的点餐后走向厨房,不过众人已被近在眼前的女仆迷得神魂颠倒,只有吉朗对她们的动作颇为在意。 (……Canal什么时候变成这么随便的店啦……?) 除了笑容始终如一之外,点餐时的鞠躬姿势,收取菜单的动作等等,都不太流畅。究竟是哪里不妥,吉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长裙好像也挺不错的呢。」 原本钟情泳装目的丸山也似乎已习惯了他的女仆咖啡厅初体验,不再像刚才那样色欲横流地盯着女仆看,开始将三成心思摆在荣耀庆的企划上。 专程来防止那两人失控的晴生似乎也在他们安分下来后,开始进行企划组成员的工作,并将手边的笔记本递给大家过日。 「我已经画下来了,你们看看。」 「厉害哦!想不到柏竟然这么有才华,很有感觉耶!只不过,领口这边是不是开一点比较好啊?」 「可是……你看,这么长的话,领子这样立起来会感觉包得比较紧,我自己是喜欢这种的啦。」 「你大概是那种喜欢女老师类型的人吧。」 「最好是!喂,吉朗你有什么看法?」 「咦?什么?」 「你也来出点主意嘛,比如说裙子长度之类的。」 「太长的话恐怕不太好,你们看那边。」 在吉朗催促下,三人一同往其中一名女仆的脚边看去,只不过各个都歪着头,搞不清楚吉朗想说什么。看他们反应不过来,吉朗又说了声「仔细看!」并无奈地耸耸肩。 「看什么?」 「还问咧,那个裙摆很糟糕吧,都把裙脚卷起来了耶?所以太长没有意义,干脆拉到膝上算了。」 「是、是哦……」 「我们班女生好像也不是很习惯穿长裙,搞不好还会踩到裙脚跌倒。所以,我还是推荐短裙路线。」 「……遵命……」 晴生在他画的Canal制服旁边打了个大×,并写上吉朗的意见。 整张餐桌旋即又静了下来。这时,刚才那位女仆一边踢着裙摆,一边将他们点的餐点送了过来。 (哇……她把裙脚踢开了,好明显啊……) 不过女仆没注意到有人在看,继续将杯盘摆上桌面。基本上,茶杯的方向与餐具的排法大致上都有稍微研习过,吉朗也在心中打下了及格分数,不过就在女仆为了倒茶而倾斜茶壶时,几滴红茶随着猛然流出的茶水溅到了茶碟上,令吉朗看傻了眼。 (这样一口气倒出来会让茶香荡然无存啊!而且茶色这么薄,根本就还没煮透!被八千代阿姨看到一定会被她打死。) 其实吉朗自己也并非泡得一手好茶,但至少还懂一点点待客的规矩。倒茶时施力猛到会溅上茶碟,就代表可能溅到客人身上,沾上把手的水滴也可能弄湿客人的手指。 一般而言应会立刻重新换过,不过这名女仆却不慌不忙且理所当然地倒完茶,接着打开砂糖壶。 「请问您要加几匙?」 被这么一间,和田面红耳赤地回答「两、两匙!」,而女仆也照他的意思加入砂糖,接着拿起茶匙。 「需不需要替您搅拌呢?」 「好、好的!麻烦你了!」 女仆对和田的音量没有特别在意,将红茶搅拌一会儿之后,划干茶匙上的水滴,放回茶碟上。吉朗不发一语,死命地压抑冲上喉头的冲动,其他三人则是第一次就近看到女仆为自己服务而惊呼不已,即便是黑咖啡派的晴生也请女仆为他加点砂糖。 最后轮到吉朗。女仆手持砂糖壶的木匙向吉朗微微笑说: 「这位客人,请问您砂糖——」 「免了!」 「呃……请问——」 「不需要。」 吉朗口气强硬,使女仆神色黯然地离开桌位。和田望着她走远,愤慨地说道: 「市川,你这样太过分了吧?」 「就是啊。我们也把搅拌砂糖的服务学起来嘛,好像很棒耶。」 「哪里好啊叩说老实话,那根本行不通,完全没考虑到客人的感受。红茶泡成那样,哪个贵族都不会想用她的。」 「家族?(注:日文贵族与家族同音) 一般人家里哪会有女仆?」 「不是啦,是贵族!不是家——」 吉朗发现那三人一脸不解,赶紧闭上嘴。 「……没、没什么。∟ 「你还好吧?这间店是大师你带我们来的耶,该不会现在就破功了吧?真是的,这种重度女仆狂还真难搞。」 「才不是那样!」 「好啦好啦。」 话被顶回而一肚子气的吉朗也不想回嘴,将红茶端到嘴边。果不其然,味不醇气不香,根本称不上红茶,绝对不能让麻琴喝到这种玩意儿。 (啊……原来是这样啊……) 改变的不是Canal,而是吉朗自己。即使吉朗并未特别苛求,不过在那里的日子与必须全心伺候的主人,让服务精神在吉朗心中自然地萌芽。 也许,就是这种观念令吉朗觉得Canal的女仆不太对劲吧。她们原本就只是普通的服务生,并不是原汁原味的「女仆] (不过……还是不能让麻琴看到这副德性。) 麻琴比吉朗更了解服侍贵族的女仆们应有的教养,所以吉朗更不敢在校庆时,让麻琴看到一间空有服装跟概念的女仆咖啡厅。 纵然吉朗想请负责女仆一职的女同学们学习最低程度的女仆礼仪,却没执掌教鞭的自信。当然,这种事也不能拜托其他企划组员帮忙。 (该找谁……) 虽然用了「谁」这个字,但吉朗的脑海里却有个清楚的影像,正巧,吉朗明天就要去跟那个人见面。 (拜托他看看好了。) 被女仆咖啡厅一词所迷惑而不觉红茶索然无味的那三个人,实在是靠不住。 BG奖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吉朗下定决心,要为了当天来校参观的麻琴,尽到自己最大的心力。 二 吉朗还是头一次踏进大学校园。尽管都是学校,从高中升大学跟从国中升高中相比,其差异可要来得巨大许多。 而且日本最高学府的名号,更替吉朗增添了几分紧张。擦身而过的、视野所及的,各个看起来都是绝世天才,使吉朗连打招呼都在发抖。他身边的某人也似乎注意到了这点,跟着窃笑起来。 「不用那么紧张啦。」 「当然会紧张啊!我头脑又不像千广那么好。」 看吉朗有点闹脾气,馆山千广又嗤嗤笑了起来。 「这跟头脑无关吧。首先,要是在这里都会紧张成这样,恐怕会考不过哦。」 「反正我又考不上这里。话说回来——」 吉朗才刚打算开口,就听到背后有道轻盈的脚步声哒哒作响。 「小吉!你学校校庆的奖叫什么名字啊?」 「咦?啊,Best Glory!奖?」 「就是这个!谢啦,小吉。」 麻琴眯眼一笑,又立刻回到后面几步的位置,向那里的女子作了些说明。与她对话的女子也开开心心地与麻琴有来有往,看来她们聊得还满投缘的。那位名叫馨的女子好像是千广社团里的学姊,所以跟千广一起来此迎接他们。在踏进校舍之前,吉朗与麻琴手牵着手,千广的手也还搭在馨的肩上,但是在麻琴与馨不知怎地聊开了之后,一不注意就成了现在男女分开走的局面。 「馨小姐好像很好相处,让人满自在的。」 「是啊。跟麻琴小姐很合得来呢,在那边也差不多就是了。」 「咦P真的吗?」 「他是一直从事佐仓家顾问律师职务的四街道家的新生代,跟真琴少爷一块儿长大。」 「原来是那位四街道先生的……」 在那个世界时,吉朗曾跟顾问律师四街道聪打过多次照面,也曾为他上过茶。过去与真琴的对话当中,似乎曾听说过他有个独生子,而那个独生子在这世界的化身,应该就是走在自己身后的馨吧。 「果然这种缘分还是会相通的吧。」 麻琴和吉朗在这里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在那里却因主仆关系相连;晴生在这里是吉朗的死党,在那里也是好朋友。正如这种关系,两个世界虽几乎完全不同,但人与人之间却奇妙地串在一起。 「是啊,还真是讽刺呢。」 「讽刺……?」 「不,没什么。对了,刚才你要跟我说什么?」 「哦哦,其实啊——」 吉朗又偷瞄了背后一眼。麻琴正和馨聊得天南地北,完全不理会这两个男的,想说就得趁现在。 「我现在要说的事,希望你一定要向小麻保密。」 「要向主人保密的事啊?好像挺有趣的。」 「千广!」 「好啦好啦,快说吧。」 「这次校庆,我们班决定要开女仆咖啡厅。」 听吉朗如此压低嗓子说道,千广突然停下脚步。 「……千广?」 吉朗疑惑地注视着千广的脸,而千广那一如往常的扑克脸也僵着不动。不知发生何事的吉朗环顾周围,却听到身旁爆出一阵激烈的笑声。 「千、千广η」 千广弯起了腰放声大笑。不管在哪个世界,吉朗都没看过千广笑得如此夸张。 吉朗因为眼前的奇景而呆望着千广,然而千广的表情却逐渐扭曲,不但手按在胸口上,笑声问泄出的喘息也变得极为痛苦,让吉朗大惊失色。 大约两个礼拜前,千广从某条石阶滚下,肋骨轻微骨折。由于只需稍作固定就能出院,他还若无其事地参加了东大校庆,但是伤势毕竟还没完全好。 「怎么啦,千广?」 见到千广突然大笑又咳个不停,在后头有说有笑的馨和麻琴也赶上前来。吉朗本想说出骨折的事,却注意到千广的眼色而将嘴闭紧。这时,千广另一名朋友原本落单地走在最后,却突然冲进吉朗与千广之间。 「千广,你怎么了!还好吧P」 「没事啦,谅悟。好像只是笑岔了气而已。」 听馨这么说,谅悟狐疑地皱起眉头。在看见千广挥了挥手后,才安心地吐了口气。 「什么嘛,不要吓我啦……」 「你的样子才比较吓人咧。吉朗,没事吧?」 对谅悟来说,他只是靠到千广的身边罢了,不过身材娇小的吉朗明显抵不过体格健壮的谅悟这么一撞,一屁股摔在地上。即便吉朗反射性地想抓住千广伸出的手,不过一想到他的肋骨,还有比那更可怕的谅悟眼神,便靠自己站起身。 「我、我没事。」 「……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倒你了。」 谅悟边笑边道歉,只不过他眼里并无笑意。吉朗想起了谅悟在校门口的举动,也牵动嘴角笑着回礼。 「哎哟,你不要那样看人家嘛,吉朗已经有麻琴这么可爱的女朋友了耶。」 「我、我才没有——」 谅悟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这个人,真的是千广的情人吗……) 虽然谅悟能将这种事神态自若地说出口,不过吉朗却未曾听千广说过任何有关谅悟的事。而且千广跟馨感情似乎不错,但又不像是一对恋人,大概是因为关系太复杂了,所以千广才刻y意闭口不谈的吧。 「吉朗,我觉得……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咦η」 「小吉,我也觉得不是哦。」 吉朗的心事似乎全写在脸上,还同时被千广与麻琴两人小声纠正。 「……抱歉。」 「不会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呢——」 千广才刚开口,又将话打住。也许是想起在麻琴面前没办法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他看吉朗放心下来,嘴角轻轻上扬: 「——吉朗说他想上厕所,我带他过去。」 吉朗见千广巧妙地变换话题,便心存感谢地跟着他一起离开。千广对跟着自己、还不时留意背后的吉朗轻轻笑了笑: 「他没有误会我们两个,没问题的。」 「误会是说——他真的觉得我跟你看起来是那种关系吗P」 「那只是他有点搞错而已啦。先别谈这个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是要找我帮忙吗?」 「啊,是的。其实——」 千广听吉朗开口,又不禁噗哧一笑。吉朗瞪了千广一眼后,继续说道: 「就像我之前说的,校庆我们班要开咖啡厅。」 「咖啡厅啊……什么不选选上了这个。」 「为了让这间别无选择的咖啡厅看起来有点样子,想请千广来指导我们。」 「指导?」 原本强忍着笑意的千广,闻言忽然表情正经了起来。看来总算能好好谈下去了,因此吉朗接着说: 「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教导我们班即将担任女仆的女生们一些红茶的泡法、待客时应有的行为举止、基础礼仪之类的。」 「原来如此……这对吉朗来说还真有点难度。」 「……」 这让吉朗想回嘴都无从回起。在那个世界里,吉朗能够临时充当女仆,就是拜眼前这位千广的指导所赐。 「我明白了,要约几号呢?」 「咦?你真的愿意吗?」 「我比你这考生还有空得多了,再说我今年也没打算毕业。」 这话使吉朗恍然大悟。 吉朗只在那个世界待了约莫短短两个月,但在回来后,为了填补这段空白,依然费了他不少力气。 然而,千广离开这个世界可是超过了三年,而且这三年来都扮演着女仆,和大学生毫无关联。纵使他的化身能够百分之百地融入馆山千广的生活,那份记忆也不会直接转移到千广身上。所以千广应是为了填补这份缺憾,才会想继续留在大学里。 吉朗的推测好像又全写上了脸,千广眯着眼轻拍吉朗的头说: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呢。好比说——对了、在明年的驹场祭开女仆咖啡厅之类的?」 说着说着,千广又笑了起来,还笑岔了气。 「千广!用不着这样子糗我吧P」 吉朗感谢着又露出一张笑脸的千广,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两个世界的人际关系,相似地不可思议。 大学生千广与高中生吉朗,在进入另一个世界前毫无交集。也许两人迟早会在某种形式下结缘,但摔落石阶使得那一刻提早到来。那个世界的生活相当难熬——甚至还面临过生死关头,但光是认识千广这点,就让吉朗打从心里感谢老天的安排。 就在吉朗希望千广也会这么想时,他伸出手,轻碰千广伸来的拳头。 * * * 以吉朗推荐的女仆咖啡厅为跳板,吉朗以外的企划负责人员也开始对女仆咖啡厅有了明确的概念,让企划书草案终于在礼拜一诞生。 明天的班会将举行「第三次通往荣耀庆之路一 但在那之前,企划组的四人将与服装组代表若叶绿、餐点组代表稻毛玖实,还有负责装潢的山田幸太一起来场简单的整合讨论。 虽然班上分成好几组,但分配预算的主要是这三组。然而企划组也有不愿让步的部分,所以在预算表呈交会计之前,希望能取得各组代表的谅解。 「再怎么说,这也太夸张了吧?装潢与其他只占一成也未免太少了点。」 代表装潢组的山田提出异议之后,玖实也跟着点头说: 「既然是开咖啡厅,那么把经费挪给餐点组也是情有可原,不过餐点四成服装五成实在是……」 「衣服真的很花钱嘛。」 「可是女仆会换班啊。就算考虑到尺寸,也只需要六套,男侍只要穿围裙就好了。还是得在装潢上多下点功夫才行。」 「就是嘛。还有海报、菜单、投票用纸等等,除了装潢之外也要花很多钱啊。衣服什么的只要稍微放一点水就好了嘛……」 服装组代表若叶绿也唱起反调,可惜见识过女仆风采的企划组员们可不打算让步。 「要开女仆咖啡厅就应该在女仆身上砸钱,怎么能偷工减料?就算要在装潢下工夫,桌椅还不是用现在这些,钱就是要花在刀口上嘛。」 「虽然是这样没错啦……」 「各位,先看看柏同学的素描吧,会让人更想在衣服上花钱哦。」 丸山将晴生画的设计图拿给大家看。 黑色公主袖连身裙的裙长至膝上,缀上少许滚边的围裙高及胸口,而胸口的蝴蝶结与头饰上的蕾丝皆为艳丽的大红色,是黑白制服中唯一的色彩。 「好可爱!这是相同学画的吗?好厉害哦!」 「这种袖子还真不错,裙子再蓬一点会更好。」 「哦……不错嘛!这也许有投资的价值……」 这张设计图,不仅女生喜欢,就连山田也看得开心。见到众人的反应,丸山与和田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笑容,不过吉朗一想起前天的遭遇便暗自叹息。 (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啦,都还没讲到最重要的部分呢。) 设计图虽没画得特别详尽,但裙长是膝上十五公分,大概是稍微前弯就有机会走光的长度。尽管吉朗因为如此露骨的裙长不会得到女生同意而反对,却因为接近制服裙长而遭到否决。不过制服的裙长和图里的连身裙相近却没那么蓬,才能够让女生接受,这点他们似乎没考虑到。 而围裙也是参考某知名蛋糕店的设计,能够突显女性的胸线,滚边不多也是为此。 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三小时激论后才敲定的脚部配件。吉朗因实用性而提议黑裤袜,丸山、和田,甚至连晴生都以「这样裙子膝上十五公分就没意义了」为由一笑置之。 「柏同学,这是过膝袜吗?好像有超过膝盖耶。」 「不是,这是黑色长丝袜,比过膝袜更长一点。」 「可是这么长的话很容易滑下来耶?」 面对玖实的质疑,丸山奸笑答道: 「系上吊袜带就不会滑掉了呀。」 「……吊袜带……?」 吉朗的眼睛可没错失女孩子们的眉间在这瞬间挤出的皱纹,然而和田好像根本没发现,继续接着说: 「加上蕾丝绝对会很可爱啦。事实上我们之前去女仆咖啡厅的时候,有间过女仆的感想,她们也都说很不错呢。」 其实和田、丸山与晴生他们根本没去过有使用吊袜带的女仆咖啡厅,只是在回家途中的某家书店里翻过女仆写真集之后,对吊袜带开始有了异样的坚持,丝毫不肯让步。 而吉朗原本其实也不排斥吊袜带,只是站在使用者的立场,想到系上后的感触便无法轻易赞成。 (……在习惯之前会在意到连动都很难动啊……) 况且,谁都明了吊袜带与膝上十五公分短裙组合所代表的意义,原本就不情愿开女仆咖啡厅的女同学们根本不可能将设计图照单全收。 不过,绿跟玖实在偷偷对瞄了一眼后,眉间的皱纹便立刻消失,嘴角还泛起了微笑。 「嗯,我觉得还不错。这种带子跟蝴蝶结一样用红色的话,应该可以加很多分。」 「应该会哦,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就是啊,每个人都会喜欢的。」 绿等人开心地轻笑着。 (……不会吧?) 以为是最大难关的吊袜带竟被欣然接受,还说出大家都会喜欢这种话,令吉朗感到有些丧气。他考虑到麻琴要来,而在服装要尽量避免让女生嫌恶上坚持了那么久,却万万没想到女生也会对这种服装有所憧憬。 「就跟你说吧,安啦。」 气馁的吉朗腹侧被晴生戳了一下。吉朗微微地点了头,但又觉得刚才那两人眉间瞬间挤出的皱纹不太对劲。 「那我们服装还是订在五成吧?」 「看情形的确会很花钱的样子。反正食物方面每个人还会自己带一些过来,经费就干脆分给装潢吧。」 「那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我会尽量省点用啦。」 「那就请各组统计出需要经费后向会计组申请吧。接下来……还有事吗?」 「吉朗,你前天说的那个怎么样啦?」 吉朗的魂这才被晴生唤了回来。 「对了,我有一个朋友对红茶的泡法以及端茶的方式很在行,所以我想举办一场简单的讲习会。」 「讲习会?」 「光靠女仆是没办法跟其他咖啡厅作市场区隔的。既然都扮成了女仆,如果红茶泡得好、服务又周到,给客人的好印象也会加深许多。」 提到女仆,通常给人的印象都只是女仆装少女的代名词,而落入另一世界前的吉朗也是其中之一。然而他现在知道有那么一群人不仅以女仆为业,更以自己的工作为荣,所以绝不会允许这间女仆咖啡厅继续助长那种印象。 吉朗的提案使两名女同学再度相视,并同意地点头。 「那不是只有女生要参加吧?」 「咦?」 「因为男生也要上场当服务生,反正机会难得,就一起教一教吧。」 「什么!」 「你想只让女生累啊?客人可不是只有男生哦。」 听完绿的话,丸山与和田虽一脸不耐,仍立刻挤出笑容。 「也有道理……好,那我们就来办那个讲习会吧。」 见他们态度大转,玖实不解地耸肩,不过光是讲习会成形就足以让吉朗感到庆幸。 经过千广的指导,女仆们的表现应该能受到麻琴认同,而吉朗将女仆咖啡厅抽离情色路线的能力,也一定能换来麻琴不吝嘉许的掌声。 吉朗幻想着荣耀庆时两人独处的情景,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 * * 北见荣高中的校规看似较他校宽松,事实上想带校外人士进来可不容易,然而这次却只靠一张学生证就过关了。 「这跟印笼没两样嘛!」(注:日本古时候一种随身小容器,断面为椭圆形,多分为二到五层,每层两旁有绳孔,穿绳后可挂于腰间。最早是放置印章与印泥,后来武士多用来携带药物,同时也能藉此表示身分地位) 「我今天才知道靠这个还可以进大学图书馆以外的地方。」 大概是想起了刚才那位学年主任的表情,千广收起证件套时还嗤嗤地笑。尽管吉朗说过已取得导师首肯,但那位爱刁难人的学年主任就是听不进去,结果看到千广的学生证后又立刻变了一张脸,嘴张得老开。无论走到哪里,偏差值都会是教师们的弱点吧。 「不好意思,让你大老远跑来这里。」 「远是还好啦,我今天是坐车来的。」 「那……那个人,你把他丢在外面真的无所谓吗?」 「反正那个停车场也需要驾驶先倒车出来,而且先让他在车上小睡一下,我回去时也比较安心。」 「这样啊……」 吉朗回想谅悟在来宾停车场几乎要望穿千广的样子,暧昧地点点头。 原本千广要搭电车过来,吉朗也准备去车站接他,然而到了今天却临时改成直接搭车到北高。吉朗到正门迎接千广时,发现车上的驾驶正是谅悟。 两人的关系仍暧昧不明,不过就算不是恋人,也一定有些什么。 「发生了好多事啊。」 「咦……?」 「直到前一阵子为止,在这里的都还不是我呢。」 「啊……」 现在千广的人际关系,并非他自己打造出来的。如今与谅悟的关系会变得如此复杂,恐怕与自己的化身脱不了关系,因为化身的灵魂,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性。 「那么,今天讲习有多少人参加?」 「虽不是全班参加,但男女加起来大概有二十人。器具我都跟家政社借好了。」 「你检查过了吗?」 「……为了不挨女仆长的骂,所以我有好好检查过了。」 「很好。」 一接近家政教室,就听见其中传出的吵杂声。吉朗只跟同学说千广是大学生,可是晴生却说溜了校名,使得参加人数急增一﹒五倍。 倘若本人相片提前曝光,女同学可能会全部到齐。这是吉朗开门瞬间的第一个感想。 (说起来,千广的确满帅的……) 正因两人初遇时情况特殊,所以吉朗也不曾多想,但是从千广那天的内衣讲座看来,他的确已惯于与女性相处,再配上他的头衔,想接近他的女性肯定络绎不绝。 千广对那群脸红心跳的女孩们没多留意,一边检查吉朗准备的器具,一边自然地作完自我介绍。也许是为了不给人发问的机会,他紧接着烧起开水,让一旁的女生们只能陶然远望。 「吉朗,你找来的人还挺不错的嘛。」 丸山率男生众从千广身后逼近说: 「可是我们要找的是能教我们泡红茶的人,不是来炫耀如何掳获女生芳心的人啊。」 「不,我没那个意思。」 「还以为来的会是哪个怪人,这也差太多了。」 「你才怪咧!既然人家都特地来教,你们就好好学吧!」 「是是是。」 完全丧失干劲的男同学们有气无力地穿起了围裙,吉朗看着他们,无奈地叹了口气。晴生轻拍他的肩安慰道: 「不要太在意,他们层次不同,根本没得比啦。」 「还好他不是会想到那种事的人。」 「就你平常形容他的感觉,也应该会是那样没错。晚一点再介绍给我认识吧。」 晴生一面穿上围裙,一面挤进女生圈子里。这动作令千广瞬间睁圆了眼,并偷瞄吉朗,在对方轻轻点头回应后,千广也点头示意。即便没了眼镜和辫子,晴生还是跟其化身十分神似。 「水一定要煮开、茶叶用量与时间也一定要正确计算、茶杯与茶壶使用前要先暖过,这三点对茶香与茶味有很大的影响。」 千广一开口,不仅是女生们,就连原先有些反感的男同学们也闭嘴听讲。他那具有群众魅力的声音,在这里也跟当时如出一辙。 整个说明一遍之后,千广看向吉朗。 「那么,我们就请他把到现在为止的动作重复一次吧。」 「咦c"o」 突如其来的点名令吉朗手足无措。隶属企划组的他无心听讲,只想旁观,而千广明知故犯,让吉朗朝着他浮上嘴角的笑狠狠一瞪。 「因为我看你听得很专心嘛。」 