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遊戲機在世界各地都令人沉迷。這種玩意日新月異,每天都有新的花樣。 但是有沒有想過,萬一有一天,情況倒過來,電子遊戲機成為人類的操縱者,它們把人類奴役,那時又怎樣? 這事情並不太遙遠…… 巴黎有一家規模龐大的遊戲廳,名叫「狂魔」,每天都有數百人在裏面玩耍。一日,不知為了什麼緣故,樓宇忽然倒塌了一角,壓死數十人之多。市政府下令封閉,調查原因。在未澄清真相前,不准重開。 「狂魔遊戲廳」隔壁住著一個青年司機傅強,他本來是這遊戲廳的長期顧客,每天下班必與女友眉眉到那裏玩一二個鐘頭,「狂魔」結束後,雖然可以到別一間去玩,但總覺得不似以前在「狂魔」玩得舒服。更有一樣奇怪的事情,在「狂魔」發生倒塌事件後,有一個晚上,傅強隱約聽見隔壁有嬉笑和玩遊戲機的聲音。 這使他十分驚異,起來傾聽,聲音沒有了。睡下,那聲音又響起來。整晚都是這樣。 第二天,他把這怪事告訴女朋友。眉眉也是好事的人,便道:「今晚我和你一同到那屋外去偷聽,說不定有人違背禁令在裏面玩耍。」這天夜半,路面人靜了,二人躡足走到「狂魔」後座倒塌部分,俯伏在地上傾聽。果然聽見裏面有很多人玩耍之聲。兩人互望一眼,證實都聽到這種聲音,不是誰的錯覺。 「讓我們爬進去看看。」傅強指著倒塌部分露出的一個洞口。 眉眉有些遲疑。 「妳害怕嗎?」傅強道:「有我在旁邊,妳怕什麼?」傅強身體健碩,眉眉一向為這點而驕傲,她望了一下他寬闊的胸膛,便道:「好,去吧。」於是博強在前,眉眉在後,鑽過「危險」的木板告示,向洞口處爬進「狂魔遊戲廳」。 當他們進入「狂魔遊戲廳」的未倒塌部分時,只見所有遊戲機的彩燈都閃亮著,等候人們去玩,與平日正常營業時並無二致。 「剛才聽見有人聲,應該有人在玩的。也許他們在下一層。」傅強說著,拖了眉眉的手向地下層走去。 狂魔遊戲廳共分三層,上面一層是最容易的,中間一層難度較高,地底層最困難。傅強平時愛在地底層玩。 走下石階時,見情況相似,所有遊戲機的畫面都在不斷變動,吸引人們的注意。但就是不見有顧客在玩耍。 傅強早已技癢,拿出幾個角子來道:「先玩幾局再說。」這個遊戲機叫「黑森林」,一個人在森林中取寶,但必須逃過獅子、老虎的追襲,逃不脫就會被牠吃掉;反之,則能取得寶藏,奪取積分。 他玩了幾局,都是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過獅子、老虎的追襲,玩得十分興奮。 眉眉則在另一架機上玩「女奴」遊戲,女奴要穿過重重關卡,逃出自由。若在任何一關中伏,她便會受到各個關卡的刑罰。 兩人都在玩得津津有味之際,忽然遊戲機的燈光全熄了。 傅強伸手不見五指,本想把女朋友叫過來,免她受驚。那知有股極大的力量把他抓住,硬生生要把他的身體從衣服中拔出來。 起初,傅強以為那股神秘力量只是要他脫離他的衣服,但漸漸發覺不對,那股力量是要迫他離開他自己的身體! 一陣驚駭襲擊著他。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意識告訴他,如果脫離了軀殼,他就只是一個游離的靈魂,再也不能在人間活動了。 可是那股力量不由分說,把他「抓」住,從身軀內慢慢向上拔出。 傅強有生以來,從未陷入這樣可怕的境地中,他不顧一切的叫「救命」,可是似乎沒有人能聽見他的聲音。 