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经5 梦幻人 发表于 2005-11-8 5:00:00 北京四月的天气回暖得特别快,春天仿佛一夜之间降临。抬头间,河边的杨柳就绿荫荫长齐了嫩嫩的枝条叶片;素白的玉兰,艳红的桃李,仿佛能看清它们绽放的过程;草地上、林阴间,撒满粉黄浅蓝的小野花,轻轻摇曳着,要抓紧北方短暂的春光。   昨夜大风肆虐。早上苏雪骑车穿过南北主干道去三教三段(第三教学楼是三座板楼联排)的自习教室占座,看到路上落满了白杨的花穗,车轮压过,似乎还有吱吱的哀鸣。   到了三教,他先看门卫处贴的教室占用表,选了没课的教室,在靠窗的并排座位上扔了两本没什么用的书,就完成了占座的程序。然后他在还没有人的男厕所里解决内急,再赶回寝室洗漱。时间安排得刚刚好,回去时同学们刚起床。   洗漱时,苏雪注意去看镜子里的脸。没什么变化,还是原来的模样,他就放心了。头发短短的,透着股精神气,蛮有灵性的男孩子。其实他每天看、每天看,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因为熟悉了这种悄悄的、慢慢的变化而已。如果不是头发剪短了,他现在的模样,恐怕足以让第一眼见他的人认为是女孩了。   他的短发型已经维持一个多月了,为保持这发型,他过十天就得去一次理发店。记得第一次去理这短发,是瞒过沈慧娟的,那个女理发师因为这还向他确认了好几次。   “你真的要剪短吗?你现在的发型不是挺好吗?你看这样多帅,”她拢了拢苏雪的头发,“漂亮得像个女孩子,呵呵,听我的,稍微修一下型就好。”   在苏雪的坚持下,她才犹犹豫豫地动剪子。“咔嚓咔嚓”,一两寸长的断发落满了白围布。耳朵露出来了,失去头发的偎依,脸部的线条变得硬朗了些,看起来有点陌生呢。   苏雪头上两个旋儿,相互拧劲,头发一短,有那么一撮就顽强地翘了起来,沈慧娟见了就笑:“你理的是什么发型,好傻!”接着就生气了,“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换发型了,还是这么难看的狗啃头,你还我一个帅帅的男朋友!”   苏雪安慰了好久,直到最后请她吃了顿“必胜客”披萨,她才不再假装生气。过了几天,她也就习惯了:“其实,头发短短的也很阳光,还是非常秀气。”   ****** ****** ****** ****** ****** ****** ****** ****** ****** ****** ****** ******   苏雪洗脸的时候,张凌峰在边上刮胡子。他的络腮胡已经成气候,尤其下巴上,根根黑粗得像铁杵,两天不刮就像个李逵,所以他是寝室里最早养成天天刮胡子习惯的人。买了吉列的双层剃须刀,刮的时候声音“哗嚓哗嚓”像割麦子。   “诶,小雪啊,真奇怪啊,”他撇着嘴脸突然说起话来,咕哝咕哝的,“你们南方人是不是不长胡子?怎么没见过你和魏伦刮过胡子?”   “胡扯!我不是用电动剃须刀吗?你以前还借过。”   这是实情,剃须刀是沈慧娟送的生日礼物,张凌峰曾借了试试。可是他胡茬太硬,剃须刀又没充足电,一下子就卡住了。   然而被他这么一问,苏雪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用这剃须刀了。他贴近镜子一看,嘴唇上只有一层淡淡的绒毛,柔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断,下巴上则干干净净的。   他的心一沉,这又在提醒他已经存在的事实——身体在变化,而且是内在的、深层的、他无力扭转的变化。   以后记住洗漱时要让剃须刀响起来。他把这一条添加到日常生活习惯中,然后离开了水房。   在挂毛巾的时候,他发现葛元平还在酣睡,喊了声:“快起来,大懒猪!”   这家伙最近“官运亨通”,从系学生会副主席一跃成为校志愿者服务总队副队长。水木大学校色是紫色,志愿者服务总队就叫“紫荆”总队。自从当了“紫荆”队长,葛元平就更忙了,白天上课,晚上开会;别人玩游戏的时候,他在不停地打电话布置工作;别人休息时,他要忙着写材料;而别人认真听课时,他却趴在课桌上呼呼睡大觉。   因为这个关系,葛元平的学习成绩一直徘徊在中游。有些课还能对付,但像物理化学之类实打实的又不好说话的,他就犯难了。于是找上了苏雪,要他“拉兄弟一把”,上专业课时就坐在苏雪边上,当足了苏雪和沈慧娟之间的灯泡。   苏雪趁机跟他讲条件:“坐一起可以,不过你以后不许毛手毛脚,要是把沈慧娟恶心坏了不要我,我会掐死你!”   葛元平习惯性地淫笑:“你的意思是说,在寝室里我就可以动手动脚了~”   “不行!哪里都不行!”   葛元平装得好无辜:“如果我控制不住无意间来那么一下,那怎么办?”   “那你就去死吧!”苏雪笑了起来,“你这条癞皮狗,你想不想物化及格了?想的话最好老实点。”   葛元平无奈地说了声“好吧”,却突然发动偷袭:“最后一次~耶~”   他的手离开苏雪胸口还有几寸时,苏雪的双手已经护住胸口,同时尖叫起来:“大变态!”吓了所有人一跳。   葛元平呆住了,老脸竟然红了,手也缩回去:“别叫,别叫,楼要塌了!”然后道歉,深深地“忏悔”,最后双手又变成鸟抓威胁道:“小雪,你再生气我要来个‘鱼死网破’了。”   苏雪又怎么会真的生气,见好就收,再重申了一遍“纪律”。葛元平头点得像捣蒜:“我对天发誓,以后不会再对小雪动手动脚!满意了吧!”说话的腔调像火线入党那样雄壮,不过他的眼神和翘起的嘴角,说明他还在动着歪脑筋。果然,三天之后,他就用行动证实了苏雪的担心——这个恶心男突然用髋部来顶苏雪:“我没有动‘手’动‘脚’哟,我动的是屁股~”   不过客观来说,那次约定确实产生了效力,葛元平老实许多,尤其那次“顶髋”引来苏雪的过激反应后,他终于收敛了。   “没意思。小雪你知道什么叫没意思吗?你的反应十足像个女生,真没意思。。。唉。。。”他夸张地摇头叹气,又“哎呀哎呀”捂着臀部。   ****** ****** ****** ****** ****** ****** ****** ****** ****** ****** ****** ******   喊他根本没有效果,这家伙只穿着条肥佬短裤,搭着条被子还在打呼噜。苏雪想把他推醒,看到他赤***的胸膛,突然犹豫起来,还把视线转向别处。   魏伦在整理床铺,韩耀在穿袜子,焦春邦肯定已经在大操场上跑步锻炼了。这个党员要在生活方式上给大家做榜样,所以开学后也不玩游戏了,每天大清早起来叫人出去锻炼,被宿舍全体成员骂过几次、又挨了几下“高空坠物”后,他就改成潜移默化的方式。   幸好葛元平的上铺张凌峰刮完胡子回来了,苏雪向他求助:“张凌峰,快把葛元平这只猪头弄醒,今天薛老头很有可能要点名。”   张凌峰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好,看我的!”他猛地揭开葛元平身上的被子,去扯他的肥佬裤。   苏雪不敢去看,只听到一声惨叫:“天呐,非礼啊!张凌峰你个猪头!你记着,晚上我非搞死你不可!”。。。   星期四是最闲的一天,只有上午第一大节有课。上完课后,苏雪陪着沈慧娟在三教上自习,然后吃中饭,下午他得去薛永济主任的实验室做SRT——学生研究训练项目,所以早早地和沈慧娟分开,独自去实验室。   他把很多时间都投进实验室里,也以此为借口来减少和同学们的接触,减少和沈慧娟在一起的时间,还有,以此为掩护解决一些生活问题。   他先回宿舍拿了些东西,装进背包里,然后到实验室。工作至下午四点,他就离开,骑车去教师生活区。他熟练地进到一栋楼里,坐电梯到五层,敲开了某个住户的门。   开门的是位五十多的女士:“小雪,你来啦。热水已经烧好了,快去洗吧。”   “谢谢你方阿姨,每次都要麻烦你。”苏雪很有礼貌。   方阿姨是薛永济老师的爱人。那次多方联合谈话之后不久,薛老师又找过苏雪两次,询问他生活中有什么实际的问题。苏雪想了下,就说了洗澡的事。学校人一多,他就不敢再去公共浴室。薛老师说:“那好办,以后你到我家去洗吧。”后来,他又安排苏雪到他手下来做实验。   天气真的热了,女孩们早就穿起裙子秀出美腿,男孩们也开始穿T恤,早上凉的时候也就加件衬衣或者薄外套。   最近苏雪一直被沈慧娟说是不知冷暖的人:“天都这么热了,你还裹着外套,快换T恤吧。”   可是苏雪已经没这个勇气了。他买了几件深色或者带格子条纹的宽松衬衫,替换了穿。还好,他穿成那样还蛮有特点,挺休闲,挺文雅,符合了沈慧娟挑剔的眼光。至于又惹得不少男生仿效,那是后话。   一会儿五点多要去接沈慧娟吃晚饭,所以得抓紧些。苏雪反锁好卫生间的门,就开始脱衣服。衬衣下面还有薄薄的T恤,全脱下后,就知道他不敢单穿T恤的理由了——他的胸膛已经发生了点变化,以前平坦的地方现在有了点小小的突起,乳晕的褐色也在淡却,虽然不明显,却让他非常在意。   脱光了之后,他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尤其注意胸口有没有继续变大。好像还是上次的样子,这半个月来并没有变化,不像半个月前突然发现这样时叫人吃惊。他不敢有意去触碰,又看了一会儿。嗯,其实跟张凌峰这胖人突出的胸脯差不多。这么想着,他混杂着慌乱、羞怕和一点点新奇的心情平静了些,调好水温就开始淋浴。   其实苏雪不知道,在蒸腾的水汽里,他隐约的背影已经十分女性化了。   ****** ****** ****** ****** ****** ****** ****** ****** ****** ****** ****** ******   沈慧娟虽然因为是独生子女的关系在家里被娇宠惯了,生活自理能力很差,但她是个懂得利用外部条件的人,也是擅长计划的人,所以既使苏雪比她能干得多,两个人的生活还是由她来做安排。   星期四的晚上,按照日程,应该是先洗澡再去看影碟。所以吃过晚饭,两人收拾了换洗衣服和洗浴用品就去东区浴室。   苏雪把沈慧娟送到女浴室门口,目送她进去,又在浴室外等上两分钟,确定没有突发事件后,就赶回寝室;换过外面衬衣和长裤,又用凉水把头发弄湿,然后骑车赶回东区浴室。   再等上五到十分钟,沈慧娟就洗完出来了。   “每次都是你等我!不是叫你多洗一会儿吗?你这哪里叫洗澡,怎么像打仗一样匆忙。看你头发都快干了,这次又等了多久?”   苏雪能说什么,只好说:“男生洗起来没女生那么麻烦,我都连洗两遍了。”   沈慧娟笑了:“你怎么知道女生洗澡麻烦的?嗯?你说呀~”   苏雪尴尬得很,只有转移话题了,要不然越说越露馅。   不过洗澡时间确实因人而异,南北方的人差别也很大。以前苏雪就观察过,南方人洗澡比北方人勤快些,但是每次都是抹抹香皂冲洗一下就完事;而北方人虽然频率低,洗的时候却要全身搓红了为止,重视每一次的效率。估计这种习惯的差异跟水资源的分布差异有关。(呵呵,扯远了。)   现在他虽然不进浴室,可是时间掌握得和原先差不多,沈慧娟并没有真的疑心。况且衣服也换了,头发也还有点湿,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再说没事疑心对方洗没洗澡干什么呢?苏雪是因为关心,所以有点过于在意。   洗完澡,把零碎放回寝室后,两个人在图书馆旧馆门前碰头,一起上旧馆三层的音像阅览室租英文原声影碟。也不是单纯地看片,同时锻炼英语听力,沈慧娟可真是煞费苦心。   经典老电影还是挺感人的,沈慧娟靠在苏雪肩膀上,眼睛红红的。感人的片断过去后,她突然用力嗅了两下,“咦?”她伸手摘下苏雪的耳机,“雪你用香水了?怎么是一股古龙水的味道?”   苏雪点点头,笑眯眯的:“你不是嫌我身上味道淡吗?我买点古龙水刺激刺激你的小狗鼻子。”   “傻瓜,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沈慧娟脸红起来,“哎呀,说不清楚。反正我不喜欢古龙水的味道,太俗气了。这个星期六我陪你去当代商城挑一种好一点的男士香水吧。”   上个星期四,也是一起看片的时候,沈慧娟背靠在苏雪胸前,片里有段台词:我喜欢你身上雄浑厚重的味道,叫人痴迷。。。她就侧回头在苏雪身上闻:“你身上怎么没有味道?以前还有种清清涩涩,现在连清涩也没了。”   她只是随口说说,却让苏雪很紧张。女孩都是敏感的,他相信沈慧娟的嗅觉。怎么办呢,于是想到了用香水遮盖体味,这是无奈的举措。   ****** ****** ****** ****** ****** ****** ****** ****** ****** ****** ****** ******   一天终于又要过去,寝室夜里11点半熄灯断电,11点时苏雪就关了电脑,安静地躺在床上为这一天做小结。   他买了张能够架在床尾的电脑桌,把电脑搬进床帘内,这样更加私密些,同时可以避开大家目光上网查询些和自己身体变化有关的内容。他又买了强力的夹子,虽然用处不大,多了缓冲,心理上却安定了许多。   熄灯后,宿舍里还要乱一会儿,吃吃夜宵,说说话,过了十二点才能安静下来。等到大家都上床,没什么声响了,苏雪悄悄地下床来,去洗漱和上厕所。已经养成习惯了,他基本上已经摸透各位同学晚间的活动规律,看到对面寝室的金志在走廊灯光下看书,他打个招呼。   金志是浙江绍兴人,方脸,浓眉大眼,带着温文尔雅的书生气,很和气,班里新选的团支部书记。他和苏雪、沈慧娟在大一刚入学时因为方言相通,是最先相识相交的;苏雪和沈慧娟表白心意的那个夜晚,一开始送沈慧娟回寝室楼的就是他。   “苏雪,”他带着笑容说道,“现在除了上课,只有晚上这会儿能看到你。羡慕啊,你和沈慧娟好恩爱,好多人都说你们俩是化学系模范的一对。”   金志没有女朋友。其实他的条件应该挺吸引女孩的,人很真诚,可以依靠。听说前段时间他收到高中女同学寄来的玉照,他的寝室里为这闹闹嚷嚷了一阵,却没有听到下文。   苏雪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笑笑;刷牙的时候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那几个字:模范的一对,模范的一对。。。呵呵,心里苦笑起来,自己还能将这段关系坚持多久?   两人的关系,虽然在别人眼里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苏雪知道,过去的那种心的亲近、爱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一起吃饭,却很少再互相夹菜;虽然一起上自习,却只是上自习;虽然还有依偎的时候,眼神却游离不敢再去碰撞火花。。。他依旧为她做很多事情,然而这么做不再是为了得到她的笑容和称赞,只是做事情,只是做事情而已。或许沈慧娟也能感觉到吧,当苏雪要把许多时间放到实验室去时,她曾经几次要求去实验室陪他,但都被他拒绝了;她也比以前温柔许多,发脾气的时候少了许多,在安排上为苏雪考虑得更多。这些苏雪都感觉得到,所以他装得更加冷淡。。。   不能多想!苏雪硬生生斩断思绪。他胡乱地用凉水抹过脸,等了一会儿,听到水房对面的厕所没有动静,就推门进了靠窗边的隔间。   “咔哒”,他插上隔间门,平静地解手。整座27号宿舍楼,或许只有这个厕所隔间有插销,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插销是苏雪自己安的——买了工具,趁着众人熟睡的夜,悄悄地安的。还有,隔间门的下沿本来开得较高,他又钉了层三合板遮挡可能的视线。没什么人去注意这样的变化,即使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对于苏雪来说,却是很重要的“装修”。   也是很无奈的。。。   ****** ****** ****** ****** ****** ****** ****** ****** ****** ****** ****** ******   又一个以男孩身份生活的日子成了过去,迷茫的未来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期许?   为了维持这种生活,苏雪必须付出许多额外的努力。然而,他并不知道,在教职工家属中间有一种传言已经在悄悄流行,一个关于某个男孩不再是男孩的传言。传言的源头,似乎是学校户籍科某人的家属。。。 的假呢?   ****** ****** ****** ****** ****** ****** ****** ****** ****** ****** ****** ******   该吃午饭的时候,苏雪去接沈慧娟。小姑娘穿着淡蓝色连衣裙,却噘着嘴不理他。   “怎么了?”苏雪心里有事,多担了份心,“为什么事生气呢?”   “薛老头真可恶!”沈慧娟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苏雪放下心来:“他又怎么惹你了?”   上午我打电话给他,想到他实验室干活,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没想到他一口拒绝,说人够了,介绍我到别的老师别的实验室那里,真是气人!”   “你的动机本来就不良,怎么能怪薛主任,他一定是知道你的小心思,不让你来打搅我的实验项目。”苏雪笑嘻嘻的。   “你还笑得出来,哼!”沈慧娟停下脚步,扭过头,嘴噘得更高。   “好了好了,开开玩笑。你现在不是忙着准备GRE考试吗,就不要再给自己增加负担了,去实验室可不像上实验课那么轻松。”   “我偏不!”小姑娘的倔脾气上来了,“下午我去找刘淑玉教授,她跟薛老头是一个科研组的,她答应要我,我就能跟你呆在一起。”   苏雪心里一慌,真要那样,会给自己带来许多麻烦。可是看她在气头上,知道没有办法劝解,只好转移注意力,拉着她进了食堂。请假的事就更加没有机会开口了。   吃饭的时候,沈慧娟的情绪缓和了些,苏雪给她夹了筷菜,她的眼睛突然红了:“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那么多时间,进实验室我不会打搅你工作的,你在身边我才看得进书嘛。”   苏雪沉默,心潮却彭湃激荡。   沈慧娟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他轻攥的拳头,轻声道:“雪,怎么了?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苏雪赶紧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事。”   “雪,你看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告诉我好吗?”沈慧娟的语调难得地轻缓温柔。   苏雪抬头,看到沈慧娟一副柔弱凄婉的模样,往日的娇纵蛮横一扫而空,仿佛一下子成熟起来。他的心就更慌了:她知道什么了?她看出什么来了吗?   “雪,你还爱我吗?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沈慧娟突然在苏雪的心口投下重磅炸弹。   “啊!我,我爱你啊!慧慧,小傻瓜,你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小傻瓜,我怎么会不爱你,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莫名心痛。   “这个学期以来,我总觉得你变了,所以我老是疑神疑鬼,也许这是恋爱的阶段吧,只要你还爱我就好。”小姑娘在渐渐长大呢,说起话来也真挚温存。   “别多想,只要我还有资格爱你,不要担心我会离开你。”是的,如果自己能恢复成男儿身,如果。。。   “你有资格的,你永远都有资格的!我只是害怕你被别人抢走。”   “别多想了,好好吃饭吧。”   “嗯。”沈慧娟却不动筷子,犹豫了一下,“那个,雪,最后一个问题,上午你在和谁打电话?打了好久,我打你几次手机都是忙音。”   原来小姑娘不是无端闹情绪。苏雪明白症结所在,发现自己担心过了头,顿时轻松些。也好,正是说明白的机会,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就说道:“哦,那是我的一个亲戚打来的电话,我忘了告诉你了,是我一个远亲,到北京来工作,父母要我们相互关照,所以最近经常通电话。”   “是你那个表姐吗?”   “咦?你怎么知道的。”苏雪真的惊讶。   沈慧娟恢复俏皮,笑道:“你别管,我有间谍安插在你的身边~”又换了副面孔,展开连珠炮般的攻势,“喂,你表姐很漂亮吧,你们见过面吗?天天打电话,都聊些什么呢?”   “你想哪里去啦,我的那个表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才奇怪啊,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有那么多时间和你聊天?”小姑娘决定不放过逼问的机会。   苏雪呆了一呆,女孩子心思果然细密,韩耀就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哦,是这样的,”苏雪脑筋全速开动,“她一个人先到北京落脚,她的男友还没过来,所以像租房啊之类事情要我出出主意。”   “是这样吗?”沈慧娟看着苏雪的眼睛。   苏雪硬着头皮,继续道:“正好说起,下个星期六和星期天我表姐要回家一趟,我的远房舅舅舅妈请她代为邀请我去他们家玩,盛情难却,我就答应了。”   “啊?两天时间够吗?”   “他们家就在河南,很近的,坐火车六个小时就到。”   “随便你!”小姑娘被这种先斩后奏的方式惹生气了,不过很快就缓和过来,“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下个星期我们该请你表姐吃个饭,是你的表姐,也就是我的表姐。”小姑娘说着说着脸红了。。。   ****** ****** ****** ****** ****** ****** ****** ****** ****** ****** ****** ******   吃过午饭,苏雪把沈慧娟送到宿舍楼下,又装作不经意地说了下午陪“陈表姐”出去买东西的事。有了见面请吃饭的前提,小姑娘放心许多,就批准了,只是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吻我一下,就放你走。”   苏雪看看楼门口人进人出一片热闹景象,脸烫起来:“在这里吗?去边上小树林吧。”   “不行,嗯~就在这儿嘛~”沈慧娟娇痴起来。   苏雪找了个人少的当儿迅快地吻上沈慧娟的脸颊,希望速战速决。不料小姑娘突然环上他的脖子,将嘴唇印了上来。苏雪措手不及。   两个人当然不是第一次接吻,只是第一次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作这样的热吻。沈慧娟脸红红的,却吻得那么投入,踮着脚,从唇舌的交流里索要着某种能让她安心的东西。苏雪一开始还有闪躲,有那么一刻,却迷失在这曾经熟悉的吻中。。。   两个人的第一次吻发生在确认恋爱关系后的一个月,一个月光不太明的夜晚,上完晚自习后,在第一教室楼后林木郁郁的小土丘上。那个时候,是苏雪拉着沈慧娟的手。自习教室快要熄灯了,两人站在通往土丘顶的石阶上,苏雪站的要比沈慧娟低一个台阶,这样两个人的脸处在同一高度。   “雪,你要做什么。。。”沈慧娟话音颤动,两人紧握的手心里都是汗水,不知道是谁的。   “慧慧,我想吻你。”夜色掩盖了苏雪的脸红,他的话音也不稳。   “啊。。。这样,这样不好吧。。。”沈慧娟避开夜色里苏雪依旧灼灼的目光,轻轻地反射般地回答。   “我想吻你,慧慧,真的好想,能让我吻你吗?”苏雪重复了一遍,语气有点焦灼。   “上自习的时候你一直在看我,那个时候你就在想吗?”   苏雪重重地“嗯”了一声,问道:“你想过没有?”   “才没有呢!”沈慧娟赶紧分辩。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几秒钟,在苏雪的灼热目光下,沈慧娟有点眩晕的感觉,“那,那好吧。”说这几个字虽然像是费尽气力,却轻不可闻。   这对纯纯的人儿,都没有经历这样的境况,苏雪提出吻她,只是男孩的天性使然,真的得到允许,却有点无处下“嘴”的感觉。两人颤抖地轻轻拥抱,苏雪的第一个吻印在了沈慧娟额头上,然后才慢慢靠近她的嘴唇。   “你要保证以后好好爱我——”   嘴唇合拢在一起,话语中断,世界好安静,只有月光穿过枝叶,温柔地触摸着两人的身影。   两个人很快就分开了,吻的甜蜜终于没有能够战胜初次的羞涩,沈慧娟跑开了。   “雪你好坏~”   “我哪里坏啦?”   两个人一跑一追,甜蜜撒满了那时那刻的石头小径,从此以后,这个地方对于两人而言就有许多特别之处了。。。   ****** ****** ****** ****** ****** ****** ****** ****** ****** ****** ****** ******   这是最后一个热吻。在校门口等待陈岑的时候苏雪有点后悔,下了这样的决心。自己还是太软弱了,当时应该拒绝她的,这个吻把之前的许多努力都毁掉了。可是,唉。。。   陈岑来了,一个多月的工作忙碌,只是增添了她的神采,看来她很喜欢这份工作。   “小雪!”远远地她就呼唤苏雪。   两个人虽然保持电话联系,人却有段时间没有见了。第一眼看到对方还有些陌生呢,接着却是紧紧的拥抱——陈岑首先伸出双手把苏雪抱紧在胸口,苏雪也紧紧回抱住她。   两人先回陈岑的小窝,在那里苏雪要换上女装,然后再去秀水街。   “小雪妹妹又漂亮了许多哦~”,换装的时候,陈岑开着苏雪的玩笑。“姐姐才是真正的美女。”苏雪有了些招架的能力,不再只会红脸。   穿着陈岑的衣服,戴着假发,苏雪仔细地看穿衣镜里的自己。竟然有点骄傲呢,镜子那个纯纯的、秀美的人儿,真的是自己吗?看起来叫人心动,比学校里许多女生要美。。。他一直怜爱着自己的女儿身,这会儿产生了些自恋的情节。   在日常生活里他积累了些经验:为了巩固自己的男儿心,每天洗脸的时候都要仔细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用外表残存的男性特征在心底刻下自我的影子。现在换了女装也一样,看镜子里的女孩模样,逐渐体会些女孩的心境——在某些方面,他并不排斥当个女孩。   现在他不再去想当男孩还是当女孩的问题,在一面维持原状的时候,另一面却在酝酿着种种巨大的变化。他把问题放在一边,却在着手解决之道。   两人并肩坐在地铁车厢里,好动人的一对姐妹花,引来诸多目光。陈岑是裙装;苏雪是刺绣小花棉衬衣配窄裤管深蓝牛仔,偏中性的服饰,和他真是奇妙的搭配,产生了特别的吸引力。   有了春节前后的经验,这次苏雪很快融入身份,也渐渐习惯了别人的目光。趁着空档,他向陈岑提及沈慧娟请她吃饭的事:“姐姐,我对她撒谎了,说你是我表姐,她一定要见见你,所以请你去学校吃顿晚饭。”   “你呀,还想继续拖下去吗?要姐姐帮你圆慌?要不,要不。。。”说着陈岑皱起眉头,“唉,小雪,听姐姐的,这件事真的不能再拖了,不论怎样都避免不了伤害,拖得越久伤害越深,你这样瞒着她,万一她知道真相,会恨你一辈子的。”   “姐姐,我已经有行动了,我会把伤害减到最低限度,毕竟我和她拥有过一段美好的感情。。。我有计划,以后还需要姐姐的配合。姐姐,这次就当一回我的表姐吧,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好吧,姐姐相信你。只是不要太委屈了自己。”设身处地一想,陈岑的心也软软的,感情哪里那么好断,当初自己也不是一样经历煎熬。。。 秀水街是个淘衣服的好地方,窄窄的通道两边挤满铺面,来往顾客有许多是外国人,中国商贩在这里用中国特色、民族服饰以及更多的仿冒名牌来赚取外汇。   尽管人多,陈岑苏雪还是混乱背景中的一道亮色,摊铺的主人们用奇怪的语调向她俩打招呼:“Hello,美丽的小姐,到店里来看看吧,有新到的澳大利亚牛仔系列,洛克斯名牌,今年流行款式。。。”   真有点“盛情难却”,陈岑就拉着苏雪一个个店铺逛过去,不久两个人手里都不再空落了。不只给苏雪,陈岑自己也添了些。秀水街的商贩们都是“砍人”的好手,砍得外国人血淋淋的还让他们觉得赚了便宜,不过遇到苏雪陈岑就有点棋逢对手的味道。尤其是苏雪,真有点侃价的天赋,加上是陈岑姐付钱,他更是用足了手段。   “一件衣服标价一百八,先把‘一百’这个头砍了,剩下的打个三到五折,最多四十块就可以拿下。”苏雪的这番说辞真的开了陈岑的眼界。这之前陈岑买衣服多数是在大商场,那里除了商场自己打折外,顾客没有还价的余地。现在,几次成功的经验让陈岑喜笑盈盈:“小雪你真厉害,反正姐姐准备好花多少钱了,既然你能砍价,就多买一些。”   两人肩靠着肩,形容亲密。   “其实熟悉一点的话,一件衣服的底价是可以估计出来的,从料子、做工、牌子、产地、几道中间商、场地租金等,说起来很复杂,还是有根据可以遵循的。可以先看看处理货的价钱,然后对比大商场的卖价,在之间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根据料子、牌子做些调整,作为自己的估价,然后就和老板砍吧。老板的出价也是种参考,只要熟悉人心的贪婪程度,就可以从他的报价里回归算出商品的本价来。。。”一边走着,苏雪一边传授他的“砍价经”。   陈岑满脸惊讶:“小雪,你经常逛服装市场吗?”在得到苏雪的否定回答后,她叹了口气,“姐姐真是愧为女人了。”   苏雪笑笑,带着点俏皮的味道,看直了对面经过的一个外国小伙的眼。在苏雪已经走过去后,这个外国小伙还向着同伴指点他的背影。   欧美国家人的审美观和亚洲人尤其是东亚这块儿的黄种人有些比较显着的差别,你看好莱坞大片里那些东方美女的模样就知道了,所以苏雪这种带着中性的美、自然真挚的神情、高挑匀称的身材,在这群欧洲小伙子眼里惊为天人。   在人群里走着,苏雪的心情颇为平静,尽管受瞩目的程度似乎还高于陈岑姐;然而试衣服时,他的心情还是有点复杂。