吉朗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全被千广看在眼里。吉朗绞尽脑汁回想着千广讲解的每个片段,将手伸往烧开水的大茶壶时,却被千广拉住了手。 「等等,先穿好围裙。」 千广取下自己的围裙,双手绕过吉朗背后,在他腰部系上围裙。这景象立刻引起女生们一小阵尖叫,甚至像要请千广为她们服务似地,各自卸下了围裙。 这瞬间,从男生群中滚滚而上的杀气,不知怎地全往吉朗身上集中。 (可恶……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 吉朗赶紧从千广手中接过围裙系带,自己绑好后,再度将手伸往大茶壶。 在女仆生活时几乎都将所有茶类交给厨师处理的吉朗,在失败无数次后总算泡好了一壶茶。讽刺的是,这反而让讲习会的气氛更加热络,从自己犯的错误之中,同学们也对正确的做法有了深刻的认知。 吉朗虽对后半部的仪态部分颇为自信,可惜早已被同学们贴上饭桶标签,没人对他的精采表现有任何赞叹。 (……我现在好像开始体会到刚才丸山他们的心情了……) 他看着千广被女生们一个个拉去个别指导,不禁心生怨恨,不过这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将这股情绪敲得烟消云散。 「谁啊?」 吉朗前去应门,门后的竟是应在停车场待命的谅悟。 「请问……?」 「其实我……是来找千广的。」 「啊……这样啊。」 听过千广早先的话之后,现在更没办法拒绝他。吉朗回去找千广过来,千广眉间虽显得有些犹疑,但还是往门口走去。 「市川同学,他是谁啊?」 女生之中缠着千广最久的美滨,一边偷瞄着他们两人一边问道。 「他是千广的……那个……同班同学。是他开车载他过来的。」 「咦——!那就干脆请他一起进来嘛。」 「啊……那是因为,我们来宾停车场很窄,车子要出入的时候——」 吉朗一面注意着那两人的动静,一面向好奇的女同学们解释,想不到这时谅悟脸色大变,瞪着吉朗说: 「难道他会比我重要吗P」 谅悟响亮的声音立刻使整间家政教室沉静下来。 (不会吧……) 吉朗完全想不到任何方法来替这糟糕的发言收尾。千广回头向吉朗使个眼色后离开了家政教室,但剩下的三E同学们却开始鼓噪起来。 「刚才那该不会……」 「……难道他是千广先生的男朋友……?」 「还跟市川同学搞三角关系……」 刚才还都红着脸注视着千广的女生们,现在全都转移了目标,看向吉朗。 「所以说刚才绑围裙的时候就是……没错吧?」 「就是啊。」 吉朗刹那间受到比饭桶标签更严重的伤害,他虽想找晴生求救,但男生们也表情复杂地看着吉朗。 「我真的不是啦,而且千广也不是那种人!」 然而言朗的呐喊只是徒然地在空中回荡。 千广回来后,发现家政教室里的气氛有点变化,但仍然若无其事地拿起了茶壶。 「我们刚才讲到哪儿啦?」 「啊,老师,不要只教女生,也来教教我们嘛。」 「就是啊,我们也要上场当男侍耶。」 只见男同学们态度急转直下,纷纷欣然接纳千广。刚才宛若全民公敌的他,现在连敌字都 沾不上边。 (我好像,为了荣耀庆而损失了不少东西……) 吉朗感受到女生们远望着自己的视线,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三 一个月的准备期看似充足,但在倒数一周前人人都觉得时间越来越少,宛如每天只有十二 小时。上课途中学生们会在课桌下折传单;用课本遮着海报上色;甚至装作整理制服,却在膝 盖上叠着另一件衣服缝补布边等等,动作越来越大胆。 老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直接开放整堂课让学生准备校庆,然而依然有众多学 生会赶工到学校即将关门才肯离去,回到家仍继续作业。就这样,有半数的学生都是开着夜车 迎接荣耀庆来到。 原以为企划组只有一开始要忙的吉朗,也被迫帮装潢组施工、帮餐点组制作糕点、帮服装组买袜子等等,最后被当成宝贵的打杂工看待。 吉朗拿着熬夜完成的菜单来到学校,只见同样挂着黑眼圈的同学们,正一个个穿越被改装得美轮美奂的正门。学生们一见到拱门上「荣耀庆」三个字,原本疲惫的身躯都不禁精神抖擞起来,吉朗也被大家感染,稍微提振了一下精神。 荣耀庆期间为星期六、日两天,由于不是平日所以会对外开放。作为最后准备期限的第一 堂课时虽不会有校外人士入场,但到了十点正式开场后,麻琴就会穿过这道正门。 自千广亲临讲习会之后,同学们还自行替未能到场的人补办过一次讲习会,让大家的待客 能力都有了一定的水平。如此一来就不会让麻琴觉得成果只有秋叶原等级,必定会称赞吉朗的 企划力。 唯一令吉朗担心的,就是女生要穿的女仆装了。制作进度一直延到今天,连男生们引颈期 盼的亮相会都因而取消。由于班上家政社社员众多,并不怕她们赶不完,不过那梦幻过头的设计却让人放不下心。 但是只要能过了这关,不仅这免于流俗的女仆咖啡厅能满足麻琴,同时还有机会夺下BG奖宝座。 『小吉!你学校校庆的奖叫什么名字啊?』 那天麻琴的话言犹在耳。 从两人拜访千广学校那天以来,吉朗每个周末都被荣耀庆占去,没办法好好地跟麻琴约会。一个月过后,总算能够悠闲地陪伴麻琴了。 吉朗一边规划着要如何带麻琴参观校园,一边走向三E教室,然而教室里却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 「大家早!」 「还早咧!大事不妙了!」 吉朗悠哉地进门,却被晴生一把揽住脖子拉到角落去,总是开朗的他,现在的表情却罩上了一层阴影。 「怎、怎么了?啊!该不会是衣服赶不出来吧?」 「刚好相反,就是因为赶出来了才有问题。」 「……啊?」 昨天大伙儿回家之前,将教室改装成女仆咖啡厅风貌,整体变得十分花俏,然而讲台前正酝酿着一股与这花俏毫不相衬的紧张情势。 男女分占左右,隔着最大的桌子互瞪。右边的女生堆中,虽有几人没穿制服,但也没穿女仆装,身上穿的是白衬衫黑长裤黑围裙所搭成的男侍造型。那原本是男同学要穿的,但现在却穿在女生身上,令吉朗有些不解。 「若叶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都已经照你们的吩咐准备好女仆装了呀。你看,就跟柏同学的设计一模一样吧?」 「是一样没错,可是也太大件了吧!」 「因为S的男生穿不下嘛。市川同学跟相同学之类的大概是M,但是像丸山同学这种就要穿L的了。」 从丸山手中垂下的,正是晴生所设计的黑色公主袖连身裙,不过那跟若叶绿的说明一样,对女孩子而言尺寸太大。 「……晴生,她刚刚是不是说『男生穿不下』啊?」 「就是为了那个在吵嘛。那边六件女仆装全都是男性尺寸的啦。」 「咦!?」 「她们为了不让我们有机会要她们重作,一直用没做好当藉口,瞒我们到现在。若叶同学她们心机很重嘛。」 吉朗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绿与玖实当初看到设计图的表情,那时她们眉间的细纹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纯以男生喜好为出发点的设计,确实被绿等人狠狠地反咬了一口。 『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那时绿与玖实会相视而笑,就是因为照男生的要求作出成品,的确能让男生开心,而女生只要知道到时候穿的人是谁,也能够咽下这一口气。 「这样就只能全都穿男侍装出场了嘛。」 「我们是女仆咖啡厅耶?不管是看板还是海报,全都是写女仆咖啡厅啊。」 「可是……」 如此不仅慕名而来的客人会觉得受骗,一旦消息传开,客人还可能不再上门。这么一来,不用说BG奖,就连咖啡店所必须背负的营业额让分——也就是要缴还学生会的钱,都得自掏腰包了。 接下来,还可能有让北高学生更为恐惧的结果等着他们。 「反正我们绝对不会穿上这种东西的,谁都知道你们在动什么歪脑筋。所以要是这么喜欢就自己穿吧。」 玖实说完,穿着男侍服的女同学们也都摆动围裙说道: 「我们会好好扮演男侍角色的,所以女仆就交给你们啰。」 「那我们不要打扰他们换衣服,先去家政教室准备准备吧。」 女生们摆出一副「感谢我吧」的笑容,鱼贯离开教室。 最后只留下白桌巾上的六套女仆装,还有一肚子火的男同学们。 「混帐……」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啊……」 「不管怎样,总之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生出女仆来啊。」 「你穿能看啊?不要乱来好不好。」 「不行也得行啊,总比最烂牌好吧。」 最烂牌一词,使全班男生的脑袋立刻冷却下来。 荣耀庆之中,还有另一个奖与最高荣誉Best Glory奖相互辉映,那就是简称最烂奖的最低荣誉Worst Glory奖。 得到此奖的班级,在接下来到学期结束的四个月间,班牌都要被贴上写有Worst Glory的黑牌。 一、二年级的还能撑过这四个月,但这对三年级生却非同小可。倘若在第三年得到最烂奖,毕业纪念册里该班级的相片页底色就会是最烂的颜色,也就是黑色。 「为什么会没人发现啊!」 「就是啊……啊!市川,她们不是找你去买袜子,你没注意到尺寸有问题吗P」 「咦?可是我只是去取货,没有想到——」 这时吉朗连忙打开搁在女仆装一旁的袋子,将袜子都拿出来看看,果然独缺S号。 「机灵一点啦!」 「你说那什么话!而且我在设计时就说过那样会招来女生反感了啊。」 「那是男人的梦啊!」 「那就穿啊!」 吉朗的回答使和田沉默下来,执行委员岬怜治藉机开口说道: 「好了好了,在这里争也不是办法。总之现在时间紧迫,女生又打死不穿,我们只剩两条跆——要嘛穿上它、要嘛背负最烂奖的污名毕业。」 「你在说什么风凉话啊,岬!」 「我说的是现实,不是风凉话。如果我们真的害纪念册被打上黑底,那至少未来十年的同学会上,这件事都会被女生拿出来笑啊。」 岬拿起一件女仆装继续说: 「我这个执行委员也宁愿选这个,不想背什么污名。已经没时间了,你们怎么说?」 面对岬的问题,半数男同学不禁绝望地垂下肩膀,还有几个像岬那样拿起女仆装,边看边叹气。 (怎么办……) 吉朗身为企划组一员,不得不扛下责任,只是再过一个小时麻琴就会现身。要在她面前穿女仆装已令人难以接受,更何况要带一票穿女仆装的男生出来见客。 就在吉朗下不定决心沉默不语时,有一人从同样沉默的人群中窜出,猛然将手架在桌上,低下头说: 「我、我不敢说我不穿,可是我女朋友今天要来啊!拜托先放过我,明天我多轮一次班补偿你们!」 「是哦,原来野田的女朋友是校外的啊,可是我女朋友就在隔壁班耶。」 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野田,而其他手拿女仆装的男同学们,也开始像岬一样微笑着。 (……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妙……?) 吉朗紧张地观察着现场气氛,并与自己身旁的晴生视线对上。晴生只是注意到吉朗状况与野田相近才会看向吉朗,不过这个小动作却逃不过岬敏锐的目光。 「反正我们每个人至少都得穿一次,那我们就用大风吹来决定第一棒打者吧。」 「……大风吹?」 「没女朋友的人!还有女朋友同校的人!」 一声令下,男同学们一个个靠到了岬身边去,只剩六个人呆呆远望着他们,而且女朋友全都在校外。 「哎呀,刚好六个人,还真是巧呢。」 只见岬「喏」了一声,便将女仆装交给离他最近的野田,没多久,吉朗的手上也多了一套女仆装。 「今天女朋友不来的可以优先换班,怎么样啊?不过来了的话得当场更衣就是了。」 这些有女朋友的人连扯谎蒙混的机会都没有,立场已跟没女朋友的人对立。事到如今,吉朗这群人能作做事只有一样—〡 (……小麻……) 那就是替女朋友冠上有个女装男友的污名。 吉朗看着红蕾丝镶边的吊袜带,大大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我不会再用到这个了呢……) 想不到女生们连L号的安全裤都贴心地准备好了。吉朗咬紧牙关,将四角裤塞进安全裤里,也将吊袜带穿进安全裤内侧。 「你在做什么啊,吉朗?把有蕾丝的那个藏到内裤里会被骂吧。」 「咦?」 吉朗听野田这么说便朝他看去,他的吊袜带套在安全裤上。正大刺刺地卷起短裙的其余四人,也都理所当然地跟着野田将吊袜带套上安全裤。 「这个是要像这样从下面穿过去的啦,否则上厕所的时候很不方便。」 听吉朗解释后,试着将安全裤脱下的众人都不禁惊呼赞叹。 「真的脱不掉耶。」 「所以要先这样从下面穿过去再夹在袜子上——没错没错。喂、把衬裙拉好!」 「衬裙?」 「就是撑开裙子的那个。野田,你看你的蝴蝶结都弯掉了啦。」 吉朗替野田系上胸前的蝴蝶结、调整好头饰,野田则狐疑地直盯着吉朗。 「干嘛?」 「……为什么你会这么懂这个啊。」 野田的疑问令吉朗心虚地咬紧嘴唇。探访女仆咖啡厅时也曾露出马脚,不过自己还是个男人,依然说得过去。至于吊袜带,只要用女朋友当挡箭牌,也应能顺利过关。 不过自己不必转身就能系上吊袜带、不用镜子就能别好头饰等动作,是绝对无法靠「我有女朋友」就能说明的。 吉朗感觉到其余五人似乎都发现他不是第一次作这些动作,无奈地抬头望天。吉朗好像又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从同时响起的尖叫声可以知道娘子军又回来了。六个有如毛被剃光的绵羊挤在一块儿的男性,做好觉悟后说了声「请进J 「穿起来感——呜哇!」 若叶绿大叫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六名身穿女仆装的男生瞧。接着进入教室的女生也被班上男生空前绝后的女仆装扮逗得咿呀乱叫。 「可惜头发太短了……不过比我想像中还可爱得多呢。」 「谁想听你的称赞啊!」 野田的顶嘴反而让女生更加激动。 「市川同学真的很适合穿成这样呢!」 这感想十分正确,的确有个长相与吉朗相似的女生正身穿与这类似的女仆装工作着,不过吉朗一想到这点就显得十分沮丧。 「鞠个躬来看看嘛,看会不会露出内裤什么的。」 「你们这摆明是性骚扰喔。」 「你们男生还不是想让我们穿这种性骚扰服装。」 「别管那个,现在我们开店已经晚了三十分钟,快点开始干活儿吧。」 「咦P真的已经那么晚了吗……η」 被女装逼得垂头丧气的男同学们,也赶紧冲进遮掩厨房用的隔问里。别班同学不是早已开始营业,就是在校园里浏览各班成果,而三E开的还是话题性惊人的女仆咖啡厅,已经能在走廊上看到大批人马往三E杀来。 不过女孩子们可不会让男生们有喘息的空间,在招呼客人进门之后,她们立刻以帅气的男侍模样不停地为客人点餐。 事先讨论的结果是男侍负责点餐,上菜则是女仆的工作,同时多亏了丸山一句多余的「将女仆搅拌砂糖的服务当作卖点!」现在想赖也赖不掉。 尽管与原先预定的性别颠倒,但就职务而言,男孩子们还是得端着托盘上场。当乘满客人指定餐点的托盘被送上双手,六只羔羊便视死如归地冲出隔间。 (我是吉香,我不是吉朗、是吉香,因为我是吉香所以穿女仆装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吉朗拚命为自己下的催眠,在见到诸位熟识的同学、与那位爱刁难人的学年主任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在一片响彻教室的掌声与欢呼中,吉朗强忍着泪水,向客人挤出甜美的微笑。 * * * 被女仆咖啡厅一词诱惑而怀着遐想的男孩子们,全都在这教室里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事物。在别班同学眼中各个颇具姿色的三E女生,穿的是白衬衫加黑长裤的男侍打扮,并不是心目中的女仆装。 即使感觉还不坏,客人依旧满怀着疑问点完餐,众人殷盼的女仆则等到送上餐点时才出现。从短裙女仆装与滚边围裙之下,可以窥见令男性动心的蕾丝小裤裤与吊带袜,只可惜穿着它们的,是前体育社团成员比例极高的三E男学生。 倘若他们是一般的女装男仆,那便只会被当作是博君一笑的噱头,根本上不了台面。然而这群独树一格的女仆们,服务却十分周到。比起用免洗杯盘盛装小包糖果点心、拿市贩宝特瓶装茶品倒茶的一年级,与标榜和风咖啡厅而在餐点上下了点工夫,放置杯盘的力道却直逼山野茶铺的二年级,三E的表现的确不同凡响。 学生们消费后一传十、十传百,甚至拉其他人再度光临。三E盛况空前,让早上那场争吵有如梦境。 「外面排了一大堆人耶!」 「刚才若叶同学都去发号码牌了说。」 「真的假的P生意也太好了吧。」 女装男仆们心中的羞耻心已在忙进忙出时打散,脸上笑逐颜开,好比秋叶原的女仆偶像那样灿烂。尽管客人们觉得他们根本是自暴自弃,不过这六人只是为了夺下BG奖而卖力打拚,完全没空去想未来的事。 然而就在短短三十秒后,他们又想起了某个与羞耻心一同忘记的重要约定。 吉朗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是导火线,只是一如往常地从玖实手中接过盛有新餐点的托盘。 「几号桌?」 「五号,有人特别指定你哦。」 「真是的,到底是谁啊。」 现在六名女仆的由来早已传遍校园,甚至还有人特地指名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为了BG奖,吉朗依然换上笑容、打直腰杆奔出厨房隔间。窗边的五号桌坐了一名女孩,由于只看得到她的背,吉朗一边猜着究竟是谁,一边走到桌边鞠了个躬,并抬起头来。 「让您久——小、小麻η」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女友就在面前,只得死命地撑着托盘,以免从手中掉落。与冷汗直流的吉朗相比,麻琴则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吉朗眯眼一笑说: 「小吉来了耶,太好了,果然是这里没错。」 「什么这里、咦η为什么P现在不是还是校内——」 吉朗赶紧看向墙上的时钟,开放校外进场已经半小时了。到目前为止整间店里都只有校内客人,所以他没注意到时间的变化。看来是因为排满了人,所以校外人士才不来排队的吧。 若顺利照原订计划进行,那还能跟下一班同学接棒,就不用在麻琴面前出糗,不过这场梦早已如朝露般散去。 「小吉很少迟到呢,想说你大概很忙,所以我就自己过来了。」 「啊、嗯,虽然是这样没错……小麻,你怎么都没有吓到啊?」 吉朗战战兢兢地开口问一直纹风不动的麻琴,反而让她忍不住轻声一笑,对吉朗招了招手。吉朗耳朵凑近后,麻琴低声地说: 「都看过那么多次了,怎么还会被你的女仆装吓到啊。」 虽然那指的应该是吉香的穿着,而不是吉朗的女装模样,不过在麻琴眼中看起来都是吉朗,或许也没必要刻意区别。 「别说了,先倒杯茶给我吧?刚好有点渴了。」 自然地伸出指头的她,身影仿佛与过去在那豪宅中所见的主人重叠,吉朗立刻反射性地从托盘上卸下茶具并安静无声地置于麻琴面前。上桌前就煮得恰到好处的红茶已到了最适口的时候,吉朗将茶注入杯中,替麻琴加入一粒砂糖,并拿起牛奶壶注入牛奶。 麻琴默默地注视这一切,自己拿起茶匙轻轻搅拌红茶,享受过茶香之后啜了一口。 「真好喝……你进步了呢,小吉。」 「小麻……」 之前吉朗只为她亲手泡过一次红茶,那苦涩的滋味,麻琴仍记忆犹新。平时像这样喝着红茶时,也都会提起那糟到极点的茶,但麻琴最后都会以「这些都是我珍贵的回忆」替话题画下句点。 一想起两人在另一世界重逢的那天,吉朗的笑容也跟着加深。站在一旁待命的他看着麻琴心满意足地将茶饮尽,并替她在空杯中注满了茶之后弯腰鞠躬,接着转向身后。 「……咦?」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一桌上,其他的女装男仆与男装女侍也都从厨房探出头来,盯着吉朗瞧。 「听说那个女生是他的女朋友耶。」 「真的吗?好扯哦……不过好像也挺不错的。」 诸如此类的细碎私语从坐着情侣的桌位中传出。吉朗赶紧跑回厨房一看,立刻发现应该还在家政教室帮忙准备的晴生就在里头。 「……原来是你!」 「不是啦,因为他们说什么气氛不太一样,以为你在跟她搭讪之类的,所以我才忍不住说出来的嘛。」 「有什么好忍不住的!」 「可是这样一来,你跟千广的谣言就不攻自破啦,这样也不错。」 吉朗想不到晴生还有狡辩的余地,无奈地皱起眉头,却又板起脸指向外场说道: 「那怎么连客人都会知道?」 「对不起,那是因为我……」 这次举手的是玖实。 「我去点餐的时候,客人说想指名你,所以我就不小心回答他:『他在服务女朋友,能够稍候一下吗?』结果……」 「什么跟什么啊……」 女装男仆们将垂头丧气的吉朗团团团起。 「我刚才还传简讯叫我女朋友不要来,现在看到你这样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好可耻哦。」 「我也没有什么——」 「还想说被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玩完,没想到你女朋友还满不错的嘛,让我有点想知道我女朋友会怎么想了。」 「我就说——」 「市川……我女朋友正在外面拿着号码牌排队,原本我还想逃走,不过现在反而想故意穿给她看呢。」 野田一开始还几乎下跪求饶、打死不穿女仆装,如今却坦然露出笑容。 由于今天校外女友要来参观校庆而被分配成女装首打席的男生们,似乎从吉朗面对女友也能若无其事地照常服务而有所领悟,开始团结起来。 尽管吉朗只是反射性地为她服务,不过仍无法向他人说明。然而,在荣耀庆里失去了诸多事物之后,却反过来得到「即使身穿女装也能堂堂服务女友的坚强男子汉∟的评价,也许对吉朗而言也不是坏事。 「谢谢各位这么挺我。」 纵然事情的走向和吉朗期待的方向完全不同,但若能使众人不再自暴自弃,并且像现在这样坚定信心地当一名女装男仆,相信BG奖将唾手可得。 然而接下来野田拍着吉朗肩膀所说的话,竟然让刚开始觉得希望不远的吉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我们不像你一样是个女仆狂,也不是个在女朋友面前还能将身心都化为女仆的被虐狂——」 「…………咦?」 「不过我们今天还是会尽全力打拚的!」 哦!众女装男仆齐喝一声,端起托盘后冲出厨房隔间。 「……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失去了某些东西……」 晴生将刚出炉的玛德莲(注.法式贝壳蛋糕)放上托盘,并交给呆然呢喃的吉朗。 「要哭等轮班之后再哭吧,六号桌指名要你过去哦。」 吉朗还来不及顶嘴便反射性地接过托盘,拭干渗出的泪后追随野田等人而去。 最后三E的班牌不仅逃过黑牌罩顶的命运,还在校庆落幕的营火晚会上获得荣耀庆最高荣誉。上台领取Best Glory奖杯的健壮女装男仆们令晚会气氛更加火热,整个过程以「传说之夜」之名传颂后世。 然而没几个人知道,在传说的背后,其最大功臣在最后四个月的学生生涯中,宛如得了最烂奖黑牌般,被抹得漆黑一团。 