他心內覺得慘然。雖然拚命要抓緊自己的身體,但最後,他的靈魂是被人整個拔出來了。 他覺得他的靈魂被人投入面對他身體的電子遊戲機中,那個叫做「黑森林」的遊戲機箱。 在裏面,他才喘定下來,耳邊聽到一串哄笑聲,震耳欲聾。 「小傢伙,今次是你自投羅網,可不要怪我!」 「你是誰?」傅強驚慌地問。 「我是埋藏在地下五百年的死人,在這裏一直沒有人理會,幸虧這樓宇倒塌,把我震動出來,使我的靈魂跳入這電子遊戲機中。小伙子,現在我要借你的身軀一用,只好委屈你,讓你代替我的地位了,哈哈……」 「不,不,這實在太不公平!」傅強叫道。 「你要公平?可以,我給你一個機會,在二十四小時內,如果有誰來玩這部遊戲機,你可以像我一樣,跳進他的身上,把他替換出來.這樣你滿意了吧。」 「不行,我怎知道有沒有人來玩遊戲機!」傅強憤怒道。 「那就要看你的運氣了,我不是也等了六七天嗎?」 這樣說時,屋內的所有遊戲機燈光重新恢復,博強赫然看見站在他面前就是他自己的身軀,那個身軀對著他說話,他現在就是魔鬼的替身。 「你不用心急,」魔鬼道:「現在就有人來玩電子遊戲機啦!」 傅強的女朋友眉眉這時正從另一邊走過來,叫道:「阿強,剛才電燈熄滅,你到哪裏去了?真把我嚇壞啦。叫你又不應,你是存心嚇我的。」 魔鬼呆立著,不說話。他剛剛變為人不久,還不懂得怎樣裝人的表情。 眉眉走過來,大發嬌嗔,用粉拳敲打傅強的胸膛,傅強的靈魂在電子遊戲機中,叫苦不迭,他大叫:「眉眉,不要上當,那是一個魔鬼,不是我……」 但他的聲音,眉眉聽不見,只有魔鬼才能聽見他的說話。 過了一會,眉眉的脾氣漸消了,她對著那「黑森林」遊戲機道:「這個我還未玩過,讓我試一試。」 她丟了一個角子進機器中,那機器立刻活動起來。傅強覺得他身不由主地隨著機器滑動,急叫道:「眉眉,不要胡鬧,不要開動機器……」但眉眉聽不見他,她興致勃勃地在玩著。 傅強開始進入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境地中,那是一個長滿樹木的大森林,中間有一條條鮮明的、人工的途徑。 突然,一隻張牙舞爪的獅子向他撲來。傅強嚇得三魂去了七魄,拚命奔跑。他轉進左邊一條橫路上,獅子向直路那邊跑去了。 傅強喘了一口氣,暗叫「好險」。他的話未說完,一隻大猩猩從樹上跳下,落在他的面前。這隻猩猩的體積比他大上三四倍,臉上表情猙獰。 傅強又要逃命,他一抬頭,望見眉眉在遊戲機旁正玩得興高采烈,全神貫注,為傅強的狼狽奔逃,露出如花笑臉。 傅強的心裏詛咒著。他想叫眉眉快停止這要命的機器,但沒有用。只要走遲一步,那猩猩就會張開大口,把他吃進肚裏。 他不斷往前跑,轉了一個彎,前面是一條河流,他跳進河裏,那猩猩沒有追來了,可是驚動了河裏的鱷魚,他們成群從水面冒出。 「我的媽呀!」傅強拚命游泳,過了對岸,就差那一點點,他的兩腳沒有被鱷魚咬去。 他聽見眉眉高興得格格笑著……那平日他認為可愛的銀鈴一般的笑聲。 現在聽見眉眉這種笑聲,令他既憤怒,又焦急。 在她的笑聲下,令他全無喘息的機會,即使他不移動,那「地面」也在轉動。很快地,他又暴露在一隻斑豹的視線下。斑豹的兩眼像二道電光射過來,傅強只恨爺娘少生兩條腿,拔足飛奔。但他快,又怎及得上一隻豹快。 眼看他就要被斑豹捕食之際,忽然一條繩網自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傅強在危急之下,那管是什麼,一把抓住,那繩網向天飛起,剛剛躲過大班豹的血爪! 