苏雪不是个爱打扮的人,平时穿衣舒适就行,以前为着沈慧娟的关系,买衣服也曾稍稍挑选,然而和现在这种挑选相比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他的精神和身体有点脱离,有种不是给自己挑衣服的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是自己的妹妹?恋人?搞不清楚,反正不是自己。这种感觉好怪异,却是他目前处理身份认定的办法。他正艰难地走在一条过渡的道路上。   从秀水街满载而归,苏雪以为行程结束,没有想到陈岑拉着他又拐进了一家内衣专卖店。那种香艳动人的布置,加上想到即将面对的境况,苏雪有点晕眩的感觉。   “姐姐,我,我还用不着这些。。。”他的脸红透了,垂下头来,扯着陈岑的衣袖小声说着。   陈岑笑盈盈,态度却很强硬,用力拉住苏雪往店里面走:“男孩女孩的生理结构不同,老是穿着男性内衣怎么行?你该换回女性内衣了。”   苏雪心想,天啊,在男生寝室穿女生内衣,怎么换洗?晒哪里?要是被人发现,不被当成变态才怪!   陈岑可不管这些(或者是假装不管),拒绝了店员的帮助,从她们那里要了皮尺自己给苏雪量三围,然后挑选了三套文胸内裤。幸好不是夸张的那种,内裤是纯洁的白色和嫩黄色、缀着可爱花边的少女内裤,能包住整个臀部;文胸和内裤是配套的,只能是A罩杯,还有厚厚的衬垫。   出了内衣店,苏雪松了口气。陈岑还是很能体会他感受的,并没有要他试装,只是买了放进袋子里,拎了就走。   回到陈岑住处,已近傍晚。苏雪匆匆换回男装,要赶着回校。   “那姐姐,吃饭那天提前跟你联系,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好的,小雪,姐姐也想看看你的女友呢。”陈岑把苏雪送到小巷的出口。   “姐姐,回去吧。”   “路上小心。。。”说着陈岑忍不住又拥抱住了他。   “姐姐。。。”不知怎么的,苏雪心里突然起了吻她的冲动,一声“姐姐”带着颤颤的尾音。拥抱了一会儿,仿佛心有灵犀般,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连目光都是颤动的。   “姐姐。。。”“小雪。。。”   苏雪的嘴唇贴上了陈岑柔软的芳唇,陈岑全身一颤,接着手抓紧,用尽力气回吻苏雪。。。   ****** ****** ****** ****** ****** ****** ****** ****** ****** ****** ****** ******   沿着小巷往回走,陈岑的心“噗嗵噗嗵”直跳,比拥吻时还要激烈,难于平静。   小雪他吻我了,他怎么会想到吻我?小雪喜欢我?哪种喜欢?吻我的时候他心里想什么呢。。。   正在心绪紊乱时,突然有人喊她,声音粗糙得像路边小店整天吵嚷的扩音喇叭:“喂,陈姑娘,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陈岑一惊,回到现实,看见小巷岔口站着个老男人,正是无所事事的房东。   讨厌,陈岑心里暗暗说了声,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径直回到自己的小屋。   留下房东在原地喃喃自语:“奇怪,明明是个女的和她一起进去,出来怎么是个男的?”   这个时候,苏雪也在公共汽车上发呆。   自己竟然吻陈岑姐了!这种冲动代表什么?表示自己喜欢她?还是只是种亲情的表达?   他的脑海里再现拥吻的情形,心里突然涌出罪恶的感觉:自己竟然在一天内和两个不同女子热吻!天啊,自己这是怎么了!想着要断掉和慧慧的感情,却把陈岑姐牵扯进来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还能用男人的感觉去吻陈岑姐?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韩耀说得对,自己是在脚踏两条船,可是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这一刻,在公共汽车上的拥挤嘈杂中,苏雪全身发冷,一种近乎绝望的孤独紧紧攫取了他的身心。。。   ****** ****** ****** ****** ****** ****** ****** ****** ****** ****** ****** ******   晚餐安排在星期四,地点是陶园(水木大学十三食堂)二层——格局和校外的餐馆差不多,学生招待访客常去的地方。傍晚六点,苏雪和沈慧娟在西门口等到了准时的陈岑,然后骑着车,苏雪带陈岑,去往靠近女生区的陶园餐厅。桌子早在星期二就订好了。   因为晚餐的安排,沈慧娟更改了星期四的日程安排,和苏雪五点就洗完澡(苏雪当然还是用那种洗澡方式),然后拉着他进了寝室。   小姑娘要好好打扮一番,拿出四五套衣服换来换去,让苏雪打分,最后挑了一套可爱的牛仔装——长袖浅蓝牛仔衬衣套月白小马甲,配深蓝牛仔及膝裙,加上白色膝下袜、白色运动鞋、浅灰色ELLE双肩小包,是典型的女生扮装。然后又是弄刚垂肩的头发,一侧编了两根细细的辫子,一侧用上两个卡通图案的发卡,后面还分出一半来扎上两节黑色头绳,真的很别致。   “好看吗?”在简单化妆的时候沈慧娟用带点妩媚的目光挑向苏雪,“我可不想在你表姐眼里丢你的脸。”   “怎么会呢。”苏雪有点讪讪。   接到陈岑的时候,两个女子相互间好一阵打量。陈岑也是精心修饰,烫了刚开始流行的直发,细心地化了妆,穿的却是秀水街购物那天苏雪借穿的那套衬衣仔裤,在她身上,线条动人,成熟的气息满溢。两个女孩相互映衬,晚霞给她俩染上紫红的光彩。   “表姐你好。”沈慧娟率先开口,有点拘束。   “你好。”陈岑的目光刚刚和苏雪一触即离,脸上似乎闪过一抹红晕,接着露出些笑容,“我可以像小雪那样叫你慧慧吗?”   沈慧娟脸红了,白了苏雪一眼,然后点点头,说道:“表姐你好美。”   “慧慧你嘴巴好甜,你才是真的青春动人。”   苏雪在边上松了口气,见面的气氛不错。   “那走吧,表姐,让雪带你。”认定他们俩是亲戚嘛,所以没有丝毫防备,沈慧娟虽然挺会吃醋,却不是个胡搅蛮缠的。   从学校风景秀美的近春园边经过,平静的水面反射着霞光,荒岛(近春园内被四面湖水包围的小岛,依靠一道石拱桥和一道水泥桥和外界连接)上林木葱郁,一片墨绿紫红,有鸟儿在靑蓝天幕下徘徊,寻着自己的巢穴。   “表姐,还没有在水木校园转过吧,下次我和雪陪你逛逛,不比边上的圆明园差呢。”   陈岑就瞒下了几次进水木的经历,也确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游览过,所以答应了一声:“好啊。”   一路上,两个女孩聊得蛮熟络,苏雪却一直沉默,不知怎的,他的注意力有一阵子集中在陈岑扶住他腰的手上,其它时间,只顾骑他的车。   三个人很是惹人注目,不断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 ****** ****** ****** ****** ****** ****** ****** ****** ****** ****** ******   订的是靠隔断的四人长方桌子,沈慧娟拉着苏雪坐一边,陈岑独自一边,和沈慧娟面对面。菜是一起点的,两个小凉菜四个热炒一个汤,很丰盛。等待的时候,两个女孩继续聊天,向对方询问着各自想了解的内容,苏雪被故意冷落,他也乐得去跟服务员打交道,一会儿要茶水,一会儿要杯子餐巾。   菜上来之后,又有一番客套,一开始只是要饮料,一边吃菜,一边聊些和饮食相关的内容,后来才想到要酒,是陈岑提议的。   “慧慧你能喝点酒吗?在我们河南,请客缺什么都不能缺酒,你陪姐姐喝一点吧。”   “我知道你们南方人很少喝酒的,就当陪陪姐姐,意思一下好了。”陈岑补充道。说话的时候,她的脚有意无意碰了一下苏雪。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慧娟不好推脱,她有点脸红:“表姐,我不怎么能喝酒,可是我陪你。”   三个人要了一瓶干红。陈岑虽然平时也不怎么喝酒,但是她从小见识惯了,懂得劝酒的种种方式,所以用不了多久,三个人都喝了个七八分醉。   “表姐,我不能喝了。”沈慧娟开始求饶,可是杯子还是被陈岑斟满了。“最后一杯,其实姐姐酒量也不行,今天见面很高兴,难得的。”   今晚两个女孩唱主角,苏雪只是陪着,也喝了个脸红——其实他沾酒脸就红。   酒喝得急,酒劲慢慢才上来,渐渐地三人都有些醉了。浅醉的感觉不错,没有身体上的不适,只是觉得感官有点不清晰,心里有什么想法,不知不觉也就说出来了。于是对话少了些拘束。   “慧慧,能告诉姐姐你有多爱我家小雪吗?姐姐好想知道,呵呵。”   两个女孩的目光终于都集中在了苏雪身上,眼神里有许多相似的东西。苏雪埋头吃菜。   “表姐,你不许取笑我,”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向苏雪身边靠了靠,伸出左手握住苏雪右手,然后低下头,仿佛说给自己听一般,慢慢地轻声地却坚定地道,“任何人都不能跟我抢他!”   陈岑一呆,苏雪的心被猛地击中。   “来,为妹妹这句话,姐姐敬你最后一杯。”   小姑娘喝得很爽快,手握着苏雪不放。这次她真的要醉了。   “傻妹妹,别说这样的话,小雪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他哪里值得你这样爱他?”   “他。。。值得。。。”小姑娘有点昏沉,说完靠在了苏雪身上。   ****** ****** ****** ****** ****** ****** ****** ****** ****** ****** ****** ******   苏雪和陈岑把沈慧娟送回寝室,小姑娘挨着床就睡着了。寝室里还有个女同学,名字叫李月,长得小巧玲珑,武汉人,成绩很好,是个乖乖小淑女。“苏雪,沈慧娟怎么了?”   “她有点醉了,让她睡吧。”苏雪细心地为她拉上床帘。   “这位姐姐是——”   “哦,她是我表姐。我来介绍一下,我的同学李月,我的表姐陈岑。”   “你好。”李月的问候甜甜的。   下楼时,他们又碰到沈慧娟的另外一个室友,夏雨,别致的名字,别致的女孩,大一时保送进校,现在是校学生会某部门干事,班里的活跃分子,长得挺漂亮,男朋友是校学生会副主席。她跟苏雪打了个招呼,看了陈岑一眼,就上楼去了。   “你的同学长得不错啊,当初是怎么喜欢上慧慧的?”骑车往回走的时候,陈岑搂住苏雪的腰。   苏雪没有回答,他有心事,他觉得自己醉了,头脑很是混乱。   送到校门外公共汽车站,在等车的时候,陈岑突然微笑起来,自我解嘲般地说道:“小雪,你看出来没有,慧慧潜意识里怕我把你抢走呢。”   “哪会呢。”苏雪敷衍了一声。   在他说话的时候,陈岑牵上了他的手。接着两个人都面对马路,不再说话。   375路等到了,在车门开启的时候,陈岑突然转过身来拉过苏雪双手来了个面对面:“小雪,姐姐把你从慧慧手里抢过来吧,好不好?”   “啊!”苏雪愣住。   “小傻瓜,开个玩笑,看你吃惊的。姐姐走了,明晚等你~”沾唇轻吻了下,陈岑带着一抹红晕,含笑上车。   汽车发动机一阵响,带起一股懊热的晚风,驶远了。。。 苏雪星期五晚上就住到了陈岑那儿。两方面原因:一是第二天早上挺早就出发,而陈岑已经对公司同仁说了“小雪妹妹”的身份,苏雪需要早早做好女孩装扮;另一方面,苏雪既然对沈慧娟撒了去河南访亲的慌,就得避免露馅,时间有限的很,星期五晚上赶火车合情合理。   这个夜晚,陈岑小屋里上演“香艳”的一幕——苏雪试穿女性内衣。这次出游将会有十来个人,天气又热了,势必不能靠厚衣服来掩盖体态,所以得彻底女装化了。   陈岑煞费苦心,成功地一步步推进她的引导计划。   苏雪躲在卫生间里换装,好尴尬,拿着胸罩肩带,迟迟没有动手换上。   陈岑在外间轻笑:“小雪妹妹,别害羞呀,换好了没有?姐姐等你出来呢,小心别着凉了。要姐姐进来帮忙吗?”   苏雪慌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不再多想,终于把手穿过肩带,感觉胸前贴上来一层柔软的温暖。他调整了一下罩杯的位置,偷偷地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位置不是很好,镜子不大,只能看到锁骨下面一点,于是稍微退了一小步,终于看到了被胸罩掩盖的胸部。   天哪!苏雪暗自惊叹一声,这件小小的内衣带来了显着的改变,衬得肌肤腻滑起来,凸显出女性的柔美娇嫩。他的心跳加快,手有点不敢触碰自己,也不敢多看自己,侧过身来背过手去扣搭扣。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点困难,这个搭扣比想象的要难扣许多,他闭上眼睛摸索了一阵,又上下调整了几回,这才将就扣上。然后披上睡衣,掩好前襟,低着头揭开帘子,出现在陈岑面前。   “姐姐。。。”苏雪害羞得说不出话来,手紧紧抓住衣襟。   看他那么紧张,陈岑上前爱怜地搂了搂他。“来,让姐姐欣赏一下我家小雪的千娇百媚~”   苏雪深深吸了口气,想自然一点,可惜手像是僵住了,不由自己控制。他又求饶似地叫了声“姐姐”,终于闭上眼睛,把心一横,打开了衣襟。胸前陡然一阵冷意,忍不住全身颤抖。那一刻,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   “哦,小雪!”传来陈岑的惊叹。她以为苏雪会穿着衬衣的,没想到。。。“真是小傻瓜,可爱的小傻瓜。。。”她喃喃低语,双手掩住下半边脸,目光再也离不开苏雪的身体。带着点单薄,带着点稚嫩,她看到的是另一副身躯。她的心突然全乱了,伸出颤抖的手抚上苏雪的肩膀;已经那么光滑了,七八分的女孩肌肤模样了。。。她的心底突然涌出深深的悲伤,猛地掩上他的衣襟,紧紧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一泻如注。   ****** ****** ****** ****** ****** ****** ****** ****** ****** ****** ****** ******   清晨6点半,闹铃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吵醒。半夜里,是陈岑悄悄把头挨贴在苏雪的胸口。   公司里的安排是8点半大家在公司集合,然后坐包的旅行车去河北的野三坡。说起来是跨省旅行,其实就在京郊,两个小时的车程而已。陈岑告诉苏雪,公司头头飞燕姐的房子买在城西北香山一带,算是比较顺道,说好了会开车来接。   不用赶公车,所以时间还算充裕,两个人洗漱了一下,吃了点东西,苏雪从里到外换上女装,陈岑也收拾了一旅行包的衣物零碎。七点半不到,两个人已经等在了巷口路边。   一辆白色的本田雅阁缓缓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位妩媚成熟的女子,春衫薄裙,眉目如画。   “飞燕姐。”“阿岑。”   两个女子亲热地手挽手,说了两句闲话。苏雪含着微笑,看着她俩。   “你好,你是阿岑的妹妹吧,你姐姐在公司里经常说起你呢。”那位飞燕姐注意到了飞雪,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他,目光越来越轻柔,松开陈岑的手,过来挽住了他。   空气里弥漫着动人的香气,沁人心脾,手臂接触处也传来拨动心弦的温暖,这种亲密接触让苏雪有点紧张。“你好,飞燕姐姐。”他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正视她,微低下头,吸了口气平抑心情。这是他第一次以女孩身份和陈岑以外的女子这么亲近。   陈岑微笑着为两人做介绍。原来飞燕姐姓赵,和历史上那位腰肢细细、跳掌上舞的美女同姓名。   “妹妹,你真讨人喜欢~”赵飞燕贴近些说了句加重苏雪脸红的话,然后松开挽住他的手,帮着陈岑打开后备箱把旅行包放进去。苏雪这才又打量起她来,晨光里她的珍珠耳坠闪着柔和的光,烫着波浪的卷发染了栗红色,和陈岑站一起,矮了半个头,体态却更加婀娜动人。   苏雪突然发现自己正在用男人的目光看赵飞燕,在她不经意回望他的时候不禁心虚起来,赶紧转开视线,打开车门坐到后座上。   赵飞燕拉着陈岑坐前座,一路上聊着天。   “飞燕姐,你穿成这样怎么去游山玩水啊?”苏雪陈岑都是衬衣长裤,赵飞燕则粉色吊带衫加嫩色披肩、拽地长裙遮住圆润细腻的脚踝。   “放心吧,阿岑,我带了套运动装,到了目的地再换嘛。”赵飞燕在车内镜里给了苏雪一个甜美的微笑,“第一次和小雪妹妹见面,想给她一个好印象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达到效果哦?”   苏雪又尴尬起来。   言笑晏晏里,车子经过中关村桥,拐上北四环,一路顺畅驶到了位于北辰的公司租用地。   ****** ****** ****** ****** ****** ****** ****** ****** ****** ****** ****** ******   北辰一带有许多写字楼,是属于年轻人的创业聚集地。“流·言文化”公司租了某写字楼三层的一半,四五个房间,十来个成员,这样的规模在这一带很普遍。   苏雪她们到的时候,旅行车已经停在大楼下,边上等着三四个年轻男女。她们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出来,汇合过去打招呼。   “你们早来啦?”   年轻男女叫着“飞燕姐”、“小陈”,带着无拘无束的笑容,然后自然地把目光聚焦在苏雪身上。   一个板寸头的大男孩穿着厚T恤、宽腿牛仔裤、耐克鞋,冒冒失失的:“陈姐,她是你妹妹?”   “是呀,怎么样,是不是很纯很美啊?喜欢吧,呵呵。”陈岑很开心,搂住苏雪的腰。本来苏雪站在陈岑身后,有点躲避众人的意思,现在有点怯怯地向众人问好。   “嗨,嗨——”那个大男孩被陈岑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打招呼。他挠挠头看着苏雪,觉得她很特别,却说不清特别在哪里,除此之外,是个纯纯的美丽女孩。   陈岑为苏雪作介绍:这个大男孩叫钟超杰,负责电脑图像和三维设计,还是北邮在校生,到七月份才本科毕业;边上打扮入时的漂亮女孩叫叶舒馨,大家习惯叫她叶子,是办公室秘书;然后那位带着笑容、穿着休闲装的小伙子叫罗大为,是公司的业务公关;还有那个已经在摆弄相机镜头要留下苏雪倩影的男子叫陶铸,是公司二把手伍国栋的摄影助理。   陶铸一边取角度,一边说道:“小陈,你妹妹长得很特别,以后可以让她作我们的模特,现在许多杂志喜欢这样的类型。让你妹妹把长发剪短些就更好了,嗬,现在这样也不错。”   “咔嚓。”女装苏雪留下了第一个倩影   闲聊的时候,又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骑一辆山地车,女的则是开着北京吉普来的。这两个人看起来和先到的几个有些不合群,只是看到赵飞燕在,叫了声“飞燕姐”,然后向大家挥一下手示意,就陷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对苏雪,只是扫了一眼。   陈岑对苏雪轻吐舌头做了个怪样,笑笑,表示见怪不怪。她靠在苏雪近处悄悄介绍说:“他们俩是公司的才子才女。男的叫韩柳,是公司第三把手,设计主题、LOGO的天才,女的叫袁缘,我们叫她陈圆圆,是慕韩柳之名来公司的,负责美工一块,他俩都是工艺美院毕业的。”   苏雪有点好奇地观察这两人。那个韩柳头发长长的、乱乱的,还穿着件松松垮垮的毛衣,下面是条打着补丁的工作裤,好多口袋的那种,沾着洗不干净的各色颜料,他在摆弄那辆山地车,折叠了起来,扔到旅行车后备箱里。那个圆圆(袁缘),打扮得蛮夸张,戴着顶帽子,草绿的运动胸围,套着件军绿马甲,一条皱皱巴巴看不出料子的裤子,卷着裤腿,脚下一双旅游鞋,配着一头卷卷的看不清颜色的头发,看起来有点乱糟糟。不过她的五官长得真美,只是看起来她并不在乎,靠在车门上,从马甲袋里掏出烟,自个儿吞云吐雾起来。   韩柳似乎能感觉到苏雪的目光,他放完车,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苏雪一眼,又看了一眼。苏雪顿时觉得不自在,躲开了他的视线。   最后到的是公司二把手伍国栋,一个三十五六的男人,开车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的。他穿着摄影装,胸前挂着台照相机,一边挎着摄影包,一手拎着一家人的行李。   “人到齐了吗?飞燕还没有来吗?”   “到齐了,飞燕姐上楼去取些东西,马上下来。”助理陶铸一边说着一边去帮伍国栋拎包。   “嫂子好。”大家又向伍国栋的老婆打招呼,那是个三十出头、细心打扮的女人,挽着发髻。他们的孩子只有四五岁,顽皮得很,在人堆里窜来窜去,大家争着抚摸他的小光头。   八点半,准时出发。包括公司职员以及亲属在内共十三个人,坐着二十座的旅行车,绕四环上京石高速,出房山出口后一路斜向南,虽然沿路有些堵,十一点前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 ****** ****** ****** ****** ****** ****** ****** ****** ****** ****** ******   野三坡位于河北涞水,风光秀美,有拒马河、百里峡等景点,但它最吸引游客的地方,是那种与自然景观紧密结合的民俗风情。住农家大院,骑马,划竹筏,吃烤全羊、贴饼子,晚上有篝火大会,放烟花,围着火堆跳舞,想想就叫那些城里人心动欲狂。   这次春游的计划者深知个中三昧,所以下榻在一个叫做“学生之家”的农家旅馆里,预包了楼上的四个房间,也早早通知老板换上干净的床单被褥,所以大家都比较满意。   大家稍事休息,等着憨厚的旅馆男主人准备午餐。伴着一声“下来吃午饭喽”,鲜香的味道已经弥漫在空气中。宽敞的大堂屋里,大家围成两桌,看着桌上摆的是河里捞的不知名鱼虾、山上采的没见过野菜,还有白面馍、玉米饼。做法虽然粗糙,却特别地勾起了食欲。一边吃,老板娘还不时地送菜进来。最后,饭菜都吃了个精光,大家都笑着说好饱好饱。   吃过午饭,还要避一下午后灼烈的阳光,大家各自休息。房间是这样安排的:苏雪、陈岑、赵飞燕和叶子(叶舒馨)一大间,伍国栋一家三口一小间,罗大为等四个男的一间,还有一间给了韩柳和圆圆。   “韩柳和圆圆是男女朋友吗?”苏雪悄悄问陈岑,却被赵飞燕听见了。   “他们不是,不过他们习惯搭档了,没什么的。”飞燕姐脸上的微笑似乎有点别的含义。   叶子在仔细检查洁白的床单、被褥和枕头,飞燕、陈岑、苏雪三个则已经在各自的床上舒展身体。   “叶子,不用翻了,大为做事你不放心么?”   听了飞燕这话,叶子迟疑了一下,也慢慢躺了下来。   安静地躺在四壁洁白的农家大房子里,从不远处河面上吹来的凉风穿过门帘和纱窗,拂动着发丝和衣角,隐约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这种感觉让人沁凉舒心。   过了两点,活动的时间到了。   “下来骑马喽!”组织者罗大为站在院子里喊着,“提醒大家要穿厚一点的裤子,马队已经等在门口啦!”   苏雪睡着了,被吵醒。他睁开眼睛,还没有完全清醒,却突然被眼前所见震动,赶紧闭上眼睛,脸也红了。   赵飞燕正在换衣服,面对着苏雪这边,脱得只剩下贴身内衣,熟透的胴体泛着光泽,***露在空气中。门帘窗帘都拉了下来,不怕被外边窥见,赵飞燕却不会想到,她身边还有一个曾经是男孩的、现在还有颗男儿心的苏雪。   不过她注意到了苏雪的羞样,一边穿蓝白二色的运动装,一边开玩笑道:“小雪妹妹,姐姐的身体是不是很难看呀,所以闭紧眼睛了?”   这是段插曲。   大家下到院子里集合,然后分配每个人的“坐骑”。这些马都是各个农家养的,一个当地人牵着一匹,在院门外排好队。大家按着顺序上马,马的主人再把大家带到遛马场去。一开始马主人得陪着,等到游客跟马熟悉了,才放开手任由大家纵驰。   其实大多数马已经驯服得不行,好骑的同时,换来的结果是懒洋洋的光会在阴凉树荫下找吃的。还好女孩子们也不计较,散散步就行了,男人们却觉得不过瘾,请当地人找些还有野性的马,他们想着能大声呼喝着在狂奔的马上出尽风头。   苏雪本来和女孩们在一起,没有想到他骑的那匹马是个刚入行的公马驹,它看到别的马奔跑,血性上来了,突然加入了迸发野性的队伍,沿着河滩狂奔。   “哎呀!”陈岑她们惊叫,“快拉住,快拉住!”   一个当地小伙子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猛追,两匹马在河滩边上演惊险一幕,在河里划着竹筏的游客大呼小叫。   骑马实际上并不是看起来那么轻松写意,当马奔起来后,不会骑马的人会被颠得很难受,而且不容易坐稳,摔下来会是很严重的事故。苏雪就处在这样得险境里,不过他要比女孩冷静,拉了几次缰绳没用之后,他当机立断俯下身子抱住了马脖子,不让它把自己颠下来。马驹可能是被勒得难受,晃动着马头,嘶叫起来,脚步有点乱了。   跑出500多米后,当地小伙子终于追上了,他眼明手快,侧着身子猛地抓住苏雪那匹马的缰绳,“吁。。。吁吁。”他先把自己的马速减下来,再慢慢地安抚发狂马驹的情绪。又溜达出去百把米,他才真的控制住,牵着转回来。   陈岑吓坏了,早已经下马追了过来,身后还有飞燕。男人们也遛着马围拢来。   “小雪,你怎么样了!姐姐抱你下来。。。”陈岑伸出双手,搭在苏雪腰间,急切之中忘了苏雪比她要重的事实。   “姐姐,我没事。”苏雪慢慢地坐正些,想自己下来,身子却酥软无力,控制不住慢慢地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小心!”大家又是一阵惊呼。   就在这个时候,苏雪腰间多了一双男人稳健有力的手,帮着陈岑一起,把他扶下马来。   陈岑紧紧搂住苏雪,让他靠到自己肩膀上。从这个角度,苏雪看到了帮忙的人是韩柳。   ****** ****** ****** ****** ****** ****** ****** ****** ****** ****** ****** ******   骑马的兴致因为苏雪的遇险而陡然减淡,等到苏雪恢复过来,大家就去拒马河边划竹筏。   春浓时分,拒马河的水还很清浅,湍湍流动,河底都是白色鹅卵石。   罗大为的建议是两人一筏,男女搭配。不过陈岑坚持和苏雪一起。   “我们比赛吧?看谁先划到前面小桥下!”赵飞燕显出了当领导的气概,站在筏头发令,又惹起大家另一番兴致。   北方的人很少接触这类东西,手忙脚乱的,筏子却不听使唤,纷纷打横过来,有些更是顺流而下,远离了小桥。男人们忍不住脱了鞋子下到刚够膝盖的水里,踩着鹅卵石,推着竹筏向前;女孩们则坐在竹筏上给自己同伴鼓劲,用手拨拉着水。水凉凉的。   一开始,竹筏在陈岑的操控下加速顺流而下,她自己还把衣袖弄湿了,苏雪看不过去,就从她手里接过竹篙。   苏雪的家乡河道交错,密如蛛网,小的时候,整个夏天,他和玩伴们撑着几吨重的水泥船在水面上纵横。   很快,他的竹筏就挣脱了包围圈,遥遥领先,轻盈得像水面上的羽毛。在擦过别的竹筏时,陈岑忘记了刚才的担心,一边和对方玩起泼水游戏,一边催着苏雪:“小雪快,呵呵,快逃呀~”   心情酣畅下,苏雪的动作洒脱写意,有点忘记现在是女孩身份,笑得轻松而自然。   当他俩第一个到达终点时,夕阳正把西边山头的影子投下来,起了一阵凉风。陈岑衬衣有点湿,似乎在风里颤抖了一下。在她整理衣袖的时候,苏雪放下竹篙,走到她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冷了,陈岑又颤抖了一下,接着慢慢把重心往苏雪身边移。   “姐姐,觉得冷了?我把筏子撑到阳光里去吧?”   “不用了,小雪。倒是,你累不累?”   “没事,从小习惯了。。。”   “嗯,忘了你是南方人了。。。”   赵飞燕远远地望见,陈岑偎依在苏雪身边,在如此天地里、山水间、竹筏上,这对姐妹更像是神仙伴侣。。。 女儿经6 梦幻人 发表于 2005-11-8 5:04:00 苏雪回到学校是星期天的下午。星期六大家玩得疯狂,星期天却起不来床了,吃过午饭就往回赶。   他不急着给沈慧娟打电话,因为按照之前的说法他晚上才能回来。他躺在宿舍床上休息,身体有些不舒服,似乎是昨天被马颠着的后遗症。宿舍里很安静,难得地只有魏伦在,这家伙懒洋洋说了声“回来了”,就又沉浸到他自己的世界里。苏雪在上铺辗转了一会儿,后来就睡着了。   睡醒起来,苏雪发现身体的不适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睡梦里出了一身汗,身上粘嗒嗒的,口干舌燥,头也有些疼。像是发烧了,他心里想。爬下上铺,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看看外边天色,傍晚时分;宿舍里没别人,应该都去吃饭了。   他去水房洗了把脸,拉着帘子躲在床上换过衣服,准备一个人去吃饭,难得的。可就在他要出门时,腹部突然绞痛起来,越来越厉害,痛得他浑身无力,靠在了门框上。他后悔起来,一定是刚才凉水喝得急,肠胃受了刺激,开始发作了。   他弯着腰挪着步子坐回屋里板凳上,手按住腹部,等着胃肠的反应。他有紧张腹泻的毛病,所以对自己的肠胃比较了解,等着去一下厕所来缓解症状。可是这一次的疼痛来势汹汹,而且似乎改变了点性质,光是纠缠的、像有把刀刮着的疼,却没有拉肚子的意思。他忍了一会儿,额头又是虚汗淋漓,浑身也发起冷来,就知道不妙了。   他打开自己的柜子,找出常备药盒,吃了两粒氟哌酸(诺氟沙星)。在感觉疼痛稍有减轻时,他爬回自己的铺位,蜷缩进了被窝。。。   ****** ****** ****** ****** ****** ****** ****** ****** ****** ****** ****** ******   原来下午是化学系和物理系间的足球赛,葛元平和焦春邦都是上场队员,张凌峰和韩耀则被拉去当啦啦队员了。足球赛结束后他们回寝室换衣服时,魏伦已经去洗澡,苏雪在床围后睡觉,他们也没有发现,还以为他没有回来呢;接着他们去食堂庆祝小胜,晚饭后就各自忙事情去了。   