少女的秘密 ~心跳之谜~ 一 今天还是没见到木更津大哥……啊~~啊~~如果真琴少爷爱喝酒就好了。 每天都这么忙,要是没有木更津大哥的笑容,那我该怎么撑下去呢? 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吉香,不过老实说,她回来帮忙真的让我很高兴。 可是吉香好像比受伤之前之前还要能干呢?她一个月前还老是犯一些不可能犯的错,现在骨折以后手脚反而变快了,还真奇怪。看来一定这那样没错,因为真琴少爷的婚礼被破坏了,所以吉香才会那么有活力……不过骨折还没好就是了。 秋季进入尾声,北风逐渐加剧,到室外工作也变得更加难受。尽管穿两件裤袜或毛内裤等保暖招式十分诱人,但柏春生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做那种事。 (这就是少女情怀嘛。) 要维持少女情怀其实不太轻松。虽然她天天都只罩着单薄的衣裳洒扫庭院,不过勤奋的人自然会得到应有的奖赏。 干燥的落叶发出阵阵闷响。这声音不是因为扫帚扫过,而是来自重物的辗压。 春生忍住想立刻回头的冲动,紧紧握住了畚箕的边缘。在春生面前将落叶扫进畚箕的吉香突然蹲下,盯着春生的脸。 「春生,这样好吗?」 「没问题!要是让人家知道我等很久了,不就太那个了吗?」 「那个是指——」 「您好——白井酒行送货来了!」 由佐仓家西门通往厨房后门的小路上,传来一道低沉且响亮的嗓音。虽然春生一听见这声音就心跳加快,不过她还是忍了个两拍才站起来。 「哎呀,木更津大哥!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您送货过来。」 与堆了好几个塑胶箱的推车一同现身的,是个帽子与短围裙都印上「白井酒行」的青年。尽管外型是个十足的酒铺店员,不过奇妙的是,那套装扮在木更津育巳的身上就是格外帅气。 二十七岁的他有着修长的手脚与适度发达的肌肉,更重要的是那俊俏的脸庞——使春生的心跳不断加速。 「你好啊,春生。今天特别冷呢。」 无论早晨冷到何种地步,若能见到他那爽朗的笑容,庭院扫起来就一点儿也不苦。春生特地在送货日跑到厨房后门工作,也是为了一睹他的笑容。 「就是啊,越来越有冬天的感觉了呢。」 春生紧抓住能独占他笑容的瞬间,与他一起打开厨房后门。 「八千代阿姨,白井酒行来了哦。」 在厨房洗着碗盘的八千代注意到春生与木更津后,挺直腰杆说道: 「哎呀,辛苦了。今天东西很多,一定很累吧?」 「不会,一点也不累,再多叫一些也没关系哦。」 「还真是会做生意呢。」 八千代豪爽地笑着,并在木更津拿出的收据上签了名。厨师八千代管理着佐仓家所有人的胃,同时于佐仓家当家真琴授权下,掌管所有添购食材的相关权限。在长年往来的酒铺歇业后,八千代便选择白井酒行为新的补充来源。 木更津替佐仓家送货到现在只不过两个月,然而从八千代不曾对他有任何怨言看来,白井酒行的商品品质与服务态度确实符合她的眼光。 春生陶醉地注视着那举起装满酒瓶的箱子时所展现的壮硕背影,却被八千代唤回现实。 「你可以回去做事了啦。」 「——咦?啊、没错,该回去了。」 「对不起,打扰到你的工作。」 春生向一脸抱歉的木更津摇摇头后,回到被冷落在一旁的吉香身边去。 「不好意思……吉香,你在做什么啊!」 「什么什么……我只是要把落叶拿去丢啊。」 吉香胸前抱着堆有一座落叶小山的畚箕,一脸意外地答道。 「你还不能拿那么重的东西啦。」 「我已经没事了。」 吉香一面笑着,一面将畚箕微微提起。事实上她左手的伤必须打石膏静养,要六周才能完全愈合,而现在才好不容易迈入第四个星期。 一个月前,原来人手就已不足的佐仓家损失了一名女仆,剩下女仆长馆山千寻、随侍当家的吉香,以及负责洒扫洗衣的春生三人。然而,身为宝贵劳动力的吉香却在这时身负重伤。 尽管如此,佐仓家还是无法立刻雇用新女仆,在工作有增无减的情形之下,目前的人手们只好以毅力决胜负,拿出前所未有的努力卖命工作。 然而佐仓家女仆的毅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看,我完全没事。」 才过了一半的日子,吉香便无心静养,擅自拆除石膏,一周后的现在还理所当然地回到工作岗位,甚至抽空帮忙春生。 前三周里,春生的确是忙得晕头转向,但她也不曾希望吉香勉强身子回归职场。然而多一双手帮忙,负担确实大幅减轻,让她连一句「快去休息」也说不太出口。 但至少,春生还是会为了不让吉香过于勉强而处处留意。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自己份内的工作嘛。」 春生想从吉香手中取走畚箕,不过吉香却将它抱得更紧,不愿放手。 「你还有东西要洗吧?这个我来就好了。」 「没关系啦,快点放手。」 「我真的没事。」 「乖乖放手啦!!」 「呀啊!」 春生左手的力道还是略胜吉香,堆满落叶的畚箕就这样脱离吉香的手,然而春生的手也同时滑开。 畚箕挣脱两人控制后往春生头上飞去,好不容易堆好的落叶也跟着散落一地。 「你、你没事吧,春生?」 满头落叶的春生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往厨房后门看去。门是关着的,木更津也早就回去了吧。虽然三天不见后只聊了两句着实可惜,但总比被他撞见这副德性要好得多了。春生安心地吐了口气,附在脸上的落叶也跟着飘落地面。 「对不起,春生,真的很对不起。」 「我没事,拨掉就好啦。」 就在吉香帮忙春生拨去身上的落叶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冷静的细语: 「落叶是要扫进畚箕的,而不是披在身上的吧?」 这声音让春生不禁怦然心跳。 (又来了……讨厌,怎么会这样?) 春生慢慢地转身,女仆长馆山千寻正站在她背后。 「对不起!」 「不是她的错,都是我——」 千寻向不停低头道歉的两人轻轻挥手,指着厨房的方向说: 「总之吉香先回厨房去吧,八千代阿姨正在泡咖啡,待会儿替真琴少爷送到书房去。」 「是!春生,我晚一点再来帮你!」 一听见真琴两字,吉香的双颊随即染红,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后门跑去。她脚步仍不甚稳健,看来伤势尚未康复。 即便如此,春生还是能感觉到佐仓家正一步步回复往目的欢乐气氛。 虽然逐渐回复,不过…… 「春生。」 听见千寻这么一喊,春生抬头向千寻看去。就在这刹那,千寻那苍蓝的双眼又令春生心头一震。 (唔……这真的有点怪怪的……) 比春生年长四岁的千寻,在大约半年前佐仓家新当家继位时,成为女仆长。如此年轻的女仆长十分罕见,不过她处事完善,总是沉着冷静,不曾乱过方寸。 在一个月前的某个事件里,女仆们曾身陷空前危机。当时有人将她们囚禁在家中某间房里,准备卖到风化场所去。 春生早已慌成一片、手足无措,但千寻在这样的危机里依然保持冷静。她指示慌乱的春生与吉香制作逃生索,并且要吉香逃走,最后自己与春生也因而平安脱困。 从那天以来,春生就开始对千寻抱有难以释怀的异样感情。 其实千寻原本就是个头脑冷静、反应迅速的人,但当时的她竟是那样地可靠,远超乎春生的想像。 她向不肯丢下两人逃走的吉香晓以大义时,甚至充满了男子气概。 从那天以来,春生只要见到千寻,心头便忍不住一阵小鹿乱撞。 简直就像听见木更津的声音、看见他的笑容时那样。 (我喜欢的明明是木更津大哥啊!) 这时,千寻突然伸出手,并放在不禁缩起身子的春生头上。 「…………?﹒」 「落叶都缠在头发上了,辫子解开梳一梳会比较快吧。」 千寻以指尖夹着落叶并来回翻动着。她的手指白嫩纤细,乍看之下是双女性柔美的手,但手背筋络微浮,又像是双瘦弱男子的手。 「春生?」 「咦?啊、说、说得也是。那我这边收好之后就立刻去整理仪容。」 「先去整理好仪容再来吧,这边我帮你处理。」 「可是……」 「你连眼镜都脏掉啰,而且啊——」 千寻再次伸出手指,而这次则是伸进了春生的领口。 「呀啊!!」 春生在千寻冰凉的手指接触到脖子时忍不住尖叫,令千寻淡淡地笑了一声。 「连这里也有落叶,你还是先去把仪容整理干净再过来吧。」 「好、好的!」 为了掩饰自己羞红的脸,春生直往边门跑去。都怪自己爱想东想西,现在才会反应过度。 她穿过边门后一口气冲进自己的房间,将手探往身后将门关上,并吐出憋在胸中已久的那一口气。 「……吓死我了~~」 千寻手指的感触仍残留在她的脖子上。 女仆是专属于女性的职业,也就是说,只要身为女仆就一定是女性,就连位居女仆长、统率所有女仆的千寻也不可能是个男人。 「她绝对不可能是个、男人……」 那么,自己的心跳又代表了什么呢? 「我应该只会对男性心动啊,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春生在自言自语之中突然恍然大悟。 至今自己曾经倾心的全都是男性。 自己绝不会对女性心动。 「所以说,千寻会让我心跳加速是因为——」 ——「她」其实是个男人也说不定。 论身高,在三人之中她排行第一,比她矮的男人也应该不少;论体态,一般瘦弱男子也可能拥有她那比普通女性修长不少的肢体。 「……千寻是、男的……」 、 这种逆向思考或许有些荒唐,不过与「自己对女人也会心动」比起来,似乎还有几分道理。 「要是她真的是男人……那我该怎么办呢?」 春生一面松开自己的辫子,一面对镜中的自己如此间道。 二 好奇怪的梦啊…… 我被人丢在树上,然后王子模样的木更津大哥来救我,不过爬上树的却是王子模样的千寻。我吓了一跳之后往树下看去,结果千寻穿着女仆装站在树下,眼前的还是木更津大哥……真实个莫名其妙的梦。 可是,干寻好像很适合穿男装耶。不对,她穿男装比女仆装更好看,可是她一直都是穿女装啊? 话说回来,虽然千寻说自己是A罩杯,不过那根本是AA罩杯——原来是这样啊,要男扮女装,与其垫高胸部被人拆穿,不如说自己没胸部还更不容易露出马脚。不愧是千寻,果然聪明~~ ——才怪咧!要是千寻真的是男人,那不就代表我是真的动心了吗?我喜欢的明明是木更津大哥,竟然还会对她有感觉……到底该选谁才好呢? 若将千寻换作吉香,那无论她再怎么有男子气概,春生也不会怀疑她男扮女装吧。那对巨乳既柔软又坚挺,令同为女人的春生憧憬不已,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而且吉香是个全心全意地爱着真琴少爷的纯情少女。吉香陪伴真琴时的表情,绝对是女人独有的。 现在回头看看千寻。首先,她胸前平坦,就连春生都对她那片一望无际的平胸感到同情,晒衣服时,偶尔还会下意识地将千寻那欠缺弧度的内衣与吉香的摆远一点。 当然春生也不会怀疑所有平胸族都是男扮女装。由于千寻冷静地处理危机的样子实在太有男人味,春生才开始起了疑心。 而最大的问题,就是春生那控制不了的心跳。 春生从二楼客房后头伸出脖子,远远地俯瞰挑高的门厅。 千寻刚经过那里,目光停留在楼梯两侧的花瓶上,里头是春生今早刚插的花。 千寻大概注视了约莫二十秒,最后只抽起了两朵,分别插在不同的位置。区区两朵花的改变,竟能使整瓶花立体感更强,就连色彩都鲜艳了不少。 「真厉害……」 春生在巴掌大的笔记本里写上「插花◎」 最顶端还有一行红色大字:「心雏之谜——揭露女仆真面目:干寻女性度调查表」由于这也是今天早上才开始的,所以项目不多。除了这两行字之外,还有发型、服装、用餐礼仪等三项,而且一个叉也没有,全都是双圈。 若她真是女性,那么春生就不必在选择木更津与千寻之间如此挣扎,然而自己的悸动仍没有答案。 而且在这调查过程中,春生也还没决定自己的心意。 「还是再严格一点好了。」 春生再次皱眉往千寻看去,正好看见千寻以女仆特有的踮脚工夫穿越门厅。她的脚步非常完美,没发出一点声音,再加上那完全不晃动裙摆的端庄步幅— 「……搞不好,比我还像个女人……这叫我要从哪里严格起啊!」 春生在笔记里补上「脚步声◎、步幅◎」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每天冲劲第一地东奔西跑的她,完全不认为自己脚步能够如此完美。 「嗯……?既然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女生都没办法做到,那脚步完美与否跟是不是女性就没关联了吧?嗯、没错。」 尽管心里某处似乎被某种尖锐的物体刺伤,但是春生仍若无其事地往千寻刚踏上的东翼走廊看去。 「……奇怪?」 春生还以为自己确实看到千寻穿越门厅后往东翼走廊走去,然而走廊上却不见千寻踪影。她急忙冲向走廊扶手,却因为楼层高度而头昏眼花。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躲那么远偷看啊!我真是大笨蛋!) 春生平时几乎不会从位在佐仓家中心的门厅楼梯下楼,无论绕路多么辛苦,她都是以东西两侧的楼梯上下楼。 能俯瞰门厅的二楼回廊扶手造型充满了开放感,连接扶手与地板的纺锤状木柱间隙足以让婴儿穿过,然而这种扶手对惧高症患者而言却恐怖到了极点。 春生越是不想去看,双眼越是被门厅地板吸住,身体不禁向前倒去。 (我不行了!) 就在春生绝望地睁开双眼时,突然有股力量用力将她往后拉。春生惊魂未定地低头一看,有条漆黑的袖子正围绕在自己的白围裙中央。 「千、千寻……?」 当春生发现是谁救了她时,整颗心也跟着激荡起来。千寻抱着春生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而春生在楼梯扶手被自己与千寻的身体遮住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有惧高症的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呀?」 「咦P」 「我记得你很少到回廊上来嘛。」 因为你很可疑,可疑到我连自己很少踏上回廊都忘了——这种话春生当然说不出口。 「这个……那个……」 当春生满头大汗地死命想着该如何搪塞时,千寻将视线移向他处。春生跟着看过去后,发现有某样物品躺在回廊墙边。 巴掌大的四方形、方便携带—— (————是我的笔记……!!) 到底是自己头昏时掉的,还是被千寻往后拉时掉的,春生已经没印象了,总之是不知不觉间弄掉的。 春生还来不及反应,千寻早已在墙边蹲下,拾起笔记后回到春生身旁。 「这个——」 「那、那、那是我的啦!对、对了,我是为了找这个才会跑到回廊上来……Ⅱ」 春生有如扒手般飞快地抽走千寻手中的笔记,并立刻藏在身后、退后一步。 千寻凝视自己空下来的手,接着嘴角微微上扬,低头看向春生。她那带着异样魄力的表情,更令春生后退半步。 「原来是你的笔记本啊,幸好找到了呢。」 「就、就是啊……」 被看到调查项目还不打紧,但「心雏之谜——揭露女仆真面目:干寻女性度调查表」这百口莫辩的标题,让春生光是想像被千寻看到的后果就急得冷汗直流。 「怎么啦,你流了不少汗呢?」 「咦!?那、那个……大概是因为在这里的关系吧。」 「哎呀,说得也是。」 千寻淡淡说完,向回廊微微一瞥。 「因为你有惧高症嘛。春生,你是来找笔记才会到回廊上的吗?」 「没错没错,就是那样!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应该是谁把笔记丢在这里的吧。」 「就是说——」 春生脸颊上滚落一滴汗珠。她的脸汗水淋漓,连眼镜也滑了下来。 如果是明知丢在这儿才来找,那么「找笔记找到这里来」便无法成立。当千寻微微一笑时,就已经准备好要套春生的话了吧。 春生挤不出任何回答,只能半张着口望着千寻,但千寻却突然往春生伸出双手。 (咦η) 她的手轻轻捧着春生的脸颊,令春生手足无措,大量的汗水失控地流泄而下,心脏奔腾到几乎迸裂。就在春生即将被满耳的心跳声压垮时,那双手掠过春生耳际。 「眼镜歪了哦。」 千寻轻轻提起春生的镜架,重新扶正。当春生的视线重新对焦后,镜片另一侧的千寻依然淡淡微笑着。 最后,千寻穿过春生身旁,从西侧那头下楼离去。 春生的身体在这一刻解开束缚,双脚一软、瘫坐在地。 「吓、吓死我了……」 这方法太傻了,现在春生完全了解被人逼到哑口无言究竟是何感受。 也许不能跟得太紧,要在她能察觉的距离外自然地观察,或是改变作战方式正面接近…… 「啊……!这招也许行得通……」 春生灵光一闪,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大步跑向前方。 黑色代表女仆长、深靛专门随侍佐仓家亲族、深红负责接待&厨房助理,而绿色则是打扫洗衣的徽记。 粗线条的春生既不适合必须处处留心的随侍女仆,接待客人又会紧张,因此完全居于幕后的打扫洗衣专员最适合她。 春生不仅负责当家的换洗衣物,还一手包办了府邸内所有佣人的份。她将庭院里晒干的衣物全部取下后,来到了床组室。 床组室除了堆放佐仓家所有备用床单毛巾等织品外,刚洗好的衣物也会暂放于此。待春生折好烫过并分类放置后,其他人会自己前来领取。 不久前,春生在床组室处理衣物时,不小心将自己的内衣混进了千寻的衣物里。 「现在该是验收『性感内衣脸红心跳大作战』的时候了……」 春生将梳子滑过发丝,咧嘴一笑。 身为女人,随时备妥三组不同款式的决胜内衣乃是基本常识。春生挑的这组是浅蓝色,看起来最为清纯。 除了混进千寻个人偏爱的蓝色系内衣中不会太不自然为其主因外,隐藏在清纯色系下的性感造型也是重点之一。事实上,这组内衣的透明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五,摆明了是决胜内衣。 若对方真是女人,那么两人也许会打开话匣子大谈内衣经,最后聊到恋爱史上去。 一旦换作千寻……应该说,假如千寻真是男扮女装。 男性应会更明白决胜内衣的含意,若无法让男性理解,那么决胜内衣也失去其存在意义。 换句话说—— 男人一定会对那种内衣有所反应。从千寻归还内衣的方式,应该就能判别她的性别。 「如果不还我……也就代表她真的是男的吧。」 此时,喃喃自语的春生听见了几下敲门声。 「来了来了——哪位?」 「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我是来还衣服的。」 「咦?衣服?」 春生的语气虽不免有些呆板,但还是将没上锁的门打开。 「这个还你。」 千寻拿出来的,正是那透明度百分之八十五的浅蓝色性感内衣,然而折法却与春生混入时全然不同——不仅罩杯形状完整,不会伤到钢丝,蕾丝部分还被整齐收起,避免遭背扣拉扯。同款的内裤也折得赏心悦目,并收纳于罩杯内侧——由于那折法实在太值得学习,乍看之下还很难发现那是款高透明度的内衣。 「咦?不是你的啊?我想说水蓝色的就一定……」 「这样啊……」 千寻又扬起了嘴角。 接下来聊的会是内衣还是恋爱史呢,或者是—— 春生吞了吞口水,等待千寻开口。 然而千寻所说的,却是令人短时间内难以理解的话。 「我还以为你是想暗示些什么,才会故意把C罩杯的内衣放进来,害我期待了一下呢。」 「……期、期待……?」 (期待是什么意思……?) 如果计谋被她看穿,那应该不会用期待这个词吧?即便春生想理解千寻究竟为何有此反应,却也想弄清楚那个词的弦外之音,这时,千寻从门缝间溜了进来。 「千寻、姊……?」 「你只是想让我看看,还是希望我在深夜里拿来还你呢?」 「我、我都说了是因、因为颜色所以弄、弄错了嘛。」 千寻前进一步,春生也跟着后退一步,待她回过神来,已被逼到床边。千寻朝春生肩膀轻轻一推,让春生跌坐到床上,并居高临下地逼近春生,几乎将她盖住。 (咦?什么?现在是怎样P) 难道千寻真的是男人,而且还被性感内衣引来? 假定千寻是男人的春生,还以为她会羞红着脸交还内衣,然而情况却远超乎春生预料。 (怎、怎么办……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啊!我都还没决定要选木更津大哥还是千寻——我在想什么啊!) 千寻看着乱了手脚的春生,不禁噗哧一笑,接着将那一小团蓝布扔到春生膝上。 「我还以为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原来只是放错了啊。」 「对、对啊!我真的是少根筋耶。」 「也对,会把完全没洗过的衣服混进去,还真的是少根筋呢。」 「…………!」 春生在内心痛骂自己的粗心。为了将来,春生一直将决胜内衣小心翼翼地收藏着,到现在还是全新的呢。 但她还是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紧握着珍藏的内衣站起身来。 「这个——让你特地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我也很抱歉,明知道明天要早起,还那么晚才来还你。对了,就算知道有谁会来,还是要记得锁门哦。」 最后,千寻强忍着笑意离开春生的房间。 春生将两人的对话回想了片刻,接着突然大喊一声,又慌张地将嘴捂住。 「……结果还是全穿帮了嘛~」 虽然目的应该尚未曝光,不过要是千寻知道春生是有所企图才会如此动作,那么观察千寻的反应就等于白费工夫,反而千寻还比较像是在观察春生的反应。 这次的对手是个无时无刻保持头脑冷静的狠角色,若是未经缜密计划便付诸行动,下场就是如此。双方实力悬殊,毫无抗衡余地。 「到头来,千寻真的不是男扮女装啊……」 所以她才会那样地一笑置之吗? 仔细想想,千寻已经在这佐仓家里居住、工作了六年之久,足为春生的一倍,而且人数也是直到最近半年才锐减到现在的样子。过去佣人众多,分房也都是合宿,没资格用个人房。 春生没当过千寻的室友,但无论对方是谁,一旦在狭小的房间内一同生活,就算再怎么迟钝的人也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室友是不是男扮女装吧。 从自己的心跳而导出的假设,在考虑到过去六年的时光后突然变得很没说服力。 而且,假如千寻是刻意男扮女装,一定会在半年前就辞职走人。工作分量暴增成五倍,还要将薪水自动退还,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种环境下还故意持续女装生活呢。 「……明天,还是去请她教我折内衣好了……」 春生凝视着手中的内衣,无奈地叹了口气。 三 结论:千寻只是个没胸部的女人。 ——要这么说之前,还得先解决一个大问题不可。 果然我喜欢的还是木更津大哥,跟女人……什么的想都没想过〔而且我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动手)。 不过被千寻叫到名字时的心跳,依然是千真万确的。那种感觉,跟看见木更津大哥时的感觉非常类似…… 女过那真的是恋爱的感觉,那么她还是有男扮女装的可能;如果她真的是女性,那我想知道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这件事,应该会大大影响到我未来的恋爱发展吧? 该让它继续暧昧下去吗……? 一想到长达三年的相处,连春生都开始觉得假设千寻男扮女装是多么荒唐的事。 