他落在遠遠一棵樹上,暗自慶幸,這繩網不知是誰拋下來搭救?轉念一想,不覺苦笑,原來這繩網本是遊戲機內的設備,在最危急時,一按掣鈕,就可使用這繩網打救,那麼自然是眉眉按掣救了他了。但她只能使用此法三次,三次之後,神仙也無能為力。 那遊戲仍在繼續,很快地,傅強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從樹上推跌下來,又跑在路上。他感到一種深沉的悲哀,明知自己的前途是死路一條,但仍得拚命奔逃,他的命運不受自己的指揮,而是控制在別人手上。那玩遊戲的人如果拙劣,他死得更快;如果敏捷,他會死得慢一點.但最終還是要死的。 平日他自己玩電子遊戲機的時候,只覺得率性痛快,絕不想到一旦成為「當局者」,竟會如此痛苦。 眉眉正展露天真笑臉,按掣令他飛快地穿過森林地區的各處通道,又一次遭到獅子、老虎、鱷魚,猩猩的追襲,在千鈞一髮之際,又是靠飛來的繩網把他救起。 完了,傅強心想。還有一次機會。 第三次,他再在森林中飛奔,有一隻山豬追過來,突然,地面不動了,那山豬也停在「作勢欲撲」的位置上。 原來有人按停了遊戲機,是站在眉眉旁邊的那個魔鬼。 眉眉不知那是魔鬼,以為他是傅強,嗔道:「人家正玩得高興,你又來搗亂!」 魔鬼不答她的話,卻對被困在遊戲機內的傅強道:「我說過給你一次公平的機會,現在機會已來了……不是有人正在玩這電子遊戲機嗎?你比我幸運得多,我等了六七天,你只等了一二分鐘。」 眉眉望著魔鬼的嘴型,聽不見他說什麼,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喂,你在對誰說話?」 魔鬼不理她,仍然對傅強道:「一會兒我把全場燈光弄熄,你便可以擺脫遊戲機的束縛,向這女人的鼻孔跳進去,其他的事你就不必管了。這樣她就變成了你,你變成了她,懂嗎?」 傳強懂了一半,不懂另一半:「你要我借用眉眉的軀殼,那怎麼行?她是女人,我是男人!再說,眉眉的軀殼給我借用了,她又怎樣?」 「她會被困在遊戲機裏,像妳現在一樣。」魔鬼慢條斯理地說。 「不行,絕對不行,我怎忍心讓眉眉永遠困在這裏……除非她也可以跳在別人身上,取代那個人的身體。」 「那……也未嘗不可以。」魔鬼道:「但我對這女人沒有義務,我不會在這裏白白等待廿四小時,最多半小時好了。在半小時內,等不到別人來做替身,我就要跑了。」 「半小時?也好,讓我出去想想辦法。」傅強的思緒十分混亂,但是他極力令自己冷靜下來,心道:「如果我不出去,眉眉永遠不知內情,那時絕沒有人來救我,眉眉也會落入魔鬼的掌握而不自知;假使我出去了,還有半小時的機會可把眉眉救出生天,然後我們再一同想辦法對付魔鬼。」 於是說道:「好,我答應了,讓我出去吧。」 魔鬼道:「好吧,你準備好!」 他話一說完,全場的燈光就熄了。傅強立刻覺得身上壓力消除,輕鬆不少。由於他只是一個靈魂,在黑暗裏也能視物,一清二楚。他看準眉眉的鼻孔,使勁跳去,便進了她的軀殼。魔鬼早已做了手腳,把眉眉的靈魂拔出,傅強很順利便和她的軀殼合而為一 他變成了眉眉。 眉眉的靈魂則進入電子遊戲機中。 在這時候,傅強充分了解眉眉的心情,可惜他說話,眉眉聽不見;只能通過魔鬼向她表達,勸她暫時忍受,讓他到外面去找尋一個「替身」。 他匆匆走出遊戲廳,到了街上。