魏伦洗完澡吃完饭回来,苏雪又在疼痛的迷糊中昏沉睡去;魏伦不知道,所以晚上九点样子沈慧娟把电话打到寝室时,他就说苏雪下午回来现在已经出去了——这个懒人只是隔着床帘喊了一声“苏雪”,得不到回应就以为他不在,并没有掀开帘子看看;又或者这是他一贯尊重别人隐私的方式。   沈慧娟一下子起了疑心:雪下午就回来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自己!她打苏雪手机,结果苏雪忘了充电,手机关机了。这下沈慧娟心慌了,不好的预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深,她为苏雪找的种种理由也逐个破灭;她抱紧苏雪给她买的绒毛熊玩具,恨恨地咬着熊的耳朵,眼泪淌了出来。   雪,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   她突然又担心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又打了回电话给苏雪寝室。这次魏伦不在,是正在对门寝室向人传授CS狙击枪爆头技术的张凌峰接的:“苏雪?没见啊,还没回来吧?”他心不在焉。   对门已经在喊了:“老张,快来啊,我们队就我一个啦!”   张凌峰就把电话挂了,也没有揭开苏雪帘子看看。他以为苏雪在的话不会让电话响那么多声,再说苏雪曾明令禁止他们动他的床帘,这回张凌峰倒是记住了。   就这样,误会加深了。   沈慧娟的室友终于发现了她的失常,李月在上铺问道:“沈慧娟你怎么了?”   夏雨在李月下铺,她其实一直注意着沈慧娟的神情举动,跟着问:“苏雪怎么了?还没有回来吗?”   沈慧娟委屈得哭出声来:“魏伦说他下午就回校了,现在却找不到他人,我好担心他!”   夏雨把她拉到身边,递过手帕纸:“别哭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呜呜,”小姑娘终于找到发泄情绪的途径,哭得梨花带雨,“他回来就应该打电话给我的,可是他没有,呜呜。。。”   “会不会是魏伦弄错了?你不是说苏雪去河南了吗?会不会还没有回来?早上到北京的火车多,也许他现在还在河南呢。”夏雨做着猜想,她是西安人,坐火车往返经过河南,比较了解相关列车时刻。   李月也下来陪着沈慧娟:“不会吧?魏伦不会撒谎的。”   “不过也是哦,不管有什么变化,苏雪也应该给你打个电话啊。”夏雨不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又做另外的推断,“诶,你说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沈慧娟催促夏雨说下去。   “苏雪会不会是找他那个表姐去了呢?”那天夏雨虽然没有和陈岑正面接触,回到寝室却打听苏雪身边的美女是谁。   “啊——”沈慧娟和李月都被这个想法震动了。   ****** ****** ****** ****** ****** ****** ****** ****** ****** ****** ****** ******   那种疼痛很是怪异,越是去注意它,越是搅动得厉害,迷迷糊糊间就轻些,所以苏雪缩着身子又睡着了。很多男孩,病痛来了都是先硬扛着,实在不行才想到去医院,苏雪也是这样,先想到的是吃点药。去医院怕麻烦,而且有种男性主义在作怪,觉得男人应该坚强些。还有一个原因,水木大学样样不错,就是校医院口碑很差,网上经常有“受害学生”对它进行口诛笔伐,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学校建立了医学部才渐渐好转,可是时间已经是两年后了。   发着低烧,头脑昏沉,苏雪有点不辨现实和梦境。魏伦喊他、电话铃响、张凌峰的大嗓门他隐约听到,但是他的意识不清醒,没有产生应该有的联想和行动。   就这样,一直拖到晚上11点多。期间宿舍里人进进出出,竟然都不知道苏雪在床上生病。魏伦出去是到学生超市买吃的,回来后这个不称职的下铺光顾着编他的游戏程序,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一直到葛元平开完会回来,偶然瞥见桌子角落里苏雪的包,问了声“苏雪回来了?”,魏伦这才又想起什么来。   “下午就回来了。”他嘟囔了一声。   “现在呢?在不在床上?”   “不——在——”张凌峰拉长尾音,“沈慧娟一个小时前还打过电话来找他。”   葛元平有点不信,因为一般这个时候苏雪应该在床上了。他吼了一声:“小雪,别在床上偷笑了!说句话!”   没有回音。   “奇怪了。”他有点不甘心,“小雪,再不说话我要揭你帘子啦!我要揭啦,真的揭喽!嘿嘿~”   “嗤!”张凌峰摇摇头,一副不屑的样子,“自说自划,猪头!”   “哎!我可没惹你哦,你这是自找的噢~”葛元平歪着头,伸着手,嬉皮笑脸地把目标转向张凌峰。   一会儿宿舍里就鸡飞狗跳。   就在两个变态互相骚扰的时候,魏伦忍不住悄悄揭开了点苏雪的床帘。   “啊!”他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发出惨叫,因为他发现苏雪脸色苍白睁着眼一动不动看着他。   “苏雪,你这个BT!为什么一直装死,快说,快说!”这个瘦瘦的南方小伙难得地情绪激动。   “呵呵,”苏雪挤出一丝笑容,用虚弱的声音道,“不然怎么能吓到你。。。”   “小雪~咦,你生病了?怎么搞的?”葛元平脸上的戏谑表情突然收敛,一下子严肃起来。   “肚子疼得一点力气都没有。”苏雪露出软弱的神情。   “多久了?”   “好几个小时了。”   “那怎么不说一声!走,带你去校医院。”   ****** ****** ****** ****** ****** ****** ****** ****** ****** ****** ****** ******   葛元平和张凌峰搀扶着苏雪下楼。到学生返巢的高峰了,楼梯上人很多,让来让去的,葛元平不耐烦,背着苏雪就往楼下走。   他们推了辆自行车,让苏雪坐在后座上,葛元平扶车把,张凌峰和魏伦一左一右扶住苏雪,往位于学校西边的校医院走去。   这么晚了只有急诊,分诊台的人问是怎么了。   “肚子疼。”葛元平代着回答。   “吃坏东西了?”   “不太像,没有拉肚子的症状。”一路上葛元平已经问过情况,所以他给出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急性阑尾炎吧?”   “里面,内科急诊2室。”分诊台的人爱理不理的,一点也没有为病人担心的神情。   内科急诊2室里是个四十多的女医生值班,正戴着眼睛看报纸呢。她面无表情地瞥了苏雪一眼,说了声“坐”,又指着葛元平他们:“你们,到外面等去。”   “姓名。”   “苏雪。。。”   “什么?叫什么?声音大些好不好?哪个系的?”。。。   因为是公费医疗,女医生先忙着登记患者信息。不知道是因为医院气氛的关系,还是受了医生的态度刺激,苏雪的精神振作了些。   “怎么了?”   “肚子疼。”   “吃坏东西了?”(竟然和分诊台问得一样。)   “好像不是,没有拉肚子,只是有绞痛。”   “哪个部位?”   苏雪示意是下腹。   “躺到那边台上去。”   苏雪勉强爬上检查台,躺下。   “是这儿疼吗?这儿呢?”医生撩起苏雪衣襟,在他腹上一边按压一边问。   “哎呀。。。”按个正着,苏雪疼得冷汗直冒。   “这里。。。”女医生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对了,你是男生是女生啊?”她刚才登记的时候随手写了个“男”。   “啊?我?我是女,女生。。。”苏雪措手不及,回答得期期艾艾的,声音低了许多。   “怎么留这么短的头发!”女医生带着点看不惯现在年轻人的口吻。又用怀疑的目光看了一会儿苏雪,然后问道:“是不是该来啦?以前来这么疼过吗?”   “嗯?”苏雪茫然了一下,幸好他不是木瓜,突然隐约明白医生所指。   “来例假啊。上次什么时候?”医生加了句。   苏雪的脸通红,心却一直往下沉,一时间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天啊,她弄错了吧!怎么可能?正常的话也得半年以后吧?自己又没有吃什么激素药物。。。苏雪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喂,发什么呆呢?来了吗?弄得像个男孩子,连这事儿都不注意?把裤子脱了,给你检查一下。”女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戴上胶皮手套。   苏雪的那个尴尬哟!天哪,快要羞死了!觉得这医生简直是B2轰炸机,扔的一颗炸弹激起的尘土还没有平息,又投下威力更大的;“轰”地一下,全身通电,头皮发麻,脑子完全僵住,心空荡荡的无处着落。   看着医生把手伸过来,他过激地从检查台上一蹦而下,吓了医生一跳。   “不用检查了,不用了,是来,是来例假了。。。”被她这么提醒,苏雪突然发现浑身汗唧唧湿粘粘的感觉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腿间,似乎有液体缓缓从身体深处流出来,通过那里,沾到了内裤上。   “你看你,怎么搞的,来例假都不知道?”女医生责怪着,“过来躺下,肚子还疼得厉害吗?垫了卫生巾了吗?”   苏雪摇头,头垂得低低的,心里好乱。不过小腹绞痛似乎减轻了些。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不好好照顾自己,等你上了年纪有得罪受喽。躺好,我去给你取些药来,吃了观察一阵子。”女医生嘟囔着开门走出急诊室。   ****** ****** ****** ****** ****** ****** ****** ****** ****** ****** ****** ******   葛元平他们三个人坐在急诊室外面的等候椅上,看到医生出来赶紧起立。   “你们当中谁是她的男朋友?”女医生带着点责怪的口吻。   葛元平没有听清,说道:“我们是他一个寝室的。”   接着,几乎是同时,两个人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说什么!”   女医生拍了两下胸口,下意识地擦擦眼镜戴好了仔细看眼前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女人。她又拍了下脑门,看得出她已经混乱了,急切地说道:“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乱七八糟关系,你们三个,推一个代表,赶紧去买包夜用卫生巾来。”说完摇着头加紧步子去急诊药房。   张凌峰哈哈大笑起来,又赶紧掩住嘴巴,怕吵着别人,不过那个表情,眉飞色舞,真像是拣了奇珍异宝一样开心,对着魏伦、葛元平小声说道:“买卫生巾干什么?哎,你们说买卫生巾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你这个笨蛋。”魏伦恶狠狠地说,“你高兴什么!”   张凌峰被说得一愣一愣:“我只是觉得这个事情太有意思了。买卫生巾给谁用?为什么要我们去买?魏伦,你不觉得有意思吗?”原来这个家伙没有听清话。   “笨蛋!白痴!”魏伦一副烦躁的样子,又骂了张凌峰两声。他的心情糟透了,因为他虽然隐约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可是不敢相信;他的逻辑思维分裂成两派纠结成一团,打架打得他脑子嗡嗡作响。另一方面,他的心思其实很细密,开始为苏雪担心,深深地忧虑。   “哎医生,请等一下。”葛元平追上女医生,然后靠近了小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问谁是苏雪男朋友?买卫生巾是给他(?她)用吗?”他的神色很凝重。   女医生没好气地道:“除了给她还能给谁?你用啊?快去买吧。”   “可是——”葛元平突然说不下去了,无意识地停下脚步,愣在了那里。。。 大一刚入学时,葛元平给人的印象是个话不多、生活自律、略带点腼腆的大男孩,并不怎么合群,许多同学之间已经熟悉得可以乱开玩笑时,班里还有人一下子想不起他的名字;每天一个人背着包出去自习,中午12点半和晚上9点准时回寝室看体育新闻,然后处理内务,晚上十点半宿舍里灯还没有熄,他就戴着眼罩睡觉了。就这样一个人。大一上半学期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成为接下来的系学生会主席和校紫荆志愿者服务队队长。   葛元平崭露头角是在大一下半学期,系学生会招新,他向某个人询问了意见后,悄悄加入体育部成了个干事。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只是记得那个学期,系第一届师生趣味运动会顺利举行,系内的篮球联赛、排球联赛办得有模有样,系足球队也拉到第一笔赞助买上了统一的队服。。。那年春天,在和继续教育学院的一场关键足球赛中,他踢了全场的左前锋,在终场前不到五分钟内,奇迹般连进两球,使得化学系反败为胜,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等到大二,一些同学正式加入系学生会时,突然发现葛元平已经是学生会副主席了,才猛然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这个人。经过半年多的社会工作历练,他的脸上多了自信,做事老练,也学会了处理复杂而亲疏有别的关系,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那年初春,班里盛传他和邻班女生谈恋爱的消息,一开始他含笑否认,等到春浓时分,已经经常能看到他和那位女生牵手散步的身影了。那是个文雅大方的女孩,许多人都觉得他们俩很般配。可是到了初夏,春天还没有走远的时候,他们却分手了。图书馆后面有个十字路口,向北去往男生宿舍楼,向东是女生楼,俩人以前经常在路口碰面去图书馆自习;分手那天,也是在那个路口。是女孩提出的要求,葛元平平静地表示接受,看着她越走越远。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努力地做他学生会的工作,只是又回到一个人上自习的生活。同学们起初怕刺激他,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分手的事,后来看到他如此冷静,渐渐地就都向他打听分手的原因。每次他都是含笑摇头:“唉,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我配不上她呗。”后来女孩那边也露出了口风,大体上是说两个人相处一段时间,觉得合不来,就做回普通朋友了。   一个月过去后的某天晚上,所有的考试已经结束,等着放暑假的时候,葛元平突然拉着宿舍里几个要好的出去吃夜宵。   菜没几个,啤酒却一下子上了一箱。   “陪我喝点酒。”他只说了这句,就开始猛灌自己。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喝酒的。之前班里搞集体生日,要给他倒酒的时候他都会摇摇头,虽然传说学生会里个个都是酒徒,可是同学面前没见他怎么喝过。   所以韩耀默默取过一瓶来给自己满上,一口口慢慢喝起来;苏雪对魏伦说了句“小魏,回去的事就拜托你了”后,也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连喝了几杯;只有魏伦,从来滴酒不沾,只好要了水低头陪着。   后来看到葛元平不停地灌,怕他毁了身体,大家才纷纷地劝,又夺他的酒瓶。没了酒,他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就在大家以为他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呜呜地哭了。   那天夜里,葛元平发泄完情绪后开始讲他的故事。他说他高中的时候有个女朋友,长得很漂亮,曾参加大连市形象大使选拔赛。两人感情本来很好,可是女孩知道他考上水木大学而自己落榜后,心灰意懒下在暑假里和他分了手。葛元平说他一直不能忘怀那个女孩,刚上大学那阵子很苦闷,经常打电话给她想和她恢复交往,可是女孩的态度坚决。于是他渐渐绝望,后来进学生会,就是想找点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   他在学生会干得不错,引起了注意,邻班那位女孩——他的第二任女友渐渐向他释放好感。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忘记第一位女友了,所以接受了这份感情,尝试着和她交往。然而,在交往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时常拿现在这位女友和以前的做比较,过去女友的影子渐渐影响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一天,邻班女孩知道了他的想法,很伤心,要他好好想想喜欢的人到底是谁,过了几天,她就向他提出了分手。   葛元平说刚分手的时候他有遗憾但感觉并不深刻,然而经过一个月,发现心里的那个影子渐渐清晰,竟然不是大连女孩,而是这位邻班女孩时,他才知道犯了多大的错误,所以想灌醉自己这个糊涂虫。   ****** ****** ****** ****** ****** ****** ****** ****** ****** ****** ****** ******   前半段故事,苏雪听葛元平说过,那是在他加入学生会之前的事了。苏雪待人很真诚,同学们都愿意和他谈心,说说自己的苦恼和想法。因此他是同学里葛元平交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他很早就知道葛元平的过去,了解葛元平的心性为人;也正是他建议葛元平加入学生会体育部的。   虽然那夜苏雪只是用拍拍肩膀的方式表示安慰,第二天他却单独找了葛元平。   “她不是要你好好想想喜欢的是谁吗?既然你已经知道爱的是她,你应该告诉她,请她再给你次机会。如果她还爱你,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苏雪在鼓励他。   葛元平却苦涩地摇摇头:“昨天晚上已经找过她说了类似的话,呵呵,因为没戏才去喝闷酒的。她说经过一个月的冷静思考,觉得两个人之间还是保持普通朋友关系比较好。”   已经这样,苏雪也觉得无话可说了。   “算了,呵呵,想不到我大连葛元平会被女孩子连踢两次。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第三个女孩说‘别踢我’,如果要加个期限,我希望是。。。”   那个时候,水木大学疯狂地流行《大话西游》,经典的台词似乎人人会说,苏雪就被他逗笑了。也许之后葛元平越来越夸张,就是这个时候种的根吧。   “小雪,我没事了,别为我担心。”看到苏雪隐隐担忧的神情,葛元平心底涌起些温暖和感激,所以装出轻松的模样来,“走,我请你吃饭去。”   所以那段时间,苏雪一直关心着葛元平。。。   ****** ****** ****** ****** ****** ****** ****** ****** ****** ****** ****** ******   现在终于轮到葛元平来关心苏雪了,不过在这之前他心里蹦出无数个疑问,似乎每个疑问都迫切需要解决,又似乎每个疑问都隐约有了答案,然而越是去想又越是觉得荒诞,整个人呆住了。   原地站了会儿,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魏伦和张凌峰跟前,带点恶狠狠的语气:“你们不许走开,陪着!我去买东西,一定等我回来!”   学生超市差不多要关门了,葛元平骑得飞快,精神却不能集中,差点自己出了事故。在一个路口拐弯的时候,他的自行车直接上了高出路面近十公分的马路沿儿,他的头和车龙头几乎撞上,屁股却实实在在地被狠颠了一下。痛楚让他清醒了些,他硬是把脑袋里的那些杂乱想法压制住,决定暂时不去碰它们。   他把车甩在超市门口,进去就喊:“夜用卫生巾在哪里?”他没脸红,女收款员的脸先红了,然后忍不住要笑,指了指地方,看着这个高高壮壮男生的背影,终于“噗哧”了一下。不止是她,店里还有几个学生和店员也被这一声呼喝弄诧异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强人一个。   等他终于把卫生巾带回医院时,苏雪已经吃过药,默默地躺着休息。女医生不再唠叨,假装拿着报纸看,目光却一直在苏雪身上打转。   敲门声响,葛元平进来了,把卫生巾扔到写字桌上。他的心跳很快,强忍住不看苏雪,可是出去回身关门的刹那,他还是瞄了苏雪一眼。看不出苏雪和平时有多大不同,然而又觉得有显着的差别,真是怪异。   “是给小雪用吗?”张凌峰等他把门关上赶紧小声地问。   “是。”   张凌峰做出一个晕倒动作。魏伦正双手撑住额头苦苦思索什么,被他这么打搅,不耐烦地含糊抱怨。   “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夸张了吧!老天啊!”张凌峰继续他的悲天悯人,可是目光里除了震惊,还有许多好奇,毕竟这几个人里他年龄最小,尽管看起来他最老。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动作突然僵住。门开了,苏雪轻轻地走出来,手里紧紧攥住那包卫生巾,不敢看他们,脸上却又似乎有些尴尬的笑容,就这样不说一句话从他们面前经过。   张凌峰呆呆地看着他,等他拐过楼道看不见了,才知道吐出一口气。葛元平的目光是沉重的,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魏伦却陷到他自己的痛苦之中。   “我记得我们曾经一起洗过澡来着?是不是啊葛元平?”张凌峰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句。   终于把葛元平也惹烦了,猛地勒住他脖子:“要出问题就是你这张嘴,先勒死你算了!”   张凌峰惨叫,翻白眼,装模作样。葛元平恨恨地松手,张凌峰一屁股坐到地上。   “I服了you!你是不是人?这个时候还能像个没事人的样子!”   张凌峰一边揉屁股站起,一边不服气说道:“我是真的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你不觉得荒诞吗?我一直觉得是在做梦,现在还是这么认为,要不你再勒我脖子?”   葛元平冷冷地道:“如果这件事落在你头上,你还会觉得好笑吗?”   “怎么。。。可。。。。。。”张凌峰的脸忽然苍白起来,反驳的话无意识地断了。   到了这一刻,他才体会到事件本身所包含的那种现实的、浓重的悲哀来。   ****** ****** ****** ****** ****** ****** ****** ****** ****** ****** ****** ******   苏雪进的是女厕所。推门而进,没有停顿。他现在什么都不去想。   刚才从同学面前经过,他的脚步轻飘飘的,有种灵魂脱离身体的眩晕。现在,他面对着抽水马桶,把卫生巾的包装打开,放在马桶盖上,然后安静地褪裤子。   腹部的绞痛已经减轻许多,多了种从未经历的感受,觉得体内有种热热的液体在流动,缓缓地渗出来。他明白那就是例假。   例假——这个词又刺了他一下。   长裤是深色的,看不清是否已经沾了血,内裤却是白色的。抓着内裤松紧带,苏雪的心激烈跳动,然而头脑里依然空空的。他依旧专注地完成程序,把内裤也脱到腿弯里。   内裤底部已经染红了,那么多血,有点触目惊心。不知道长裤上是不是也沾上了,苏雪心里忽然蹦出个念头。   这个念头一起,从知道来例假开始积累的悲伤浪潮终于席卷而来。一瞬间,无穷无尽、无法压抑的哀伤从心底迸溅;喉咙堵住,在堵住之前因为胸口被悲痛压迫而发出“呵”声;心被紧紧揪住,鼻子酸得无法呼吸,眼前顿时模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一滴滴落在染血的内裤上。   过了好久,他才能呜呜地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拿卫生纸擦拭自己下身的血液,可是怎么都擦不完。他只好放弃,打开小包卫生巾,不知道背面有不干胶,就这么展开来垫到内裤上,把裤子提好。   他把沾血的卫生纸和包装袋扔到纸篓里,出了隔间洗了洗手,然后又回到隔间坐在马桶上。虽然心痛已经稍微舒解,头脑也清醒了点,眼泪还在流。   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又哭了一会儿,泪水从手指缝间漏出来。   好了,不能哭了,在厕所里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在内心里劝解自己。可是他忍不住又看看纸篓里带血的卫生纸,鼻子依旧酸的可以,而且身体上贴着厚厚的卫生巾,有种不适感,不停地提醒着他,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他抹了下眼泪,站起身来,走出隔间,在水池边用凉水洗了把脸,然后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哭肿了,神情也憔悴,有种柔弱的味道。   啊,不化妆打扮也已经这么像女孩了,这么想着,又是悲从心来。他紧紧盯住镜子里人的短发,努力想把记忆里自己的男孩模样印在现在的脸上,可还是失败。现在的这张脸,边缘柔和,皮肤光滑,下巴也尖了,突然变得好陌生。看着看着,苏雪觉得浑身发冷,接着心也凉凉的、灰灰的。。。   可是他突然又觉得好笑起来,而且“呵呵”地边笑边流泪,心想:   不好笑么?一直想当个真正的男人,突然有一天就被人把男性特征抹掉了;还不接受现实,遮遮掩掩不想让人知道,身体却背叛了自己,连例假都来了。   他的心开始绝望嘶喊:   苏雪,你还不接受现实吗?你是女人!你是个完完全全的女人!这辈子你别想当你的男人了!你是女人,当男人的梦想已经鲜血淋漓地破灭了,你快点清醒过来啊!   可是还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   我只是想当个普普通通的男孩,这样又伤害谁了?我一直小心翼翼想当好男孩,这又错哪里了?为什么要一步步把我推向女孩,哪怕一点点假相也不给我留下!   哈哈,老天啊,哈哈,你也太狠了一点了吧。。。   在笑声里,满脸的泪痕。   ****** ****** ****** ****** ****** ****** ****** ****** ****** ****** ****** ******   在葛元平他们等得着急时,苏雪终于从厕所里出来了。虽然洗过脸,他的眼睛还是肿肿的,不过神情看起来已经平静了。   “小。。。苏雪——”葛元平想打声招呼,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顿住。   “我没事了,肚子也不疼了。我去和医生说一下,等我一会儿,一起回寝室吧。”苏雪说话时的神情语调,平静自然得让葛元平他们觉得怪异。   然而他们也真能沉得住气,说了声“好的”,别的什么也没问。   十分钟后,苏雪和葛元平他们已经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期间,他们只说了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默默地迈步,只是有意无意地三个人把苏雪护在中间。直到能看到宿舍楼的灯光,又经过一段林荫时,葛元平才把车停下,郑重叫了声“苏雪”。   苏雪跟着停下脚步,低着头轻轻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一会儿回去,别人问起,你就说自己是得了急性肠胃炎。我和张凌峰、魏伦已经统一了口径,不会说别的。”   “啊!”苏雪没有想到葛元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轻呼了声。他把头抬起来,目光从三个人脸上扫过。光线黯淡,看得不是很真切,不过苏雪能感受到他们的决心。他的心里涌过感动,忍不住说道:“我——”   “现在不用解释,”葛元平打断了他,“会要你把事情说清楚的,说实在的,真***好奇!”他忍不住说了脏话,也表明他的内心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冷静。   “谢。。。谢谢。”苏雪本来准备好了面对一切质问,现实却比他想的要宽容,所以一下子有点哽咽。   “那回去吧。”   “嗯。”   从头到尾,张凌峰和魏伦一句话也没有说。   回到宿舍,已经是一点多了。楼道里没有人,韩耀睡着了,焦春邦更是呼噜声好响,不过这会儿听起来反而叫人安心,省却了许多解释的麻烦。   葛元平很细心,在苏雪去厕所隔间换内裤时,他背对着站在厕所大门外,怕突然有人睡醒了来方便。不过听到苏雪推开隔间门,他就装作是经过,走进了洗漱间。   很快,他们都躺到了床上。可惜,过了好长时间,还是无法入睡。听到焦春邦的呼噜声越来越响,又听到韩耀迷迷糊糊里说着梦话。葛元平刚有点睡意,突然又被一个念头弄清醒了——梦话,这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再也睡不着了,他忍不住倾听了一下苏雪的动静;过了会儿,觉得屋里好闷,就起床掇了条凳子坐在走廊里发呆。   是他勒令张凌峰和魏伦为苏雪守密的。