春生在庭院里,隔着窗户望着位在餐厅的千寻,微微歪着头。 「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吧?」 今天她的女仆装上依然不见一丝皱折、举手投足仍是那么地优雅,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十分体面的女仆长,也是个令人钦佩的女性。 「春生,你怎么啦?」 春生回过头,看到吉香担心地注视着自己。 「你最近好像常常发呆呢,有什么心事吗?」 「没、没有啊。」 吉香真的完全没注意到吗? 被监禁时,吉香也见到了千寻迅速下令的模样。尽管春生没对吉香说过自己的疑虑,但既然吉香在千寻劝说之后才肯逃离房间,也许她感受到的千寻男性面会更为强烈。 「……吉香,那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 吉香的眼神不安地游移着。她在一个月前身负重伤时,头部受到些许冲击,造成受伤前后的记忆有点模糊,然而那段回忆特别惊悚,应该不会轻易忘记吧。 「就是被关在黄金房间里,只有你一个用绳子逃出去的时候啊,那么恐怖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啊、嗯……」 「你不觉得那时候千寻好像有点……值得信赖……还是说,很有男子气概,好像真的男人一样?」 「像男人……一样……?」 话一出口,吉香就惊讶地睁大了眼,并对自己开的话题后悔不已,可是现在已不由得她装聋作哑。 「就是你担心我们,不肯一个人逃走的时候嘛!千寻她那时候表情超严肃地在说服你,结果——」 「春、春生你也真是的!光这样就说人家像、像男的,太没礼貌了吧。」 吉香拉高声音,企图打断春生。 「咦?」 「因为她是女仆长啊,怎、怎么可能会像男人。」 「可是——」 「她、她绝对不是!哎哟,不会的啦!总之她一点都不像男人!你、你看看她的动作,比、比我还有女人味呢。」 吉香指向在餐厅里不知在做些什么的千寻。虽然春生也确实肯定千寻的美姿美仪,不过吉香见春生仍存疑地看着自己,便将两掌在面前大力一拍说道: 「啊——!对了,一定是那样!春生,你不是说那时候很恐怖吗?同时心脏还跳个不停,希望能有个可靠的男人来救你对不对?」 「心脏……跳个不停……?」 「对呀对呀。所以那时候她表现得那么好,所以你才会觉得她很有男人味、好可靠之类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吉香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当时自己的心脏确实跳个不停,也希望木更津大哥赶快来救人。 (……难道我把害怕的心跳跟恋爱的心跳弄混了吗……) 而且到今天都没弄清楚? 尽管这并非无法想像,不过吉香脸红脖子粗地急着解释的样子也有点可疑。 (……好像有点怪怪的耶。) 「吉香,你有事瞒我吗?」 「咦η有、有吗?我怎么……啊!抱、抱歉,春生,我现在该去帮真琴少爷泡咖啡了!」 吉香丢下满是疑问的春生,飞也似地冲进府邸里。 「……不管怎样,在查清楚前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春生紧抿嘴唇、用力地点了个头,向自己许下诺言。 即使可能再度穿帮,春生仍相信这次的作战能确实达成目的。 从春生房间可以看到千寻房间的情形。春生在工作结束后回房准备好所有必备的盥洗用具,接着躲在门后伺机行动。她特地将电灯关上,从两指宽的门缝中屏息监视千寻房间。 女仆长千寻会在一天工作结束后巡视府邸一遍,最后横越门厅回房。而今天她路径依旧,在春生回房三十分钟后回到自己房间。 春生在黑暗中忍了约莫五分钟后悄悄离开房间,并敲响千寻房门。 「……哪位?」 「我是春生。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可以先等我一下吗?」 不一会儿,千寻打开房门。正如春生所料,她已脱去女仆装,而且内衣还没脱完春生就来叩门,所以在内衣外头直接披上浴袍。 「啊、你是准备要洗澡了吗?」 「是啊……怎么啦?」 「其实是我房间浴室好像有点故障,热水出不来,所以才想来借一下浴室。」 「可以跟吉香借啊,用不着特地等我回来吧?」 春生心头一怔,但仍轻轻耸肩说: 「她好像已经睡了,敲门都没人回应呢。」 「这样啊。还好我还没进去,就让你先洗吧。」 「咦P啊、这怎么好意思,还是你先洗吧!而且你现在这样也不太方便吧?我没关系的。」 千寻稍微看了自己一眼,并喃喃地说了声「那倒是℉ (不是的话我就头大了啦!) 「那……你先等我一下吧。」 「请慢慢来没关系,我在房间里等你洗完。」 见春生坐上身边的椅子作势等待,千寻便抱起早先置于床上的衣物进入浴室。没过多久,浴室传出水声。春生暗自窃笑,并将带来的整套盥洗用具放在地板上,踮起脚尖接近浴室。 (不要急……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春生侧耳确认水声,原来规则的水声突然不规则地散开,想必是莲蓬头喷出的热水正淋在身上。 (就是现在……!) 「千寻,我来帮你擦背!」 春生闯进浴室一看,果然千寻正面对墙壁,身体承接着莲蓬头洒下的热水。千寻被春生一惊、将头转向春生,这时春生将门关上,从错愕的千寻手中抢走浴绵。 「春生——」 「来吧,请转过去那边哦。」 春生紧扣住千寻的双肩,让她转向墙壁,接着将浴绵按在她的背上。千寻白皙的背部被热水烫成一片粉樱,令春生第一次感受到千寻的女人味。 (看她力气大到可以把我抱起来,想不到她女仆装下的身体也这么纤细啊。) 蒸气渐渐盖住春生的眼镜,但春生还是能依稀看见她的腰身,还有她纤瘦骨感的臀部线条。然而这由滑顺曲线所勾勒出的背部,确实是女人专属的身形。 (……果然是女人啊。) 虽然春生注意到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但笑意仍随即浮上她的脸庞。 (这也难怪,怎么会有男人会为了当女仆而扮成女人呢。) 她努力憋住笑意,帮千寻刷完背之后将手移向千寻左臂,不过动作却在中途停了下来,原来春生的手腕已经被千寻右手抓住。 「你不稍微退开一点要怎么洗呢?」 「洗哪里?」 千寻说完,缓缓地转身面向春生,脸上嫣然一笑,而春生的脸色却在这瞬间吓得惨白。 (不会吧……) 从千寻说的话与表情推敲,春生今晚是为何而来,早已被她摸得一清二楚。 「前面也要洗吗?」 这时千寻放开手,喉中发出阵阵闷笑,而春生散布全身的血液也随着那笑声一口气全冲上了脑袋。 「不、不必了!这个、那个————」 春生紧张地弄掉了浴绵。就在她连忙蹲下拾取时,不小心将头伸入莲蓬头的喷水范围内,连眼镜都被喷得满是水珠。 「……没事吧?」 「……Ⅱ没、没事!那、那个,真是抱歉打扰你洗澡!」 春生将浴绵丢还千寻后冲出浴室,并将门带上,这时一阵爆笑声响彻浴室。春生从没听过千寻放声大笑,然而那也是自己的怀疑以及其衍生出的行为完全脱轨的结果。 春生拾起搁在地上的盥洗用具并紧紧抱住,仿佛要遮住自己赤红的脸似地。她回到自己房间、背靠房门,浑身无力地往地板滑去,最后瘫坐在地上。 水珠从淋湿的头上一滴滴落下,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水,而春生也像是配合水滴的节奏,慢慢呢喃了几个字: 「……她没有那个。」 热水冲去镜片上的蒸气而重获光明后,从低位置抬头见到的那副裸体,也许是春生短时间内——搞不好是一辈子都永难忘怀的画面。 「讨厌啦讨厌啦讨厌啦 !我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春生缩成一团,为了自己造成的奇耻大辱而死命地捶着地板。 四 结论:虽然千寻是AA罩杯,但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看来吉香的假设才是对的,我是真的把害怕的心跳跟对手寻动心的心跳弄混了。 昨天的事打死都不能被吉香知道,她的坚决否认千寻像个男人了,如果又被她知道我做了那种事,一定会被她鄙视。 不过这样一来,我心中也没疑问了。我喜欢的果然还是木更津大哥一个人而已!光是写到他的名字,我的心跳就已轻开始加快了呢,希望能写成育已大哥的那天赶快到来……嘿嘿(开玩笑的)。 不过千寻她会装作什么事情都蹲发生过,继续跟往常一样指挥我吗?应该……没问题吧? 当庭院中不再出现落叶后,又该用什么藉口等木更津大哥来才好呢? (干脆直接约他出去?可是我哪有时间约会啊……) 睽违三目的笨重推车声再次传进春生耳里,让春生握着扫帚的手也跟着加紧力道。「您好,白井酒行送货来了。」 (他来了!) 春生一如往常地等了两拍,转过身子,裙摆随之飘扬,呈现美丽的线条。 「您———」 「辛苦您了,请进。」 「我也很感谢贵府惠顾本店呢,千寻小姐。」 木更津的笑容依然爽朗,然而面对的不是春生,而是比春生更接近厨房后门的千寻。(她……她是什么时候……!) 木更津完全没注意到另一处的春生,一面与千寻闲话家常,一面往厨房后门走去。也许是自己多心,不过他的脸似乎带点潮红,令春生倒抽了一口气。 (……难道说,她会变成我的情敌吗……!) 想不到自己还有空去想该选木更津还是千寻这种傻事。 春生继续目不转睛地观察厨房后门,只见千寻先走出门,注意到春生后靠了过来。 「怎么啦?」 (……我还是来确定一下比较好。) 要是她没那个意思事情就好办多了,所以赶快确认才是上策。 「木更津大哥好帅哦,我光是跟他打招呼就好兴奋呢……千寻,你觉得呢?」 「我?怎么可能。」 千寻不假思索地回答,令春生完全扑了个空。 「……啊?」 「我对男人没兴趣。」 话刚说完,千寻便立起食指,贴在自己嘴唇上。 这动作似乎代表那是个秘密,还有「对男人没兴趣」的真正含意。 春生凝视着千寻那含有笑意的苍蓝双眸,大约想了三十秒才终于参透千寻话中玄机。 (咦 ~~~~~~~~~~!!) 春生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收场。自己只想到千寻可能男扮女装,却完全忘记考虑她是女同性恋的可能性。 (难道、难道……) 自己到目前为止为了揭露千寻真面目所做过的一切,正有如电影预告似地一幕幕重现眼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勾引」吗! 「啊、找到了找到了。春生——~~」 这时,救世主从背后呼喊了春生的名字。春生趁机转身,举起手来,却在踏步向前时被人轻轻扣住肩膀。 千寻的唇贴近浑身僵硬的春生耳边,幽然说道: 「要是浴室又坏掉的话随时欢迎哦。」 「什……」 吹进耳中的热气与这致命的蜜语,令春生不禁羞红了脸、往一旁跳开。 「春生?你怎么啦?」 吉香小跑步过来,不解地看着春生红通通的脸。 「啊、吉香,其实是因为——」 「我我我我哪有怎样啊,吉香!有、有事找我吗?要我帮你什么呢?」 春生一口气说完、抓起吉香的手就往边门跑去。尽管千寻死命压下的阵阵窃笑声不停从背后追来,春生仍头也不回地大步冲进府邸内。 「怎么啦,千寻好像在笑耶?」 「…………没、没听见!」 ——结论:虽然干寻令人敬佩,但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少女的秘密 ~丰胸之谜~ 一 我到底是几时开始能像现在这样悠哉得写日记的啊?大概在至少一个月前,日记页上还掺杂着草草撇过或是半睡半醒似的字迹呢。应该是在新人进来时,空闲时间随着人手增加而增加的缘故。 可是,她们越来越懂得自己找事做,我也慢慢学会要怎么去指挥人,这么一来,应该能多攒出一点自由时间也许还能像以前那样有半天假能请。 能请假的话,得赶快找点事来做。我想买新衣服跟新内衣,再把闲置一年的拼布材料买齐,然后赶快换个床单。 ……不过,还是有哪里怪怪的,好像还缺了什么。我还是全年无休地一天几乎工作二十个钟头的时候,好像一直有个什么让我的心雀跃不已,到底是什么啊? 一一哇!刚刚翻到那时候的日记,真是吓了我一大。太夸张了,我已经好几个月都没在日记上提到木更津大哥了呢,应该说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虽然有写到送货的换人了,却一行也没写到木更津大哥。 还曾经想要在放假的时候去约会咧,那时候的心意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呢?我那时候是真的很喜欢他的说。 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谈恋爱了呢。 佐仓公爵家的熄灯时间变得更晚了。 这是由于上工时间较过去晚了一小时——哦不,是因为新来的四名佣人有三人是女孩子的缘故。 「——就在栗源伯爵一把抓住吉香胸部时!」 柏春生向排排站的新人们猛然伸出左手,右手还大力拍往背后的墙壁。 尽管这只是间佣人房,但也是整座府邸的一部分,在春生那样的拍击下丝毫不受影响,只有某张贴在墙上的纸徐徐翘起。 那张约有春生身高一半长的白纸上线条纵横、图文编排美观。最顶端写着「佐仓家导览快报」几个大字,旁边标示着「第五期一 从卷起的纸下方还露出一点类似过期报刊的字样。 「真琴少爷潇洒登场,拯救了吉香。」 春生手摆的位置,有张色彩鲜艳的插图,图里画的是春生的同事市川吉香以及雇主佐仓真琴,而真琴正以他的背掩护泪光闪闪的吉香。此种似乎颇能触动少女心的构图,使羞涩的女孩们在春生面前站得规规矩矩地抬头看着报导,眼中闪闪发亮地专心听春生讲古。 「请问——」 这时,最右端的女孩怯生生地举手,她是打扫洗衣班、配属春生麾下的大原望。被春生点到后,她指着插图的左下角说道: 「请问角落的那个人是谁呢?」 「角落……?」 春生包办了壁报的取材、编辑、发行,连插图也是她的杰作。为了强调真琴与吉香,春生还记得自己故意将栗源伯爵的脸画得特别扭曲狰狞,然而那并不是望所指的位置。 春生皱着眉头再度看向插图,发现角落里画有一名抹茶色头发的青年。 (……我有在那里画人吗……?) 所有出席宴会的人中,能被称为青年的只有佐仓家当家真琴一人,然而在场的佣人中还有另一名青年。 就在这次壁报所介绍的去年那场年末宴会的前一阵子,管家东金善一闪到了腰,于是佐仓家只好临时雇用新管家,而他就是东金的侄儿雅成,他当时还是个仍在管家教育所内就学的管家预备军。 随着东金伤势快速复原,雅成只待了一个月不到便离开佐仓家,然而他在早春之际顺利毕业后,便正式以见习管家的身分回到佐仓家。画里的青年,一定是雅成没错。 「该不会是雅成先生吧?」 与望同样负责打扫洗衣的千仓光里,在春生开口之前早一步猜出画中人物身分。 「除了发色之外,那种直瘦的感觉,应该就是那个钢筋管家吧?」 「对耶,听你这么说,好像真的有那种感觉……」 坐在光里身旁注视插图的,是负责招待宾客的本野翼。她在工作时的观察力连直属上司松户谅子都感到惊叹,不过像这样与同事们在一起时,脑筋总是会慢个半拍。就连翼都注意到画中的是雅成,那么作者本人作画时竟会没注意到,似乎不太合理。大概是春生为了重现现场,才会下意识地描绘进去。 「没、没错,就是雅成先生。这边的报导也有写到,他在宴会上的表现非常精采呢。」 「咦P你是说那个钢筋管家吗?」 「对,就是那个钢筋管家。不过他那时候没像现在那么硬啦。」 春生的玩笑逗得女孩们不停窃笑。 由于管家与见习管家都姓东金,所以佣人们为了区分,称呼前者为东金先生、后者为雅成先生,然而新来的女孩们更狠,已经背着雅成取外号了。之所以戏称雅成为钢筋管家,是因为他的背脊随时随地都挺得笔直,就像打入了钢筋一般。 不过,正所谓人如其名,人称钢筋管家的雅成,其个性也有如打上钢筋一般,从未与女仆们有任何普通的对话。去年雅成还似乎与吉香特别亲近,但现在却完全不见当时光景。 「春生姊?」 「咦?啊,抱歉抱歉,不小心发呆了。总之啊,你们要用心看这些壁报,里面还会写到客人的资讯哦。」 「是——」 本野翼在其余两人同声回答后慢了半拍出声,引起众人哈哈大笑。春生在嬉笑之余,将食指立于唇间要众人收敛并道了声晚安,接着离开女仆们的房间。 很快地,新人们来到佐仓家即将届满一个月,她们一开始虽失误连连,但也越来越有女仆的样子。 春生为了让她们早日熟悉环境而着手制作壁报,然而才到了第五期就将佐仓家的焦点大事一说尽。虽想就此停刊,但是在人手增加而腾出的自由时间里,春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想壁报内容、写写报导画画插图……她已经完全爱上整个制作过程。 「下一期……大概也只有这件事能讲了……」 春生走下楼梯,掏出藏在口袋里待命的笔记本。那是她随身携带的爱用品,前五张壁报的内容也都是她单手拿着笔记四处奔波所搜集到的资料。 春生翻开夹住红绳的页面,顶端几个红色大字立即映入眼帘。 「丰胸之迷——踢爆E罩杯的谎言!古香的胸部是如何变大的!?」 这就是春生正在追的案子。 春生从三年前成为佐仓家女仆以来,总是就近看着前辈兼好友的吉香胸部。尽管刚开始本人强调只有C,却已是标准的D,等到她肯乖乖承认,往E的进化也早已启程。 现在,吉香说自己的胸部到E之后便不再成长,但是这可骗不过春生的眼睛。 「那一定踏入F的领域了……」 最近在围裙上新刻出的直纹、女仆装上撑出的横纹、还有洗衣时自然会落入春生手中的吉香内衣背扣的松弛——每项证据都指出她的罩杯仍在成长当中。 无论是从过去的例子还是这些证据判断,吉香有F罩杯已是无庸置疑的事实。然而,报导已知的事实无法勾起读者们的兴趣。 读者真正想知道的,不是吉香胸围多大,而是该如何达到如此伟业。对于中学后就出社会的女孩们而言,不会有比这更切身的话题了。 哦不,不只是对十五岁少女,对十八岁少女而言也非常值得关切。 春生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不禁唏嘘。 春生与吉香在佐仓家相处了三年,吃着一样的饭、一起工作,但是吉香的胸部由D翻F,自己的却冥顽不灵地停在十五岁的大小。 究竟是什么造成如此巨大的差异呢? 春生的笔记里写有所有她想得到的丰胸要素。 「牛奶 ×← 乳制品 × 肉 × 豆浆 × 豆制品 × 」 可惜,她列出的食品从头到尾被打上一整排的×。每一项都是春生听说有益丰胸而照三餐吃了一段时间的食品,但是仍不见任何效果。 为了保险起见,春生还直接访问过吉香对这些食物的看法,不过吉香不仅未曾特地持续摄取任何食品,就连豆浆也没喝过半口。 虽然全都打×,但只有在牛奶下面还有个小小箭头。唯独这项春生如今还无法断然放弃,每天早上都必定会来个一杯。 「……该不会就是牛奶在妨碍胸部发育吧……?」 春生的意志开始动摇,想干脆明天就开始尝试断奶,但还是继续看着笔记。 洗澡时的胸部按摩及巨乳体操都是春生每日必行的课题。外力刺激造成胸部发育与上述食品一样,都是坊间流传的秘方,不同之处在于这两项都是三角记号。春生才刚开始不久,实行时数还不及打从有丰胸念头就开始喝的牛奶来得长,所以判死刑还嫌早了点。 「不过吉香都没有做过这些耶……所以大概只比X高分一点点吧?」 春生的指尖滑过两个三角,最后停在笔记簿里最大最醒目的项目上。 那里写了「恋爱」两个字,春生不断地以指尖绕着两个字打转,最后噘起小嘴。 「看来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在各种恋爱故事里,常有女孩子有了恋人后胸围夜夜增大的桥段。恋爱的确能带给胸部不亚于按摩的大量刺激,春生也觉得合情合理。 想起某人时的怦然心跳,或是见到喜欢的对象而小鹿乱撞的瞬间,确实能给予胸部不小的刺激。若有幸与对方聊上几句,整颗心还会有如全力冲刺过后般奔腾不已,甚至隐隐作痛。 恋爱与豆浆、巨乳体操不同,是春生与吉香皆体验过的项目,而这唯一且最佳的共同项目,也是春生觉得最能够达到丰胸效果的项目。 然而,倘若刺激的量与胸部成长率为正比,那么春生胸部长到I罩杯也不为过。春生与专情于一人的吉香不同,是个恋爱经验丰富的少女,而新的恋情会带来新的心跳,让胸部长大。 「啊……原来如此……」 一提到长大,春生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胸部跟着塌陷。同样地,因恋爱而鼓涨的胸部,也会随着恋情破碎而缩减。恋爱经验丰富同时等于失恋次数丰富,恋爱失恋一涨一缩,最后当然归零。 原来这就是败因吗……丧气的春生奋力摇摇头,这作用对吉香而言应该相同才对。去年,有许多新娘候选人找上吉香倾心的对象,纵然她们最后走得一个不剩,但吉香仍然不是赢家。主仆之恋在一般故事里虽然常见,但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存在,而撞上现实这堵墙的吉香在那之后也变得无精打采,不见她往目的笑容。 尽管那不算明确的失恋,但仍是最近发生的事,所以吉香胸部持续成长,应该就代表失恋不等于胸部退化吧。 「还是说……她在失恋之前就找到了新恋情之类的呢……?」 春生虽自认自己最了解吉香情路甘苦,但新恋情一词还是开启了她另一扇记忆之门,而门后则覆上了望等人房间里的壁报插画。 为了帮忙筹备年末宴会而来的雅成与吉香十分亲近,而且不只是在走廊上碰面就顺便聊个几句那么简单,两人已亲密到会进出对方房间。有那么一回,春生就亲眼看到吉香出现在雅成房里。 「……我记得她那时候……!」 吉香全身淋湿,而房间主人雅成身穿浴袍走出浴室,显然当时一定发生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事。然而后来东忙西忙,便忘了继续追查真相。 难道早在那时,吉香与雅成就已经看对了眼?宴会之后吉香重拾往日笑容,难道也是拜新恋情所赐?一旦雅成被正式雇用,两人就能长相左右,吉香的胸围也因为悸动不断而持续升级——可能性的确很高。 假如吉香的目标真的从无法如愿的旧恋情转移到唾手可得的新恋情上,那么这点将是解开吉香巨乳之谜的关键。 「雅成先生……吗?」 春生嘟哝着走下楼梯,但脚底突然踩空,滑进空荡荡的空气里,失去重心的身体随之大幅前倾。 (……不会吧!) 她想抓住扶手,但是在空中挥舞的双手什么也没构着。想不到因为自己害怕扶手空隙而走在楼梯正中间的习惯,竟会在紧要关头害了自己。 明明再下个十阶就能平安到达一楼地面,但是明天一早,众人却只会发现一具死因不明的尸体横陈。 (最早起的是……千寻——不对,最近换成雅成先生了。) 而雅成还会拾起尸体旁的一本不明小册子,并为了寻找线索而检阅内容。 「丰胸之谜——踢爆E罩杯谎言!吉香的胸部是如何变大的P」 (绝对不要~~~~~~~~~~~!!) 要是被雅成看到这玩意儿,春生一定死不瞑目。然而她想死守笔记而握紧的手只是握成一颗普通的拳头,里头空无一物。 仔细想想,刚才想抓扶手时,手里好像就已经没东西了。春生想回头看看笔记到底掉落何方,反而令身体重心更加偏移。 「唔哇!」 春生不由自主地怪叫一声。在她心中某个角落感受到这就是临死前的惨叫,正准备让意识落幕时,腹部突然被一股强劲力道拉扯,急速逼近的地板也随之急速远离。 