由於他變成一個女人,連走路的方式也受生理影響,和以前不同,令他非常不習慣。 夜已深,街上行人甚少。過了一會,才有一男一女走過,大概是一對情侶,傅強游說他們到下面遊戲廳去玩耍,但那對男女搖頭笑笑,走開了。 接著又有另兩個男子先後走過,傅強去拉他們,被誤會為妓女,反而被申斥了一頓。 時間很快度過二十分鐘,傅強急得要命。這時有一個大漢走來,似乎喝過酒,傅強料想叫人去玩遊戲機吸引不大,索性擺出女性的特點,向他飛個媚眼,伸手過去拉他。 那醉漢對「她」感興趣了,停下腳步。把她緊緊抱住,不問情由,便在她臉上狂吻。傅強討厭極了,卻不敢反抗。只拉著他向遊戲廳的洞口處走去。 那知醉漢見地方幽靜,忽然用起蠻來.把她推倒在地上,撕裂她的衣裳,要將她強姦。 要是傅強平時的氣力,那大漢休想近得她的身,然而,她現在變成了一個女人。 傅強已變為女兒身,連力氣也小了,竟無法擺脫那大漢的糾纏。本來她想說,只要大漢肯跟她進入那遊戲廳去,她便任他為所欲為。誰知那大漢多喝了酒,忽然用起蠻來,在她臉上打了一拳,把她打得昏了過去。 等到傅強悠悠醒轉時,赫然發現自己躺在一條黝黑的橫巷內,下裳被撕破,那大漢對她施了強暴。這令她啼笑皆非,想不到第一次做女人,就遇到這種橫逆的事情。 她頭上脹疼欲裂,猛然想起困在遊戲機內的眉眉,叫道:「糟糕,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一看腕表,已比需要趕回去的時間遲了十五分鐘。 她顧不得全身疼痛,爬起身來,一跛一拐的回到那遊戲廳的地下室去。心裏祈禱那魔鬼不要走開。一眼望去,那魔鬼仍站在遊戲機前,傅強叫了一聲「謝天謝地」。 「你沒有找到替身?」魔鬼問。 「還沒有,我已g盡力而為,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傅強道。 「不用了,你瞧。」魔鬼指著遊戲機上站立的一隻老鼠。這隻老鼠什麼時候站在那裏的,傅強並沒留意。 「老鼠?」 「是的,這是剛才唯一在這裏經過的生物,我見你不回來,已把那女人的靈魂放進這老鼠的身體內了……」 「什麼?」傅強驚叫起來:「你說眉眉的靈魂已進入這老鼠身上?」 「是的,不信你問問牠。」 傅強向那老鼠道:「妳是眉眉。」 那老鼠吱吱叫了雨聲,點點頭。 傅強心情激動,抓著那魔鬼道:「不行,你快把她變回一個人,否則我和你拚命!」 魔鬼臉孔木然,冷冷地道:「我所能幫你的已盡於此,你聽過世間上有魔鬼熱心助人的事嗎?我幫你兩次,已大大打破成規,對不起,我要走了。」 他把手一甩,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傅強震開,轉身向屋外緩步走出。 「你到哪裏去?」傅強絕望地叫道。 「我已變成一個人,便要去好好享受一下。五百年前,我是個窮光蛋,受盡生活煎熬,鬱鬱而終,現在我要補償一番。」 「你把我也帶去!」傅張道。 「你要跟著我?」魔鬼十分奇異。 事實傅強心中盤算,要救出眉眉,總得依賴這魔鬼,解鈴還需繫鈴人,假使讓他跑掉,人海茫茫,將來到哪裏去找他?再說,這魔鬼定會為禍人間,不如跟著他,看定機會把他毀滅。就算不能成功,賠上性命也是活該的,誰叫自己胡鬧,闖入這廢屋中把魔鬼引出來呢?現在眉眉變成一隻老鼠,他已萬念俱灰,也不想活了。 於是對魔鬼道:「我也想享受生活,讓我做你的跟班,也可沾點光。