在校医院里,等待苏雪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和张、魏三个本来是想问个究竟的,然而苏雪迟迟不出来,接着隐隐听到了他哭泣的声音。   哭声惊动了他们,改变了他们的想法,想到苏雪瞒着他们一定有他的不便、有他的伤心处,所以即使心里多么急切想弄明白,也觉得为他保密是第一位的,所以葛元平就和张、魏两人有了约定。   “这件事,除非苏雪想要告诉大家,我们三个谁也不要多嘴!听到没有,张凌峰,先管管你的好奇心和大嘴巴。”葛元平语气严肃得接近冷酷。   难得地张凌峰没有多嘴,他点点头,也学葛元平一样深沉。魏伦微微点头,只是眉头皱着。   接着他们又商量了一下如何向同学们解释苏雪去医院和今后如何能做到不动声色。   “暂时先忘记这件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这是葛元平当时的建议。   可是谁又能真的做到想忘就忘。就在葛元平整理思绪的时候,张凌峰也悄悄开了宿舍门出来。   “睡不着啊,睡不着啊,”张凌峰一边挠头一边抱怨,贴到葛元平的近处悄声道,“要是万一我憋不住想告诉人怎么办?”   “不会有那一天的,在这之前我会把你塞到厕所下水管道里。”   这是葛元平看着张凌峰的眼睛,一字一字恶狠狠说出来的。 大清早,宿舍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到了倒数第二声时,韩耀猛地从床上起来,在最后一刻拿起话筒。“谁啊?”他说话时瞥了墙上挂钟一眼,才六点半,还没有睡醒,难怪心情不好。   “我是沈慧娟,苏雪回寝室了么?”电话那头传来焦急和带点嘶哑的声音,看来昨夜有不少人没有睡好。   韩耀振作了点精神:“不知道,我帮你看看。”说着要去揭苏雪床帘。   突然葛元平从床上一骨碌爬起:“别叫他,我来跟沈慧娟说。”原来他也被电话铃吵醒了,装睡却听着动静。   “人家找的是苏雪,你搅和什么呀?”韩耀笑了,把话筒收到身边,开始喊“苏雪”。   葛元平一把就把话筒抢了过来,另一只手推住韩耀身体,不让他靠近。   “喂,沈慧娟吗,苏雪在睡觉。。。我是葛元平。。。嗯,昨晚是去医院了,苏雪吃坏东西,急性肠胃炎,打吊瓶,后半夜才回来。。。你先别过来了,早上到男生寝室,除非你想看***男。。。好的,待会儿上课时告诉你。”   葛元平一边说着话,一边和韩耀扭在一起,这会儿他把电话挂上了,韩耀也就停止动作。“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了,人家小夫妻相互关心,你插一脚干什么?”韩耀小声抱怨着。葛元平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不说一句话,躺回床上去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心血来潮。不过看到苏雪在床帘后没有任何动静,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也许是不想苏雪烦心应付沈慧娟吧,又或者,在潜意识里觉得她们这样的关系不对吧。   ****** ****** ****** ****** ****** ****** ****** ****** ****** ****** ****** ******   苏雪这回是真的睡着了,睡得很沉。睡醒后看看手机屏幕,已经八点半,第一节课迟到了!   苏雪猛地坐起。他极少迟到,更不用说旷课,是个好学生。然而,刚坐起,突然觉得一股潮涌,身下湿湿的,揭开被子一看,卫生巾滑在一边,内裤和床单上已经沾了血迹。他一阵难过,隐约记起刚才梦里的情形,似乎是恢复正常的男身,和一帮同学在打篮球。唉,他叹了口气,第二节体育课也不能去上,看来从此以后不得不逃一些课了。   同学们都去上课了,宿舍楼的这一层很安静。苏雪把床帘揭开一点,四下看了看,确认宿舍里没有别人,就穿着内裤下来。他换上干净的内裤和卫生巾,把沾血的卫生巾和昨夜换下的包在一层层的塑料袋里,藏在自己的储物柜角落,沾了血的内裤、床单也团在一起,一会儿准备去洗。   然而换床单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一阵发黑,猛地栽在床上,好久才从眩晕里恢复过来。这很正常,第一次这样大量失血,没有吃早餐造成低血糖,再加上睡眠不够充分,一个理由就够了,何况冰上加雪、雪上加霜。   苏雪觉得身体虚虚的,浑身无力,冒起了冷汗,小腹又隐约疼起来。身体的难受带来心理的阵阵虚弱,昨夜在厕所里下的决心也动摇起来。在软弱得想哭的时候,他突然那么地想陈岑,那么地想,仿佛她的身影都能带来力量一般,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她的手机。   一听到陈岑的声音,他就像个无依靠的孩子找到亲人一样哭起来:“呜呜,姐姐,请你来我身边,姐姐我好害怕呀,呜呜。。。我来例假了,呜呜。。。”哭得说不出话来。   ****** ****** ****** ****** ****** ****** ****** ****** ****** ****** ****** ******   接到苏雪电话的时候,陈岑正在去公司的路上,公共汽车里信号不是很好,可是苏雪的哭声一下子揪了她的心:“小雪,不哭不哭,姐姐马上来。”接着就听到了最后一句,像一道闪电从头打到脚,让她全身发麻,“啊!你在哪里?等着,姐姐一会儿就到!冷静些,小雪!”   她叫苏雪冷静些,自己却慌乱得很,公车靠站,她下车时绊了一下,左边鞋跟断了。她索性把凉鞋脱了拎在手里,现在也想不起狼狈不狼狈的,拦了出租车就往水木大学赶。   “师傅,能快点吗!我给你双份的钱,请你找条最快的路。”   出租车司机是个老北京,熟悉这一带,加上离开水木大学并不远,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把陈岑带到了苏雪的宿舍楼下。   陈岑就这么拎着鞋上到六楼,不顾别人诧异的注视。她敲开苏雪的宿舍门,看到苏雪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紧紧抱住他。“小雪,别哭,姐姐来了,你受委屈了。”到了这一会儿,她的眼泪才滑落面颊。   顾不得擦眼泪,她又急着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拍拍自己的脸颊,“看姐姐匆忙的,忘了给你买卫生用品,我现在就去。”   “姐姐,不用了,”苏雪也紧紧抱住陈岑,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求生的希望,不过陈岑的到来已经让他的情绪稳定许多,“昨天夜里就来的,已经买过卫生巾了。”   五分钟后,陈岑洗过脚躲进了苏雪的床帘内。   “小雪,觉得身体难受吗?对了,还没有吃早饭吧?姐姐包里有巧克力,拿给你。”看到苏雪情绪平静了,陈岑的思维也正常运转。她让苏雪靠在枕头上,自己侧着身子跪在他面前,把巧克力一块块送到苏雪嘴里,像个亲姐姐照顾亲弟弟,更像是温柔的妻子在照顾生病的丈夫。   床上的气氛渐渐有些古怪,两个人的目光慢慢地粘在一起。突然,陈岑的脸红了,头也低下去:天啊,陈岑你在想什么呢,她已经是真正的妹妹了。。。   为了掩饰羞窘,转移苏雪的注意力,她说道:“妹妹,可以让姐姐看一下么?姐姐教你怎么用卫生巾。”   这下轮到苏雪脸红透,他轻轻地叫了声姐姐,眼睛闭上,过了一会儿,慢慢地点了点头。   陈岑话说出口才觉得有些冒失,虽然苏雪没有拒绝,她自己却犹豫起来,又紧张起来,手指触到苏雪的腰间皮肤上时,两个人都有些颤抖。然后,陈岑把双手都贴在了苏雪腰间,轻轻地慢慢地褪下了她的内裤。   两个人都有些羞窘难当的感觉,不过内裤褪下卫生巾就掉了出来,让陈岑找到了解决尴尬局面的出路。她温柔地喊了声妹妹,不去看苏雪的身体,只是专心地撕下卫生巾背面不干胶上的贴纸,把侧翼打开来,再细心地粘到内裤底。“妹妹,知道怎么用了么?沾的血多了记得要及时换哦。”脸又红了,用更轻柔的声音道,“姐姐这两天也该来例假了,这是女人成熟的表现,妹妹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女人了。每次例假一般是三到五天,身体会变得虚弱,所以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劳累。。。”   陈岑絮絮地叮嘱着,帮着苏雪把内裤穿回去,穿妥帖了,她的目光才不再闪躲。可是呢,她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这样不敢面对苏雪的身体是种逃避,也许会给苏雪不好的影响,具体什么影响,又模糊得很,想不清楚。这么想着,在给苏雪盖上被子的时候,她终于不自觉地仔细打量苏雪的身体,心里突然闪过一道热流,那么灼热,让她颤了一下,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靠在苏雪身边抱住了他。   “小雪~”陈岑这一声呼唤更像是无意识的呢喃,她抱得更紧些,身子钻进被窝,把***露在裙子外的腿部贴在苏雪腿侧,脸颊在苏雪脸上轻轻摩擦着,“小雪,好妹妹,姐姐就这样一辈子照顾你,好不好。。。”   这个时候的苏雪,只会搂着陈岑,缩在她怀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沾湿陈岑的脸颊。   唉,算了,还是放弃当男人的幻想吧,这辈子就当你的好妹妹吧。。。   然而,这只是苏雪一时软弱的想法。这个外柔内刚的人儿,昨夜在医院流了那么多眼泪,可面对命运的不断逼迫,依旧坚持着那一丁点微末的希望,甚至因此激起了带着点盲目的不屈服情绪,要和命运抗争到底。另一方面,命运的安排让他感受到深深的孤独,觉得被孤立,越是熟悉的人,之间竖起的墙越高,只有陈岑,成了他唯一的依靠,此外,葛元平他们的反应也给了他些许的安慰,看到些微茫的光明。   所以苏雪现在的内心是矛盾的:看到陈岑,他想依靠她,可是一旦想到就这么做她的妹妹,又有千丝万缕的感受牵绊住他,挣扎着,痛苦着。他又一次站在情绪激荡的颠峰,面对人生最重大的选择;可是他已经看不到未来,最近他的心底也常常涌起人生悲凉的感触。   他要逃避一会儿了,把头埋在了陈岑怀里,身体也紧贴着她,只有陈岑的体温、心跳和那种熟悉的气息,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处境。   “躺在姐姐怀里睡吧。。。”还有陈岑温柔的声音,能安抚他激荡的神经。。。   ****** ****** ****** ****** ****** ****** ****** ****** ****** ****** ****** ******   看着苏雪在自己怀里睡着了,陈岑心里有种浅浅的满足和欣喜,她轻轻抚摸着苏雪的脸,低下头悄悄吻着他,然后才想到给公司里打个电话请假。   “喂,飞燕姐,我是小陈,要向你请一天的假。。。哦,不用担心,不是我,是我妹妹身体不舒服,我要照顾她。。。谢谢飞燕姐,我会转告她的。。。嗯,挂了。”陈岑说话轻柔动听,脸上带着浅笑,目光轻轻落在苏雪脸上。   打完电话,她又把手环到苏雪的侧背,紧了紧,好喜欢这种贴近无间的感觉。抱着苏雪,就像小时候抱着最喜欢的玩具,那种拥有他的感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和感动。她想亲吻他,想爱抚他,千万种情绪涌来了,让她起了幸福的颤抖。   “噢,小雪,小雪~”她深情地在苏雪耳边呢喃,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成永恒,就这么抱着他,直到海枯石烂。   等小雪醒了,就把她带回自己那里去住,一定要说服她,不能再让她住男生寝室了。。。   就在陈岑内心打着主意的时候,门外楼道里突然传来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到了门口了,接着听到一个男生的大嗓门:“苏雪!乖乖在床上躺好,大家来探病了。”   苏雪被惊醒,听清了是葛元平在暗中提醒,顿时慌乱起来:“姐姐,是我的同学们来了!”   陈岑也心慌,赶紧下床。可是从上铺下来比较麻烦,她的脚还没有着地,门已经开了,一下子涌进来五六个人。   突然是尾音长长的惊讶的“咦”声:“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的声音好熟悉呀,陈岑有点羞窘,不敢去看是谁,心里暗自琢磨。啊,是慧慧!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下,她无法再回避了,缓缓地抬起头来,准备去面对命运安排的挑战。在两个人目光对上的刹那,陈岑脸上的羞红褪去,眼神如此坚定,她终于下了决心:   慧慧,你和小雪不会再有结果,放手吧,她是我的!   ****** ****** ****** ****** ****** ****** ****** ****** ****** ****** ****** ******   葛元平开门就看到从苏雪床上下来一个漂亮女人,吓了一跳,心想不会吧,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么快。。。他又没看清她的脸,期期艾艾想问些什么,这个时候被沈慧娟的话语打断。葛元平的心里又多了个问号,沈慧娟竟然认识她?话终于说出了口:“苏,苏雪。。。”   “她是苏雪的表姐。”沈慧娟抢着作解释,她的目光已经和陈岑对上,对上的刹那心突突地跳——有一种挑战!她的表情也迅速变化,从惊讶和疑问变成自卫的冷静,甚至隐隐透出敌对:“表姐,你来了多久了?雪情况怎样?让我上去看看他。”说着就要爬上苏雪的上铺。   陈岑有意拦住了她:“慧慧,小雪在休息呢,别上去打搅他了。你能陪姐姐出去走走吗?我有话和你说。”   ——小雪,姐姐为了你可以当个坏女人。   沈慧娟心里起了浓重的危机,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拨开陈岑的手,坚持要上去:“表姐,我是雪的女朋友啊!我担心了整整一夜啦。。。”说话的时候心酸起来。   ——不能掉眼泪,谁也不能跟我抢他!   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氛的不同,这里面有葛元平,有韩耀、魏伦,还有女生夏雨和李月。   苏雪是怎么搞的,自己什么情况,还扯这么多事情干什么!葛元平心里在怪苏雪,什么世道嘛,找个机会一定要问问清楚!   韩耀和夏雨却一直注视着陈岑,并拿她和沈慧娟作比较,看两人说话的神情语气,渐渐为沈慧娟担起心来。   就在情势紧张的时候,苏雪终于开口:“姐姐,让慧慧上来吧。”同时把帘子揭开了,探出半边身子向夏雨等人打招呼,视线又和陈岑的短暂接触,其中蕴含着理解。   “小雪。。。”陈岑的神情软化下来,心里叹了口气,默默让开过道,让沈慧娟爬上床去。   “雪,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我担心死了!”面对苏雪,沈慧娟的眼泪终于滚落,一副嗔怪的模样,用手轻轻掐着苏雪,“你这个坏蛋,你这个坏蛋,要你赔我。。。”发泄了一下情绪,她的神情转作温柔,握着苏雪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雪,还难受吗?以后不许瞒着我,你生病了应该我照顾你。”说着话,突然想起什么,打开身边袋子,“差点忘记了,你还没有吃早饭吧,肠胃炎是不是不能吃油腻刺激的?我去外面‘永和大王’给你买的粥和豆浆,你别动,我来喂你吧。”小姑娘突然变得心细起来。   苏雪要自己动手,沈慧娟坚持不让:“雪,你不记得了?去年冬天我生病的时候,你也喂过我。。。”听到这里,苏雪就停止了动作,把头撇过一边。   是的,那个时候离现在并不远,在那个夜晚之前的四五天吧,情形历历在目,当时的想法也还记得。真是可笑,那时竟然以为这辈子会和慧慧在一起,以为再没有什么能够割断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过了新鲜期,也过了磨合期,已经熟悉了她的脾气性格,相互间有了谅解,以为从此以后顺顺利利不会再有波折了的。。。   那是考完最后一门课程的第二天,沈慧娟突然发起了高烧。小姑娘读书很刻苦,为了应付考试,两个礼拜都是全副精力,结果人一松懈就病倒了。在校医院挂了水,刚有些好转,回到寝室就又昏沉;苏雪给她量体温,又是39度多,吓得他背着她就去北医三院。   是病毒性感冒,症状严重,需要住院;苏雪忙前忙后,一直陪着。挂了抗病毒药和退烧药,深夜里,沈慧娟症状有所缓解,人清醒了些,觉得饿了。苏雪就在医院对面肯德基快餐给她买汉堡和热牛奶,小姑娘不喜欢,还耍了小脾气,苏雪又去更远的地方买来粥,对了,也是在“永和大王”连锁店,人生总有许多巧合;回来后苏雪一口一口喂她喝,小姑娘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雪,我会不会死掉?好害怕呀,我舍不得离开你。。。”   苏雪慌忙放下粥碗用餐巾给她擦眼泪,又搂住她:“小傻瓜,说胡话了,你比我小,女的活得又比男的长,一定会是我先死,你担心什么呢。”   “我不要你比我先死,你死了我也不会活的。”   “真是小傻瓜,不许再说这些话了,好好的,感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嗯,雪你要答应我,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作这样的承诺了。   “下辈子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小姑娘突然娇痴起来。   “小贪心鬼,要我疼爱你一辈子还不够啊?下辈子都不放过我。”苏雪微笑着开玩笑。   “就是不放过你,下下辈子也不放过你,下下下辈子也不放过你。。。”小姑娘越说越温柔,拉着苏雪的手放到被窝里,摸索着自己把衣服解开,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隔着纯棉的胸罩,也能感受到那种柔软和细腻,还有噗嗵噗嗵的心跳,让苏雪深深感动。他温柔地抚摸了一会儿,把手抽开,掩上她的衣襟,盖好被子,吻在她通红的脸颊上。   “雪。。。”小姑娘深情呼唤。   “睡吧,我陪着你。”   一辈子都陪你。。。   ****** ****** ****** ****** ****** ****** ****** ****** ****** ****** ****** ******   在苏雪回忆的时候,沈慧娟细心地喂他喝粥,陈岑则和葛元平他们打招呼。男生看到美丽的女子好感油然而生,夏雨和李月却有些抵触的心理,作了自我介绍,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陈岑一直在留意苏雪和沈慧娟的动静。看到苏雪喝了沈慧娟喂的粥,她的心无端起了一阵委屈。   不行,这样拖下去不行!我要帮小雪,不能让他再伤心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转过头去对苏雪说道:“小雪,姐姐带你住我那里,好不好?”   说了两遍,才把苏雪从回忆里拉出来,不过还没有等到他开口,夏雨已经委婉地做了回答:“不用了,有沈慧娟照顾他呢,我们也都会关心他的呀。”   “嗯,表姐,我是他女朋友啊,应该由我来照顾他。表姐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已经很麻烦你照顾雪了。”沈慧娟也这么说。   陈岑却不为所动:“小雪,姐姐听你的想法,有些事情要自己拿定主意,当机立断一点。跟姐姐走吧。”已经不能再说得更直接了。   苏雪在犹豫,看着陈岑热切的眼神,他准备一口答应,可是看到沈慧娟的慌乱、隐隐的害怕和深深的依恋,他的心又扯痛。   “小雪——”陈岑又呼唤了一声。   “雪——”沈慧娟抓紧苏雪的胳膊,心慌得脸都白了。   苏雪的心就被撕裂了,好久才回答道:“姐姐,再给我点时间。。。”   看到他痛苦的神情,陈岑也跟他一样难受,不再逼迫他:“那好吧,想好了给姐姐打个电话,到时候姐姐来接你。那,姐姐走了。”   她再也呆不下去了,走到楼下就开始流泪,为苏雪,也为自己。。。 陈岑走后,沈慧娟的神情轻松了些,温柔问道:“雪,要不要喝点豆浆?甜豆浆,你喜欢的。”   苏雪摇摇头,不说话。   “饱了呀?吃的好少,是不是肚子还难受?中饭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沈慧娟柔情地看着他,一边说一边收拾。   苏雪还是不说话,只是突然把头抬了起来,定定地看住沈慧娟,嘴角牵动,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怎么了?”沈慧娟把声音放轻了,握住他的手,“有什么要告诉我吗?”说话的时候她开始紧张。   这个时候,听到夏雨说话:“苏雪,沈慧娟,你们两口子慢慢聊哟,我们不做灯泡啦,拜拜咯~”一边说一边轻笑。   “等一等——”苏雪突然唤住他们。   “嗯?”   “带沈慧娟一起走。”苏雪终于说出了这一句,把头低着,继续轻轻道,“慧慧,你和她们一起走吧,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怎么了嘛?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沈慧娟神情慌乱,用颤抖的声音恳求。   “你走吧。”   可是沈慧娟搂紧苏雪胳膊不放:“我要陪你,我是你女朋友!”语气坚决,接着又放软声调,“雪,你刚才说需要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要决定吗?我可以帮你一起想的。”   苏雪不再说话,只是想把手抽回来,并努力保持神情的冷漠。   两个人纠缠起来,还是葛元平打的圆场:“沈慧娟,医生说苏雪需要静养,你在这里他能定心吗?呵呵,走吧,让他继续睡。”   又劝了一会儿,沈慧娟终于松开手,从上铺下来,和夏雨她们走了。   ****** ****** ****** ****** ****** ****** ****** ****** ****** ****** ****** ******   出了苏雪宿舍门,沈慧娟就开始抹眼泪,回到自己寝室更是趴在自己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呜呜地哭,泪水一会儿就把枕头打湿了。   夏雨和李月在边上劝着,也快要陪着掉眼泪了。   “为什么我对雪好,他反而要冷落我?以前我脾气再坏,他都能包容我的,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把我从身边赶走的。是我做错了吗?”沈慧娟开始哭诉。   夏雨犹豫了一下,说道:“沈慧娟,你不要自责呀,不是你的错,我觉得,我觉得是苏雪的心变了——我是猜的啊,你听听就行,不要跟别人说起是我说的哟。”   沈慧娟渐渐停止哭泣,听夏雨继续推测:“你们注意到苏雪表姐看苏雪的眼神了吗?我觉得那不像是姐姐看弟弟,李月你说是不是?”   李月摇摇头,轻柔地道:“我没有注意到。”   沈慧娟却点点头,回想着当时情形,补充道:“一开始她还不让我上苏雪的床。”   夏雨和李月同时“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夏雨忍不住说道:“你说,苏雪会不会是喜欢上他的表姐了?”   李月又轻轻“啊”了一声:“不会吧?苏雪不像是那样的人呀。”   “人都是会变的!”沈慧娟的脸突然阴沉起来,“夏雨你也有这种感觉,那就不是我一个人多想。我真是傻,相信苏雪的话,还叫她表姐,竟然当着我的面要苏雪跟她走!”说着眼泪又淌下面颊,更是有种恨恨的表情,“真不要脸!我要和苏雪说清楚,这个坏家伙竟然一直瞒着我,难怪这几个月他对我越来越冷淡。”   沈慧娟立即拨通苏雪宿舍的电话,却是韩耀接的:“苏雪?被葛元平叫出去了。”   “咦?”沈慧娟她们糊涂了,葛元平又是怎么回事?   ****** ****** ****** ****** ****** ****** ****** ****** ****** ****** ****** ******   “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元平终于受不了了,沈慧娟她们一走就把苏雪叫出寝室,在图书馆后的小土丘上,找了个能看清四周情况的树荫,开始质问。   “什么怎么回事。。。”苏雪有点心不在焉。   “你快把我的脑子弄炸了!”葛元平显得有些急躁,“你先说说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来那个?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不是有意瞒你们的。。。”苏雪把救陈岑受伤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这样啊。。。可是也不会来那个吧?”葛元平这点生理知识是有的。   “我,我凑巧还是个双性人。”苏雪说话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不过终于说出了口,心里反而轻松了些。   轮到葛元平讪讪不安起来,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呢还是感慨,憋了半天,说了句:“还真是巧得没话说。”   苏雪淡淡凄凄地笑了笑,不说话,看着远处路上来往的学生。这会儿看起来,样子真的像女生了。葛元平想到几天前还对她开那种玩笑,很是不好意思。难怪她要把自己保护起来,他心想。   “那你怎么还住在寝室,为什么不和你表姐住在一起?她知道你的情况吧?”   “她不是我表姐,她就是我救的那个女孩。。。”   “啊!”葛元平又吃了一惊,这关系还真是复杂,他把双手向前轻推,表示要整理一下思路,“让我想想。。。那她是知道你的情况的?”   “嗯。”   不好说了:一个救人负伤,一个报答,很正常。只是这个个例太特殊了,又让人觉得困扰。葛元平再次挠头:“那,学校里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知道,系主任和学校一些人知道。”   “啊?这个薛老头怎么可以这么安排的,还让你住男生寝室!真是老糊涂了,这不是拿我们开涮嘛!”葛元平一脸气愤。   “对不起,是我要求的。。。”   “你——唉,你到底怎么想的?”葛元平神情又沉重起来。   “我不知道。我本来想瞒着大家,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看来我当初的想法错的厉害。”苏雪情绪很低落。   “也不是说你做错啦,”葛元平心底涌出许多同情,“你已经不错了,要是我碰到这样的情况,估计已经疯掉了。不过,现在这样,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你父母知道不知道?”   苏雪摇摇头,眼泪掉在脚边草地上。   天啊,葛元平心里叹了一声,这件事真的太不好办了,自己宁肯再被十个女生踢,也不想面对这样的情况。“那,那。。。”他“那”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先不说这个了,那你怎么处理和沈慧娟的关系?她不知道你的情况吧?”看到苏雪摇头,他终于能舒一小口气,要是苏雪再说是,他肯定会翻白眼晕过去。“她不知道那还好,可是你已经这样,你怎么还和她牵牵扯扯的?你这不是——不要怪我太直接,你这样不是在害她吗?你不会还想和她搞***恋吧!”   “没有。我只是怕一下子说清楚她不能接受,所以想慢慢地冷处理。”   “你处理得了吗?”葛元平暂时把他变性的事情忘了,“就你这种多情的性格,不要是继续增进感情就已经不错了。我说,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跟她说明了吧。”   “我该怎么说?”   “你——”葛元平设身处地想想,也觉得难办,是啊,变性的秘密还是不要揭穿的好,“你得另外找个理由。。。对了!”葛元平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你就说你喜欢上别人了,你那个表姐——不是,你救的那个女人应该可以帮你掩饰吧,你就说喜欢上她了,我看沈慧娟现在就有这种怀疑,你这么说她一定相信。”   看苏雪沉默不语,他又说道:“闹肯定会闹一阵子的,总比以后把你恨死要好。等到有一天她了解了情况,一定会原谅你的。”   苏雪终于点点头:“好吧。”   “尽快!知道吗,要尽快。”   “嗯。”   苏雪要回寝室,葛元平却坐在树荫下不动,他对着苏雪露出奇怪的笑容,还不如说是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你先回去吧,让我自己再整理一下。你先放心,我保证不会把这些事情跟别人提起,魏伦和张凌峰我也会监督他们。”   苏雪点点头,露出感激的神色,不管怎样,沉淀的深厚的同学之情还在。   他走后,过了不久,葛元平猛地站起,大喊了几声:“我受不了啦,我受不了啦!”说完就跑去北门外食铺喝酒了。   ****** ****** ****** ****** ****** ****** ****** ****** ****** ****** ****** ******   终于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过去花前月下种种场合所有天长地久的誓言都将作废。   