想找点什么牢牢抓住的她,以两手紧握住从腹部支撑她全身的物体,但这一抓却使春生满腹疑惑。 (……这是……手?) 「春生小姐,你不要紧吧?」 耳边传来男性的低语声,而整间屋子里只有四名男性。 当家真琴不会对春生使用敬称。 管家东金腰上还有颗不定时炸弹,撑不住春生。 见习厨师花见川时矢的音调还要更高一点。 (……明明就很明显!) 想知道手臂的主人是谁,根本不必一一列出所有男性,因为手臂宛如打入钢筋般坚稳不摇的只有一人—— 「我没事,雅成先生。谢、谢谢您……扶住我。」 春生好不容易说完,雅成也立刻松手,离开春生身边。 (……奇怪?) 这瞬间,似乎有个影像掠过春生心头,却在她看清前就消失无踪。当春生歪头苦思时,屈身蹲下的雅成映入春生眼里。 「这笔记本是——」 「——谢谢谢谢谢您H」 春生将雅成手上的笔记硬抢回来,并立刻塞进自己口袋。就算捡回了一条小命,但若是被人看见笔记内容自己也不用活了。 雅成在这一刻讶异地眨了眨眼,接着站起身,做了个正好十五度的鞠躬。 「请注意脚步,晚安。」 「晚、晚安……」 雅成顺势下楼,消失在连接门厅的走廊上。在确定听见远处传来关门声后,春生才慎重地一步步走下阶梯。 (……吓死人了……) 最后春生忍不住瘫坐在楼梯边,一手搭在扶手前端上,心脏仍噗通噗通地跳着。她将手按在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后终于让心跳回到原来的速度。不过,当她搓揉着还留有雅成手臂触感的腹部时,心脏又开始不规则地跳动。 「什……什么P」 自己大概还没从死亡的恐惧中跳脱出来吧。春生甩了甩头,穿过夜深入静的走廊,往自己房间跑去。 二 吉香的胸部会长到F,是因为跟真琴少爷又新进展,还是因为跟雅城先生发展新恋情了呢…… 恩--这样说好像也不太恰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们两个看起来也不太相配--我都快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写什么了,总之我绝对不认为他们目前正在交往。 再说,雅成先生这个钢筋管家应该也没有那种小聪明,他总是最早来到大厅,又会像那天晚上一样到处跑来跑去,大概也没时间谈恋爱吧? 其实除了雅成先生外,也有可能是花间川……总之还是得一步一步调查才行…… 翌日晨会之后,春生的笔记又翻到新的一页。她为了破解前一页「丰胸之谜——踢爆E罩杯谎言!吉香的胸部是如何变大的!?」正开始朝新谜团着手。 新的标题是「情丝纠当——F罩杯根源追追追!谁是丰胸新恋人!?」不过春生又追加两个问号,因为所谓的新恋人充其量也只是出于春生自己的想像。 「东金先生当然不可能,而现在送货的都是一些叔叔伯伯,应该也不可能吧。」 春生在笔记上写出所有可能与吉香谱出恋曲的人,并注上记号。东金是×、送货的也全都是×,剩下的是花见川及雅成,还有在最后一行补上的真琴。 「吉香跟花见川在厨房里常有机会说话吧,至于雅成先生……现在比较少接触。真琴少爷嘛——先保留吧。」 「是你把会客室的烟灰缸保留下来的吗?」 「咿!」 被人从背后突然一唤,春生吓得叫出声来。回头一看,女仆长馆山千寻正站在她身后。见到千寻手上那干净的烟灰缸,春生嘴巴立刻张成「啊」字形。 「对不起!」 「反正到客人来访前还有段时间,没关系的。望跟光里呢?」 「那个——望在打扫客房,光里刚才被我叫去烫衣服了。」 「结束之后请她们过去我那一趟,下午有事要找她们处理。」 「是!」 春生大声回答,故作镇定地将笔记塞进口袋,却不知怎地塞不太进去,而且还相当地重。 (重……?) 她从围裙底下慢慢抽出左手,发现手上不是自己惯用的笔记,而是平时置于会客室、刚刚还在千寻手上的大理石烟灰缸。 春生连忙看向千寻,只见她理所当然地翻开笔记最新写上的一页,还「嗯——」了一声。 「你、你是什么时候……!」 「『情丝纠葛』啊?F罩杯是指吉香吗?」 「那是、那……还我啦!」 见春生往笔记扑来,千寻一手将笔记高高举起,一手按在春生头上。尽管春生想抢回笔记而往地板一蹬,却被握有制空权的千寻压住,根本跳不起来,不过她还是死命地伸长双手、缠在千寻臂上。 「新恋人?吉香的?」 「先还我啦——嘿!」 「危险啦。」 千寻躲开春生的攻击时,笔记也跟着啪啦啪啦地翻动了几页。千寻抬头看着笔记,双眼渐渐眯起。 「那你的『心跳之谜』弄清楚了没呀?」 春生被那几个字吓得缩起身子、冷汗直流。 大约在去年秋天,春生正埋头调查某个谜团,而对象就是眼前这位女仆长。一心挖出真相的她,最后尝到了难以言喻的可怕后果。 虽然整个调查因部分真相明朗而宣告终止,春生还发誓没事绝对不会接近千寻,但千寻似乎还记在心上。 「啊——那个……该怎么说呢……」 春生支支吾吾地绞尽脑汁找话回答,却在注意到头上的力道消失时抬头看向千寻。千寻又翻了几页后,将笔记迅速地递到安分下来的春生面前。 「……咦?」 「工作时就要专心工作,否则会被马踢哦。」 「……什么?」 春生不懂千寻的意思,皱眉往千寻看去。这时千寻细细地「哎呀」一声,笑着说道: 「那是某个遥远国度的俗话,『挡人情路的家伙,会被马踢死』。」 「咦P会、会被马踢吗……!?」 「没错,要是明白了,就赶快去打扫会客室吧,再过二十分钟莲沼老爷就要光临了呢。」 「这么晚了吗P那个、这个……」 「先去做事,有话以后再说。」 「是!」 深深一鞠躬后,春生跑向会客室。她将一直拎在左手上的烟灰缸摆回茶几,接着打开千寻刚还给她的笔记。 「……奇怪?」 三名吉香新恋人疑犯底下原本空白的位置多了几个记号,花见川是两个重叠的大叉、雅成是勾勾、而真琴上头则有个大大的小花图案。 「千寻是什么时候……」 不仅能无声无息地将烟灰缸与笔记掉包,还能于极短时间内在其中加笔,千寻这女人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 「可是……真琴少爷是小花……?」 仔细一看,标题上「新恋人」中的「新」字还被双杠划去。这两条线仿佛代表吉香对真琴的心意从未改变,而且还不是单相思。 「有那么简单吗……」 春生想起了昨晚贴在女仆房中的壁报插画。当时在宴会上,真琴全力庇护着蒙受不白之冤、受尽屈辱的吉香。虽然在那种场面,主人对佣人有如此态度绝不是件好事,但那也许就是真琴心意的表现。 「……嗯?这么说来,深夜喷水池事件也是宴会前不久……!」 在某个寒冬中的半夜里,吉香跌进了喷水池。当时春生因怪声而赶到现场,不过真琴更是早一步出现。设有喷水池的前院离女仆房并不远,然而照理说,从真琴房间绝对听不见人掉进池里的声音。 「他们那时真的在幽会吗?」 因琐事繁多,直到现在春生都不曾深究,不过诸如此类的可疑场合,她确实遇过不少。 难不成事实真如千寻所言,吉香只爱真琴一人? 抑或是在浴室里与吉香一起淋得湿答答的雅成呢? 「啊——到底是谁啦!」 就在春生弄不清楚而烦躁跺地时,背后传来某物倒下的声音,吓得她立刻回头。她发现茶几上的某个摆饰正倒在桌面上,连忙赶到茶几边、伸手扶起摆饰,然而在一声细小的尖叫后,春生又将摆饰丢回桌面。 「……马……」 『挡人情路的家伙,会被马踢死。』 千寻的话开始在春生脑中打转,难道这句俗语也会成为她今后闭口不谈的阻碍之一吗?春生不由得浑身颤抖,畏畏缩缩地将手探向那马形摆饰,这时会客室的门突然打开,令春生不禁再度惨叫。 「呀啊!」 「……春生小姐……?」 「咦……?」 雅成在门口不解地望着她。春生虽在见到雅成时松了口气,但激昂的心跳仍难以平息,而雅成也担心地看着春生将手按在胸口不断深呼吸的样子。 「怎么了吗?」 「咦、那个……马……」 「马?」 「我还以为——会被马踢呢。」 这脱口而出的话令雅成困惑地眉头深皱。春生见状,双颊更是赤红,急忙解释道: 「没、没什么啦!只是刚才听千寻说『挡人情路的家伙,会被马踢死』,然后那匹马又倒在那里……啊!虽然不是我弄倒的,不过因为实在太巧了,所以我……」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尽管春生越说越迷糊,但雅成仍是默默地听着,并在看到春生手边的摆饰之后,有所领悟地点了点头。 「那个不是你弄坏的。它本来就有一点破损,一直摆不稳——你看。」 雅成走近摆饰并拿起它,将脚部朝向春生。果然如他所言,蹄上缺了一角。 「那、那个……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从以前就这样啦?」 对于雅成不解地反问,春生忍不住噗哧一笑: 「不是啦,我是说我刚刚的惨叫。希望没有吓到您。」 「不会……如果没事,那我先告辞了。」 雅成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哇……真是稀奇……) 就算极为淡薄,但依然是笑容。 雅成在客人面前会摆出适度的笑容,但从来不见他在其他同事面前笑过。虽然临时雇用期间还看过他跟吉香两人在走廊一角说说笑笑,不过在正式采用之后,当时的爽朗笑容便消失无踪,所以现在这带点腼腆的微笑反而弥足珍贵。 「我会把这个修好的,这样以后就不会被马踢了吧。」 原本雅成的笑容早已褪去,但慢了半拍才发觉这是个玩笑的他又噗哧一声,微笑再度浮上唇角。 「……啊……」 突然有一丝莫名的悸动掺进了春生因惊慌而紊乱的心跳里。她立刻将手按在胸口,并握拳轻捶几下,但这几个动作又引起雅成不解的眼光。 「怎么了吗?」 「我、我没事——啊、您是要来拿这个才过来的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因为莲沼老爷马上就要到了——」 这名字让春生瞪大了眼。 「啊Ⅱ对哦!抱、抱歉,我马上整理好。」 「别急,时间还很充裕。那么。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雅成将上半身倾斜十五度整后,带着马形摆饰离开会客室。当门一关上,春生的肩头也随之瘫软,将积在胸中的气都挤了出来。 「……我、我好像……突然没力了……」 不知是受到有如千寻预言实现般的马摆饰影响,还是雅成难得一见的笑容所致,春生的心在短时间内遭受如此激烈震荡,乱得一塌糊涂。 无数次深呼吸之后,春生好不容易将心跳调整回平时的频率,但茶几上的时钟又令她大声尖叫。 「没时间整理了啦!」 春生将沙发靠垫拿起,调整好形状之后一个个重新摆放整齐。 若有马虎,更有可能被比马还恐怖的莲沼踹得鼻青脸肿呢。 三 教训:挡人情路的家伙,会被马踢死(↑干寻言) ……可是为什么是马啊……?牛或老虎不行吗?还是说马蹄杀伤力最高呢?不管哪种死法好像都很不痛快。 可是这样也算当人情路吗?我只是想知道古香胸部长大的秘密而已耶……就算答案是恋爱,我还是想看看真凭实据。我到现在也谈过恋爱,但胸部还是发育不起来,物品的胸部跟吉香的F罩杯到底哪里不一下呢? ……虽然这这阵子很忙,根本没有办法谈恋爱,不过我还是比谁都了解脸红心跳的感觉。话虽这么说,但是我的胸部也只赢千寻一个…… ——讨厌啦,我到底在想什么啊?为什么这种时候我会想起她呢?现在应该要把精神更集中在吉香的胸部上才对呀!不赶快做第六期就会开天窗了,看来这时候该来个突袭访问才对…… 打从一大清早,春生将屋内清洁交给望与光里后,就一直待在庭院里。春天落花虽不比秋天落叶繁重,仍不能怠于清扫。为了让下个月来的园丁们能看到一座美观的庭园,春生正在大樱花树下挥舞着竹扫帚。 由于清晨时下了点雨,花瓣淋湿后沾黏在地面上,使得春生在扫帚上加了些力气,刮得地一面沙沙作响。然而,还有另一道沙沙声紧接着传入春生耳里。 「……吉香?」 「我现在不忙嘛。掉了好多樱花哦。」 「都是前天刮大风害的。开的时候是很漂亮啦,不过现在湿成这样还真是麻烦。」 「而且之后还会……有那个。」 春生听见吉香小声说道,自己也笑了出来。樱花散尽后,总会有不请自来的客人从枝叶间落下,尽管这现象年年发生,但不会有哪个女孩习惯地面爬满无数毛虫的吧。 「今年家里多了两个男人,就让他们烦恼啰。」 「八千代阿姨可能不会放花见川走吧?雅成先生……应该不会怕毛毛虫吧?」 吉香一提起这名字,春生的心立刻随之波动。 「吉、吉香。 」 「什么事?」 「那个……是关于雅成先生啦。」 「雅成先生?」 「你之前不是到过雅成先生的房间里吗?」 「雅成先生房间?什么时候呀?」 扫着花瓣的吉香不解地歪头思索。 「你忘啦?就是全身弄得湿答答那时候啊。」 「——啊!讨厌啦,你该不会还觉得我跟他有什么吧?」 见吉香边说边笑,春生反而觉得胸口上有种莫名的阴郁。 「……看你那种样子,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哪可能有什么!况且当时——」 话还没说完,吉香就赶紧抿住了嘴。 「当时,怎么啦?」 「当、当时是因为……对、对了,因为雅成先生临时代理管家,一下子忙不过来,所以才会那样的嘛。」 「那样是哪样?」 「就是、该怎么说呢……反正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啦,而且——啊、对了,我们那时候也很忙不是吗?」 「是没错啦……可是你那时不是常常跟他在一起吗,感情好像还不错,还会对你笑耶。」 「因为那不是雅——」 吉香停住嘴,接着含糊其辞。吉香今天的说话方式似乎特别拖泥带水。 「吉香,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咦P」 这反应果真代表了什么。春生怀疑地盯着吉香一会儿,终于说出重点。 「其、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咦?呃,你是指……?」 「我就觉得奇怪。」 话尾刚落,吉香便奋力左右甩头辩道: 「哪、哪有什么奇怪的啊!他不是东金先生的侄子吗?一点都不奇怪呀。」 「我不是说那个啦,我说的是你,你以为我没发现吗?」 春生直视吉香的双眼,使吉香的眼神不安地晃动,这表示她一定有所隐瞒。春生隔着围裙紧握住口袋中的笔记说: 「吉香,你跟雅成先生……正在交往对不对?」 「……………………什么?」 「我都知道了。因为从一开始,你们两个只要在一起,气氛就会变得怪怪的。」 「那个……春生……?」 「他一定是在正式采用之后,为了顾及真琴少爷的颜面,所以不会在人前乱来,可是一旦有机会独处,他应该就会露出那种笑容吧。」 「那种笑容是指……那个、你背后——」 「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要是阻挠两人真心相恋,会被马踢死的。如果你们真心相爱,我……我会替你们加油。」 春生点点头,仿佛想甩去胸中的郁闷。接着就是等吉香点头回应了。 然而,吉香依然微微低着头,一副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吉香,我真的不会跟别人说的。」 「不是啦,我跟雅成先生真的没什么嘛……」 「怎么可能!」 「可是我们真的没什么呀。」 吉香抬眼瞄向春生,又将视线微微移往她的背后。春生想回头看看吉香到底在顾虑些什么,却被自己背后的人物吓得目瞪口呆。 「虽然我不清楚你是误解了什么,不过我跟吉香小姐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用加油了。还有,千寻小姐正在找你,请你到前院去一趟。」 雅成将前后温度差异甚巨的两段话一气呵成地说完,接着将上半身倾斜十五度整,然后转身往屋里走去。 「是、是什么时候……」 「算是从一开始就在了吧。从你问我是不是在跟他交往时,他就已经在你背后了。」 「怎么不早说嘛!」 「我有说啊,可是你好像没听进去。」 「那是…………哪有这样的啦!」 「但是这样子你就明白了吧?事实跟雅成先生说的一样,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就好好放心吧。」 吉香眯眼微笑,继续打扫庭园。但春生仍不懂吉香言下之意,疑惑地问道: 「……放心?」 「我不会干扰你的啦,因为会被马踢不是吗?」 「马?咦?为什么说我……?」 「你不是想知道雅成先生有没有女朋友吗?」 「哪、哪有啊!」 这一喊,让春生惊觉到自己胸中的郁闷究竟是因何而生。 (骗人……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啦!) 「我想他应该没有跟千寻或谅子在一起……啊、小望跟光里之前说她们喜欢鱼店小哥,大概只剩小翼不清楚吧,可是她跟花见川感情不错,所以——」 「……所以?」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他,我会为你加油的。」 「什、什么真心不真心啊!我对雅成先生才没有……」 「知道、知道啦,要聊晚上到你房里慢慢聊吧。这里我来扫就好,你快点过去,否则会挨千寻骂哦。」 吉香从春生手中接过竹扫帚并挥手道别,双峰也随之晃动。填满她胸部的,真的不是对雅成先生的爱吗? (都说了……人家没那个意思嘛。) 说归说,春生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她赶在吉香发现之前,一口气穿越宽广的庭院跑回屋里。 * * * 春生坐在房间书桌前,呆视着空白页面长达十分多钟,最后唉声叹气地起身。 难得现在有这么多闲暇能写日记,但就是下不了笔。上午在庭院里与吉香的对话内容又微微地钻了出来,在春生脑中盘旋。 『你不是想知道雅成先生有没有女朋友吗?』 春生只是想知道吉香胸部长大的原因,然而吉香却如此解释春生的行径。 「……人家才没有咧。」 春生突然想到某项可怕的事实。 「难道雅成先生也是这样想的吗P」 虽然他矢口否认,不过从雅成当时的话看来,可能性依然不小。无论是误会或是不必加油等等,都像是在回答那问题。 春生甩甩头,往浴室走去。在吉香来之前先泡个澡吧,这可是转换心情的最佳途径呢。 确定浴缸中的热水节节高升后,春生回到寝室。她将头饰与发夹置于门边小桌、围裙与丝袜一并先摆上床,最后脱下连身裙、以衣架整齐挂好,并吊在敞开的衣橱门上。虽然洗澡后要做总清理,但她还是先用毛刷稍微刷去连身裙上的尘埃。 春生只穿着一件连身睡衣在房里走来走去,腰间的吊袜带还晃个不停。这样见不得人的大胆行为,只有在单人房里才做得到。 她拿起床上的围裙与丝袜回到浴室里丢入洗衣篮,接着叠上身上的吊袜带、睡衣,及内裤。最后,她从胸罩里取出她的好伙伴——水饺垫。 由于常常有一边失踪,所以春生将它们一并收进洗衣篮边的小盒子里。在她用大发夹将两条辫子夹高时,浴缸里也正好堆满了泡泡。 最后春生摘下眼镜,置于洗脸台上方架子上。她在一片模糊中一步步走近浴缸,并轻轻伸进脚尖、将身体缓缓浸入热水里,同时激起一阵甘菊香。平时这芬芳总是能使她放松心情,但今天却不太奏效。 「明天晨会要怎么办啊……」 今天总是与他擦身而过,没机会正眼相对,不过在佐仓家每日例行的晨会上,春生可没自信保持平常心。还是先将自己的情绪摆一边去,晚点再跟吉香谈谈吧。 「好!以后再烦,按摩按摩!」 啪啪!春生轻拍脸颊后,开始她每日必行的胸部按摩。为了明天的一公分成长,胸部按摩与巨乳体操一天也不能少。 「变大吧……变大吧……」 春生念咒似地喃喃自语,双手指尖在胸上画圆,以刺激胸部的穴道。「至少升级两个罩杯……哦不、一个罩杯就够了,赶快变大吧。」 按摩之后,春生接着举起哑铃开始巨乳体操。哑铃没重到会练出多余的肌肉线条,就连春生也能拿着它挥动双手。 「还是再加重一点好了……」 若能请到假,要记得买更重的哑铃。她将哑铃从左手换到右手,伸直手臂在空中画着8字型,就在此时—— 「咦η」 这瞬间,浴室宛如落幕后的舞台般被黑暗笼罩。太阳早已西沉,天上也不见月亮踪影,窗外没有一丝光线。 「……停电?还是跳电啊……?」 无论如何,还是得先检查过才行。也许已经有人到地下室调查原因了,不过之后还是需要人手到各处看看有无电器故障。 春生将手探向放有眼镜的架子,却在哑铃的阻隔之下构不到架子上头,于是她将哑铃先搁于架上,重新找起眼镜,然而这时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 「糟糕……眼镜!」 看来她是不小心将眼镜扫落了。她的手指缓缓滑过架上每个角落,但除了哑铃什么都没摸着,代表刚刚那的确是眼镜摔落的声音。 春生叹了口气,抓起哑铃——然而她湿滑的手没有抓紧,失去重心的哑铃从架上一路坠向地面,接着一道笨重的闷响灌进春生耳里,同时还有某种物体被压碎的浊音。 「……不会吧……」 似乎那个从同一位置坠落的物体就掉在这附近。 春生怀着一丝希望将手探向地面,不过房里还有备用眼镜,实在不必冒着手指被碎玻璃划伤的风险盲目乱找。 最后春生将一声轻叹留在浴缸里,将手伸往挂有浴袍的屏风,然而却感觉不到绒布的柔软质感。 「啊!糟了!」 她原本打算在回房前先去床组室收回衣物,没想到却忘得一干二净,而且也忘了从吊架上取下浴巾。 最后春生终于投降,保持着步出浴缸的模样,如履薄冰地往浴室门口探去。 纵使她的双眼渐渐习惯了黑暗,但是她视力原本就差,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她都在这房里住了一年以上,就算蒙着双眼也能走回寝室。 「电怎么还不来啊……」 也许还在抢修吧。春生终于在一片黑暗之中成功逃离浴室,接着将下一个目标转向备用眼镜的眼镜盒。尽管位置就在门边,应该不难找,但由于太久没用了,春生一时也想不起来是摆在哪个抽屉里,只好一个个拉出来做地毯式搜寻。其中虽有几个类似的小匣子,但就是找不到眼镜。 「奇怪咧……我记得是在这里啊……」 春生从第三层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细长的小盒子后,才终于松了口气。这次绝对是备用眼镜没错。 这时响起几下敲门声,应该是吉香过来看看状况的吧。 春生摸索出盖口后打开盒子,并回了声「请进」房门应声打开,手电筒的光线随即穿过门缝投入房里。光线虽不强,却能在这黑暗之中使人安心。春生抓起眼镜,朝那朦胧的光线站起身子。 「哇啊!」 就在房门开启时,电力毫无前兆地恢复,令春生习惯黑暗的双眼一时来不及调整,眼前一片空白。数度眨眼后春生戴起眼镜,将手搭上微开的门,准备开门问吉香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吉香,刚才是停电吗?我的眼镜——」 春生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站在门口的根本不是吉香。 更惨的是,那个人就是在她与吉香谈妥对策前最不想见到的雅成。雅成放下手电筒,目不转睛地看着春生。他的神情本已十分古怪,脸上更是汗流不止。 「请问……」 直到开了口,春生才发现他满头大汗的原因。 门一打开,春生就感受到一阵冰凉的空气。水珠正一滴滴地从她的肢体滑落,身上还萦绕着一股甘菊香气。 忘了准备浴袍及浴巾的春生,保持着踏出浴缸的模样从浴室来到门口,唯一不同的就只有刚刚戴上的眼镜,然而她现在宁可什么也别看清楚。 