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一定很有辦法的。」 俗語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魔鬼也喜歡聽人奉承,臉上頓時露出微笑,道:「你真想做我的跟班……」 「是的,你離開人世五百年,很多事情已不熱悉,有我在你身邊,也會便利一點。」傅強接口說。 「好吧,就讓你跟著我幾天,先看你聽不聽話,料你也不敢反叛我。」 傅強連聲多謝,在牆角處拾起一個廢棄的紙盒,把那老鼠放進其中,低聲道:「眉眉,耐心點。」 眉眉能聽見他的話,但不能說話,只吱吱地回答一聲。 魔鬼走出大街,對面前的景色感到茫然。這個世界和他以前認識的世界相差太遠。 「你準備到哪裏去?」傅強跟在他身邊問。 「我想知道,誰是這裏最富有的人?」 「你的意思是……」 「不瞞你說,現在誰要一握我的手,我的靈魂可以立刻跳在他身上,取他的地位而代之。我想找一個真正的富翁,讓我活在他的身上,勝過做你這個窮小子。」 傅強吐吐舌:「難道你可以一再變下去,想變誰就是誰?」 「不,只在七七四十九天內有這個本領,過了四十九天,我就得安安分分的做人,不能再離開所附著的那個人的軀殼。所以這幾十天是我最重要的日子,必定要找一個適當的對象,作為我永久的身體。」 「那麼,將來請你把我的身體還給我。」傅強道。 「不可以,別人的靈魂我只能幫他進入另一個人的身體一次,你已做了這個女人,以後就是這個女人,永遠不能再變。」 傅強十分失望。 「告訴我,誰是這裏最富有的人?」魔鬼又問。 「這……」傅強想,應當告訴他一個壞蛋富翁的名字,就算給他害死了,也不值得惋惜,便道:「雷三江是這裏的俱樂部大王,我想他是最富有的人。」 「帶我去見他。」魔鬼道。 傅強其實毫無把握,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雷三江。只知道有一家彩虹俱樂部,豪華絕倫,專供富人享樂,他料想他也許在那裏。 這時已深夜,他們等了很久,才等到一輛計程車經過,傅強招手截住,二人登車,吩咐開到彩虹俱樂部。 二十分鐘後,車子到了彩虹俱樂部。 守門人是一個高大的阿拉伯漢子。他不讓傅強和魔鬼進去,索看他們的會員證。 魔鬼走上兩步,一巴打在他的臉上,頓時現出一個青籃的印子。被打的部分像是受了燒炙一般,隱隱冒著煙。 阿拉伯人一手掩著臉,想是十分疼痛,用畏怯的眼光望著魔鬼。這時從魔鬼眼中同時射出一道青藍色的光,像電一般直射入他的心底,令他震撼,他退後兩步,不敢再出言攔阻了。 魔鬼和傅強走入屋內,裏面陳設華麗,雖是深夜,仍然充滿熱鬧氣氛,一些富翁在玩樸克、玩輪盤,一些富翁在打桌球,另一些在飲酒聊天。不論任何一個場合,都少不了有穿著十分性感的女侍應陪伴著。魔鬼對這種場面,似乎甚感興趣,到處留神觀看。最後他和傅強在酒吧間坐下來。一個侍者上來招呼,魔鬼道:「我要找雷三江,請他見面。」 「這……」侍者遲疑道:「他沒有來。」 「我有很好的消息告訴他,可以令他發大大的財,比現在已有的多三倍。」 侍者猶自推搪,魔鬼兩眼注視著他,神色如冰。侍者莫名其妙地全身顫慄了一下,低頭說道:「雷先生已經來了,我去叫他去。」 片刻過後,他把一個矮矮胖胖、方臉大耳、蓄著小鬍子的男人帶來,指著魔鬼道:「就是這位先生要見你。」 