苏雪努力把其它反抗的念头统统压下,决定趁着这股意志,一鼓作气向沈慧娟提出分手。然而,走在路上,他忽然又想起自己确定爱上沈慧娟那时的情形了。   沈慧娟向他表白的那个晚上之后,苏雪并没有立即觉得自己对沈慧娟的是爱情,倒是有点像哥哥照顾妹妹。班上同学制造了许多机会让两人单独相处——刚入学的时候,功课不是很紧,班里安排了许多活动,参观啊之类的,一到地点,组织者夏雨就把沈慧娟的手往苏雪手里一塞,然后带着其他同学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沈慧娟脸红红的,苏雪却觉得没什么,拉着她到处参观。虽然高中时苏雪没有谈过恋爱,可是女生的手却不是第一次牵。   第一次牵手的女生叫万雪柔,苏雪现在的同学,是个北京女孩,皮肤白皙,学校舞蹈队成员,现在想来是班上最漂亮的了。军训间隙,班里组织新生扫盲舞会,请来的舞蹈老师认识万雪柔,要她找个男孩做示范,被选中的就是苏雪。   万雪柔很大方,微笑着主动去拉苏雪的手。这个北京女孩有着动人的气质,让许多男生暗中喜欢,当初苏雪也不例外。可是大家又不敢说出来,怕唐突了她,反而造成班上其他女生先后有男朋友了,她还是孤单一个。直到后来,外系有个条件并不十分出色的男孩向她吐露心扉,成了她的男友,大家这才纷纷悔不当初。后话了。   后来,班上开始流行认哥哥妹妹,这也是男女生间增进交流的方式吧,苏雪就想认万雪柔做干妹妹,和沈慧娟提了。沈慧娟这个小姑娘可是个记事情的人,她一下子就噘嘴掉眼泪:“雪,你是不是更喜欢万雪柔?新生舞会你们手牵手好亲密。那你找她去好了,哼!”转身就走。   苏雪赶紧追着哄她,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审视两人的感情。沈慧娟生气着躲在宿舍里,苏雪就在楼下电话亭给她打电话,又在她的窗户下喊她名字。那个时候,想到就这么分手了,心已经开始痛,这种痛苦是从未经历过的,所以苏雪知道自己是爱上沈慧娟了。他靠在楼下车棚架上想了许多,又记起沈慧娟向他表白那夜的情形,渐渐露出幸福的微笑,满心的欢愉,仿佛天地也温柔甜蜜,于是再一次仰头对着三楼那个窗口大喊:   “慧慧,我爱你!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爱让人勇敢,叫人可以忘记别的一切。   那天女生楼的后窗打开了无数,苏雪只盯着其中一个,那里沈慧娟终于探出头来,红着脸,那么幸福。。。   ****** ****** ****** ****** ****** ****** ****** ****** ****** ****** ****** ******   苏雪回到寝室,韩耀正要去吃中饭:“你回来啦,沈慧娟打电话找你。”他的语气有些冷,只是苏雪没有听出来。正好,苏雪心想,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睡梦里都不会忘记的号码。   “雪,你去哪里啦,身体不好还到处跑?”沈慧娟听出苏雪声音后就开始责怪。   “慧慧,我有事情和你谈,十分钟后在你楼下见。”   “喂——”电话已经挂断了。   沈慧娟听出了苏雪语气的冷淡,放下电话突然心里空荡荡的好害怕,接着一边流泪一边打扮自己。   十分钟后两人在楼门口电话亭边见面,就像过往无数次等待和见面一样,可是这次两个人的神情不同。沈慧娟努力想露出些笑容,温柔说道:“雪,我们去吃饭吧,吃完我陪你去寝室休息。”   “慧慧,我有话——”   “雪!”沈慧娟突然紧紧拥抱住苏雪,打断他的话,“雪,如果是关于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听;过去就过去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管了,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慧慧,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沈慧娟用力摇头,泪水又淌下来,“雪,搂住我好不好?我好害怕呀。。。”   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感觉,从今天开始要彻底抛却。   苏雪的手垂着,有点颤抖,当沈慧娟要拉着他的手放到腰间时,他狠狠心把她推出自己怀抱。   “雪——”小姑娘惊骇得脸上血色褪尽,“雪你怎么了,为什么推开我?你说过老了都会抱着我的,你忘记了吗?”说着泪流满面,又来牵苏雪的手。   这次苏雪再也狠不下心来甩脱,牵过无数次的那只细腻小手,只有这次是紧得生疼:“雪,我们去吃饭好吗?”小姑娘哀求着,又拥抱上来。   苏雪没有挪动脚步,咬着牙说道:“慧慧,跟我去那边小树林里,我真的有话和你说。”   “我不去!我不听,呜呜,雪,我求你了,好不好,雪,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平时你不舍得让我饿的。。。”   苏雪开始把她往小树林那边拉,沈慧娟都已经蹲在地上了。她突然挣脱苏雪的手,往寝室楼门口退,一边退一边哭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呜呜,我不想在小树林里留下不好的回忆!”   一句话让苏雪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净。   两个人第一次触摸对方身体就在小树林里。一圈十几棵密密的小松树,中间是个天然隐蔽的小天地,夜幕降临,有许多情侣喜欢光顾这里。就像偷尝禁果的神秘喜悦般,第一次吻过不久,苏雪就提出进一步的要求,沈慧娟一样没有拒绝。那是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已经十一月份了,转凉的天气,两人穿的衣服都有些厚。他们先是紧紧的拥抱,接着把手伸到对方夹衣里温暖,再颤抖着贴到对方身上。爱情真的神奇,几千倍地强化了那种触觉,肌肤相贴的地方仿佛有阵阵酥麻的电流,比丝绸顺滑,玉石般质感,又有透心的温暖。。。   从此以后,小树林成了两人亲近的地方,这一圈松树见过了多少次两个人的亲吻拥抱呵。以往两人间闹了什么小矛盾,一到小树林里,很快就和好如初。这里成了两人爱情的一个见证,也是美好回忆的寄托。   ****** ****** ****** ****** ****** ****** ****** ****** ****** ****** ****** ******   楼门口女生进进出出,见多了这种情侣间的别扭,只是多看一眼。   “你说呀!”沈慧娟反而催促起来,只是还在流泪不止,无力地靠在门边墙角。   “好。。。”苏雪的心在悸痛,走到沈慧娟身前,终于说出了那几个字:“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我们分手吧。。。   沈慧娟的头一下子仰起,身子软软地靠墙滑下,没有哭声。苏雪下意识要去扶她,被她把手猛地打开:“别碰我!”她那么慌乱无措,眼神四顾,仿佛要找个落点,能够支撑住失落的感情。   “慧慧,你听我说,我很爱你,但我没有资格爱你了,我——”   “你别说了!”沈慧娟尖叫一声。   “我们可以继续做好朋友,我会像以前那样照顾你,不要这样伤心,我不值得你去爱了,因为我——”   “啪!”一声脆响,苏雪的脸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话被打断。   沈慧娟也被自己的举动惊住了,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苏雪迅速肿起的脸颊,她终于流泪了,颤抖着想过来抚摸,却又痛哭起来,以为这一巴掌就是彻底决裂,没有反悔余地了。   “慧慧,你打得对,我许了那么多诺言,现在一个都没有办法实现了,真是该打。”   “雪,对不起,呜呜,可是你的话太伤我的心了。你告诉我,我们还可以和好的,是不是,以前我们也吵过架,我也打过你,可是你都能原谅我,所以这次我们还是能和好的,雪你告诉我啊。。。”沈慧娟哭得声声凄断,她的目光那样无助,还有一点近乎执着的企盼。   可是苏雪还是摇头了:“慧慧——”   “你别说了!”沈慧娟再次尖叫。   “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给我买的戒指啊,不是随便戴上的啊,你统统都忘了吗?呜呜,你还向我求过婚的,我都答应一辈子做你妻子的,你统统都忘记了啊。。。好,我现在就还给你!”说着她开始用力往下捋中指上的戒指,那么用力,戒指捋下来时,手指也破了,流下鲜艳刺眼的血。   “还给你!”她用了全部的力气把戒指砸在苏雪身上,用沾着鲜血的手掩着脸,痛哭着奔上楼去了。   好多人围观,指指点点,过了好久才渐渐散去。   苏雪依旧呆在当地,手里攥紧那枚戒指,掌心被刺破也没有感觉。。。 尽管事先有所心理准备,沈慧娟表现的痛苦还是出乎苏雪的意料,给了他巨大的震撼。   如果能再多点时间缓冲,不会这么撕心裂肺吧,苏雪呆呆地想,为什么总是要到分别时才发现在一起的难得呢?   又记起一桩往事。那是两个人相知后不久,他的一个高中同学突然带着女友到北京来玩,要他接待。   这个高中同学是个做事挺愣的人,反反复复的,说了上午从天津出发,结果傍晚才上的火车,到北京已经是夜里;打电话给苏雪,说先去北京理工大学访友,第二天再到水木找他,可是夜里十点多又要苏雪去北理工接他;苏雪打车到北理工,找了半天都不见人,后来打电话到宿舍,才知道那个高中同学已经自己摸到了水木大学,还叫葛元平他们去接。苏雪真是很生气,沈慧娟一直陪在他身边,却笑盈盈的安慰他,说有这样的高中同学也很有意思。   苏雪回到学校,在校门口见到了这个高中同学。这个家伙高中时就是个张狂的人,高三那年拍了许多艺术照到处散发觉得自己像个明星,几个月不见竟然又张狂许多,见面看到沈慧娟就拉着苏雪到边上说悄悄话:“这个女孩就是你的女朋友?不过比不上我的女友漂亮哦,哈哈。你看我的女友,怎么样,我们系花,我花了不少力气追到手的。你的条件虽然没我好,不过也不至于找这样的女友吧,以后我教你几手追女孩的窍门。。。”   这位高中同学的女友确实漂亮可人,可是苏雪却并不觉得她比沈慧娟好多少多少。   聊了几句不知所谓的闲话,那高中同学就要苏雪帮他安排住宿。苏雪带着他们在学校周围大大小小的旅馆问房间,可是已经很晚了,小旅馆关着门,大旅馆又不接待这对连身份证都不带的年轻男女,折腾到半夜一点多,睡觉的地方还是没有着落。最后没有办法,苏雪想起自己宿舍楼正在搞装修,搭的脚手架够着二楼盥洗室的窗户,就把他们带回自己寝室,让他俩睡自己的铺位,自己只有坐在凳子上靠着行李架休息。   沈慧娟还是毫无怨言地一直陪着他。十一点多的时候苏雪曾要她回自己宿舍楼,免得关了大门进不去,她摇了摇头拉紧苏雪的手。在外面找不到住的地方回到苏雪寝室后,小姑娘也陪着苏雪坐板凳,吃着本可以避免的苦,依旧没有任何怨言,还很甜蜜地偎在苏雪怀里。   后半夜苏雪一直是半睡半醒,凌晨有点凉意的时候,他把外套轻轻搭在沈慧娟身上。朦胧的晨光里他看见小姑娘嘴角残留的笑意,那一刻,他觉得她比床上安逸睡着的那对男女好上千倍万倍,他庆幸自己找到了合适的恋人,心里涌起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念头。   后来寒假里高中同学搞联谊会,苏雪听到了关于这个张狂同学的进一步消息,说他和他的系花女友已经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准备毕了业就结婚。那次联谊会这个张狂同学并没有露面,说是带着女友在逛街买衣服呢,苏雪就跟高中同学们说起了他的糗事:到北京来玩,花钱花得回天津的火车票都买不起,还是苏雪借给的路费。大家一阵感慨,觉得这个女友当得也很失败吧,只知道跟着他享乐。   那时苏雪就想,这样的男女都能有走到一起的幸福,自己和沈慧娟一定不会有更坏的结局的。。。   ****** ****** ****** ****** ****** ****** ****** ****** ****** ****** ****** ******   然而,事情已经这样,不是后悔的时候,苏雪还得摒弃心中时时泛起的其它念头,按照事先想好的方式把这场注定痛苦的分别继续进行下去。   他开始给沈慧娟寝室打电话,他估计得没有错,这会儿宿舍里还有别人,是夏雨接的电话。   “我是苏雪——”   “怎么了苏雪,”夏雨急切地问道,“沈慧娟一回宿舍就哭个不停,问她一句话都不说,你们。。。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快来好好哄哄她嘛。”说着她叫沈慧娟接电话。   苏雪听到电话那头沈慧娟的哭喊:“我不接我不接,呜呜,快挂上!”一股感情的冲动霎时漫过他的心防,用了全部力气才忍住泪。过了会儿他开始呼唤:“夏雨,夏雨。。。”   “沈慧娟不想接电话。。。你在哪里呢,要不到我们寝室来吧。”夏雨轻柔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担心。   “夏雨。。。我刚才和慧慧说分手了——”   “啊——为,为什么啊,好好的怎么突然。。。怎么了嘛。。。”   “夏雨,请你帮我多照顾慧慧,请劝劝她,这两天多陪陪她好吗?”   “好,好的,不过,你既然还关心她,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呢?”   为什么,苏雪心中惨笑,因为这个世界有时候挺残忍的吧。不过他嘴里却说:“慧慧是个好女孩,是我配不上她,以后我会向她解释的,等她平静下来。”   “你们不是挺般配的吗?前一阵子女生这边还把你选作最佳男友人选呢,为什么会这样啊?”看来这件事对夏雨也有打击。   苏雪沉默了。   “苏雪。。。是不是你喜欢上别的人了?”问的时候夏雨把声音压得小小的。   “。。。。。。”苏雪想了下,肯定地道,“不是。”   “那,是你家里人反对吗?”夏雨倒是蛮会猜的。   “也不是。夏雨,请相信我,我也不愿和慧慧分手,我心里的痛苦不比她轻,”这次眼泪再也忍不住,他擦了擦,有点哽咽,“请你帮我多照顾慧慧,不要让她钻牛角尖。她中饭还没有吃,你下来一下,我给她打些饭菜你拿上去,劝她吃点,她有轻度胃溃疡,不能饿着,还有要提醒她吃药,请你帮我。。。”说着说着仿佛有无数话要叮嘱,可是喉咙堵住了。   他挂上电话低着头平静了下心情,去食堂打了点沈慧娟平时爱吃的菜,回到女生楼下时已经看到夏雨站在楼门口,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苏雪默默地把饭盒袋子交到夏雨手里时,听到有人说话:“你们俩在这干什么呀?沈慧娟呢?”   苏雪回头看,说话的是沈慧娟同寝室的李霜霜。她是北京人,典型的北京女孩圆脸蛋,梳着两根辫子;她的身边站着她的男朋友,同年级另一个班上的帅气男生,苏雪的老乡,名字叫王海涛。   “沈慧娟在宿舍呢。”夏雨代着苏雪回答。   “哦。”李霜霜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黯淡,随意应了声,然后叫王海涛在楼下等她,要去楼上取东西,进楼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来,“苏雪,晚上记得来帮我们打水呀,上个礼拜是海涛,这个礼拜该是你了吧?”   苏雪没有开口,夏雨已经抢着说道:“晚上我让齐宇来打。”齐宇是她男朋友的名字。   “为什么呀?我没有记错,是轮到苏雪了呀。”李霜霜有着不依不饶的性格。   “哎呀,上去和你说,走吧。”   “晚上我过来打水。”苏雪突然说道。   夏雨呆了一下,李霜霜这会儿终于发现情形不对劲,追问道:“夏雨,到底怎么了?”   夏雨趴在她耳边说话,一会儿李霜霜突然笑起来:“大家都以为会是我和海涛第一对分手,呵呵,没有想到是苏雪你和沈慧娟,你们不是最被大家期许吗?女生们不是还把你评为最佳男友吗?”说着转身就上楼去了。   李霜霜的笑声刺到了苏雪心里,他却有种无力辨白的感觉,只能听任她的嘲笑,心想,不怪她,她有资格的。   李霜霜的父亲在国家部门工作,母亲是中央电视台着名记者,家里门槛很高,可是她喜欢的王海涛家境却不怎么样,所以两人的感情受到李霜霜家里的强大压力,同学也不看好他们,难怪心里有些怨言的。   ****** ****** ****** ****** ****** ****** ****** ****** ****** ****** ****** ******   李霜霜一进寝室就对沈慧娟喊:“沈慧娟,你不是一直都说苏雪比王海涛优秀,对你有多好有多好吗?现在怎么样?嘿嘿。。。”   一句话倒是把哭得头昏脑胀的沈慧娟弄清醒了些,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夏雨紧跟着李霜霜进的门,连忙道:“李霜霜,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又走到沈慧娟身边,把饭盒拿出来打开,“沈慧娟,你别太难过,这是苏雪给你打的饭,他可能有什么苦衷,才和你说分手的话。”   “会有什么苦衷,这样的男孩子最容易变心了,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有多优秀!”李霜霜不依不饶,继续打击。   “霜霜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沈慧娟你清醒些吧,别再迷信苏雪了。”说完李霜霜拿了东西又下楼去了。   夏雨一边劝沈慧娟吃点东西,一边看看表,快到下午上课时间了。她整理了一下书包,又不放心把沈慧娟一个人留在宿舍里,说道:“沈慧娟,我去隔壁看看有没有人能陪你。”   沈慧娟摇了摇头,用嘶哑的嗓音说了声“不用”,并开始把一次性筷子分开,把饭盒摆端正,看来准备吃点东西了。夏雨宽解了些,坐到她的身边:“我觉得苏雪还喜欢你的,你不要把身体气坏了。”   沈慧娟点点头,夏雨就起身走了。小姑娘开始吃东西,一看到点的菜就相信真是苏雪打的,眼泪顿时涌出,“啪嗒啪嗒”滴落在饭盒上。   雪,我不会放弃的,我说过谁也不能把你从我手里抢走,我会用一切手段做到!   这么想着,她努力吃了点东西,背着书包出门去上课了。   ****** ****** ****** ****** ****** ****** ****** ****** ****** ****** ****** ******   苏雪没有吃饭的心思,直接回的寝室。宿舍里没有人,他正好可以把橱柜里的东西清理一下。身体还是有些难受,不过和心里的伤痛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他在床上换过卫生巾,把东西包在一堆垃圾中扔到厕所大垃圾桶里,然后去水房洗沾了血的内裤床单。   做这些事情纯粹是反射性举动,他的心思一直牵挂着沈慧娟,不知道她有多伤悲,不知道她吃了饭没有。做完事情就呆坐在床上,有时候痛苦得抓自己头发,有时候抱紧膝盖把头深深埋在腿间。   他终于又拨通了陈岑的手机,叫了声姐姐,说不出话来。   “小雪,怎么了,小雪,快说话,别让姐姐太担心啊?”   “姐姐,我和慧慧分手了!”没有想到,这件事越说会越心痛。   “啊!小雪,你做得对!早就应该说清楚了。你在寝室吗?姐姐现在来接你,等我。”   四十分钟后,苏雪已经到了陈岑的住处。陈岑让他坐在床上,冲了杯牛奶让他定神,又坐在他身边轻轻搂着他的腰:“好了,没事的,噢。不要再多想了,你和慧慧说清楚,压在姐姐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以后就和姐姐生活在一起,姐姐一辈子疼你爱你,好不好?”说着说着,陈岑心里又涌过一片灼热的浪潮,她紧了紧搂抱的手,让苏雪靠在了她的肩上。   苏雪开始向陈岑吐露心中的想法:“姐姐,其实年初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要和慧慧分手的,只是怕她觉得过于突然和痛苦,想着用一段冷处理的时间来减淡两人的感情,再和她提出分手,以为这样伤害会小些。可是。。。姐姐,现在我心里好空。。。”   看着苏雪痛苦的模样,陈岑的心搅作一团,恨不得能代替他承受,她说着安慰的话,把他紧紧搂在胸口,后来又吻着他,先是额头和脸颊,接着贴上了他的嘴唇。不过,当她把舌尖伸到苏雪嘴里时,他突然避过脸去。   陈岑有些脸红,但是装作不经意,又吻了他的头发,安慰了一会儿,才问道:“小雪,你是怎么跟慧慧说的?告诉她你现在的身份了吗?”   苏雪摇了摇头。   “还没有啊。。。”陈岑突然觉得紧张起来,“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她?”   “等她过了痛苦期冷静下来之后再跟她说明。”   “为什么不趁热打铁跟她说清楚呢?免得她纠缠不停。。。”   “现在跟她说清楚,按照她的脾气,十有八九会不顾一切继续和我在一起。”苏雪冷静了些。   “会吗?”   苏雪点点头:“慧慧很倔强,不会轻易放弃,头脑发热的时候,谁的话都不听。”   陈岑还是有些不愿相信,不过她顺着苏雪的话说:“那如果等你告诉她真相,她又来缠你,怎么办?”   “应该不会了吧,到时候两个都是女孩。。。”   “我是说如果,小雪你会怎么办?”陈岑在坚持,不过有点不敢看苏雪的眼睛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么追问有点私心在内。   苏雪肯定地说了声“不行”:“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而且她的两个舅舅都还没有孩子,整个家族都把她当宝贝看待,还等着她招个女婿上门呢,呵呵。”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两声。   “是这样。。。”陈岑终于明白苏雪的考虑,她想了一会儿,虽然觉得他的做法还是有欠妥当,不过他善良温柔的心,深深打动着她。她心想,小雪能考虑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只是他一个人自己琢磨,总归有疏漏的地方,以后自己要多关心他的想法。   陈岑酝酿了一下,说道:“小雪,这件事最主要的是你的态度,不管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慧慧真相,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姐姐的想法,为了减少过程的痛苦,你最好尽快地跟她说明了吧。”   苏雪露出深思的表情。   “别担心太多,大不了姐姐带你去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姐姐陪着你,和你一起面对。”   看着陈岑坚定而真挚的目光,苏雪心里涌起感动,又振奋了些。他点了点头,顺着陈岑手臂用力的方向,也紧紧抱住了她。   在苏雪看不到的时候,陈岑突然流下泪来:小雪,你终于又回到姐姐身边了,好开心。希望上天不要再把我们分开了。。。   ****** ****** ****** ****** ****** ****** ****** ****** ****** ****** ****** ******   吃过晚饭,陈岑带着苏雪在北大未名湖边散步,两个人站在半沉的石舫上,看着暮色里的博雅塔,湖堤树木掩映的青砖小路边,路灯渐次现出昏黄的光晕。   暮色渐渐重了,陈岑牵上苏雪的手:“小雪,以后就和姐姐住在一起吧,离学校不远,不会有多少不方便,好不好?”   考虑了一会儿,苏雪点点头。   陈岑顿时心花怒放,她一直担心苏雪会拒绝的。这个小家伙的回答每次都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就像第一次答应她穿女装那样。   “那,姐姐有空就在附近问问,如果有大一些的房子,我们就换过去住。嗯,再添置些东西,这次姐姐一定要发挥出水准好好布置我们的小窝,真叫人期待呢,想想就心动得不行~姐姐真的好开心,谢谢你,小雪。。。”她拉着苏雪的手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苏雪深深地感动,主动去拥抱她,有力地搂着她的腰,贴在她耳边轻声叫着“姐姐”。夜风拂动陈岑的秀发在他脸上厮磨着,淡淡的发香和颈项间温暖的轻触突然让他的心迷茫起来,刹那间沈慧娟的身影和陈岑的身影在怀里重叠在了一起。暂时的平静过去,心又开始涌起痛苦的浪涛,有种空虚的感觉猛然袭来,占据他的身心,让他觉得怀抱里的人只是个幻影,不会属于他,会马上从他身边消失。   “姐姐——”他惶恐地叫了声,天已经全黑了,黑夜里的湖面反射着微末的光,反而叫人心慌,陈岑沉浸在他的拥抱里又不回答他,更让他觉得被世界隔离开了。   他开始吻陈岑,带着点狂乱,手也在她肩背上用力抚摸着。   “噢,小雪,小雪你怎么了。。。”陈岑感觉到了苏雪的异样,却呢喃着,并不阻止他带着点放肆和狂乱的举动,在心灵深处,甚至有些期待他的冲击,“小雪,噢,轻些,姐姐知道你心里难受。。。”   当苏雪狂热的吻落在陈岑的颈项时,他的眼泪也滴落在了陈岑的心口,在几秒钟内,狂热潮退,像受到阳光照射的雾气般消散得无有影踪。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他觉得自己亵渎了两个人的感情,所以语气里带着惶恐。   “小傻瓜,为什么说对不起?”陈岑摸索着为苏雪拭泪,心里只有爱怜和淡淡喜悦,“姐姐,姐姐喜欢你吻我。。。”   附近湖面响起“嘀多”一声,又一声,不知是谁在往湖里扔小石子,幽暗的湖面荡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出去,惹得倒映的微光跟着闪烁。。。   ****** ****** ****** ****** ****** ****** ****** ****** ****** ****** ****** ******   夜里九点多,陈岑伴着苏雪出现在水木校园内。是苏雪说要取些换洗衣服,后来他又记起了午间承诺给沈慧娟寝室打开水的事。   苏雪在女生楼下打电话给沈慧娟寝室,叫她们把空暖瓶送下来。夏雨接的电话,要他稍等。   锅炉房在浴室边上,离女生楼比较远,打水对女生来说是件辛苦事,有了男友后自然重任转卸到他们身上。   陈岑拎着苏雪的衣袋陪在他身边,默默的。当她知道苏雪还要为沈慧娟做那么多事情时,她在心里叹息,想劝他不能这样藕断丝连,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她不想再逼苏雪,但她坚定了陪伴在他身边的念头。   这个时候,夏雨和李月正忙着帮沈慧娟梳妆打扮,五分钟后,沈慧娟努力崭露着笑脸拎着暖瓶出现在楼门口。到了北京来这两年,小姑娘渐渐从清涩走向成熟,不再是当初所见的小蛮女,这会儿在楼门内的灯光里,有着她动人的柔美姿态。   她怯怯地喊了声“雪”,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向苏雪走来。然而她突然看见了陈岑,一下子呆住,笑容顿时惨白,比身后的灯光还白。眼泪一下子溢满她的眼眶,她把暖瓶放在楼门前台阶上,猛地转身扑回楼门,在楼梯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手撑在了楼梯上。   苏雪下意识地有上前搀扶的动作,然而忍住了,陈岑也扯住他的衣袖,对他摇着头。   沈慧娟头也不回上楼去后,苏雪呆了一会儿,默默拎着四个暖瓶去打水。回来的时候,陈岑从他手里接过两个,不让他累着,一路上又陪他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再回到女生楼前时,苏雪突然发现班上女生都站在门口盯着他俩,唯独不见沈慧娟在内。   苏雪把暖瓶交给女生,夏雨突然道:“苏雪,我们能和你表姐单独说会儿话吗?”   在苏雪发楞的时候,陈岑已经答应下来:“你们都是小雪的同学吧?好吧,我和你们去那边车棚下。小雪,在这里等着我。”她已经知道这些女生的想法。   果然,女生们互相看了几眼后,还是由夏雨领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真的是苏雪的表姐吗?”   陈岑笑了笑,温柔说道:“我不想让你们误会,不过我确实不是小雪的表姐,我和她的关系要更加亲近,而且,我很爱她。”这样也好,通过这些女生给慧慧一个错误信号,就让她误会吧。陈岑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姐姐,沈慧娟那样喜欢苏雪,苏雪也非常喜欢沈慧娟,请你让他们在一起吧,好吗?”这是李月。   不等陈岑有所表示,李霜霜抢着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这么不要脸?为什么要横刀夺爱?”   “李霜霜——”夏雨扯住她的衣服,小声道,“你怎么这么说话。。。”   “姐姐,我是苏雪的干妹妹,所以叫你一声姐姐。我哥带你来,是故意气沈慧娟的吗?哥哥他怎么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他有什么在瞒着大家?”万雪柔问话里透着深深的担心,一边说一边瞥着远处黯然靠在门边的苏雪。   李霜霜一句“不要脸”本来已经激怒了陈岑,然而万雪柔的话又安抚了她的神经,她的神情舒缓下来:“妹妹,如果你关心你的哥哥,就请相信他,他内心郁积着海洋般的痛苦。。。”说到这里她的心也软了,“姐姐爱他是真的,但也没有横刀夺爱,我只是想帮他,不想看到他那样难过。”   唉,也不舍得再去伤慧慧的心,她也是个受伤害的人,一样需要怜惜。。。   ****** ****** ****** ****** ****** ****** ****** ****** ****** ****** ****** ******   苏雪不知道或者说故意不去想女生们找陈岑聊什么,他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她们,又陷到回忆里,眼前都是沈慧娟悲伤的脸和眼神。   过了大约15分钟,陈岑就回到他的身边:“小雪,走吧。”挽着他的腰走进了黑暗里。   回到小屋,洗漱完毕,陈岑钻进薄被里搂着苏雪,这才略略说了谈话的内容。   “好了,睡吧小雪,明天醒来就要学着把悲伤忘记,姐姐不许你这样垂头丧气的。”说话的时候,她爱怜地把苏雪搂在胸前,就像上午在苏雪床铺上那样。   “睡吧。。。”她自己也闭上了眼睛,这一天对她也是感情的惊涛骇浪,只有这会儿,苏雪轻缓的呼吸拂过她的脖子时,她的心才渐渐安宁下来,悄悄体会心底渗出的喜悦。   台灯柔和的光晕里,一双人儿头颈交吻睡着了。小小的闹钟滴答滴答走过11点,衬得屋里一片安静。然而,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氛围。苏雪睡得浅,一下子就坐起来,陈岑的胳膊搂着他,也被他带醒,薄被掀在一边,遮不住陈岑敞开的酥胸,不知道是谁把她的睡衣扣子解开了。   手机铃声进一步打破两个人的尴尬,苏雪听出是自己的手机,下床打开包看来电显示。“啊!”他突然紧张起来。   “是谁?”陈岑朦朦胧胧问了声。   苏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通电话。   “喂,小雪,我是爸爸。你在哪里?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寝室!你女朋友的父母刚才打电话给我们了。。。。” 女儿经7 梦幻人 发表于 2005-11-8 5:32:00 大一寒假回家,苏雪没有对父母提起有了女朋友的事。他的父母知道沈慧娟是在之后的暑假,是苏雪给他们看了她的照片。不过在这之前,他们已经看出来小儿子的异样——虽然是城乡结合部的普通工人,却有着朴实的智慧和开明的态度。   这次也是一样,苏雪在电话里听父亲温和说道:“沈慧娟的父母刚刚打过电话,说你和他们女儿闹分手,希望我们父母能出面干预一下。你是知道上海人说话的态度的,沈慧娟妈妈说她女儿喜欢你喜欢得不行,离开你就没办法生活;说她女儿打电话给他们,在电话里哭个不停,他们太心疼了,独生女宝贝啊,就打电话给我和你妈妈。我和你妈妈呢,是这样的态度和想法,这,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情,我们做父母的还是少插手。不过,既然人家父母打电话过来说情,我们也不能直接说这样的话,我就说不是很清楚你和沈慧娟之间的具体情况,要打个电话问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爸爸的语气稳定了苏雪的情绪,他刚开始提到嗓子眼的心又缓缓落到了胸口,所以后来爸爸问话的时候,他回答得算镇定。   “你私下里和爸爸说说,为什么突然和小沈提分手?以前不是处得挺好吗?”   “爸爸,”叫了一声,苏雪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父母,嗫嚅着,心里斗争着。   “小雪,爸爸妈妈是最亲的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支持你的,我们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道理,从小你就是个懂事的人,不用爸爸妈妈操心。”   “爸爸!”苏雪又叫了一声,心里流过一道暖流,在他眼前现出岁月辛劳在父母脸上刻出的纹路,这一刻,他决定再瞒他们一段时间:爸爸妈妈,原谅儿子不肖!等我暑假回家,再当面说明情况。   这么想着,他就说:“没闹什么矛盾,只是时间长了觉得两个人性格脾气不合适。”   “嗯。这是你们年轻人的考虑。也好,不合适早点分手。不过,小雪啊,小沈为什么说离开你没办法生活?你和她之间,还没有发生关系吧?”父子俩说话用的是方言,这个“关系”指代明确。   苏雪的脸有点红,没有想到爸爸会问这样的问题,说了声“没有”。   “没有就好。有了关系呢,应该要负责的;既然没有,小沈父母就不应该这样打电话给我们。不过,小沈喜欢你也没什么错,不要太伤害她,好好和她说清楚。”   “嗯,我知道的。”   “爸爸妈妈一直相信你。哦,还有一件事问你,小沈父母说什么你跟表姐在一起,我和你妈妈挨个想了一遍,不知道是你哪个表姐在北京。是怎么一回事?”   苏雪吃了一惊,没想到沈慧娟说了这么多:“啊,哦,那个,”还是说实话吧,“爸爸,你记不记得年初我救人受伤的事情,他们说的这个表姐,是个误会,她就是我救的那个女孩。她一直感恩,一直关心着我,我就认她做了姐姐。”   “哦,是这样,呵呵,我和你妈妈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想过了。那你现在不在宿舍,就在她那边吗?”   苏雪“嗯”了一声。   “她比你大几岁?”   “啊,爸爸,我和她真的只是姐姐弟弟的关系。。。”   “哦,爸爸妈妈没有干涉你的意思,只是你一个人在外地,做事要多考虑些,不要盲目了,有什么难题就要和我们商量。”   “知道了。爸爸。。。”   接着又换妈妈说了些差不多的话,聊了二十多分钟才在叮嘱声中挂断了。苏雪把手机放回包里,发现身上流了许多汗,接着一块毛巾温柔地贴上额角轻轻擦拭,是陈岑,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是你父母吧?我只听懂你叫爸爸妈妈,说了些什么?姐姐能知道吗?”陈岑轻柔地问,继续为苏雪擦汗。   苏雪略略说了下。一开始听到沈慧娟的父母打电话给苏雪父母,陈岑的脸有点沉,直到后来听出苏雪父母并不反对她和苏雪在一起,才缓过脸色,露出些羞喜的神情。   “慧慧这么做有点过分了,怎么能这样给你施压!”   “算了,她只是个小姑娘。”   然而,虽然这么说,苏雪却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把真相告诉沈慧娟了。。。   ****** ****** ****** ****** ****** ****** ****** ****** ****** ****** ****** ******   一夜无话。早上苏雪醒来时,陈岑已经把早点准备好。用过早餐,俩人坐同一辆公交车,在水木西门站分手,一个去上课,一个去工作。   第一节是线性代数,两百人的公共课。苏雪到得晚,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暂时避过班里同学。第二节他没课,早早地回寝室。身体还是不舒服,浑身乏力,昨夜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现在也有些困,想补睡一觉。   他刚准备上床铺,韩耀他们也回来了。   “苏雪你回来啦。”打招呼的是葛元平。   苏雪“嗯”了声,上床拉好帘子躺下,闭上眼睛。   宿舍里气氛有些沉闷,一段时间谁也不说话,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过了大约五分钟吧,韩耀终于忍不住开口:“苏雪,听说你向沈慧娟提出分手了,为什么呀?”   “分手就分手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不关你的事。”葛元平冷冷地替苏雪回答。   “哎,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都是同学一场,关心一下怎么了?”韩耀有些急,嗓门也高了,又道,“葛元平你是怎么了,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这事上和我对着干,你知道什么内幕,那你说出来啊!”   葛元平不作正面回答:“你问清楚了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劝和不劝分,也许里面有什么误解,说清楚不好吗?”   “哼!”   “你哼什么!”火药味浓起来,“诶,葛元平,我问的是苏雪,你老是替他回答,这算什么?”   “你又算什么!苏雪自己够难受的了,你在边上不凉不热的打听,你烦不烦啊!”   “什么叫不凉不热!哦,就你关心他,就你们俩关系铁,怎么,我问问都不行,要不行也得苏雪自己说出来,要你掺和。苏雪!你说句话——”   “苏雪,别理他!”葛元平高声打断韩耀,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女生关系好,刚才下课还看到你和沈慧娟走在一起,是她托你打听的吧。有什么话苏雪自己会跟沈慧娟说,不用你在中间当传话筒。”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葛元平我看你这两天有点不对劲,吃了什么火药,说话这么冲。”话锋突然一转,“苏雪你也是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躲在床上听热闹是不是——”   “韩耀你说什么话呢!”葛元平突然大吼一声,扑上来揪住韩耀衣领,“走,有气出去打一架!”   韩耀一边挣扎,一边对着苏雪的铺位继续喊叫:“苏雪,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有种跟沈慧娟说分手就没种解释一下原因吗?”   “你***还说!”葛元平暴怒。   “你们别吵啦!”魏伦大叫起来,本来他一直是堵着耳朵装作不理的。   这个时候,苏雪猛地把床帘拉开了,露出煞白的脸:“住手!”   韩耀也怒了:“苏雪,你小子***真不地道!沈慧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你要突然跟她说分手,女生那边劝了一个晚上,你***跑哪里去快活了!你是个男人不是?是个男人装什么熊样,说什么不得不分手,装什么还喜欢沈慧娟,不就是喜欢上个漂亮女人嘛,有种说分手为什么就没种跟沈慧娟说清楚!装什么可怜,装什么心痛,你流什么眼泪,今天算是看透你了。。。”   韩耀越说越激昂,葛元平跟他扭打在一起,却堵不上他的嘴。   苏雪被说得泪流满面,牙齿咬住下嘴唇,已经渗出血来。   在变化的过程中,必定有无数关系的变更,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个曾经的好友,同窗同寝室快两年的好友就这么反目。   可是,就这样把事实告诉他吗?告诉他让他后悔错怪自己吗?就这么让大家都知道了来怜悯自己吗?就这么放弃之前的坚持了?就这么认输了?。。。   还是不告诉他就这么让他误会好了?可是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啊,到时候他又会怎么想?这个朋友就这样无法挽回了吗?   天哪,我不要啊!我不想失去这些朋友的,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老天你为什么又来逼我。。。   葛元平嘶喊道:“韩耀你疯了!你***知道什么敢放这样的屁!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苏雪哭着从床上爬下来:“你们别打了。。。”想把两人劝开。   葛元平眼睛瞪得大大的,也红红的:“苏雪,你告诉这个王八蛋,你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雪松开手,拼命摇头,终于掩上脸放声大哭:“你们别逼我,别逼我,我只是需要些时间,天哪,请再给我些时间啊,让我能想个清楚,我不想以后后悔啊。。。”   ****** ****** ****** ****** ****** ****** ****** ****** ****** ****** ****** ******   午饭苏雪和葛元平在一起吃,吃饭的时候他们已经平静下来。苏雪告诉葛元平昨夜他和陈岑住一起,并打算以后出去住。葛元平点头表示支持,只是提了昨夜苏雪父母打电话到寝室的事:“别的人不管他,只是你应该和你父母说清楚了。”   苏雪黯然点头,不说什么,心里却想:现在跟父母说了,他们一定会赶到学校来的,来回奔波辛劳,以后也不会放心自己一人在北京。还是等暑假回去再说吧,有一个多月时间缓冲,会好些。自己已经大了,应该学着自己承担起责任来,尽量不要让父母伤心担心。   吃过饭回寝室,刚走到楼门下,就听到有人喊:“苏雪,苏雪,你过来一下,跟你聊聊。”   苏雪回头看,是班主任周老师站在车棚下的阴凉处向他打招呼。苏雪马上想到她找自己会聊什么,有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葛元平你先上楼去吧。”周老师又把葛元平支走了,然后含笑看着苏雪,把苏雪看得心里发虚。   开始闲聊,周老师先不着边际地问了些苏雪的近况,在薛主任手下实验做得如何呀,期中考试准备得如何呀,等等,然后突然说到了正题:“听说你和沈慧娟闹了点小矛盾,能跟老师说说具体情况吗?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苏雪心想:来了!他就把对父母讲的理由重复了一遍,希望这个班主任能和自己父母一样开通。可是不行,周老师继续问道:“你跟我老实说说,还喜不喜欢沈慧娟?”   苏雪沉默了会儿,轻轻摇头。   “听女生说,你还关心着沈慧娟,给她买饭,还给她寝室打水,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沈慧娟,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告诉老师吗?”   苏雪低下头来,不说话。   “唉,这件事对女生是个不小的打击。。。要不,你再给沈慧娟一次机会,行不?她比你小,没你懂事,犯了什么错自己都不知道,你再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吧。再说快要期中考试了,你就让大家能安心复习考试吧。”   苏雪继续沉默,等班主任又说了些差不多的话,他突然坚定地摇头:“已经这样,不能回头了。对不起,周老师,请你多劝劝沈慧娟。”   “这样啊。。。你肯定一点机会都不给了?”   苏雪摇头:不是自己不给机会,是老天没有给机会。   和班主任有点不欢而散,苏雪却像获得某种支持一样,心情开始悄悄转变。   ****** ****** ****** ****** ****** ****** ****** ****** ****** ****** ****** ******   上完下午的课,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苏雪突然接到陈岑的电话:“小雪,姐姐在学校呢,十食堂后面西餐厅,点好吃的了,快来吧~”   苏雪心头一片温暖,加快车速赶到地方。远远就看见陈岑等候在餐厅门口,白衬衣黑短裙的工作装,却像闪着光彩那样美丽动人,吸引了所有过往学生的目光。   姐姐好美,苏雪心里赞叹,停好车走上前去。陈岑向他崭露了笑容,像带着露珠的鲜花开放般,“小雪你来啦~”她的眼里只有苏雪一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然地迎上苏雪,拥抱他。   有艳羡的男生开始起哄,苏雪红着脸拉着陈岑进了餐厅。   玻璃杯里浮着的心型蜡烛已经点着了,一对蜡烛的光就把气氛烘托得那么旖旎动人,又有一枝精美包装的玫瑰躺在桌边,压着一张卡片。   苏雪都有些不适应呢,和陈岑对面坐下后,悄悄问道:“姐姐,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岑含笑看着他,不说话,目光里含着温柔言语,轻轻握住了苏雪的手。   两个高脚杯上来了,还有一瓶精装干红。玫瑰红的液体倒了七分满,陈岑轻轻和苏雪碰杯,悦耳的“叮”声。祝酒的时候,陈岑终于点明了安排的目的:“为小雪回到姐姐身边干杯~”   一杯酒下去,两个人脸都红了,陈岑更是明眸皓齿,水汪汪的秀色可餐。她是今夜的焦点,周围的人有意无意都在盯着她,甚至有人起了把她当美酒佳酿喝下去的冲动。   然而陈岑眼里只有苏雪,她拿起桌边的玫瑰,甜笑着:“小雪,在男人们拼命向你献花之前,姐姐这算是你收到的第一枝玫瑰吧?送给你,”轻声道,“祝我们的小雪越来越美丽动人,从此以后不再有烦恼。”   又把卡片递给他:“打开看看~”   简单的粉色贺卡,没有文字,却手画着两颗心,色泽那样饱满,仿佛鲜活的一般,挨靠在一起,洋溢着浓烈的感情。   “姐姐自己画的,不过请圆圆指点了下,喜欢吗?”   “喜欢。。。”苏雪的眼前模糊了,听到泪水滴在卡片上的声音,“姐姐,谢谢你。。。”   这一刻,他心里阴霾扫尽,充满感激,觉得幸福,恢复了对将来生活的希望。   ****** ****** ****** ****** ****** ****** ****** ****** ****** ****** ****** ******   晚上苏雪还有一节选修课,陈岑坚持等他上完课一起回去,约好在西餐厅等他。   苏雪怀着轻松的心情,迈进教室大门,正用目光四下寻找空座位时,有人挽上了他的手臂。苏雪转头,呆住,是沈慧娟,紧紧挽住手臂,幽怨地看着他:“我已经占好座位了,过去坐一起吧。”看苏雪没有动,泫然道,“最后一次,好不好?”说到这个地步了,苏雪软化下来,被她拉着坐到教室的角落里。   上课时苏雪努力集中精神,尽量不去关注身边的沈慧娟。小姑娘却趴在课桌上,侧过脸一直凝视着他,目光里染着水汽,脸一会儿红红的,一会儿又苍白。   课间休息的时候,沈慧娟突然靠上了苏雪的肩膀,喃喃着:“最后一次了,以后是不是没有机会了。。。”哀婉得叫人心伤。苏雪压抑住的情感又有苏醒的迹象,只有硬生生装得冰冷,把她推开。沈慧娟却又搂上来,搂得更紧,并突然做了个震住苏雪的动作——她拉着苏雪的右手,放在自己腿间,紧紧夹住了。   俩人靠角落坐着,沈慧娟又在苏雪里边,旁人很难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原来小姑娘一开始就做了准备。震动的时候苏雪忍不住看着沈慧娟,才注意到她今晚打扮得那么动人。粉色小背心、白色薄外套搭配白色短裙,都是全新的。   苏雪的手上渗出了汗水,他想抽回来,可是小姑娘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挣动的时候她又拉着苏雪的手往腿根处贴,贴在了她的内裤上!   苏雪紧张得额头流下汗,轻声急促地道:“慧慧,不要这样!”   小姑娘摇摇头,脸通红,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苏雪心狂跳,被夹住的手握起拳头,脸色变了两下,突然用另一只手去挠沈慧娟的腰间。小姑娘怕痒,反射地扭动身体,苏雪乘机把右手缩回,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拿起书包就往外走。   沈慧娟悲叫一声:“雪!”紧追出去。   苏雪狂奔,可是没有几步肚子突然绞痛,身下一股热潮,忍不住蹲了下来。沈慧娟追上了他,抱住他:“不要跑,雪,呜呜。。。”   苏雪心里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心里有了决定:“去教室楼后面吧,我有话告诉你。”   真是凑巧啊,就是两人第一次亲吻的地方,今夜月光也半明半晦,站在石阶上,俩人都有些恍惚。人生是不是就是一出戏呢,像梦幻般不真实。   沈慧娟搂上了苏雪的脖子,踮起脚跟想吻他的唇。苏雪猛然把她推开:“你听我说——”   “雪你不要说了,我们好合好散吧,像第一次那样吻我,好吗?”她把眼睛闭上了,眼角还有晶亮的泪珠,微仰着头,神情羞羞俏悄,仿佛当初的甜蜜,她陷在回忆里了!   苏雪的心大恸,往事流水啊,所有的欢声笑语、颦笑娇痴、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啊,一去不复返了。。。   他蹲下身子抱头流泪,不让哭泣声响起。沈慧娟敞开外套,将他紧紧搂在胸口:“雪,回到我身边好吗?没有你叫我怎么活呀,呜呜,每个地方都有我们的身影,你叫我怎么把你忘记,呜呜。。。”   俩人就这么抱着一起哭泣,发泄了一通后,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雪。。。”沈慧娟突然颤声说道,“我不会在乎你和陈岑发生了什么。。。我,”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我。。。雪,今晚我把一切都给你吧——”   苏雪头皮发麻:“什么!”   沈慧娟勇敢起来:“雪,我知道你和陈岑上过床了,我,我虽然没有她漂亮,可是我会好好打扮自己,我还会变得更漂亮的,小时候周围的人都说我会是美女的,”说着又流下眼泪,“雪你再给我次机会好吗?我以后不再任性了,也不要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情,只要和你在一起,好不好?”拉上了苏雪的手,颤颤地道,“雪,你带我去旅馆开房间吧——”   苏雪猛地拥抱住她,哭道:“慧慧,别自责呀,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是好女孩,这不是你的错,错的都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苏雪仰头看着天边的月牙儿,泪水滚滚落下,手轻轻抚摸着沈慧娟的头发。小姑娘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抚摸着他的胸膛。   说了吧!心里在催促,这场悲剧几个月前就张开了帷幕,躲不过的。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不能说!冷静些,冷静!现在说了也只是继续往伤口洒盐,坚持住,过了浪尖就会渐渐潮退了。。。   他用力吸气,全力去平抑心情,渐渐恢复了冷静:“慧慧,让我最后一次送你回寝室吧。”   “啊!”沈慧娟的心彻底冷透,眼泪都没有了,摇着头,目光呆滞,指甲掐进苏雪肉里,“雪,不要不要我,不要不要我啊,雪,我的心要痛死了,痛死了,不要不要我。。。”   她的身体摇晃起来,苏雪抱紧她,发现她腿已经软了,栽倒在他的怀里。   说啊!苏雪你是混蛋!你告诉她真相啊,别再让她痛苦了,求你了!   说了又能怎样!说了就能不痛苦吗?说了就能不分手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不能爱就是不能爱,为什么要推卸责任!变成女的是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让别人分担痛苦!我不值得可怜!我是个男人!是的,我还是个男人!我不能用身体变成女的来搪塞,女人和女人也可以恋爱的,而我是真的不能爱慧慧了,这才是事实!   ****** ****** ****** ****** ****** ****** ****** ****** ****** ****** ****** ******   苏雪扶着沈慧娟坐到台阶上,开始拨打沈慧娟寝室的电话,不过没有人接听,可能都选了课。拨了两次不通,他又开始拨自己寝室的号码。   沈慧娟像被抽掉了灵魂般呆坐着,神情渐渐冷漠,她的情绪终于越过山峰开始回落,又或者太大的打击让她绝望,她无法承受所以开始逃避。   苏雪已经接通电话:“喂——”   沈慧娟突然夺过他的手机,掐断了连接。   “沈慧娟——”   “雪。。。苏雪,你陪我回寝室。”沈慧娟冷冷地道。   苏雪去教室给她取回东西,陪着她往寝室走去。经过一片月季花丛,沈慧娟突然发疯一般扑上去用手揪花枝,花瓣洒落,她的手也被刺扎破好几处。苏雪猛地从背后抱住她:“沈慧娟,你别这样,别这样!难受你就打我吧——”   沈慧娟回手就是一记耳光,苏雪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默默承受了。“舒服些了?舒服些就继续走吧。”   小姑娘嘴角牵动,目光也闪过波纹,却最终恢复冷漠,继续往前走。   经过河边,她走着走着离开马路,上了河岸的草坪。   “沈慧娟,你别做傻事。”   她回头轻蔑地瞥了苏雪一眼:“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会好好活着的,我要亲眼看着你遭到报应!”   可是她已经站在了河沿上,身子摇摇欲坠,仿佛没有重量般,一阵夜风就能把她刮进河里去。苏雪再次扑上去拉住她。她拼命挣扎:“松开我!不许你再碰我!我和你没有关系了,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狠狠地一口咬在苏雪手腕上。   苏雪忍着痛,猛地把她拉回草地。松手,捂住伤口,没有说话。   继续往前走,苏雪再次拨打沈慧娟寝室的电话,还没到下课的时间,依旧无人接听。他已经不放心让此时的沈慧娟一个人回寝室,就拉着她往十食堂边休闲回廊走去。这次沈慧娟不再挣扎,踉踉跄跄跟着。   回廊呈L型,立柱是混凝土,横梁是一根根浸过桐油的方木;回廊边上种着葡萄和其它蔓藤植物,已经顺着立柱爬上横梁,白日里投下阴凉,晚间也能掩映着为情侣遮挡。   苏雪拉着沈慧娟到的时候,却没有见几个人,只是见到拐角处有个模糊的身影,有点熟悉。苏雪经过,想找个座位,偶然一瞥:“啊!”   “小雪!” 人影也开口,竟然是陈岑。   她不是说了在餐厅等的吗?怎么在这里!苏雪慌乱起来。   “啊——慧,慧慧——小雪。。。”陈岑看到了苏雪牵着沈慧娟的手,一下子不知道她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雪把手松开,三个人一阵沉默。   还是苏雪先开的口:“姐姐,我和沈慧娟已经彻底结束了。”   沈慧娟突然没头没脑说了句:“把他还给我吧。”   “嗯?”   沈慧娟继续用平静的语气道:“陈岑,你把苏雪还给我吧。他能够不要我,就同样可以抛弃你。”   “沈慧娟,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因为爱上别人离开你的。”   “好,我记住你今天这句话。”沈慧娟依旧冷冷的。   又沉默了,沈慧娟的目光一直在苏雪和陈岑身上扫来扫去,两人都觉得不自在,却忍住了。没有想到沈慧娟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苏雪,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要在我和陈岑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谁?”   陈岑终于发现沈慧娟的不对劲:“慧慧,你别这样——”   沈慧娟不理她,继续催促道:“怎么了?不敢说了?说呀!”   “我——”苏雪心底的防线被击溃,说不下去了,踉跄退后,坐在栏杆上,身子摇晃。陈岑再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误会了,紧紧抱住他:“小雪!”她心疼地呼唤着,猛地面对沈慧娟,“慧慧,请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小雪的痛苦会比你轻吗!”顿了一下,下定了决心,“我告诉你小雪为什么要离开你!小雪她——”   苏雪突然掩住她的嘴:“姐姐,你也误会了。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慧慧分手的。是我一开始把爱想得太单纯,我和她之间其实有许多不适合的地方,即使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最后也要分手的。”   苏雪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然后面对沈慧娟:“”你想知道答案,好,我告诉你,我选择的不是你,也不是陈岑,我选择的是我自己。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我很自私,怕自己受到伤害,所以只好伤害你,也伤害了陈岑姐。”   说完这些,苏雪拿出手机,拨通了宿舍电话。   “喂?”是韩耀。   “韩耀,我是苏雪,你能来一趟十食堂边的回廊吗?”   “好。。。”   三分钟后,苏雪看到韩耀骑车的身影出现在十食堂前昏黄的路灯下,就站起来走到沈慧娟身前。   突然,他跪在了沈慧娟的面前,青砖与膝盖的撞击声让陈岑的心都碎了:“小雪——”   苏雪阻止了陈岑拉他的动作。   “对不起,沈慧娟,是我辜负了你的感情。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苏雪了,我现在是个冷酷自私的小人,配不上你,也不值得你再为我伤心,请尽快把我忘记了吧,再见了。。。”   说完,苏雪起身离开了,陈岑紧追而去。。。   ****** ****** ****** ****** ****** ****** ****** ****** ****** ****** ****** ******   那一夜的凄迷灯火里,沈慧娟在苏雪消失于回廊尽头的刹那,用她全部的力气,喊了最后一声:   “雪——”  时光如流水。。。   