「……」 春生想吸饱气大声尖叫,却连口气也吸不上来。她眼前的雅成也不断重复着微弱的呼吸,以完全不像他的干哑声音吐出「电来了」几个字,立即转身离开春生房间。 错愕的春生还打算追上前去,却在惊觉到自己样貌后转而将门关上。不过她已经没剩多少力气,留下约十公分的门缝,全身赤裸地一屁股瘫坐在门前。 「被……看到、了……」 此时,一道闷响伴随着女仆们喊着「雅成先生!」「醒醒啊!」之类的声音钻过微开的门缝,但春生全都没听见。 (……一定穿帮了……我胸部是B不是C一定穿帮了……!我用那个来集中托高也一定穿帮了……!) 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即便吉香想帮她加油,如此一来也没必要了。 在自己承认前就已经告吹的恋爱,对春生而言还是头一遭。 「恋爱:⊥ 「春生,雅成先生他……春生!?」 吉香冲进房里,被裸身的春生吓得大叫。 「发、发生什么事了啊P你怎么没穿衣服坐在这里?」 「……随便啦……」 「什么随便!刚才雅成先生晕倒了,现在连你也——该不会你们刚才在一起吧?」 吉香的视线在走廊与春生之间交错,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吉香的胸部随着摆头晃动,逗得春生轻声笑道: 「……雅成先生一定发现我是B了……」 「…咦?」 「他发现我的胸部是用胸垫堆出来的假货……不像你的是纯天然巨乳。」 「胸部!?你这样没头没脑地我根本听不懂啦!」 「算了吧吉香,不用安慰我了,反正我是个没有胸垫就活不下去的女孩子……」 「春生,你这样我……啊!应该要先让你穿、不不不、浴巾浴巾浴巾!」 春生目送吉香冲进浴室,完全听不见年轻女仆们在走廊上奔波的脚步声。 四 假如恋爱就能丰胸,那么这世上不会有胸垫的存在,也不会有人设计巨乳体操了。(迷:你才发现啊,有够"天然"的呆女人了)为什么爱情小说中的女人光是出门约个会就能让胸部长大呢(迷:因为她们有H过)……真的都是捏造的嘛? 我的壁报该怎么办啊……第六期还想要讲丰胸秘诀呢,没想到还是没挖到料就不了了之。不过说老实话,现在也没机会了。看来我的恋爱、笔记跟壁报都要暂时交给马保管了……(泣) 春生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即将召开晨会的门厅。第一个到的她,其实还不曾阖过眼。这时,最靠近门厅的房间开门声盖过了春生的长叹。 「早安。」 「……雅成、先生,早安……」 雅成的语调一如往常地冷静。春生虽支支吾吾,不过她已下定决心要一吐为快,于是走近雅成说: 「方便说句话吗!」 「请说。」 「是关于昨天的事啦。」 「……请说。」 雅成音调突然下沉,令春生胆怯地低下头,但她还是闭上眼将心事一口气吐露出来: 「我、我没打算骗人啦,不过胸垫本来就是女生的标准配备。啊、像吉香就是天然的,千寻又是完全不会在意的那种人,所以也不是全部啦,不过真的不是拿来骗人的,应该说是……啊、对了!应该说是女人的常识……不、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可是C……那算是无穷接近C的B,或者是——啊!我不是说我只有B哟,我只是举个例子,不是说我自己……也许雅成先生看起来是像B没错,不过那只是——不对不对,应该说乍看之下好像真的是那样没错,不过其实也几乎不是那样的感觉——」 春生越说越乱,语句开始支离破碎。春生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比昨天更让雅成错愕,完全不敢看他一眼。 「所以说——」 春生感觉到有道黑影快速逼近自己,不禁睁眼察看,但是春生抬头之前就被某种物体盖上了脸,吓得她直往后退。 「雅、雅成先生……P」 春生根本撑不住比她还高的雅成,只得抱着他一起向后倒去。当春生后脑撞得头痛欲裂,全身动弹不得时,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还有几道嘈杂的尖叫。 「小翼说的那个该不会是真的吧?」 「呃、可是那个『让钢筋管家昏倒的魔鬼身材』有穿衣服耶!?」 「而且啊,重点不是尺寸,而是形状哦。」 「讨厌啦,小望,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与春生同样身着深绿女仆装的望与光里停在楼梯中间,吱吱喳喳地看着两人倒地的样子。 (让钢筋管家昏倒?魔鬼身材……?) 被压倒在地的春生奋力抬起头来,想看看那位钢筋管家的状况。但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雅成的脸正埋在自己那两堆自卑感集合之间,令春生全身血液几乎沸腾。 「咦P雅成先生,您怎么啦P」 雅成昏迷不醒,连脖子都一片赤红。看他刚才还好端端地打招呼、回话,怎么会突然间昏倒了呢? 「你们两个不要只顾看啦,快来帮忙!」 「可是,打扰你们……不好吧?」 「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雅成先生,快醒醒啊!」 不知是因为春生大叫,还是因为晨会即将开始,佣人们陆陆续续来到门厅,而春生有如遭雅成扑倒于门厅中央的样子,更是让大伙儿看傻了眼。 「春生c"a你在做什么呀你P」 「吉香——!」 在吉香与随后到场的千寻帮助下,春生终于从雅成身体下挣脱,并莫名其妙地看着满脸赤红地瘫倒在地的他问道: 「雅成先生到底怎么了啊……?」 「你不知道吗……昨天停电的时候他就昏倒过了。」 「停、电:└ 春生低声咕哝,与吉香面面相觑。 「当时他就像现在这样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好像看到鬼还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呢。」 「妖怪……」 这次喃喃自语的是吉香,但她停顿片刻后突然笑出声来,又顾虑到春生而将嘴捂住、强忍笑意。 雅成看到的并不是鬼,而是一丝不挂的春生。 (……难道他是看到我的裸体才昏倒的叩那他现在昏倒该不会是因为……) 刚才春生忘我地讲个不停,却没发现话题全赤裸裸地围着胸部打转。也许这就是害他想起昨天那「恐怖的东西」所以才昏倒的吧。 「钢筋管家都软趴趴啰,春生姊。」 望到现在才下楼。听她这么说,光里等人也跟着嬉笑起哄。 「不愧是魔鬼身材呢。」 「……光里啊,刚才你是不是提到魔鬼身材?」 「咦?」 「就是让钢筋管家昏倒的那个。为什么是魔鬼身材,而不是鬼之类的啊?」 光里被那双镜片后的大眼睛一瞪,收起笑容、缩了缩脖子。但是在春生逼供般的瞪视之下光里终于投降,往望看去。 「因为第六期的标题是那样写的嘛。」 「第六期……壁报吗?我没做啊?」 「是小翼昨天为我们做的。虽然她画得没春生姊好,却很有临场感呢。」 「临场感?」 春生不解地问道。这时,翼正好走出西翼走廊。 「大家早——奇怪?晨会还没开始吗?」 「小翼……什么是魔鬼身材?」 「呃……」 「你的壁报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这个嘛……」 总是悠哉悠哉、步调比人慢半拍的翼,这时判断却下得特别迅速。她立刻转身跑向西侧楼梯、大步上楼。春生也不会让她就此脱逃,立刻追上前去,但仍有数步之遥。 「小——翼——!」 「对不起啦——!!」 翼一口气跑上三楼,直往女仆房里冲,连门也忘了关。春生终于追上靠在墙边的翼,从她手中抢过即将撕毁的壁报。 「……这是什么东西啊————!!」 诚如光里所言,报导标题为「连钢筋管家都会昏倒的魔鬼身材℉不过占了大半版面的插画更具冲击性。画中的雅成将上半身倾斜十五度敬礼,而全裸的春生正得意洋洋地挺立在雅成面前。 「我哪有这样啊!」 「可、可是你不是都被他看光了吗?」 「……你还有做其他的吗?」 「没、没有!只有那个而已!」 春生使劲将壁报撕成两半,接着将下面她自制的五张壁报也一并拆下。 「以后不准做壁报!要是被我发现,我就把你架在马后面!」 「……啊?遵、遵命!」 春生将一脸茫然、只管应声点头的翼丢在房里,独自步下西侧楼梯。她不经意地瞥过壁报,但这一瞥让她的目光盯在某段刚才完全没发现的报导上。 「『钢筋管家碰上春生大小姐也没辄!话题情侣前途看好,未来发展值得关切』……前途、看好……?」 还以为这段缘开始前就已经结束,看来结论下得太早了点。尽管魔鬼身材不是真材实料,但他见到春生就晕倒这点,也许真的藏有什么玄机呢。 「……该不会,真的值得一试……?」 花儿散尽,新绿乍现。冬眠的恋心,也许真能就此与嫩叶一同苏醒。 春生将手贴在她魔鬼身材的小丘上。也许靠自己来验证是什么让胸部长大,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卷起手中的壁报,一边兴奋地拍着墙壁,一边往门厅走去。 此时春生完全不晓得,还有两位忘了停嘴的少女演说家,正在门厅里拿妖怪的真面目大作文章呢。 人物写真 笑容的彼端 一 繁花落尽,不留一点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满树绿叶。空气湿润滑顺,仿佛那繁盛的绿叶将土壤中的水气全洒向空中似地。 市川吉香深深吸了口气,笑容不经意地绽开。 自己有多久不曾如此上街了呢?若扣除陌生世界的陌生街道,说不定已逾一年之久。 幸亏新进来的女仆们也已经习惯佐仓家行事风格,能够同时肩揽数份差事,否则自己哪有时间出门买私人用品呢? 「咦、奇怪?」 明明才刚买齐,但自己买好的东西却不在手上,只剩装有钱包等物的小手提包,以及前一间店的购物袋。袋中是真琴送修的钢笔,将它领回也是今天吉香外出的目的之一。 不过真琴却为此命令吉香休息半天。即便其他女仆得以轮休,唯有吉香迟迟不肯点头,让真琴有些不满,所以熟知吉香个性的他才会搬出命令两字逼吉香休假。 吉香十分感谢真琴的心意,已趁早将要事办妥,平时因家务繁忙而无法置换的物品也在不久前买齐。 「小姐!您的东西!」 一名女子气喘吁吁地从一脸茫然的吉香背后跑来,当吉香注意到她是先前接待自己的店员时,不禁羞红了脸。 「不、不好意思!替你们添——」 「哪里哪里,都怪我们疏忽了。」 吉香接过纸袋,往里头看去。袋中有三个水蓝色小包包。 「请问数量对吗?」 「是的!那个,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请别那么说。另外就是——」 女子瞄了瞄四周,低声说道: 「要是一直用小尺码硬塞会变形的哟,下一次请尽早来更换吧。」 「好……哎哟,没没没没有下一次了啦!」 吉香左右甩动赤红的脸,女子见状微微一笑,一鞠躬后循原路返回店里。 「……讨厌,我真迷糊……」 嘟哝几声后,吉香再次看向袋中。圆滚滚的水蓝小包包里的是比现在大一号的内衣,不过升级不是因为胸部增大,而是体重下滑导致下胸围缩减所造成。不过会注意到这一点,全是拜春生所赐。 不知怎地,对胸围特别敏锐的春生老是追问吉香「又变大了吧?变F了吧?」之类的,而言香也总是矢口否认,然而就在某天,吉香发现背扣真的变紧了。 之后又过了半年,她的胸围已从偏F的E完全进化到F的领域,尺寸完全不合,想赶快重买也无法请假,一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出门。 试穿时还被刚才那店员灌迷汤,一不小心就买了三件,这大概又会引起春生注意。 「真是的,早知道就狠心拒绝了……」 吉香将呢喃掺入叹息,接着抬起头来。才刚见过的绿叶晃呀晃地,仿佛正嘲笑着她。其他要烦的事还多着,怎么能在这里为了隐瞒朋友胸围变化而苦恼呢,真是惭愧。 吉香重拾微笑踏出脚步,这时,她发现树下有个未曾注意到的人影。 (啊……) 那人约比吉香年长五、六岁。若他站在树下,吉香应能更早发现,可惜他正坐着轮椅。 有着一头柔顺红棕头发的青年将手从轮椅伸往地面,并左右摇摆身体以伸长手臂。那轮椅摇摇晃晃,看得吉香冷汗直流。 吉香冲进青年的视野里,在他身边蹲下。捡起掉在地上的黑色扁平物体后,吉香抬头看着他,而他也讶异地睁大眼看着吉香。 「请、请问……这是您掉的吗?」 见吉香递出掉落物并如此间道,青年眨了眨眼,僵硬地点头回应。吉香见到他大腿上的物体,才终于明白自己手中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相机的零件吗?」 「呃……啊、是的,我不小心弄掉了……真是谢谢你。」 青年从吉香手中接过镜头盖,回答声有些粗哑。 「哪里,再见。」 吉香微微敬礼,当她转身离去时,听见背后传来某种细小声响,于是又回过头去。她原以为是相机快门声,不过相机仍摆在青年腿上。青年见吉香回头,立刻低头致意,而吉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也跟着回礼。 (我怎么随便怀疑他偷拍我呢……真对不起人家。) 这次吉香不再回头,看着前方笔直迈进。真琴交代的事办妥了,自己的用品也买齐了,接下来只要再为大家买些甜点当伴手礼就能直接回家。 虽然才刚开始休假,但吉香已经等不及想回到工作岗位上。对她来说,佐仓家——真琴身边,才是最令她安心的场所。 * * * 佐仓真琴停住几乎按下传唤铃的手。一旦按下,厨房会立刻备好香气四溢的咖啡并为他送入书房,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在按铃也只是白按。 平时真琴的随侍女仆总会在最恰当的时机自动出现,不过她正因自己的命令而外出。想不到才放她出门不到两个小时就开始后悔,让真琴不禁苦笑。 若不多加克制,恐怕会害吉香全年无休地忙个不停。当双亲仍在世、自己还是个普通的公爵嫡子时,吉香还能理所当然地按照排定假日与其他女仆一同出外逛街购物。之前那段苦日子先不论,最近工作机制随着新女仆的到来逐渐翻新,至今没休到假的只剩吉香一人。 『我真的不需要休假。』 当时吉香的微笑里并没有谎言的味道,不过害她这么苦的却是真琴自己。 真琴位居公爵,而吉香是服侍他的女仆,目前两人的关系只能用这句话带过。 在那飘雪的日子里,真琴将他热切的心意化为言语,向吉香倾诉。不过,两人之间已无法重回昔日那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而自己明知故犯,也许只是种傲慢的表现罢了。 「吉香……」 虽然传唤铃伸手可及,但真琴只是淡淡一笑,决定收手不按。就在这时,一旁的电话铃声大作。 真琴看了看时钟,纳闷地皱眉。最近书房的电话已改成商务专线,与其他房间号码不同,所以能直通这里的都是工作上的电话,但今天却无相关排程。 尽管如此,真琴还是拿起了话筒。 「您好。」 『真琴吗?我是一宫……听得出来吗?』 「一宫……侯爵?当然当然!感谢您多年来的照顾。」 『哪里,我这里才深受贵公司照顾呢。我们在书信往来上好像还满频繁的,不过已经好多年没有像这样子讲电话了呢。』 话筒彼端的一宫哈哈大笑。 知道商务专线的他,是佐仓贸易其中一处合作对象的社长。两公司打从真琴父亲那代已有交情,尽管佐仓贸易大小风波不断,他也不曾变卦。在公事之外,两个家族也有长年的亲交。 七年前,一宫侯爵携家带眷地将整个生活及事业重心都迁往海外。虽然见面机会就此少了许多,但他仍是真琴值得信赖的商业伙伴,也是一位好朋友。 「别来无恙?您那还冷吗?」 『不会,天气好得很。老实说,我刚刚回到日本。』 「这样啊,是为了公事?」 『……可惜不是,我有点重要的事想找你谈谈。』 随着一宫语气急转直下,真琴的表情为之一沉。过去一个月来,一宫突然不再与真琴有任何直接联系,但两公司间的业务依然正常运作、毫无延滞。这反倒使真琴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在事业外有所变故。 『你还记得旭吗?』 「那当然,我小时候经常与旭兄玩在一块儿,他曾让我骑他的马,我也曾在他盛情相邀之下,现场观赏过马术比赛呢。」 真琴想起过去的日子,不禁微笑。 旭是侯爵的长子,比真琴年长六岁,是个常遭父亲抱怨窝在马厩的时间比在家多的爱马青年。在真琴刚开始懂事时,旭就已经在马背上驰骋了。 想当然耳,几年后他开始在马术比赛上大展长才,抱回无数优胜奖杯。真琴曾想就近看他比赛的英姿,而旭也让真琴如愿在靠近赛道的位置观战。 只浅尝过马术的真琴在那天终于见识到何谓人马一体。人与马竟能如此团结一心,往同一目标迈进,令真琴十分感动。 旭与侯爵一同赴外之后,与真琴之间虽不常往来,但真琴总是乐于透过一宫得知旭在海外的优异表现。 「当年旭兄相赠的马匹照片都还摆在书房里呢。」 『这样啊……马的照片……』 「侯爵……?」 『其实在一个月前,他在比赛上出了点意外。』 「意外?他受伤了吗P」 『是啊……因为我想让他接受日本医师的治疗,所以才回国的。』 「是……这样吗。对他的意外一无所知,我真的非常惭愧。」 『是我不曾向你提过,你也别太内疚了。』 「那么……您是想谈什么呢?」 『说起来有点唐突,不过,能让旭在府上逗留几天吗?那位医生离我老家那儿有点距离,而且还得跑好几趟,所以——』 「侯爵,快别这么见外,晚辈欢迎都来不及了,怎么还敢让您拜托呢?请问两位现在所处的地点是?」 『我们下飞机后直接赶往医院,现在正在附近的店里休息。』 「我立刻派人过去,请您务必与旭兄一同光临寒舍。」 『……感激不尽,这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 一宫说起话来总是语调轻快,但现在却显得疲惫不堪,看来旭的伤势并不轻。 真琴尽力维持平和的语调讲完电话,并按下之前还按不下手的传唤铃。 女仆长随即现身,真琴向她说明原委后,交由她打理一切事宜。 * * * 结果,吉香只逛了三间店、花不到半天时间就回到佐仓家。她从后门进入厨房后,发现山武八千代与见习厨师花见川时矢正忙得团团转。 「八千代阿姨,我回来了。」 八千代见到吉香踏入厨房,错愕地耸起肩膀。 「怎么啦,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没什么东西好买嘛。啊,我有带点心回来,晚点大家分一分吧。」 见吉香将糕点盒摆在厨房一角,八千代一边筛着卡士达酱,一边夸张地叹气说道: 「像这种时候,你就该忘了这里的事,好好在外面溜跶溜跶嘛。」 「就是啊,吉香。不然会像我一样被阿姨虐待哦。」 花见川的玩笑引来八千代一道肘击,就在即将命中腹侧时他有惊无险地闪过,还向吉香用唇语说了「看吧」两字。 「废话少说,快去和你的面糊!没时间了。」 「是啊。虽然是临时决定的,不过他会暂时住在这里一阵子。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位一宫侯爵跟他的公子。」 「一宫大人……」 吉香终于想起,双手一拍后说道: 「秀清大爷在世的时候他们还常常来玩,好像是七年前搬到国外去了。」 「对呀对呀,现在就是那位公子受了伤,所以暂时回国。记得吧?就是那个兴趣特殊,很喜欢马的。」 「我还记得,他常跟真琴少爷一起去跑马场玩嘛,原来他受伤了……」 「我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啦,不过要是他真的想疗完伤再回去,还是到别墅那边去比较好哦,因为这里的女仆只有你一个看过他嘛。」 从前前代当家将这府邸里绝大部分的佣人带进别墅以来,已经过了一年。留在这里的三名女仆实际年资皆不满七年,称得上老班底的只有管家东金与厨师八千代而已。 七年前,一宫一家时常来访佐仓家,而当时吉香还不是真琴的随侍女仆。但由于吉香的双亲都在佐仓公爵家服务,吉香也从小在佐仓家长大,因此对当时的客人仍有点印象。 吉香回房后也不稍作休息,直接整理好买回来的东西、穿上女仆装。在系上围裙、戴好头饰之后,她才松了口气。还是这副打扮最令吉香安心。 这一年多以来,吉香虽全年无休地不停工作,却从不觉得苦,反而更想待在真琴身边,哪怕是多一分一秒也好。 不过,要是真琴知道自己抗命提早回来,一定不会有好脸色看。于是吉香决定暂时不碰任何接近书房的工作,从西翼楼梯爬上二楼。 通常长期居留的客人都会住在二楼客房,若对象是侯爵父子两人,应该会安排黄金或白银房间。吉香依照自己的猜想来到房前,然而这两间房都上了锁。仍不放心的吉香将西翼其他房间都绕过一遍,但全都紧闭,没有女仆进出过的感觉。 「难道……在楼下?」 一楼客房前的走廊常有人走动,房间本身也比二楼客房小。虽然不是没客人在那住过,但吉香不记得一宫侯爵家曾使用过一楼客房。 吉香纳闷地走下门厅,正好撞见春生跑出东翼走廊。春生见到吉香后惊讶地大叫,立刻凑了过来。 「这么早就回来啦P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因为我事情办完了呀。」 「不要浪费难得的假日嘛。也罢,这还满像你的。」 「先别管那个。八千代阿姨跟我提过了,有客人要来对吧?要住哪间房啊?」 「紫色房间跟粉红房间,现在谅子正在整理。」 「怎么不住楼上呢?黄金房间比较适合一宫大人吧?」 「那是因为——」 春生才刚开口,千寻便从东翼走廊现身。她的表情虽不像春生那么夸张,不过也对吉香挑眉说道: 「这么早就回来啦?」 「你已经是第三个人了啦,我私事办完了,请让我继续工作!」 吉香弯腰鞠躬,看得千寻轻声笑道: 「你真的很好猜呢。」 「猜?」 「我就知道你用不着半天就会回来了。」 吉香也笑着点头回答: 「我也这么想,不过挺巧的,一宫侯爵正好来访。」 「难不成,吉香你见过他?」 「他上一次来是在我当女仆之前,应该只是我单方面记得他而已。他跟前代当家感情很好,常常来拜访。我记得他的公子是……对了,是旭少爷,还会骑马哦。」 「他好像就是骑马时受伤的,所以真琴少爷才安排他住在一楼房间。」 「这样啊……」 「刚才我已经吩咐谅子跟小翼去改房间的摆设了,否则太窄不方便活动。之后由谅子负责侯爵的紫色房间,而春生则负责旭少爷的粉红房间。」 连房间负责人都决定了,也就代表一宫父子至少会留宿二天以上。 「我知道了。那么,侯爵父子几点会到呢?」 千寻抬头看看门厅的钟,微微皱眉。 「差不多了。」 「咦叩这么快!?看来真的很急呢。」 「吉香,能帮我叫谅子她们过来吗?」 「好的。」 急忙从东翼走廊赶往客房的吉香,顺道往窗外看去,发现东金驾驶的佐仓家座车正通过正门口。她加快脚步,冲进房门敞开的粉红房间。 「哎呀?吉香你这么早——」 「别管那个啦,客人马上就要到了,车子刚进正门。」 「我懂了。小翼,你先到厨房备茶。」 翼受命赶往厨房后,谅子将粉红房间环视一遍。吉香跟着望去,发现她所习惯的粉红房间变得十分简约,令人讶异。 粉红房间原来设有许多木制古董家具,如今有几样不见踪影,只剩茶几、衣柜与书桌,雕工细致的置物柜以及不知修过几次皮的沙发都被收走,腾出大量空间,有如佣人房般简单。 (奇怪……?没椅子……?) 与书桌同组的椅子也被撤走,这样不就要站着用桌子了吗?吉香回头想问问谅子,不过她已不在房里。 「……这样没关系吗……?」 