雷三江向魔鬼打量了兩眼,世故地笑道:「我們並不認識。」 「你自然不認識我。我有一個發大財的消息要告訴雷三江先生,除了他之外,別的人我不會說。」 「我就是雷三江。」 魔鬼向他看了一眼,道:「不錯,不錯。」 雷三江不知這年輕人口中說的「不錯」是什麼意思,但見他的目光具有鑑賞和評定的味道。然後他伸出手來道:「幸會幸會。」 雷三江不喜歡這個人,但他處世一向圓滑,對任何人不願得罪,便也伸手過去和他握著。 想不到這一握鑄成大錯。 只覺對方的手像有一種磁力,使他不能分離。突然燈光熄滅,雷三江感到有股力量把「他」從自己身體內拉出來……他的靈魂出了竅。 一瞬間,雷三江的靈魂已和魔鬼的靈魂互相調換了一個位置。當燈光再亮時,雷三江變了那個年輕人,魔鬼卻變了雷三江。 雷三江起初尚以為這是個惡夢,及至定下神來,發覺事實並沒有改變,他自己竟然變成另一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他失聲叫道:「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子?」 那侍者更不明白,因為雷三江連聲音也變了。他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雷三江暴跳如雷道:「拿鏡子給我,拿鏡子給我!」 侍者把一面鏡子遞給他,雷三江一照,嚇了一跳,大叫道:「這是妖術,快把這人擒牢,他騙了我的身體!」 可是那侍者呆立不動,他根本不知道雷三江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覺得他像一個瘋子。他向那個冒牌的雷三江請示,應當怎樣對付這個瘋子。 雷三江氣得一腳踢在那侍者身上:「蠢材,我才是雷三江,這人是個術士,霸佔用了我的身體;你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 那侍者光火了,反手給他一拳道:「好小子,你居然敢打我,這是什麼地方,可容你胡言亂語!」 二人扭作一團廝打,你一拳,我一腳;魔鬼在旁邊竊笑。 不久,二人都打得面青唇腫,魔鬼叫道:「不要打了,把他趕出去!」 旁邊幾名看熱鬧的侍者,聞聲上前,合力把雷三江制服,把他一直推出大門之外。 可憐那雷三江仍聲聲大叫:「我才是真的雷三江,你們這批蠢材,怎可以把外人當作是我……」 可是有誰會聽他的?人人都把他當是瘋子,跑到彩虹俱樂部來撒賴。 侍者們把他驅逐後,又指著傅強向魔鬼道:「這個女人應當怎麼辦,要不要也……」 魔鬼道:「不用,這個女的很好,留下她在這裏辦事。」 侍者們嘻嘻一笑,暗想:「把漂亮女人留下來,一向是這俱樂部的老闆雷三江的習慣,我們這一問顯得多餘了。」 於是魔鬼順理成章地成了俱樂部的老闆。但他前生是個粗人,大字識不了幾個,對做生意更是一竅不通,說話動不動就露馬腳,一切全賴傅強替他掩飾。 雷三江本是酒色之徒,魔鬼既代入他的身體,立即也受到他的生理條件所感應,對俱樂部內的女人都色迷迷地望著。 傅強對他道:「這裏的美女都是知情識趣的,你是老闆,只要喜歡……」 魔鬼照他所說,挑選了三個漂亮娃兒,進入一個陳設華麗的客房中,不久便傳出一片嬉笑之聲。 傅強的目的是支開魔鬼,立即跑出門外,去追那真正的雷三江。見他正在和一個汽車司機吵鬧,原來他想乘坐他自己的車子回家,那司機也不肯載他,氣得他發抖。 