也许是有特别吩咐过吧,吉香纳闷地跑回门厅。千寻正率着众女仆聚在门口,不知为何花儿川也站在雅成身旁。 (为什么连花见川……) 一般来说,厨师不必出面迎接客人,八千代不在场就是最佳证据。吉香还来不及问身边的罜原因,雅成就已转动了门把,与花见川以及准备提行李进个人负责房间的春生、谅子一同出门迎接客人。其他人则是在玄关内侧列队,低头等待客人到来。 不知道是什么在玄关耽搁了,客人比平时多花了点时间进门,过了一会儿,人影才终于进入门厅。低着头的吉香想用眼角余光看看先踏进门的会是旭还是一宫侯爵,却先看到了雅成与化见川的鞋尖。他们俩面对面,中间有点距离。 在两人间闪着银光的车轮被抬放至地面,打破了吉香的疑问。雅成与花见川所搀扶的,是一名坐轮椅的青年。 想不到勤于马术、生性好动的一宫旭竟会困坐轮椅,难怪吉香无法联想受伤、准备一楼客房与客人之间的关系。 惊讶地倒吸口气的吉香赶在第二次行礼时调整好呼吸,并抬起头来。然而那柔顺的红棕发巴映入眼帘时,更是让吉香诧异。 旭的反应也是如此。他向推着轮椅的雅成示意,停在吉香面前。 「你是……」 粗哑的嗓音里带了点讶异。他很快地将脸上的困惑转成笑容,并拿起大腿上的相机说道: 「想不到会在这里碰面呢,先前真是谢谢你。」 原来他就是吉香上午遇见的轮椅青年。 「哪里……一时没认出您来,实在非常抱歉。」 「真的很谢谢你,明明旁边还有那么多人,但是肯过来帮我的只有你一个。咦……?」 旭突然绷起脸,凝视吉香的脸庞。不过那笔直的视线不甚稳定,眨了几次眼后,旭像个寻回失物的孩子般地惊呼一声,然后坦率地笑着说: 「你是……市川的女儿!没错吧?」 「是的。」 这意想不到的话令吉香大吃一惊。当旭仍时常来访时,吉香的双亲都还在这里服务。负责保养锅炉或汽车等机械的父亲与旭并无交集,所以这里的市川指的应该是吉香的母亲。 她是前代当家的其中一名随侍女仆,与吉香一样身穿深蓝色制服。由于她常出现在前代与真琴身边,所以会被访客记住名字并不奇怪。 「我就知道!你就是以前常常跟真琴一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头上戴着小花的那个可爱女生吧?这样啊……那时候的小女生都长那么大了……那时你还这么小呢。」 旭在腿上张开双手,不过那只有婴儿大小,逗得吉香不禁轻笑,又在惊觉两人身分差距后,赶紧抿住嘴巴。 「非、非常抱歉!」 吉香低下头来,耳旁却传来一道明亮的笑声。惊讶地抬起头的她看见旭正拭去眼角的泪水,努力压下自己的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市川什么?」 「我叫市川……吉香。」 「吉香啊,未来几天要受你照顾了,请多多指教。」 吉香看着旭伸出的手,不知该作何反应,然而这时另一名客人——一宫侯爵踏进门来,不解地说: 「旭……?你们是打算在门口待到什么时候?」 「哎呀,不好意思,都是我把玄关占住了。请先过吧。」 旭自行将轮椅推至吉香身边,不过一宫脚步并未移动,反而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儿子。 「请先过?你——」 「我会请她带我去房间的。可以吧?」 旭回头看向吉香,吉香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令旭再度微笑。 「房间在哪儿?」 「那、那个……您的房间在那边。」 吉香比向东翼走廊后,旭指了指轮椅背后的扶手。 「麻烦你了。」 「是。 」 当吉香握住扶手时,旭也将自己的手叠在吉香手上,不过客人是不能随意触碰佣人的手的。吉香吓得两手一缩,旭先是有点错愕,但又突然大笑起来。 「抱、抱歉……!我没别的意思,不是想故意碰你的手,请放心。」 「不不、怎么……呃、真的很抱歉。」 「在国外住惯了,一不注意就忘了这里的规矩,抱歉。」 注意到一宫侯爵目瞪口呆地看着旭笑得双肩微颤的样子,吉香连忙低下头去,却感觉到一日朝自己走来。 「你叫什么名字?」 「市、市川吉香。」 「是这里的女仆对吧?」 「是的。」 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侯爵生气吗?客人会如此询问佣人的姓名,通常是要向主人要求加强其行为举止。被旭问到时,对话的走向无此气氛,所以吉香并不紧张,但现在一宫却板着一张脸。也许是刚才拨开旭的手让一宫有些不顺眼吧。 尽管如此,在知晓原因之前就恣意道歉只会火上加油,所以吉香只是低头不语。这时,一宫叫来管家。 「请问有何吩咐?」 雅成立刻回话。虽然他实际上只是个见习管家,不过东金恐怕还在停车,不克前来。见到管家如此年轻,一宫不禁眉头一皱,不过他接着干咳了几声,转往东翼走廊看去。 「佐仓公爵人现在在哪儿?我想先跟他打声招呼。」 「小的立刻通知。能否请侯爵先在会客室稍候片刻?」 雅成指向会客室之余,对吉香使了点眼色,应是要她快去通知真琴。吉香向侯爵鞠躬后往东翼走廊走去,不过才没几步就被侯爵叫住。 「你来照顾旭吧,跟我一起来会客室。」 「好、好的。」 在如此要求下,吉香又回到旭的背后。她微微扫视门厅中的众人,原本负责照顾旭的春生也表情复杂地看着吉香。先前和旭的一来一往,一定都被春生看在眼里。 吉香转向千寻,想看她如何决定,而千寻只是微微点头,并转身踏上东翼走廊,代替吉香通知真琴。 总之,现在也只能照一宫吩咐去做,于是吉香推动轮椅,与一宫父子一同前往会客室。 * * * 平常这个时间,吉香都会为真琴送咖啡进书房,若不这么做,一忙起来就停不下手的真琴可撑不下去。由于佣人不适合正面规劝主人,只好让咖啡香代言,而真琴也总是自动认输离开桌面,坐上沙发稍事歇息。 (千寻会帮我送咖啡吗……) 将整组茶具摆上茶几的同时,吉香轻瞄了时钟一眼,而这小动作似乎被人看在眼里,一旁传来轻笑。 「抱歉,你还有其他的工作吗?」 「没、没有!不好意思。」 应旭要求所准备的红茶适逢最佳饮用时机,吉香待旭指定茶杯后为他注入红茶,柳橙香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好久没闻到这种味道了呢。」 「这样您满意吗?」 「嗯,很香呢。在国外喝的几乎都是咖啡,虽然偶尔喝得到一点红茶,不过我不是很喜欢他们的泡法,大概是我还没融入当地文化吧。」 旭端起茶杯,将鼻尖凑近热气。在充分享受过茶香后,杯口才开始倾斜。 「还有其他种茶叶吗?」 「有的。我们常备有大约十五种茶叶,任您挑选。」 「十五种啊!还真多呢。是真琴的兴趣?」 「不,那并不是我家主人特地准备的。」 「他只喝咖啡?」 「是的。」 「那么,你每天都会替真琴泡最好的咖啡给他对不对?真的很不好意思。」 「咦﹒.:.」 旭突然道歉,令吉香讶异地眨了眨眼。 「家父最近做事常有点自作主张,就算要求强人所难也会逼人接受,所以才会害你这个真琴的随侍女仆跑来照顾我。看来真的不能在父亲面前乱聊天呢。」 说完,旭自己笑了笑并喝点茶润喉,不过嗓音仍然粗哑。 吉香在推旭进房时,注意到他脖子上有道红色伤痕,不过露出领口的只是一小部分。听真琴说,他的伤一直延续到背部。 旭在一个月前的马术大会上不幸落马,从背部到脖子都受了重伤。尽管伤口早已缝合,在皮肤上只留下一段段红色线条,但却在体内留下了重创。 颈部的伤害夺走了旭下半身自由,还造成声带麻痹。从那之后,旭的生活就从马背移到轮椅上。 这次回国,是希望经由专科医师的治疗,能尽量改善他的病症。而医院离佐仓家较近,所以才会选择长期滞留于此。 「真好喝,这里的咖啡一定也很棒吧?」 「呃……啊、是的。我们家有位女仆对咖啡很有心得,泡出来的咖啡总是又香又醇,您想尝尝看吗?」 「既然你都推荐了,那么午茶的时候就帮我送杯咖啡吧。下午就照顺序将那十五种红茶都喝一遍,你看怎么样?」 「了解。」 就在吉香拿着空托盘准备离开房间时,旭叫住了她。 「请问还有吩咐吗?」 「你可以帮我把那边的相机拿过来吗?」 旭指著书桌,桌上摆着他进门时置于腿上的大相机,镜头、工具等也整齐地排列其上。 相机的重量令吉香相当吃惊。她战战兢兢地将相机交给了旭,只见旭疼惜地抚摸了镜头几下,然后置于腿上。 「这是我的新爱人。」 「……咦?」 「我是说我的相机。虽然我跟它相处很久了,但其实我还有个绝不肯轻易出让的最爱。发现相机的好,也是最近的事。」 话一说完,旭就朝吉香举起相机,吓得她往旁边跳开。旭看得睁大眼睛、笑出声来。 「不、不用躲成这样嘛……!」 「那、那个……很、很抱歉……!」 「你看,这个这个。」 旭指着镜头前端说道。仔细一看,镜头还稳稳盖着,吉香知道自己被人寻开心,顿时羞红r脸。 「多亏你帮我捡起它,我的镜头才不至于受伤。谢谢你。」 「哪里,您已经谢过我好——」 「刚刚我也说过了,肯帮我的只有你一个。」 旭将相机摆回腿上,指头敲了敲轮椅车轮说: 「我的伙伴很麻烦呢。明明很引人注目,却也让人不会靠近。其他还有那么多人远远看着我,可是毫不在意地接近我的,真的就只有你一个而已呢。」 这瞬间,旭的脸上似乎染上了阴霾,与总是挂着笑容的他并不相称。也许是之前常来访的时候给人的印象过于活泼,所以现在才会感觉到落差。 「还想说干脆以后不盖盖子了呢,不过这对相机可不好。」 「请您在这里安心养病吧。」 「谢谢。」 方才的阴霾已被旭的笑容扫去,让吉香稍稍放心地离开粉红房间。 一踏上东翼走廊,吉香就自然地往走廊深处看去。真琴的书房与寝室就在那里,不过这条走廊的另一端要暂托千寻负责了。 这时,千寻的身影正好出现在吉香朦胧的视野里。 「吉香?」 看到千寻手上也拿了个空托盘,吉香微笑说: 「你替我送咖啡给真琴少爷了吗?」 「还有加甜点哦。」 「咦?」 「因为他的最爱被人抢走,心里多少有点难过嘛。」 听见难过两字,吉香的表情也不禁为之一沉,但是在看到千寻唇边的笑意后,立刻回瞪她一眼「不要开那种玩笑啦!」 「不过有一半是真的哟。我不像你这么了解真琴少爷,还是有很多弥补不了的地方。」 「弥补不了……」 当然,慧黠的千寻也注意到吉香含糊的语尾中渗进了几分纠葛,她将吉香赶往门厅,顺道换个话题。 「旭少爷感觉如何?房间还够宽吧?」 「是的,虽然一楼房间有点窄,一开始还以为会让他碍手碍脚,不过已经搬一些家具出去了吧?所以他好像也不觉得窄的样子。」 「是啊,我还怕有点搬过了头。」 「他上床跟用书桌都是自己来,还高兴地说『这样就不用怕会伤到家具』呢。」 「还真是坚强呢。」 「……是啊,我也这么想。」 旭长久以来一直深爱着马,然而他与马朝夕相处的生活竟会葬于马下,个中悲痛令人不敢想像。 ——我还有个绝不肯轻易让出的最爱。 那指的一定是马吧。称轮椅为伙伴的他正是这么一个人,马对他而言绝对是最爱。 倘若自己受了同样的伤,还能保持那样的笑容吗?一旦双脚不再自由,就无法继续在佐仓 家工作、不能继续在这里当女仆了。 吉香根本无法想像自己在其他地方,身着这套深靛色女仆装之外的衣物。 尽管吉香已不再害怕去想谁会在真琴身旁为他处理各式各样的杂务,却描绘不出没有真琴的世界。 「要是检查结果乐观就好了。」 「是啊。就算不能骑马,也希望他能再次靠自己双脚走路。」 「不,我不是指那个。」 千寻摆出莫名严肃的表情看向会客室。 「刚才侯爵与真琴少爷在会客室里的对话,你也听见了吧?」 「是的,会依检查结果决定动不动手术。」 「没错,依检查结果决定。不过,从侯爵口气看来,其实他心里早有定论。当然,他是相 信旭少爷会痊愈的……不,也许已成了某种执着。」 「可是,他不就是为了旭少爷才回国的吗?」 「……如果不行呢?」 「咦……」 「如果检查结果不妙,那么旭少爷就得接受二次打击,而侯爵也可能否定第三次检查报告的可能性,直接寻找下一位医生。」 「那么——」 『家父最近做事常有点自作主张,就算要求强人所难也会逼人接受。』 当时旭是这么说的。所谓的最近,指的应该就是意外之后。只要旭有所希望——不管有无明确要求,侯爵都会自作主张替他完成。 吉香也是受侯爵指定,才会临时负责打理旭的房间。他见到自己儿子在多年后重游旧地时竟能与吉香侃侃而谈,便认为旭对她有好感,进而拜托真琴。 先不论旭是否真有那个意思,这单纯只是因为所有人之中他只见过吉香。而由于两人今早曾在街上偶遇,所以再会时自然地寒暄了几句,却引来一宫的武断作为。 从与真琴的对话中也可了解到,这次回国也是一宫个人的强烈要求。虽然旭毫不在意地表示有轮椅即可,但一宫仍坚决反对,执意动手术。 「吉香?」 「我相信,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是啊。」 检查报告将于后天出炉,同时也决定旭会留下养伤,或是如千寻所言返回国外另请高明。 就在两人将托盘送回厨房、就要回到各自岗位时,吉香突然大叫。 「怎么啦?」 「我想起来了!可以先等我一下下吗?」 吉香跑回房间,拎起桌上的靛色纸袋后回到厨房前。取回真琴送去维修的钢笔才是她今天外出的主要目的,而非买新内衣。她原想随咖啡一同送到真琴面前的,却在负责职务改变后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真琴少爷的钢笔,能请你晚点——」 「抱歉,我之后还有些要紧事要忙,如果有空的话,可以请你自己送过去吗?」 「我自己送吗?」 「女仆长的工作也不少呢,拜托你啦。」 千寻离去时,嘴角微微浮出得逞的笑容,而吉香也在感激地微笑回应之后,以女仆不该有的速度奔往东翼走廊。 二 对旭而言,骑马有如呼吸般自然。他每天一睁开眼,便在早餐前先到马厩看看马儿们的状 况。马虽无法言语,不过光靠马匹的颈部动作或嘶鸣声等等,旭就能充分了解它们的情绪。 在那场大会当天早上,旭虽注意到爱马的样子不太安分,却仍以自己的荣誉为优先,强要它上阵比赛。 在第三道障碍落马的瞬间,「果然没错」四个字闪过了旭的心头。这就是自己无视爱马状况所引来的抗议。 倘若当初选择弃权,它现在就会在马房里轻咬着他的头发撒娇;若当天没执意上马,自己还能抚摸它的鼻尖。 不过,一切已化为泡影,旭的选择甚至夺去了它的生命。 旭正凝视着腿上的相机。只要拿起这旧式相机,就能知道它卸下镜头后依然不轻,可是一旦置于腿上就会忘记这份重量,他若不用眼睛去看,就连腿上摆有如此重物都浑然不觉。 『由于脊椎伤势过于严重……很抱歉,本人结论仅与前位医师相同。』 医师万分惶恐地留下了这些话。其所呈交的X光片、诊断结果均与过去所有医院相同,旭的脚依然动弹不得,喉部的麻痹仍无法消退。 就像那天一样,旭的感想也是「果然没错一 结果并不令人意外。头一位为旭看诊的医师乃是脊椎外科界第一把交椅,所以旭根本不觉得还会有更好的医师,况且自己也没脸在失去爱马后再次骑上马背。虽然他的信仰还未虔诚到认为这是天谴,却依然希望自己能宽心接受上天的安排,所以「果然没错」才会再次浮上脑海。 旭将相机置于桌面,拿起摊在桌上的数枚照片。然而不管哪张,取景角度都几近相同,像过去那样活灵活现的作品一张也没有。 「……这张也照得很差。」 旭看着最上面的照片,不禁莞尔。快门虽按得突然,但还是惨不忍睹。 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旭粗哑地应门后,见到吉香捧着托盘进门,又笑出声来。 「旭少爷……?」 「哎呀,抱歉。我是在看这个啦。」 旭指示吉香放下托盘,并将照片缓缓晃动。吉香怯怯地到旭面前接过相片,眉头先是微皱,然后惊呼一声,指着相片中央开心地笑着说: 「这个人是我吧?」 「……亏你看得出来。」 老实说,就连摄影者自己乍看之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还等着吉香询问影中物体的真面目呢。 相片左半边有个人影,会说是人影,是因为焦点不小心对在一旁的行道树,根本不在人身上,使得主角糊成一片。 由于拍照时吉香正转身离去,所以只拍到吉香身体侧面、由大腿根部往鼻头看去的画面,像极了故意瞄准吉香那对豪乳的偷拍照。这张怪照逗得旭哈哈大笑,不过对影中人而言应该不值得高兴。 「因为我那天穿的是这种颜色,而且,其实我当时也有点怀疑您呢。」 「我?怀疑什么?」 「我好像听到快门的声音,以为『被偷拍了!』,结果我回头后看到相机还摆在您脚上,认为是自己想太多而有点不好意思呢。」 「那是因为我用闪电般的快手将相机摆回原位啦,要是被你发现搞不好还会跟我收钱呢。」 「我才不会向您收钱呢!」 面对旭的玩笑,吉香如同少女般地咯咯娇笑,但很快地又回到平常的表情,再次指着相片说道: 「若您愿意,可以送给我吗?」 「……这个?你为什么会想要失焦这么严重的相片啊?」 「这很难形容……怎么说呢……因为那看起来很柔美,跟我差很多呢。」 「柔美……?」 旭再次审视照片,不过怎么看都只是张失焦的照片。那糟糕的构图就甭提了,在视角固定之下,唯一对焦的行道树也拍得有点仰角。 「那是因为失焦所以——」 「不过,整个人就像被光笼罩一样……而且我也没看过自己这个样子。」 「哪样子?」 「因为我长得不高,和别人站在一起就会变得很显眼,可是这样看起来就稍微高大一点了呢。」 吉香的指尖在相片中的颈部与肩膀之间游走。 「线条很流畅,好像真的模特儿一样——不过我自己这样说自己好像有点怪怪的。」 吉香害臊地笑了笑,回到书桌旁。不一会儿,由壶中流泄出的茶香温柔地弥漫整个房间。 「这是旭少爷才拍得出来的照片呢,真的很有旭少爷的感觉。」 「我的……」 「拍得很光明呢。」 「我哪有……」 「我很喜欢这张照片,所以就拿它代替模特儿费用吧。」 这次轮到旭被模特儿费用一词逗笑了。 旭本身很清楚这相片是个差劲的作品,但也确实感受到吉香有多中意它。 对于该不该在自己称为伙伴的轮椅上生活,旭已不再拘泥,但他心里仍有些缺憾。 每当见到这类仰角照片,过去在马背上往下俯视的一幕幕又会重回眼前。那个离自己远去而遥不可及的世界,与现在真是天壤之别。 但换角度想想,那些仰角画面也是这个位置以外所见不到的景色,只有坐在轮椅上,才能得到这些镜头。 旭原想将它与其他相片一同作废,不过一个不留神,自己已将它递到吉香面前。 「您真的要送给我吗?」 「只要你是真心想收下啰。」 吉香灿烂地笑开了。虽然吉香微低着头,不过那也是轮椅上的旭所独享的笑容。 真想拍下这笑容——一股冲动突然涌上旭的心头。 受伤前,镜头中的对象几乎都是马,不过失去爱马之后自己连动物都没拍过一张。这次会带相机一同回国,也只是想拍个旅游照片罢了。 一开始,相机只是缰绳重量的替代品,不过从这一刻起,旭才开始重新省思拿起相机的真正一意义。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咦?」 「你愿意让我好好重新拍一张吗?」 「拍、拍我吗?那怎么行呢!而且您特地要拍我,我反而会紧张……」 「不要太在意嘛,就当作是陪我实验,看我是不是能拍出没失焦的照片啰。」 「实验……吗?」 吉香皱起眉头,低头考虑片刻。不过旭也在这一刻惊觉到,自己的心正因为想拍下她小噘着嘴的模样而兴奋不已。 「我明白了,就让我来帮您实验吧。」 「谢谢,那事不宜迟——」 「咦η现在就要拍了吗P」 「不方便吗?有其他工作要做?」 「不是的……因为茶……」 「………………茶?」 「茶会凉掉的。」 吉香表情严肃地将茶递到旭面前。花香搔动旭的鼻尖,令他不禁微笑。 自己已好久不曾如此心急,让他想起那段急着骑马而囫囵扒饭的日子。 旭道了个歉,动手品尝吉香为他泡的茶。见到那杯口倾斜后浮现的笑容,吉香也报以安心的微笑。 按照第一天两人的约定,吉香总是为旭泡不同茶叶,而现在正好过半。若检查结果决定不进行手术,那他也无法久留,在喝完十五品茶之前就会离开这个国家。 「对哦……」 「怎么了吗?是不是茶冷掉了?」 「不是……很好喝哦。」 旭数着所剩无几的日子,将红茶一饮而尽。 * * * 尽管咖啡香已填满书房各个角落,但仍飘不进现在的一宫侯爵心里。他从医院回来后,有如面临世界末日般地丧气,身形似乎越缩越小。 一宫侯爵只有旭这个独子,而名号响彻马术界的一宫旭,也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脸上有光。不过他最近开始叮咛旭要放轻马术专心往事业发展,也开始考虑何时该让旭继承爵位及公司。 侯爵刚到访那天,就难过地表示那场意外将一切化为白纸。虽然真琴安慰他说就算失去双脚也能够工作或继承爵位,但侯爵仍充耳不闻。 「我得赶快……找下个医师才行。」 「咦?」 「那个庸医说的还是一样。一定还有其他更高明的医师,一定还有能医好旭的医师……」 「……侯爵……」 「你心里有人选吗?或者听过类似的名号?他受伤到现在也才一个月,早点动手术应该就能早点康复,所以……」 「也许再给他一点时间会比较好呢,侯爵。」 「时间……?可是旭已经……!」 侯爵对独子投注的期待越高,绝望也相对越深。过去他从不曾在人前表现出如此心慌意乱的一面,然而现在却在比自己儿子还年轻的真琴面前表露无遗。 从侯爵在这时抛下公司回国,就能看出他过去冷静的判断力已变得鲁钝。再这样下去,也许一宫会先弄垮自己。 「我想,旭兄现在也因为无法回应您的期望而备受煎熬吧,所以现在——」 一宫的头随着真琴的话缓缓抬起,不过视线却突然转向窗外。真琴随一宫视线看去,注意到窗外传来阵阵轻快笑声。 「吉香……?」 「那是……旭吗?他在庭院做什么……」 一宫赶到窗边,几乎紧贴着玻璃注视着那两人,而在侯爵身旁的真琴也看向窗外。吉香正站在草皮上,而乘着轮椅的旭则离她有一小段距离。 旭一手掩着口,似乎对吉香说了些什么。虽然听不见无法放声说话的旭讲了什么,不过吉香正捧着肚子笑个不停,而当旭一举起相机,吉香也跟着收起笑声、挺直背杆。 「他们……好像在拍照呢。」 「那女孩是……负责旭房间的吧?」 「确实如此,管教不周之处,请多——」 真琴以为吉香触怒侯爵而开口道歉,想不到却被侯爵轻轻摆手制止。他默默地凝视窗外两人一会儿,脸上生气渐增,嘴角还不经意地上扬。 「侯爵?」 「那个女仆,能请你让给我吗?」 「……啊?请问为什么呢?」 「就是她,就是那个负责旭房间的女仆!啊……旭竟然笑得那么开心,他一定很喜欢她。果然如此,看来他真的第一天就看对眼了。」 真琴回想起当天两人在会客室中的谈话。一宫希望由吉香来照顾旭,但由于还有人更擅长招呼客人,吉香又是自己的随侍女仆,以致遭到真琴回绝。但一宫听不进去,甚至为了旭不惜低头。 在旭本人看似无任何要求的情形下,一宫的执着看起来更加诡异。但长辈已如此低声下气,况且拒绝理由还是出于个人,于是真琴为了避开良心的谴责,终于点头。 然而,这时真琴以为一宫父子长则待上半个月,短则不足一周即整装返家,之后对于一宫的坚持未曾多想。 (一切都为了旭兄——现在侯爵也只为此而奔波吧……) 话虽如此,真琴依然不可能让出吉香。女仆虽是佣人,但也不是能任意交易的商品,而且当事人还是吉香。 「侯爵,请恕我无法答应。」 「为什么?啊、如果你这儿人手不够,我马上从老家调几个过来,薪资当然由我支付,很划算吧?」 「不是这样的,因为她——她——」 「女仆在哪儿工作都不成问题吧?你看看旭的样子!他今天还在医院受到那种打击,但是现在……啊……竟然笑得那么开心……」 「侯爵,可是——」 「那孩子还说他不再骑马了呢。也许经历过那样的意外后会说这种话并不奇怪,不过他曾经是那么地爱马,现在连碰都不碰、整天待在家里,以前他无时无刻都待在马厩的日子就像场梦一样。不过,要是他身边有个伴,也许就能让他的心获得慰藉,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紧靠窗边的一宫看着旭与吉香,兴奋地向真琴倾诉。 一宫嘴上说的、心里想的,真琴也不是不了解,他只是想为旭尽自己一切所能罢了。 然而,唯有这项请求,纵然是旭亲口恳求也恕难从命。 「话虽如此……我还是无法答应。」 听真琴如此明确地答覆,一宫抬起头来,皱眉看向真琴,令真琴慢慢别过头去。这时,一宫恍然大悟地点头说道: 「哎呀,这样啊,你以为我不是认真的吗?这也难怪,话说得如此唐突,任谁都会这么想。我也真是的,上了年纪后性子也急了。抱歉啊,真琴。」 「侯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能了解您的感受,不过我还是不能答——」 「慢着慢着,先别谈这个了,不必现在下结论。对了,我们晚餐时再谈吧?如此一来,明天就能早点办手续……」 「手续……?」 「那女孩的出国手续啊。我真的不是随口说说,你明白吗?」 「……我懂了。那么,晚餐时再谈吧。」 一宫离开书房,脸上的笑容因真琴的答覆而加深。真琴从书桌上端起久未饮用早已凉透的咖啡,并喝了一口。 窗外那两人依然有说有笑。见旭如此快乐,若另一人不是吉香,自己也许不会拒绝一宫的请求。 「……我真是个差劲的主人。」 真琴吞下舌上逐渐扩散的苦味,朝桌面捶了一拳。 * * * 清爽的春风吹过庭院、抚动稍长的青草,将整座庭院化为一张柔软的地毯。 吉香总是手握扫帚屈居狭小空间,从未想像过草地也会有如此面貌,而不只是增加工作量的麻烦精而已。 「再自然点!要像刚才那样。」 吉香被那粗哑的嗓音唤回当下,双颊不禁泛红。纵使吉香依约担任旭的模特儿,不过一旦来到镜头前,还是像座雕像般表情紧绷、肢体僵直。 尽管旭总会出声叮咛,但重复几次后,反而使吉香一听到旭出声就更加在意镜头,无法自然地摆动身体。 「很抱歉,看来我还是办不到……」 「不会的,刚才你看那些树的样子,感觉就很不错呢。」 「树……是指那边吗?」 旭抓紧吉香翘起指头的瞬间按下快门,这一定使吉香满脸错愕,但旭又顺势拍了一张。 吉香满脸通红地稍稍走近旭说: 「刚、刚才那样才不自然呢!」 「咦?」 「刚才我表情那么呆……」 旭立刻破颜微笑。看来他颇有同感。 「拜托您不要洗出来!拜托!」 「为什么?那明明是很棒的表情。」 「……哪有……」 「你的表情很丰富呢,让我拍得很高兴,更想多拍几张。」 「请、请别那么做!像我这样连个实验都做不好的人是办不到的。」 「……我还想多找些地方拍你呢。」 旭将相机放回腿上,将手举到面前,透过拇指与食指围成的方框看着吉香。 这与面对镜头十分类似、却能够直接看见旭盯着自己的眼睛的动作,让吉香感到另一种羞怯,不禁别开眼睛。 「我想不用多久,我就要回那边的家了吧,以后就没办法再拍你了。」 「……是的。」 「但是,只要你肯跟我一起来,我就能随时都像这样将你留在观景窗里。」 「一起……?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旭将围成人造观景窗的手扶上双轮,并制止了想绕到椅后帮忙的吉香,自力来到吉香面前,取出口袋中的镜头盖递向吉香。 「我希望不管这个弄掉几次,你都能为我捡起来。」 「我当然会立刻替您捡啊……」 吉香不懂其中含意,语带不安地回答,却引起旭一阵发噱。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不只是在这里……这样啊,看来我得说得更清楚一点。」 一声干咳后,旭抬起头,脸上不见平时一派轻松的笑容,眼神诚挚地看着吉香。 「我希望你能辞去佐仓家的工作,陪我到另一个国家一起生活。」 旭的话语缓缓地沉入吉香心中。再三反覆思索之后她才终于明白旭的意思,不过在回答之前,她先往佐仓府邸看去。在她眼中的,是她主人的书房。 这个时间只要没会见访客,真琴应该会坐在桌前办公。虽然距离远到看不见窗后的他,不过吉香仍望向书房,相信他一定就在那里。 接着吉香回过头来,低下头说: 「非常抱歉,请恕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呢?」 「我是只属于这个家的女仆,只能在这里穿这套衣服工作。所以……我没办法跟您一起走。」 除此之外,吉香什么都不能答应。除非真琴离开这里,吉香绝不会离开这个家,真琴所在之处就是吉香的归宿。 吉香不见旭对自己的话有所回应,以为自己笨拙的话无法传达心思,紧张地抬起头。不过旭已不再看着吉香,他那诚挚的眼里所看的,是刚才吉香所望着的、真琴所处的书房。 「对你而言,这辈子就只有一位主人吧。」 「……是的。」 「抱歉,造成你的困扰。」 「不不,怎么会呢……我才是……」 吉香又低下头的刹那,快门声也随之轻轻响起。吉香惊讶地抬头看向旭,只见旭一脸满足地将相机摆回腿上。 「旭少爷,您这是——」 「你是指什么呢?」 旭装傻的表情十分逗趣,引吉香发笑。身为一名女仆,拒绝贵族的要求是极为不敬的行为,甚至可能为自己招致可怕的后果,但旭只是爽快地一笑置之。 他真是个坚强的人呢。吉香由衷地希望这份坚强也能够照亮旭未来的路途。 * * * 正常来说,东道主与客人同桌共进晚餐乃是一般礼节。真琴偶尔也会碍于公事而无法出席,不过今天他都待在家里办公,不曾踏进公司,当然得陪同客人在餐厅用餐。 当吉香送旭进餐厅时,真琴已经就坐。坐在他身边的一宫侯爵脸上带着笑容,从医院回来那时的愁云惨雾仿佛不曾存在,在看到儿子时还笑得更加开心,但是吉香却觉得有些怪异。 主角到齐后,翼与谅子手端餐点、东金捧着红酒步入餐厅。当吉香与他们交换工作范围,准备离开餐厅时,一句响亮的「请留步!」吓得吉香停住双脚。现在要离开餐厅的只有吉香一人,所以这句话一定不是对别人说的。 回头一看,只见一宫手撑餐桌站起,直视吉香。 「请问……有何吩咐?」 「你来得正好。是吧,真琴?还是让她本人也在场会比较好吧?」 「侯爵,这件事——」 「我说过晚餐再讨论没错吧?现在晚餐也刚开始,能让我现在就听听你的回答吗?」 一宫的话让真琴沉下脸、眼光瞄向吉香,可是吉香对一宫的话以及真琴的视线毫无头绪,只能焦急地游移双眼,东金与女仆们见到一宫没有坐下的意思,也犹豫该不该继续动作。 而旭也是满脸疑惑。 「既然都来到餐桌前了,就先坐下吧。有话饭后再聊嘛。」 「旭,这件事与你也有关,还有那女孩也是。」 旭往一宫的视线看去,当吉香进入视野后表情更是混乱。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 「我要带那个女仆一起走。旭,我要她跟你一起回去。」 「……你说什么?」 侯爵的话让吉香几乎叫出声来。自己在几个小时前才婉拒过旭的同样要求,而旭也宽心接受了。吉香看向旭,希望他能解释,不过他只是面对吉香摇了摇头。 「我看你挺喜欢她的,所以我拜托真琴,希望能让她以后待在你身边,还讲好要在这里做出结论,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琴,这是真的吗?家父真的有这种要求吗?」 面对旭的疑问,真琴满脸踌躇地点头。 (真琴少爷……) 只能在此工作、只能服侍真琴不过是吉香自己的想法,真琴并无义务满足吉香的心愿。无论如何,真琴都还是吉香的雇主,只需一句话就能请吉香走路。 尽管自己认为真琴不会轻易答应,不过对象可是一宫侯爵,旭也曾说过他就算要求强人所难也会逼人接受。也许是因为医生二度宣判后,一宫才会为了旭而不惜强迫真琴。 而真琴一定是考虑到一宫的心情才无法断然拒绝,退一步承诺晚餐时给予答覆。 吉香紧抓围裙,深怕真琴要她离开。 但这时,旭却抢在真琴之前开口: 「对不起,真琴。家父竟然做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不仅是吉香,连真琴也对旭突如其来的道歉感到讶异,而一宫则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离谱?说什么傻话,你以为我是要绑走她吗?除了付薪水雇用她之外,我还会从老家调几个女仆过来填她的缺呢!」 「我并不想这么做。」 「胡说!你白天的时候明明跟她玩得很开心!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旭望着兴奋地口沫横飞的父亲,静静地说道: 「难道你认为逼她跟我一起走,是我真正想要的吗?」 「真正……想要的?」 「我的确失去了自行走动的自由,也失去了能在草原上奔跑的四条腿,而你却因此同情我,一味供应我任何东西。可是,我还有这张轮椅,还能像这样移动。对现在的我来说,能做的事还是堆得像座山的。」 「可是你……」 在旭那坚决目光的注视之下,一宫的兴奋逐渐退去,无精打采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他看着旭的眼神,仿佛是看着陌生人一般。 「虽然我也不清楚我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不过在我找到真正想要的目标之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吗?」 「时间……」 一宫低声重复了几次,然后将视线转向真琴。 「真琴……早先你也说过他需要一点时间没错吧?」 「是的。」 「还说旭因为现在无法回应我的期望而备受煎熬。就连你都察觉到了,而我……」 「我才是,请原谅我说了那么多僭越的话。」 「不,都是我的错。我一心只想对他好,却忘了顾及他的感受,还得让你们两个年轻人来点醒,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当一宫自嘲地微笑时,旭也跟着笑了,引来一宫不解的眼光。旭连忙道歉、吞下笑意。 「像这样老是把事情推给年纪,是家父的坏习惯呢。」 「哪有这种事!」 「像打输高尔夫球时就说『不要欺负老人家』之类的,害执董都说快打不下去了。」 真琴见到一宫的脸由青转红,忍不住笑了出来,整个餐厅的气氛也为之一变。 「话说回来真琴啊,我还那么年轻,肚子早就饿扁了,可以先开饭了吗?」 「当然当然,请尝尝寒舍引以为傲的餐点。」 「这样啊?那就把厨师一起带回去吧,爸爸?」 「你这小鬼……」 一宫尴尬的微笑上已不见方才的狂热,现在的他只是个疼惜儿子的父亲。 真琴平静地看着两人,注意到某道视线之后,他转向吉香,轻柔地点头。 吉香这才松了口气,放开紧握的双手,而方才抓着的围裙已经皱成一团。 (得赶快整平才行啊……) 因为吉香明天还得穿这套制服、在真琴的身边工作呢。 三 空气在连日晴朗下逐渐干燥,天空显得特别蔚蓝。即便失去了华美的樱红,嫩叶的翠绿在天空照映之下依然赏心悦目。 吉香完全陶醉在她最爱的天蓝色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摆动竹扫帚。昨天虽有不少落叶被风扫下,但是跟樱花盛放与深秋落叶时相比一点也不多。集中落叶约莫三十分后,吉香抬起头来。 「啊……」 她还是自然地看向真琴的书房,发现真琴正在书房窗边。虽说那儿也是吉香主要的工作场所,不过她却觉得自己已多日不见真琴待在书房的样子。 真琴作出指尖滑过窗格的动作,还皱起眉头。今天吉香已赶在晨会开始之前将书房打扫干净,里头应是一尘不染,但真琴还是敲响窗户吸引吉香注意。当吉香被真琴刻意板起的脸孔逗笑后,窗后的真琴也跟着笑了。 一到中午,一宫父子就要告别佐仓家返回国外,之后吉香即可继续服侍真琴。在决定明天要把窗户擦得更光更亮后,吉香转向厨房后门,准备拿取畚箕。 这时—— 「……!」 未经修剪的草皮勾住扫帚,绊住吉香的脚步,吉香的小腿硬生生撞上扫帚,整个人往前倾倒。她就算想抓点东西撑住自己,但也只抓得住扫帚柄,吉香就这样抱着扫帚扑倒在草地上。 「……讨厌啦!」 什么时候不挑,居然挑在真琴注视时如此失态,让吉香的脸越涨越红,完全没胆往书房看。最后她缓缓站起,眼睛死盯着草皮,走向厨房后门。 「你还好吧?」 「……咦?」 以为庭院没有别人的吉香突然被人一唤,惊讶地抬起头来,发现原本人在客厅的旭已来到庭院里,还盯着自己的脸看。想不到会被真琴以外的人看到自己出糗,羞得吉香恨不得找洞钻,然而现在已避无可避,吉香只好拄着扫帚低下头说: 「……您都看见了吗……?」 「对呀,我都用这只眼睛看见了呢。」 说着说着,旭举起他的爱人,也就是那台相机。 「刚刚那画面可是我毕生杰作呢。」 「……旭少爷!」 旭不仅看在眼里,竟然还拍照存证。吉香羞得脸颊通红,双手在胸前握拳说: 「请您绝对不要把刚才的相片洗出来!其他的就算了,刚才那个绝对不要洗!拜托!」 「这是我的得意作品耶。」 「旭少爷!请别开玩笑了!要是被人看到,我——」 「既然不能带你走,我就把这张照片放大、摆在房间里好了。」 吉香根本说不赢笑眯眯的旭。就在吉香想着该如何抢走相机时,快门声再度响起。 「还拍!」 「你比昨天自然多啰,实验大功告成。」 「……真的,不可以洗出来哟。」 看到吉香瞪大双眼作势恫吓,旭毫不介意地笑个不停,并继续举起相机。 要赶快躲到旭看不到的地方才行! 「失陪了!」 吉香为了躲开镜头,头也不回地举高扫帚快步跑回房里,背后传来阵阵响亮的笑声。 * * * 『真琴贤弟惠鉴: 新叶时节匆匆流逝,风中润泽与日俱增,别来无恙? 前日仓促之下承蒙贵府不吝收留,敝人于此聊表谢意。托贤弟之福,敝人现在过得十分安适。然而,敝人于留宿期间不仅无法报答款待之情,反引来诸多烦扰,还请见谅。同时,也在此代家父致歉。 回国后,家父已安分许多。虽不再强他人所难,但矛头却指向敝人,每日逼迫敝人熟记业务种种。实不相瞒,敝人还真有那么点希望家父恢复原貌,但这终究是敝人终日耽于马厩之报应,自作自受,不值同情。 有朝一日(希望这一日尽快到来),敝人将不再代表一宫家,而是以一宫商事的一员与贵公司往来,还望届时手下留情。 顺颂 时绥 愚兄一宫 旭 敬上 备注:随信附上薄礼一份,若得与过去相赠之马匹相片替换,敝人不胜感激。』 真琴将这封充满旭个人品格的信读到最后的备注时,才注意到信封里还有其他物品。他拿起搁在一旁的信封看看,里头有个与信封同色的小包裹。 既然他提到马的相片,那么这包裹中的恐怕也是相片,这就是他说的礼物吗? 真琴纳闷地打开包裹,其中意想不到的内容让他讶异不已。这相片是何时拍下的呢?也许相片中的主角也没注意到。 以青空绿叶为背景的相片中,站着一名少女。她的深靛色连身裙外罩着白围裙,手中拿着极不浪漫的用具。 少女并非面对镜头,而是看着相片外的某处,脸上有着幸福的微笑。无论这微笑面对的是谁,他的心一定会立刻融化。 平时自己总是看着她的正面,反而使这张侧面照格外新鲜,由低角度拍摄的画面也是原因之一。 「礼物……吗……」 既然旭会送上这张照片,就表示他已看穿真琴与吉香间的关系。当天晚餐上,他会抢在真琴前开口,也是拜其慧眼所赐。 真琴转向书架,看着摆在架上的相框里,旭好几年前送他的相片,相片中的旭正乘着爱马奔驰在草原上。真琴苦守书房的这一年,当被事业压得喘不过气时,常会看看这张相片解闷。 虽然真琴不会真的替换它,不过旭相赠的相片,也许在今后能成为真琴的新慰藉。 这时,敲门声响起。真琴拿起相片对着门看,并为这偶然会心地笑了笑。 「请进。」 真琴带着笑意轻声应门后,走进书房的吉香见到他表情有异,不解地歪头问道: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在看旭大哥寄来的感谢函而已。」 「旭少爷他身子还好吗?」 「是啊,还送上一个有趣的东西呢。」 吉香抚着下巴,思考真琴手中挥动的相片究竟为何物。不一会儿,吉香大声尖叫,吓得真琴退到沙发椅背上。 「吉、吉香……?」 「那个,该不会是我的相片吧P」 「啊、对呀。你知道啊?」 「他果然……!我都那样求他了说Ⅱ」 吉香的脸越羞越红,还用手遮住双颊。 「真琴少爷,我这辈子就求您这么一次!把那种难为情的相片丢了吧……!」 「难为情……?」 真琴又朝手上的相片看了一眼,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难为情的,顶多只是手中的旧扫帚不怎么有情调罢了,但这点小瑕疵仍掩不住那甜美的笑容。 「一点都不难为情,拍得很棒呢。况且这是旭大哥特地送我的,怎么可以丢。」 真琴将相片摆在信纸上,准备端起吉香送来的咖啡。沙发后的吉香似乎伺机已久,想探头窥视相片,不过真琴也察觉到脑后蠢动着的危机,顺势将伸到杯边的手滑向相片。 「真琴少爷!」 「我都说了这——」 在真琴转身将相片递给吉香看的同时,吉香正好为了看清相片而静倾身体。 「…………!!」 真琴的脸就这样埋进吉香的双峰之间,而失去平衡的吉香为了撑住自己而下意识地紧抱住眼前的物体——也就是真琴的头,让他的脸埋得更深。 若甩开吉香,吉香会就此摔倒;若不甩开,自己的自制力会先崩溃。 就在真琴天人交战时,敲门声奇迹似地响起。是谁都好,先把吉香撑住再说吧。 可惜真琴的应门声以及口中吐出的气息都被吉香的胸部吸收,惹得吉香失声尖叫,而这尖叫也被误认为应门,房门应声打开。 「打扰了。」 真琴听出进门的是女仆长,伸手指了指头上的吉香,不过两秒后「打扰了」再度传进真琴耳里,刚开不久的房门也被关上。 (……打扰什么呀!) 那个女仆长老爱想歪。不过想找她回来救人的不只一个,真琴头上传来叫声。 「不要走啦,千寻!等一——呀啊!」 不用等真琴甩开,吉香已自动朝沙发正面滚去。被猛然压进沙发的真琴紧紧抱住吉香,而面红耳赤的吉香看着近在眼前的真琴,突然有如那相片般嫣然一笑。真琴也果真被这笑颜融化,一起笑了开来。 「看来……我也不需要照片了呢。」 「……什么?」 自己怀中的体温与重量是相片绝对无法拥有的。真琴伸出双手轻轻环绕吉香的腰,将她搂得更紧。 后记 ……不可思议,《我的亲爱主人p》竟然能出到第四集。 虽然第三集真的没扯出什么,不过这本第四集应该是我跟责编K氏在电话里不小心哈啦出来的。 就电话结果来看,新书将会是以五篇小品构成的短篇集,其中预定包括异世界中「贵子」与「由纪乃」的现况、千广会如何处置千寻留下的「礼物℉以及第一集中所省略的千广女仆装穿脱教室等等。 之后还讨论到要不要连杂志上的「少女的秘密︴心跳之谜亡」一起收进去,但是辗转之下,就变成各位所见的两段中篇与两段短篇、有点怪怪的结构了。所以,这一集的风格跟过去三集稍有不同,连神社都没提过半次呢(笑丫 首先呢,请容我为各位稍稍解说各篇内容: ◎荣耀满身 描述吉朗返乡后的玫瑰色校园生活(笑丫构想是来自我的母校校庆,我们三年级不仅理所当然地积极参与,甚至带头冲锋呢。除了校庆之外,故事中还掺进了许多女仆咖啡店元素,但并未参考任何店家,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至于那对在校外也是充满玫瑰色的小情侣嘛,由于麻琴年纪稍微比吉朗大一点点,个性也相当踏实,所以这段恋情将会在麻琴的主导下继续下去。 ◎少女的秘密~心跳之谜~ 这是在《月刊ドラゴソマガジソ》增刊号《フアソタジアバトルロイヤル》的二○○六年春季号上刊载的短篇。在本篇里,春生因惧高症而进不了神社,根本没机会表现,所以让她在短篇里当主角过过瘾。杂志插画给人不敢在电车里随便翻开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笑丫 当初只是想在杂志上刊载而写的,并没想到会出短篇集,不过因此令更多读者得以观赏春生的精采(?)表现,让我也非常开心呢。 ◎少女的秘密—丰胸之谜! 这也是春生用她无止尽的好奇心所开创的奋斗史。在新人增加、男性增加,连同事的胸围也增加的情况下,春生是不是也会有所变化……这就是本篇的主轴。责编K氏想以胸部为题的着眼点虽然不错,不过该如何发展呢? 附带一提,本人虽爱吃乳制品,不过对其原料牛奶本身却不怎么有好感,除了营养午餐之外都没特别喝过…… 总而言之,今后春生也会继续追寻那本爱用笔记上的各种「谜℉不过她是否能靠自己验证本回的谜也是个「谜」呢。 ◎人物写真—〡笑容的彼端 得以休假并领取薪水之后购买新内衣——可惜这篇并非如此,而是以「朝宁静的湖泊丢颗小石子看看吧?」的感觉写成的。 尽管我记得K氏是希望我以韩剧的感觉来写,可是我对韩剧的看法跟别人不太一样,所以就弄成这副德性,跟前三篇味道不同也是这个缘故。 不知道旭会不会在继承家业后重新挑战一次,两人的未来看来还相当坎坷呢。 将以上四篇依时间先后排序如下: (第一集) 「少女的秘密亡心跳之谜亡」 (第二集) 「荣耀满身」 (第三集) 「少女的秘密i丰胸之谜亡」 「人物写真——笑容的彼端」 照顺序再重新读过也许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感受也说不定,请各位读者也不要错过前三集哟(虽然应该不会有人直接看第四集啦……) 这次我的电脑没有坏掉(我终于照第三集后记所说,把外接式硬碟买回家了丫但是我却把自己搞坏了(笑丫 我在某个年末感恩会上被抓去接受女仆按摩,不仅大饱裙底风光,还追根究柢地间了她一堆有的没的,连合照都拍了。原以为能以甩尽疲劳的身心来迎接新年,不过可能是太兴奋了,大年初一就开始发烧,我身上又不像电脑一样有装散热风扇,一直高烧不退。 对于这本书到底生不生得出来,我自己也是抱着存疑的态度,不过回过神来已经在写后记了,真是恐怖。 经过这次教训,我深深体会到健康管理的重要,因为身体不像电脑零件能说换就换。所以持续少量运动以维持最低限度的体力,就成了我今年的目标——现在想想,我好像每年都会这么说呢。 经过前三集的岁月,《我的亲爱主人叩》终于迈入第四集。光靠作者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可能有此成果,这都是托长期支持我的读者,还有像金泽的贴金箔专家一样陪我搓出一堆点子的责编K氏的福。恐怕连佐仓家的女仆们都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迎接新春呢。 最后,我由衷地感谢责编K氏,因为电脑坏掉之后换作者坏掉,害责编一个头两个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责编那么火烧屁股的声音呢,真是抱歉…… 接下来是在百忙之中又、又、又抽空帮我画插图的和泉つばす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的大力鼎助。封面的吉香真是可爱到昏倒,彩页的漫画也让我开心地笑个不停! 至于K氏会不会从后记挖出能够乱扯的点子,或是我以后又会不会不小心在电话里乱扯,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能够让各位读者继续阅读我的作品,依然是我最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