傅強跑上前去,拍拍他的肩頭,把他拉到一旁,對他說:「你不用著急,要聽我的話。」於是把他怎樣被魔鬼變成女人的經過細細對他說明。雷三江聽說他的遭遇和自己的一樣,心裏稍安。 傅強對雷三江道:「現在你必須耐心等待,七七四十九天過後,魔鬼就不能脫離他所附的軀殼。那時我們才合力把他弄死,永遠除去這禍害。」 雷三江對傅強連聲稱謝。在這世間上沒有人再認識雷三江的身分,只有傅強一人能證明他就是雷三江。他對傅強的感激真是難以言喻。 「如果你能助我把魔鬼除去,又恢復我原來身分,我願以一百萬法郎酬謝你。」雷三江道。 「你放心,我的女朋友也被他害得不生不死,我一定要報仇。」傅強道。 雷三江接受傅強的勸告,連家裏也不回去,因為他的太太和女兒也決不認識他,以為他是「白撞」。 卻說魔鬼取代了雷三江的位置後,每日與富人為伍,吃喝的是美酒佳餚,晚晚有美女同眠,心滿意足。 他任命傅強為總經理,管理雷三江的一切財產。由於魔鬼對現代財務知識一竅不通,傅強大權在握,逐漸把雷三江原有的親信人物辭退,另外起用自己的心腹。 他模仿雷三江的簽名,逐漸把雷三江手上的財產轉移到他的私人戶口或一家「眉眉控股公司」手上。眉眉就是他現在的身分。 這一切,把魔鬼全蒙在鼓裏。表面上,他對魔鬼千依百順,為了徹底取得他的信任,他甚至使出女性的手段,把「她」自己委身於他。 七七四十九天終於過去了,魔鬼的靈魂已經定型在雷三江的軀殼中。他的魔鬼的特質逐漸消失,而成為與一般人無異的人。 真正的雷三江常常打電話與傅強聯絡,問什麼時候可以下手把魔鬼毀滅,他已買了一柄手槍,只待時機下手。 一天晚上,傅強通知雷三江,已到行事的時候了。 深夜十一時許,傅強開了後門,讓雷三江進來。 雷三江一直闖進魔鬼的寢室,魔鬼正在與幾個美女尋歡作樂,一見雷三江為之愕然。 雷三江突然拔出手槍,對他連開了五槍! 魔鬼雖然不會死,但他的軀殼死了,他被困在軀殼內,無法脫出,不得不隨著那軀殼重歸塵土。雷三江痛快地笑道:「哈哈,今天總算出了一口烏氣!」他的話剛說完,三個巡警衝進來把他逮捕,指他犯了謀殺罪。 雷三江大叫:「這人是魔鬼,我殺他是為民除害。這裏有一位女士可以作證。」 他左右張望尋找傅強,傅強及時出現。 「對了,就是她,」雷三江喜道:「她可以證明我的無辜!」 傅強冷冷地道:「你是誰,我並不認識你!」 雷三江大急:「你……你怎可以出爾反爾?我說過給你一百萬法郎的,你忘記了?」 「這人殺了我們的老闆,還想賄賂我!」傅強對警察道。 「我殺這人是因為他霸佔了我的身體,其實我才是這裡的老闆;我現在的身體本來是這個女人的,她的靈魂被魔鬼放在一隻老鼠身上……」 雷三江愈說,那幾個警察愈不明白,他們搖搖頭,認為雷三江是個瘋子,無可救藥。 於是他們把大聲咆哮的雷三江帶走了。 傅強把他們送出大門,回進房中,忍不住大笑起來,不用說,那幾個警察由他召來的。 「我成功了。」他自言自語道:「外人以為雷三江已經死掉,殺死他的是一個瘋子。而雷三江的財產已大部分在我名下,今後我是大富翁了。哈哈,什麼魔鬼都是假的,其實我才是魔鬼!」 他把桌上的一個紙匣棒起,揭開匣蓋,向裡面的一隻老鼠道:「眉眉,我們終於富有了,看看,你聽見我的說話嗎?」 老鼠把頭低垂,她在哭泣。 傅強取得勝利,但這是一次淒慘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