毕业典礼那天晚上,系里举办盛大的酒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大家能这么整齐地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以后就各奔东西了。   酒已经喝得七八分,该给老师们敬的酒都已经敬过,同学们之间也干了几杯,接下来自由活动,组队的组队,捉对的捉对,继续拼酒。   到了这个时候,男女同学已经没有界限。不知谁突然起的哄,一堆男生围住了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留着齐耳短发、坐在女生中间的苏雪。   “喂喂,不能这样欺负苏雪的。”说话的是葛元平,他挤进这个圈子里来,为苏雪解围,“你们一个一个灌她,存心不良哦~”   “老葛你都有女朋友了还想做护花使者吗?苏雪,今晚我们都把你当大一时的哥们,干杯!为你祝福!”   苏雪微笑着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脸已经晕红。   “好啦,好啦,接下来轮到各寝室内部交流了。”葛元平为苏雪挡杯,费了不少力才把她拉出包围圈。   在饭厅一角,韩耀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也喝得个个面红耳赤。苏雪坐下,张凌峰首先举杯相敬:“苏雪,来干了这杯。”他咕咚咕咚喝完,继续道,“你的故事足够写一部精彩的小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要不就让我来动笔吧?”   苏雪含笑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接下来是韩耀,他先深深叹了口气:“唉!”喝了口闷酒,然后说道,“我一直想找个美女没有找到,没想到美女就在自己寝室里,我这四年算是白忙活了,呵呵。苏雪,敬你一杯,祝你越来越漂亮。”   苏雪的脸更红了,和他碰杯,轻轻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和魏伦、焦春邦也敬过,终于轮到葛元平。他似乎有一肚子的话,却憋着说不出来,憋了半天,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苏雪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来,什么都不说了,干杯!”苏雪喝了半杯,他已经连喝三杯,然后坐下,沉默起来。   苏雪看着他,眼里起了些雾气,把剩下的酒喝干。她又把大家的酒杯满上,举杯敬道:“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照顾,以后不管天南海北,我们依旧是好朋友、好哥们。”   “好,永远都是好哥们!干杯!”葛元平率先响应,又站起来连喝三杯。大家开始注意到他有些反常,不过这个夜晚谁都有些反常,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聚会,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一点,苏雪四下寻找那个身影。哦,也正和她同寝室的在话别呢。再等一会儿,苏雪心想,再过一会儿要和她干杯。   就在苏雪有些失神的时候,葛元平突然说道:“苏雪,你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吗?”   “咦?哦,你说吧。”   “我想。。。”刚才说话时他猛地抬头,目光直视苏雪,现在却又低下头去,声音变轻了,“我能。。。抱抱你吗?”   苏雪的心一慌,没有回答。   “不勉强的。算了,看来我是喝醉了,呵呵。”葛元平自我解嘲,不过谁都能听出其中的遗憾。   “不会勉强,你可以的。。。”说着苏雪主动向他迈了一步,来到他身前。当葛元平颤抖地伸过手来时,她闭上眼睛。   葛元平的手臂只敢轻轻环住苏雪的肩膀,这哪里是拥抱,倒像是保护珍贵瓷器。苏雪心里叹了口气,主动把手穿过他的胁下,搂紧他的后背,身体贴了上去,头靠在他肩膀上。   “谢谢你。。。”苏雪轻声说了句。   葛元平身体一颤,终于紧紧搂住她,同时无声无息地流下眼泪。。。   ****** ****** ****** ****** ****** ****** ****** ****** ****** ****** ****** ******   “接下来该我了~”韩耀嘻笑着。   葛元平擦去眼泪,松开搂抱,平静下来。苏雪就象征性地和韩耀他们挨个搂过。这其中焦春邦的表情最尴尬,他从来没有和女孩这么亲近过呢。不过这一回的拥抱让大家再没有遗憾,葛元平也恢复活力,变得嚣张起来找别人灌酒去了。   好了,现在该去找她了。苏雪下定决心,端着酒杯来到她的面前。同学们很识趣,主动给她俩让出了空间。   看着眼前的人儿,苏雪轻声问道:“沈慧娟,我可以敬你一杯酒吗?”   原来她是沈慧娟。   沈慧娟有点呆,好一会儿才机械地点点头。碰杯,喝光杯里的酒,苏雪把杯子放在桌上,走到沈慧娟的身前。沈慧娟也不由地站了起来,却回避着苏雪的目光。   苏雪酝酿了一下情绪,轻轻道:“沈慧娟,我能抱你吗?”   沈慧娟顿时有些慌乱:“你,你说什么?”   “我能抱一下你吗?”   沈慧娟身体僵住,过了一会儿木然点了下头。   苏雪上前把她搂在怀里,渐渐搂紧。“慧慧对不起,慧慧对不起。。。”才说两句她就哽咽了。   沈慧娟的身体软下来,终于也收紧了双手。这种拥抱的感觉,曾经那么熟悉的。。。她闭上眼睛,晶亮的泪珠挂在眼角。   “听说你要去美国。。。”   “嗯。”   “一路顺风,希望你在那里生活得愉快,早点找到能疼你爱你的那个人。”   “嗯。。。”   “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现在想告诉你。。。”   “。。。”   “那个曾经爱你疼你的苏雪,他依旧藏在我心底,从来没有离开过。。。”   沈慧娟身子再一次僵直,好一会儿才恢复柔软:“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是后悔当初伤害你太深,这辈子我都亏欠着你。”   “算了,已经过去的,不要再提了。”   “好的。那就祝你幸福。”   “谢谢,也祝你幸福。”   ****** ****** ****** ****** ****** ****** ****** ****** ****** ****** ****** ******   两个人松开怀抱,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轻松了。各自转身,回到各自的人群。   这就是两个人关系的结尾。   我已经不能给你幸福了,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听说你哥犯事了?”   “是。。。前天家里打电话跟我说了。。。”   “是贪污吧?真够霉的,那么多贪官,咋就你哥被抓咧?这下你家里还有钱供你上学吗?听说房子都被查封了。”   “我自己打工挣学费。”   “呵呵,就你?算了吧。。。”男子点上一支烟,闷闷地抽了几口,“唉,怎么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女朋友的,有个贪污要坐牢的哥。。。”   女孩听着,低下头沉默无语,心如刀绞。   男子把烟蒂扔在地上,脚尖用力碾了几下,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出奇地平静:“我看这个学你也上不下去了,早晚的事。”顿了一秒,“我们分手吧。”   “你,你说什么!”女孩仰起惊骇的脸。太突然了!   “分手吧,早晚的事,你不要这么激动嘛。你为我想想,叫我怎么跟你处朋友?是吧,我还有以后的人生,就这么被你哥绊住,我的牺牲。。。”   女孩的眼睛霎时泪水模糊,再也听不进一个字,转身拼命地跑开了。   。。。 。。。   陈岑猛然惊醒,原来是个梦。   她躺回枕头上,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梦里那个男人的脸已经模糊成一片阴沉,可是为什么又梦见这段场景了呢?是受了小雪和慧慧分手的触动吗?可是那个男人怎么能和小雪比。。。   她侧过脸去,在黯淡的灯光里注视睡在身边的苏雪。啊,小家伙他也被梦魇缠住了!身体颤抖着,手臂用力,脸有些扭曲,眼角湿湿的。   “小雪,小雪醒醒。。。”她伸过手去轻轻摇晃他。过了一会儿,苏雪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并没有清醒,不过平静下来,接着又睡着了。   小家伙虽然表现得很冷静,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他内心是多么痛苦啊!   想起当时苏雪跪在沈慧娟面前的情形,陈岑心里就堵得难受。她伸过手去抚摸苏雪的脸,又轻轻扶起他的头,把他搂在臂弯里。夜里刚睡下时她就想搂着他,却被他拒绝了。当时她心里闪过失落,不过她并不气馁,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她已经决定用全部的耐心和温柔把苏雪从低潮中解脱出来。   暴风雨渐渐过去,会有云收雨歇的时候。   ****** ****** ****** ****** ****** ****** ****** ****** ****** ****** ****** ******   星期三上午苏雪第二大节才有课,所以九点多出的门,而这时陈岑已经在公司忙碌一阵了。苏雪穿过小巷时遇到一个眼熟的人,相互间打量了几眼,没有打招呼,他在公车上才想起那人是陈岑的房东,就没有在意。   上的是基础有机化学,专业课,一半儿都是同系熟悉的同学,所以虽然苏雪坐在后排角落里,他还是能感觉到周围探询的目光。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埋头趴在课桌上,躲开和同学的尴尬招呼;下课他第一个出的教室门,孤孤单单骑车去偏僻的清真食堂吃饭。   打完饭菜端回餐桌时,他看到葛元平坐在对面微笑。   “一个人吃饭不习惯吧?”   苏雪苦笑,被这家伙跟踪了。   吃饭的时候葛元平告诉说,昨晚他已经把情况跟张凌峰和魏伦交代了,他重申三个人会严守秘密。苏雪说了声“谢谢”,低着头继续吃饭,把感动藏在心底。   两人都有意回避提及沈慧娟,葛元平把话题转向“五一”班里组织游玩的事,他是策划者之一,询问苏雪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苏雪就说了些野三坡的好处。   下午连续两节课都是有机化学实验,按照学号顺序安排实验桌次,苏雪的邻桌之一是夏雨。在实验中等待反应进行的间隙,夏雨靠过来小声道:“苏雪,你好狠心,把沈慧娟伤得那么深!”   苏雪不说话,紧紧咬住嘴唇,一会儿就渗出血丝。   实验是苏雪的强项,他提前一个小时就得到结果,收拾完第一个出了实验室。然后他回宿舍拿了些换洗衣物,再骑车到校门口,存上自行车,出校门坐公车,回陈岑的小屋。   穿过小巷走到小院铁门外时,苏雪又看到了陈岑的房东,他正靠在院墙上呢,和两个北京大妈聊着天,看到苏雪来了,突然转过脸问道:“喂,你和小陈住在一起吧?你和她什么关系?是她男朋友吗?”   这一问,苏雪有点措手不及。   ****** ****** ****** ****** ****** ****** ****** ****** ****** ****** ****** ******   陈岑今天心情不错,连公司同事都看出她的轻松:“小陈,什么事这么高兴?”   她正含笑改这一篇文稿,漫声道:“没什么事呀,开心些不好吗?”   “陈姐是有男朋友了吧?”   陈岑含笑不语。   “那罗大哥怎么办?他要伤心坏咯。”   “拜托,钟超杰!别那么絮絮叨叨像个老太婆好吗?小心我告诉大为去。”说话的人是叶舒馨。。。   下午陈岑提前下班,拐到附近的大超市买了速冻汤圆、保鲜蔬菜和熟食,又挑了瓶香槟,准备晚上小小地为以后相依的生活做个预祝。   等她拎着东西回到住处时,正看到房东李大爷拦住苏雪质问的一幕。   李大爷也看到陈岑了:“小陈你下班啦,这个小伙子真的是你弟弟?不像啊,听口音是南方人,你男朋友吧?”   “是我男朋友,怎么了?”说话间陈岑拉着苏雪去推大铁门。   “他以后和你一起住吗?”   “这个用不着大爷你操心。”陈岑烦死这个人了。   “当时说好屋子是租给你一个人住的,多住一个人,这个,水电什么的——”   “就住到月底,”陈岑打断他,“下个月我们搬别的地方。预先跟你说一声,你再去找房客吧。”两个人住,这间屋子真的有点小了。   李大爷脸有些挂不住,看着陈岑拉着苏雪进屋关门,他露出些冷笑。   ****** ****** ****** ****** ****** ****** ****** ****** ****** ****** ****** ******   星期四苏雪只有一节课,不过还有在薛老师实验室的训练项目。下午他又惯性地去薛老师家洗澡,洗完才想到,生活里已经没有沈慧娟这个安排者了。在回去的公车上,他心里空荡荡的。。。   进屋子不久,刚把背包放下,就有人敲门。苏雪开门一看,是房东,他身后还有一个女孩子。   “你在啊,我带人来看房子。你女朋友不是说下月不租了嘛,没几天了。你们早点收拾,‘五一’那天我来收房子。”   那个女孩四下看看,又掀帘子进卫生间瞅了瞅,点点头表示满意:“大爷,多少钱一个月?”   房东示意到外面去说,这老家伙肯定又要加价了。在出门的时候,又撂下一句:“别忘了,‘五一’我来收房子。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找不到地方,东西扔外面我可不管的,别说我狠心。”   这句话里,苏雪听出了威胁。   陈岑兴冲冲回来了,进门就喊道:“小雪,快点换衣服,姐姐带你去参加一个party,飞燕姐她们在外边等着呢。”   在换女装的时候,陈岑跟苏雪说了这是公司职员不定期的聚会,地点在赵飞燕家里。苏雪也讲了房东刚才带人看房和说收房子的事。   “姐姐明天就带你去找房子,多花点钱无所谓,就是不能再受这样的骚扰了。真是欺人太甚。”陈岑生气了,不过只是一会儿,接着又被两人能一起生活的幸福感淹没了。   换好衣服化过淡妆,两个人出门。刚迈出院门,迎面碰到房东李大爷。他刚把看房的女孩送走,正美滋滋的拿着押金。   “哦,小陈啊,出去?”接着他看到了陈岑身后女装的苏雪,一时眼熟一时迷惑,“耶?她是。。。是你妹妹吧?什么时候来的?你男朋友呢?”   陈岑拉着苏雪加快步子,没有理房东。   突然听到李大爷猛地大喝:“等一下!”他三步两步跑到面前,横站小巷里拦住去路,指着苏雪质问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那个什么男朋友就是你吧,你到底是男是女?”   “关你什么事。让开!”陈岑脸如冰霜。   陈岑低估了这个北京老男人的无聊加无赖,他摆出一副教育人的模样:“怎么就不关我事啦,住我的房子,街坊邻居都看着呐,被人戳着背脊骨说屋里住着个不男不女,以后这房子让我租给谁——”   “你说谁不男不女!说说清楚!”陈岑怒了,冲到这个龌龊男人面前,指着他的脸。   “怎么,不服气啊,那你把你那个男朋友找来给我看看。”   陈岑脸色变了数次,苏雪上来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姐姐我们走,不用理他。”   “不许走!今天不说个明白不许走!你要走一会儿我就把你的东西都扔出去,我的房子不能住人妖!”   脑海里“轰”一声,苏雪像被霹雳击中,身体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得怕人。   陈岑挥手狠狠地给了李大爷一个耳光,把他打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敢打人,你。。。这辈子还没有人敢打我耳光的,你丫挺的,敢打老子!”说着举手就是一巴掌打来,被陈岑避过了。   巷子里的动静把附近的人吸引过来了,大家围观好戏。   “快来看啊,这个人是个人妖!”李大爷疯狂了,不放过苏雪,指着他扯开嗓门大喊,“大家快来看人妖啊,这里有个活生生的!”   周围人嘈嘈嚷嚷,越聚越多,交头接耳:“看起来不像啊,人妖有这么漂亮吗?”“这你就不懂了,不漂亮能做人妖吗?”“我看比较像,你看他没什么胸脯。。。”   “我李三用性命担保,这绝对是人妖,他戴着假发呢,看出来没有,嘿嘿,我注意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喂,刘姐吴婶,你们仔细看看他是不是昨天傍晚见的那个男孩?”   看到苏雪低着头站着,身体在发抖,陈岑的心痛得滴血,她扑向对面这个猥琐的男人,想要撕烂那张恶毒的嘴。可是虽然她学过些女子防身术,又怎能和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较力,两人扭打在一起,陈岑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老男人还不放过,抬脚要继续踢她。   “姐姐——”看到陈岑被欺负,苏雪眼睛通红,他凄喊一声,奔过去一把推开房东,“姐姐。。。”苏雪流泪了,他扶起陈岑,然后站起来猛地一拳击中扑过来还要踢陈岑的房东的脸颊,“你才不是男人!”又是一拳击中房东的鼻梁,“叫你欺负我姐姐,叫你欺负我姐姐!”苏雪流泪喊着,追着去打房东。   终于有人来劝架,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拉住了苏雪的手臂,苏雪挣扎着,“放开我!”房东害怕地往回缩身子,可是抹了一下脸,看到手心里沾着的鼻血,又疯狂起来:“丫挺的!”抬脚就踢,正中苏雪腹部。   一阵剧痛,让苏雪想起了同样是被人狠踢的那个晚上,这一刻,所有积累的悲痛全部转为怒火,他“啊——”地一声嘶喊,猛然挣脱劝架的人,扑向房东,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叫你踢我,叫你踢我,叫你踢我。。。”扭打中苏雪的假发掉了,周围一片“啊”声。老男人一边推搡苏雪,一边厉声喊:“老子说的没错吧,丫挺的就是个人妖!”   “小雪——”陈岑心都碎了,想帮他却被劝架的人隔开来,说是劝架,还不如说是围着场地看两个人厮打。看到苏雪挨了拳打脚踢,陈岑那个痛啊,她拨通手机,哭泣道:“飞燕姐,你快带人进来啊,小雪被人打了!”然后挂断电话,尖叫了声“小雪”,冲进人堆里。。。   ****** ****** ****** ****** ****** ****** ****** ****** ****** ****** ****** ******   赵飞燕带着罗大为、钟超杰等人来了,小伙子们看到这一幕,血冲脑门,扑上来推开人群,将陈岑和苏雪拉开,然后拳头狠狠地落在房东身上。“叫你妈的打女人。。。”   这次房东惨了,只有挨打的份,眼眶一会儿就青肿,脸也变形,像个猪头。   “可以了。”说话的是赵飞燕,她搂着陈岑,陈岑则搂着苏雪。   罗大为他们停下手,还有点不解气。这时警笛声也到了巷口,有人拨打了110报警电话。民警来了,要把当事人带走,赵飞燕拨通了一个电话,递给带头的民警,接完这个电话,民警就打了声招呼,只把瘫在地上的房东带走,让赵飞燕他们带着苏雪陈岑离开。 夜已经深了,灯火阑珊。聚会散了一会儿了,别墅一楼客厅里只有保姆在收拾。   赵飞燕和陈岑两人从二楼客房里出来,到阳台上看夜景。东南方的夜空被城市的灯火染红,渐西北渐黯淡,最后没在一片凝重的黑影里,那就是绵延而黝黑的西山,有夜风从不远处的山岭间吹来,带走人间的喧嚣。   “我很喜欢住在这里,老家的房子也靠着山。”赵飞燕说着,“有的时候,我靠在阳台上看香山,朦朦胧胧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故乡。”   “我还不知道飞燕姐老家是哪里的呢。”   “四川雅安。听说过吗?出大熊猫的地方。”   陈岑有些不好意思:“四川我只知道成都。”   “呵呵。。。”赵飞燕轻笑着靠到陈岑身边,搂着她的腰,“阿岑,雅安山水秀美,找个时间我带你去玩玩吧,我也有几年没回家乡了。”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那带你妹妹一块儿去,你愿意吗?”   “飞燕姐。。。”陈岑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羞赧,说不出话来。   “你对你妹妹真好,让人羡慕啊。”   陈岑继续沉默,心里却同时涌过苦涩和甜味。过了一会儿轻轻道:“今天真多亏了飞燕姐你在,否则。。。”   “不说这些了,这种人就是欠揍。阿岑你以后怎么安排?和你妹妹住一起吗?”   陈岑“嗯”了一声。   “哦。。。”赵飞燕似乎有些失落,不过一会儿又恢复神采,“那在你们找到新的住处前先住在我这里吧。”看到陈岑要说推辞的话,她先开口,“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么大的别墅就我和保姆住,多你们姐妹俩还热闹些。阿岑不会以为我偷偷藏着情人在屋里吧,呵呵。”   听到赵飞燕后半句的玩笑话,陈岑有些脸热,就不好再推脱了,又被触动了心思:是呀,怎么没有听说有关飞燕姐另一半的事呢?她应该结婚了吧,要不怎么会对那些追求者不假辞色呢?   她这么想着,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这是对方的隐私。她又想到整个晚上公司里的人都没有问起为什么苏雪突然变成了短发,不由涌起些感激,正是他们的宽容,让受伤的苏雪有时间舔自己的创口——又想到苏雪受的伤害了,陈岑的心再次揪紧,小家伙从上车开始就露出深深的疲倦,进了别墅处理完皮肤擦伤后就睡了,到现在也没有醒。唉,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真担心他能否承受得住。。。   陈岑有些出神了,连赵飞燕呼唤她名字也没听到。   “。。。阿岑,阿岑,”赵飞燕只好晃晃她的身体,“在想什么呢?”   陈岑回过神来,就听赵飞燕说道:“阿岑,晚上和我睡一个房间吧,好不好?”陈岑好是为难,刚想拒绝,赵飞燕已经“咯咯”笑出声来:“开个玩笑,知道你们姐妹关系亲密,我不会做你们的‘第三者’的。”   陈岑被说得脸滚烫滚烫。   ****** ****** ****** ****** ****** ****** ****** ****** ****** ****** ****** ******   苏雪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安静地缩在被窝里,脑海里闪着各种念头。他以为自己会很悲伤,事实却并非如此,相反地他很冷静,仿佛和房东的争吵宣泄了他积累多时的委屈,也摧毁了他心底残存的那一点幻想。   一直以来,苏雪都做着心理准备面对各种指点和冷眼,然而从同学老师那里反馈的都是正面的信号,让他产生了些错误的认识,以为这个社会已经进步,能够给予他更多的宽容。所以房东给他的是第一次打击,他清醒了些,明白来自社会环境的压力从来都没有减弱丝毫,只是终于从暗处走到了明处。   刚和房东吵完,苏雪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疲累到一句话都不想说;他看到了陈岑眼里深深的担忧,看到其他人眼里躲闪的疑惑,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在客房里一个人躺了一阵子,他的脑子才像突然启动了般活跃起来。   竟然似乎有种轻松呢,不是吗?和慧慧的感情已经走到了终点,也终于见识了普通人排斥的态度。不过如此,他们又能把自己怎样,关键是自己的态度,以后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下去。。。已经这样了,不是还要活下去嘛,就不必在乎别人那么多,应该勇敢地面对自己的人生,按着自己的方式好好活下去。。。   这么想着,苏雪的心底有种想法蠢蠢欲动——把自己的遭遇告诉身边的人,同时用行动向他们证明自己一样可以活得精彩。然而这毕竟只是一时冲动,在赵飞燕和陈岑一起进屋时,他已经克制得很好,继续装睡。   赵飞燕和陈岑出去后,苏雪趁着头脑清醒又开始考虑今后和陈岑的关系。今天的事让他看到了自己给陈岑的生活带来的影响,他不想这样,为了不让这种影响出现在沈慧娟身上他已经作出了痛苦的选择,不能舍了沈慧娟却投向陈岑,这对陈岑不公平——受救助不能以这样付出一生作为代价,对沈慧娟也不公平——如果能让陈岑承受,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承受,从关系上讲,沈慧娟作为恋人似乎更有资格些。所以,苏雪决定下一步要从陈岑的生活中淡出,他要一个人勇敢地面对自己的人生了。   只能说苏雪对社会舆论的认识还很浅薄,也并没有正确估计到将要承受的压力比泰山更沉、冷漠比坚冰难溶、孤独比荒漠枯寂。不过这种生活态度上的改变还是难能可贵的,这是他在痛苦生活里体会的真谛,也是能克服即将到来的种种困难的基础。   ****** ****** ****** ****** ****** ****** ****** ****** ****** ****** ****** ******   第二天苏雪起得很早。昨夜他想清楚后就睡了,连陈岑上床后为他脱去长裤都不知道。他轻轻地脱出陈岑的怀抱,下床穿衣来到客房外。太阳还没有挣脱地平线的牵绊,苏雪来到阳台上呼吸早晨沁凉的空气,舒展一下身体。   背后传来了动静:“小雪,起这么早呀?怎么不陪你姐姐多睡一会儿?”   苏雪回头,是赵飞燕,披散着栗红色的卷发,穿着件粉色丝质睡衣,带着些晨起的慵懒,微微笑着,妩媚动人。   说话间,赵飞燕来到苏雪身边,侧着身子端详起他来,看得苏雪有些不好意思。两人也算是相识,在野山坡一起玩得尽兴过,不过苏雪在与人初识时常有些腼腆,这会儿面对的又是成熟妩媚的女人,有点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咯咯。。。”赵飞燕的轻笑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小雪,姐姐说句话,你可不要生气哟,你呀,现在的样子,扮成个男孩一定会迷翻成群的女孩子,连我都会心动的。”   苏雪又是脸红又是苦笑,不知说什么好,心想你要是知道我本来曾是男孩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赵飞燕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抚摸苏雪的头发,他的发质本来就细软,贴合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发型还是男孩子的,这一点被敏锐的赵飞燕发现了:“小雪平时穿衣挺中性的嘛,你看连发型都像男孩,喜欢这样?还是羡慕男孩?”   苏雪又是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含糊地“嗯”了一声,同时他发现自己被散发自赵飞燕身上的香味淹没了,那种幽幽泛点甜的香味,让苏雪想起小时候院子里种的桂花。   他听赵飞燕继续说道:“十年前我刚到北京闯荡的时候也像你这副样子,打扮得像个假小子,又比不上小雪你这么清纯可人,结果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呵呵。”话题突然一转,“小雪妹妹一定有成打的追求者吧,有男朋友人选了吗?”   “啊,”苏雪脸红了,“没有没有。。。”   赵飞燕亲热地搂住了苏雪:“不好意思了~呵呵,怎么样,要不要我为你介绍几个,姐姐认识的人里面有几个男孩真的不错哟~”   苏雪吃了一惊,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赶紧推辞:“不用,不用了。。。”   赵飞燕不忍心见苏雪难堪,话题就此打住,不过苏雪只顾羞窘,没有注意到赵飞燕眼里闪过亮光。   ****** ****** ****** ****** ****** ****** ****** ****** ****** ****** ****** ******   吃早餐的时候,陈岑对苏雪说了暂住赵飞燕家的决定。当着赵飞燕的面苏雪没有说什么,吃完饭却把陈岑拉到客房里。   “姐姐,我还是住回学校宿舍吧。。。”   陈岑一听心就悬空了,抓住苏雪衣袖:“小雪怎么了嘛?”   “姐姐,住这儿我怎么换男装去学校?”   陈岑拍了一下脑门:真是的,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她想了想道:“那姐姐明天就去找房子,这两天你先住回寝室。”顿了一下,“小雪,住回去会不会不方便?”   苏雪摇了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他决定瞒住被葛元平他们察知真相的事,免得陈岑多担一份心。他犹豫着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赵飞燕开车带着两人。到了租住小屋的路口,陈岑借口回小屋拿东西和苏雪一起下车,让赵飞燕先走。然后苏雪换过衣服,和陈岑一起坐公车。快到水木大学西门时,陈岑又叮嘱了一番:“姐姐会尽快找到合适的房子,有时间你也在学校里打听打听,如果能租到校内房最好,不行的话姐姐会在学校周边找找,尽量不影响你上学,好吗?”   苏雪心里感动,点了点头,有些话被咽得更深了。   ****** ****** ****** ****** ****** ****** ****** ****** ****** ****** ****** ******   上午的课是计算机软件基础,两百人的大班上课,苏雪一个人坐在靠窗的角落。课上得挺无聊,许多人已经趴在了桌上,苏雪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排,接着寻到了支着手肘托着腮帮的沈慧娟。她果然还是坐在第一排,只是不知道早上是谁为她占的座位。看她认真听课的样子,似乎已经走出了情绪的最低谷,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这样最好,苏雪心想,快点忘了过去种种吧,会有一天彻底淡却受伤的感觉的,虽然自己已经没有资格,还是默默地为你祝福。。。   想得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心痛的感觉,“啪嗒啪嗒”,眼泪已经滴在了笔记上。苏雪赶紧去擦,可是更多的泪水忍也忍不住,怕被别人发现,他用双手掩住脸,接着趴在课桌上,泪水一会儿又沾湿了衬衣袖。   为什么这么伤心,是自己抛弃的慧慧,凭什么像个受了重重伤害的人流泪!   可是心好痛啊,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不放,痛得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听到下课铃声和身边众人收拾东西离开,苏雪才因分心而觉得好受了些。又趴了一会儿,他用衣袖揉揉眼睛,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在转身抬头时,他看到了静静站在过道里的沈慧娟。苏雪赶紧低头,准备走另一头的过道离开,沈慧娟开口叫住了他。   “苏雪,我妈妈来北京了,想见见你。”语气生冷,“你去不去?去就跟我走。”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苏雪只能犹豫几秒钟,接着追了出去。刚走到教室楼外的平台上,就看到沈慧娟站在一个四十多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身边,看来就是沈慧娟的妈妈了,身高和沈慧娟差不多,神色冷冷的,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   苏雪刚走近,还没有叫伯母,沈慧娟的妈妈已经发起脾气来:“就是你啊!小苏你的心可真够狠的呀,我家娟娟做错什么了,你要把她伤得那么深,作孽呀,你是在一刀刀割我们做父母的心啊!你也有爸爸妈妈的,你忍心让你父母这么心痛吗?”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平台上人来人往,沈慧娟扯着她妈妈的衣角:“妈妈,妈妈你别说了。。。”她的眼睛早红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说清楚,小苏你凭什么突然不要我家娟娟,你以为我们好欺负吗?想要就要,不要就扔吗?”说着已经扯住了苏雪的手臂。   苏雪终于叫了一声“伯母”,咬了咬牙说道:“好的,伯母,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一个人跟我来。”   三教后面也有个回廊,没什么人,某种蔓藤植物爬满了架子,开着白的紫的花朵。沈慧娟没有跟过来,她妈妈和苏雪站在架子后面。   “好了,这里没什么人,你说吧。”   苏雪在酝酿说辞,这件事真的很难开口,他在考虑后果。   “你说呀,看你能编什么理由!”沈慧娟的妈妈有些急躁。   这一刻苏雪豁出去了:“我和慧慧分手是因为,因为。。。因为我是个女的!”   “什,什么!”沈慧娟的妈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是男的,所以不能和慧慧谈恋爱了。”苏雪仿佛卸下重压,语气轻松了些,反正已经说出来,结果不再由自己控制,不去想那么多了。   “你开什么玩笑!你,你怎么可能是女孩?你是女孩我家娟娟怎么会和你好?娟娟是个正常的女孩,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沈慧娟的妈妈慌乱得很。   “沈慧娟是正常女孩,也是好女孩,是我对不起你们。伯母请你耐心地听我说清楚,我。。。”苏雪把前因后果大体说了一下,沈慧娟的妈妈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她的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刚刚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被抛得不知哪里去:“是这样啊,伯母还以为。。。唉,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诉娟娟呢?你瞒着她,你看她多难过,天天在电话里哭,伯母我的心也痛坏了,所以才来找你,没想到。。。”   “我瞒着她,是怕她任性,怕她转不过弯来还要跟我在一起,伯母你是知道慧慧脾气的。”   沈慧娟的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可能在推想如果当初苏雪告诉沈慧娟事实会有怎样的后果,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家娟娟被你害惨了,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苦哇。”   苏雪说了声“对不起”后,喉头堵住了。说来说去沈慧娟的妈妈只关心她宝贝女儿一个人的感受,没有理解苏雪心中的痛苦。   “这件事你即使不跟娟娟说,也应该早点跟我们沟通呀。你都这样了还怎么保守秘密,要是当时说清楚,有我们父母做工作,娟娟不会像你想的那么死脑筋的。你这样瞒着,倒真的会出事,你的想法太自私了,光想着保护自己。。。”   苏雪又说了两声“对不起”,强忍住泪水,不想在沈慧娟妈妈面前表露委屈。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我把真相告诉了你,伯母你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告诉沈慧娟吧。这件事的处理上是我想法自私,伤害了沈慧娟,请伯母原谅我年轻不懂事。我会补偿沈慧娟的。”   说到这里,苏雪再也呆不下去了,跑着离开,跑了十几步后泪水洒落。。。 女儿经8 梦幻人 发表于 2005-11-8 5:45:00 苏雪推开寝室门,魏伦抬头吃了一惊,喊道:“韩耀,苏雪回来了!”   “他回来又怎么了?”韩耀继续换他的衣服。   魏伦这才记起韩耀并不知道苏雪已经变成女孩的事实,一时间呆住,尴尬地看着韩耀脱得只剩内裤站在门口。   苏雪已经红着脸转道盥洗室。用凉水泼了几下脸后,他冷静下来。这没什么的,以前也常见,苏雪就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等他再回寝室,韩耀已经换好衣服。两个人在门口擦肩而过,韩耀神色冷淡,没说一个字就走了。看来在苏雪和沈慧娟分手这件事上,他对苏雪的意见不小。   魏伦倒是有些脸红,打了声招呼,在电脑前坐着却有些不安稳,一会儿也收拾书包离开了寝室,留下苏雪一个人。   苏雪在床上呆呆地想,寝室是不是已经不能住了,是不是应该跟学校里提单人宿舍的事?还是真的和陈岑租房子住呢?   下午有课,分析化学实验,苏雪又是第一个做完,早早去吃晚饭。晚饭后接了陈岑打来的问候电话,她约苏雪第二天早上九点在校西门口见,然后一起去找房子。   晚上苏雪还有一节选修课。他大一进校不久就开始两人生活,早已经习惯相互照应,突然变成孤单单的一个,一方面显得自由,另一方面却觉得茫然。晚上的课七点才开始,苏雪五点半就进了教室。无聊地做了会儿作业后,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他的心跟着空落了,放下笔,趴在课桌上,又想起午前和沈慧娟妈妈的对话。   她会立即告诉慧慧吗?如果慧慧现在知道真相她会怎样,自己又该怎样做呢?这些问题都没有简单的答案,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等他醒来,幻灯片讲义已经翻到第五页,他赶紧记笔记。这个时候,旁边递过来翻开的笔记本,苏雪侧头一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漂亮女生,递笔记的正是她。。。   ****** ****** ****** ****** ****** ****** ****** ****** ****** ****** ****** ******   上完晚上的课苏雪没有直接回寝室,他在荷塘边找了张长椅,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夜色淡淡地笼在水面上,对岸是一片朦胧的土丘,丘上几棵虬劲的古松撑开枝叶刺进夜空里,丘前有朱自清先生的石像,这个时候只能隐约辨出个暗影。这一带向来是情侣聚会的场所,能听到从幽暗的角落传来喁喁私语声。   等身体被夜的凉意浸透,苏雪起身回寝室。这次他学乖了,先敲房门。   “谁啊?进来。”是张凌峰的声音。   “是我,苏雪,我回来了。”苏雪说得挺大声,并没有进屋。   “啊!等,等一下——”话没有说完,屋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听到葛元平的声音:“好了,苏雪你进来吧。”   苏雪这才推门进去,发现寝室里除了韩耀外其他人都在着,穿得都很整齐,T恤加长裤。苏雪笑了笑,心想有几次女生来寝室也没见他们这么在乎过,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说了声“我回来了”算是打招呼。   “回来拿东西吗?”葛元平文问道。   “不是,回来住。”说着苏雪放下书包脱了鞋上自己的床铺,顺手把帘子拉好,所以没有看到下面葛元平和张凌峰对视着在吐舌头。   焦春邦比较木,大声问道:“苏雪你最近住哪里去了?好几天没见你人。”   “小孩子别乱问!”张凌峰训斥着。   “问问又怎么了嘛。。。”焦春邦一脸委屈的样子。   除此以外,大家都不再说话,屋里气氛有些沉默。苏雪发现了这点,他拉开帘子,对着大家微笑:“不要这样嘛,其实没什么改变,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吧。”又对焦春邦说道,“过一阵子我要搬出寝室了,准备在外面租房子。”   葛元平点点头:“搬东西的时候叫我。”   焦春邦又开始唠叨了:“搬出去干什么呀?租房子好贵的,寝室里我觉得挺好,花那些钱干什么?我要是有钱,还不如买台新电脑。。。”嘟嘟囔囔的没完没了。   韩耀回来了,看到苏雪在,愣了一下,然后继续保持冷漠,扔下书包去别的寝室串门,其他人也不理他,看来因为苏雪的关系,宿舍里开始有对立了。   韩耀熄灯后才回来。后来苏雪按惯例去水房洗漱,又去卫生间,等他出来,看到韩耀就站在卫生间和水房之间的过道里,心不禁猛地跳了一下。   看来他是有话要说。果然,他跟着苏雪进了水房,开口了:“苏雪,你现在还关心沈慧娟吗?”   苏雪身体僵了下,然后缓缓地摇头。   “你这样做真够绝情的啊苏雪。”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苏雪心里,他吸了口气:“是我配不上她——”   韩耀打断他的话:“我不管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我现在只想请求你做一件事情,请你再给沈慧娟一点时间好吗?她刚进校就和你在一起,现在一个人根本不习惯,吃饭,上课,自习,全都乱了,太痛苦了。做不成男女朋友,还是同学,你能忍心看她那样吗?这两天我和女生交替着陪她,看到她那副消沉的样子很担心,真怕她出事。想来想去,只有找你,请你给她点过渡的时间,不要让她一下子绝望透顶。别的我不说了,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只可惜,你破碎了许多人对爱情的美好感觉。。。”   韩耀说完,走了。苏雪用力往脸上泼了好几把水,湿淋淋的叫人不知道里面是否混有泪水。   ****** ****** ****** ****** ****** ****** ****** ****** ****** ****** ****** ******   架不住赵飞燕的热情,陈岑晚上和她睡在一起。   一张很传统的镂雕红木双人床,罩着两层浅色轻纱,床上的枕头、靠垫和被子等都是手工的,绣着民间代代流传的图案,两人身下的床单是整块的蓝印花布,盖的薄被是细织彩凤的云锦被面。躺在这样的床上,陈岑觉得自己成了古时的大家闺秀,守着闺房怀着憧憬。   两人脸对着脸靠得很近,说着话。关系本来就很好,这种“同床共枕”的经历更是让她俩亲如姐妹,聊着聊着心门渐渐打开,赵飞燕就有意把话题往苏雪身上引。   “对了阿岑,姐姐从派出所那边了解了一下昨天那事的处理结果。他们说责任全在你房东身上,要不是看在他已经吃到苦头,还准备关他一两天呢。”   “嗯,让飞燕姐操心了。”   “跟姐姐还客气呀,呵呵。”赵飞燕亲热地捏捏陈岑的腮帮,“那种人呀欺软怕硬,觉得你们姐妹俩在北京没什么依靠就来占便宜。我看昨天小雪很难过,明天你把结果告诉她,让她宽心些。”   “谢谢。。。”陈岑有点感动。   趁此机会,赵飞燕问出了重点:“阿岑,老实告诉姐姐,小雪不是你的亲妹妹吧?”   陈岑一愣,没有想到赵飞燕会问这样的问题,脸仿佛被她的目光烧灼到般迅速发烫。她垂下眼帘考虑了一会儿,轻轻咬牙,做了决定:“飞燕姐你说对了,她不是我亲妹妹!”   “我猜就是,你们俩连说话口音都不同,阿岑你是河南人吧,小雪听起来像是南方的。”赵飞燕用笑容掩饰目的,“姐姐一直都好奇,揣测你们俩的关系,说不是亲姐妹吧,却比许多亲姐妹还亲。”   陈岑心想:一切都瞒不过有心人,由此看来,小雪的秘密也掩盖不了多久。   赵飞燕不放过机会:“你俩看来也不是亲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一定有段故事吧,能说给姐姐听吗?”   陈岑有些犹豫,考虑是不是要告诉赵飞燕实情,轻轻叫声“飞燕姐”后抿住了嘴。   看陈岑吞吞吐吐,赵飞燕又转过话题:“阿岑,小雪真是个很特别的女孩,上午小陶(摄影助理陶铸)还找我商量邀请小雪当摄影模特的事,说她现在短发的样子特别上镜。阿岑,看起来小雪喜欢打扮成男孩模样呀,是吧?”   陈岑心想,小雪何止是“喜欢”打扮成男孩模样,应该说依旧排斥女孩身份才对,可这些又如何对飞燕姐说呢?   在公司里,说起来和陈岑关系最好的就是赵飞燕了。所以既然赵飞燕问起,而且从她的话里已经能听出某种暗示,陈岑就开始考虑告诉她真相的必要性。首先一点是陈岑相信赵飞燕,其次一点她觉得这件事始终是纸包不住火的,说给赵飞燕听也不见得有什么坏处,这么想着,她就没有刻意去隐瞒。   “飞燕姐你说得不错,小雪确实喜欢男孩的身份,昨天的事,说起来也是由他有时男装有时女装引出来的。”   赵飞燕小心问道:“阿岑你想好了吗,真的要租房和小雪一起生活?小雪也愿意搬出学校宿舍?”   陈岑“嗯”了一声。   赵飞燕在犹豫,伸过手去抚摸陈岑的头发:“那你们。。。是相爱了吧。。。”   “咦?”陈岑才明白赵飞燕误会什么了,脸顿时发烫,“姐你搞错了,不是这样的,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哪种关系呀?呵呵。。。”赵飞燕换回笑容,趁机把手伸到被窝里半真半假抚摸陈岑的身子,“是指这种关系吗?”   陈岑痒得缩成一团:“飞燕姐~咯咯,不要嘲弄我了,咯咯,哎哟饶过我吧~”   赵飞燕适可而止,不过她的手依旧搭在陈岑的腰上,两人的身体也更贴近了。等陈岑平静下来,赵飞燕道:“那你们的关系真叫人猜不透呢。真的不是?”   陈岑脸红,说了声“不是”。可是说完不是,她突然又觉得心里发虚,有些不是滋味。   对小雪来说,真的是“不是”吧,可是自己呢,内心里有这么肯定么。。。   她的心情开始低落,发现自己精心描绘的未来在失色,渐渐模糊到一片灰暗中去。   这样的心情下,她挑起眼帘看见赵飞燕在期待进一步的回答,就想向她倾诉。陈岑一直为苏雪保守着秘密,其实她也很辛苦啊,她在苏雪面前虽然表现得成熟稳重尽到姐姐的责任,然而她毕竟也只是个25岁的女孩。   沉默之后,陈岑开口了:“飞燕姐,请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小雪,我告诉你我和他之间的故事。。。”   ****** ****** ****** ****** ****** ****** ****** ****** ****** ****** ****** ******   星期六上午,苏雪去赴陈岑的约会,在楼道里碰上了同学马德立。马德立被大家戏称为“皇马”,是现任的系学生会体育部长,一个高高壮壮的辽宁小伙子,皮肤白皙,国字脸,浓眉毛,豪爽得很,说话时满脸灿烂的笑容,见了苏雪就上来搂住肩膀:“小苏,去哪里呀?别忘了下午两点在东操(场)有篮球比赛,是咱们班对八字班(98年入学的)。提前半个小时到,我们练一下配合。”   苏雪有些不习惯这种“***”间的亲热了,不着痕迹地挣脱开,点点头答应了声。   “别忘了哦,少了你我们输定了。”马德立扬声补充了句。   苏雪是班篮球队的组织后卫兼队长,他的身体对抗性不强,但很灵活,控球和投篮能力突出,也能把握比赛节奏,所以马德立有这么一说。   苏雪八点五十分到了西门口,没看到陈岑,不过有辆红色轿车看起来蛮眼熟的。就在他打量车牌号的时候,车门打开了,一左一右走出来两位动人的女子,除了陈岑,另一位竟然是赵飞燕!   苏雪这一惊吃的不小——现在自己穿着男装呢,这不是曝光在赵飞燕面前了嘛!陈岑姐是怎么搞的,难道她匆忙之间忘了这一点吗?   在苏雪满脸尴尬、踌躇不前时,陈岑和赵飞燕已经含笑迎了过来。   “小雪,有什么话上车再说吧。”陈岑一边说一边拉苏雪的手,笑容里闪着光彩,似乎挺欣赏苏雪的窘态。而赵飞燕,也带着微微的笑意,用带点好奇的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苏雪的装扮和模样。   看到两个漂亮女子把一个秀气男孩拥进车里,经过的人都露出怪怪的眼神。   陈岑让赵飞燕开车穿过校园,出学校东门。紧邻水木大学的东南边有两个小区,分别叫东王庄和西王庄,那儿租房的人很多,条件也好些,是正式的居民楼。   苏雪和陈岑坐在后座上,车开动之后苏雪才悄悄地叫了声“姐姐”。陈岑当然会意,注目着苏雪,握紧他的手,温柔说道:“小雪,姐姐有些莽撞,没有和你商量,已经把你的情况告诉飞燕姐了,你会不会怪姐姐?”   啊,已经告诉她了呀!苏雪不禁抬头通过车内镜去看赵飞燕,正好赵飞燕也通过这片小小的镜子观察后座两人的动静,目光经过反射也能相对,赵飞燕微笑,苏雪脸红低头。   陈岑姐还是老样子啊,喜欢帮人拿主意,先斩后奏,不过看来飞燕姐没有那种大惊小怪的,接受得挺好。算了,这是事实,瞒不了一辈子的,只要能接受,无所谓了。。。   这么想着,苏雪反而觉得轻松了些。陈岑本来还有一丝担心,看到苏雪放松的神情,她也暗暗舒了口气。   “陈岑姐,你都告诉飞燕姐些什么?”苏雪小声问。   “什么都告诉她了,从你那夜救我开始,一直到现在。”   “哦。。。”苏雪的眼神怪怪的,“飞燕姐说了什么没有。。。”   “一会儿我让飞燕姐亲口告诉你,好不好?”陈岑眼里都是笑意。   苏雪的脸突然通红,再也没有勇气去看赵飞燕,因为他想起了发生在野三坡旅游那夜的一桩糗事。这件事发生在女性之间本不算什么,但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苏雪曾经是男孩,就显得特别了。唉,希望飞燕姐不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苏雪只能祈祷。   车一会儿就进了西王庄小区,停在一栋居民楼边。那栋居民楼后是块健身场地,三两个看来像居委会老大妈的人正坐着聊天。陈岑很有找房的经验,直接走到她们面前,含笑问道:“大妈你好,这儿附近有房子出租吗?”   问对人了,其中一个六十多的瘦瘦的大妈仰起头:“是你住呀还是谁住?我有个小两居,租了一小间给了个女的,还有一大间卧室,带卫生间,要不要租?”   “能先带我看看房间吗?”   “要看房间可以,先说好,租金一个月1500,水电煤气每月100,冬天再另收取暖费,这个价钱要能接受就去看房,怎么样?”   好贵啊,比先前租的足足贵了1000元,陈岑暗自咋舌:“有没有便宜一点的。。。”   “姑娘,这算贵呀?这一片都是这个价,你就别浪费时间到处问了。我跟你说的是实话,一个大卧室,自带卫生间,公用一个厅和厨房,家具电器都齐全,1600一个月算是低的了。你要不信,你也可以再问问别家,保证都差不多。我跟你说,你看到路边那个公告栏了吧,看看上面,贴的全都是求租的。我这间房,本来租给一对夫妻的,他们单位分了房子,昨天才搬走。你要不租,说不定一会儿就被别人租走喽。。。”唉,北京大妈的嘴可真够利溜的。   听了大妈介绍,陈岑挺中意房子的,只是房租比她想象得贵了不少。苏雪拉了她的衣袖,示意她离开,他也觉得太贵。这个钱,够北京南城买个二十年还贷小两居的月供了。听说有些北京人不干别的就做买房出租的事情,靠租金来还银行贷款,自己坐享房屋产权,像滚雪球一样壮大自己,吸食的都是来北京打工求发展者的血汗。   陈岑有些犹豫:“大妈,如果我们长住,能便宜些吗?”   老大妈口气挺硬:“这儿长住短住没什么差别,我还是那句话,没法便宜了。”她又打量了苏雪和赵飞燕,“你们是谁住啊?”   陈岑指指自己和苏雪。   老大妈眼珠子滚来滚去:“你们是什么关系?有身份证没有?”嗬,查起户口来了。   苏雪就和赵飞燕一起拉着陈岑离开:“算了,去问问别的吧。”   三人开车又去了离水木大学更远一些的东王庄,这片小区比西王庄大了一倍多,进进出出的多是学生或白领模样的人,也看到不少外国人。因为小区周围除了水木大学,还有林业大学、农业大学、语言文化大学等六七所高等院校,自然成了租房的热点。   三人在小区里走了一匝,问了一路。这里的房租比西王庄便宜些,差个两三百块钱,不过这个时候房子正紧张,问来问去,除了问到两个小房间外,多数是住满的,或者最多有个床位。要到暑假开始时有一拨人毕业离京或者换工作,才会有合适的房子。   陈岑有些失望,离开东王庄后她不甘心,又让赵飞燕把车开到水木大学西门外向北叫做水磨街的那一带。这个地方租住的多是考研或在校学生,环境比陈岑现在租的地方还差,又脏又乱的,陈岑都没有下车。匆匆看了几眼,赵飞燕开车直接绕了出去。   这下大家都没了兴致,看看表已经11点多了,赵飞燕就把陈岑和苏雪带回别墅吃饭。   ****** ****** ****** ****** ****** ****** ****** ****** ****** ****** ****** ******   午餐挺丰盛,看来赵飞燕着意叮嘱过保姆。吃饭时气氛不错,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不一,接着不约而同地笑了。陈岑是温馨开朗的笑,苏雪带点羞赧腼腆,赵飞燕虽然掩着嘴笑得却最大声。笑声消融了不少隔膜。   找房子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耗时间还要碰运气,陈岑也明白,所以愁容已经消退,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吃完饭说了两句话已经一点多,苏雪突然记起下午还有场篮球赛,一下子站起身来。   “小雪你有什么事吗?”   “我要回学校参加篮球赛!”苏雪挺着急的,他还是队长呢,下午对阵的八字班实力又很强,这个学期能否夺得系里冠军这场比赛是关键之一。   “小雪你还打篮球呀?”陈岑和赵飞燕都来了兴趣,一边起身准备一边问道,“和男生打还是和女生?”   。。。 。。。   小雪真是参加男生的比赛呀!   要不是看到苏雪换了T恤和运动短裤从宿舍楼出来,陈岑和赵飞燕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没有关系吗?”陈岑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的。”换了运动装,苏雪显得轻松许多。他的大T恤里面还套着件贴身背心,让他不用去担心别人看出些什么来。   赵飞燕又开车带着苏雪陈岑来到东操场,时间是一点四十分。东操场很大,其中一块场地是十个篮球场并排,在其中一个篮球场上,马德立正带着人进行赛前训练,同学们多数都来了,站在场边助威。   苏雪带着两位漂亮女子出现立刻招来大家的瞩目,这十块篮球场上下午不止是化学系的一场比赛,其它系也组织了类似的活动,星期六又是比赛的好时间。   马德立却一把抓过苏雪手臂把他拖到训练场地上,不顾那两位漂亮女士的娇呼:“你干什么呀!”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来!今年篮球赛的奖品我都买好了,是按我们夺得冠军的设想买的,一个斯伯丁的极品篮球,拿下来能省我们几百块钱的班费呐,小伙子卖力点!”马德立这个体育部长当得不错,还挺能为自己班级着想。   苏雪点点头,开始在原地活动,伸关节,压韧带,做了几个加速跑后开始和队员一起练配合。   队员一共是这么几个:马德立——大块头中锋,焦春邦——弹跳力惊人的灵活前锋,李尚国——同样是大块头的前锋,金志——矮个但灵活的后卫,加上苏雪这个控球后卫,这是首发出场阵容;替补队员则包括了韩耀、张凌峰等——除了葛元平这个篮球白痴以及魏伦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之外的所有男生。   苏雪下场引起了几个人的特别关心,葛元平喊道:“小雪,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代你吧!”招来一阵讪笑。张凌峰和魏伦却知道葛元平担心的是什么。   “没关系。”苏雪抬头微笑,这是他最近以来最灿烂的笑容。天气很好,场地也开阔,人容易开朗。   他抬头时也看到了助威的女生们,还有女生们的男友们也来了,真是很复杂的关系。苏雪干妹妹万雪柔的男友杨嘉彧(音玉)也在,这个个子不高但蛮有气质的水利系大三男生笑着冲苏雪挥挥拳头,含义不明。   沈慧娟也在,苏雪扫到她一眼。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双方队长猜拳决定半场,然后一个请自外系的胖胖的裁判站在中场吹哨抛球,马德立高高跃起,抢先拨中篮球,球被焦春邦跳起接到,抱住球跑了两步就投,球一下子越过篮板上沿飞出老远。   “嘟嘀。。。”裁判口哨吹得震天响,手一指焦春邦,做了一个挺规范的动作,示意走步犯规了。   “暂停!”这次是马德立喊的,“请求暂停!”同时做了手势。这个化学系篮球赛有史以来最快的暂停竟然得到了胖裁判的许可,预示了这场比赛的非同一般。   “焦春邦你个猪头,跟你说过多少遍叫你抢了球要传给别人,就这种投篮水平,你想出来吓人吗!”马德立一针见血。   焦春邦唯唯诺诺,点头称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对不起,刚才我忘了。”   “记住,我们今天要打配合。加油!”   比赛继续进行,真是一场混战啊,紧张的时候女生们尖叫起来,气氛更加高涨。不如意的是裁判口哨频频,不停地打断比赛,马德立实在看不下去,又喊个“暂停”拉着裁判到角落里商量。比赛再开始后,裁判就比较“宽容”了,使得整场比赛的连贯性和可看性进一步提高。   陈岑和赵飞燕渐渐融到气氛中了,喊着“小雪”为他加油,看他像一头欢快的鹿一样穿梭着,蹦跳着,把整个球队联系成一个整体。中场休息的时候,赵飞燕从车里拿出毛巾为苏雪擦满脸的汗水,陈岑则拿着打开的矿泉水瓶,这一幕情形落在许多人的眼里。   ****** ****** ****** ****** ****** ****** ****** ****** ****** ****** ****** ******   一声哨响,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现在的比分是22比18,苏雪他们领先。他们的对手下半场换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碎发、瘦高、神情冷漠的男生马上用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昭示了实力。   金志底线发球,苏雪运球向前压,对方下半场换用盯人防守,负责苏雪的正是那个冷漠男生。苏雪加速,减速,迅快地改变运球节奏和步伐,同时用眼角观察队员站位。对手突然伸手劫球,触到球的刹那苏雪顺势斜推,球触地弹起,金志接过,传马德立,马德立转身运球挤迫身后防守队员,突然侧身罚球线前,投篮,球进了!打得干净利索。   对方发球,突然杀出了焦春邦,好夸张的弹跳力,空中接球,落地,却被对方两个人前后包夹。   “抱紧球!”马德立和苏雪同时大喊。焦春邦把球搂贴腹部,弯下腰,急得他大叫:“快来人啊!”苏雪冲上,和冷漠男生擦身而过,一矮身窜到焦春邦身前。“给我!”在混抢当中,苏雪顺利拿到球,当机立断传给已经站在对方篮下的李尚国。李尚国跳起投篮,突然背后有人盖帽,正是对方的巨无霸中锋,反应迟钝的他这次却抓住了机会。球被拍出,以为裁判会吹打手犯规,结果却没有,就在大家停顿间,反而是最不懂规则的焦春邦再次得到球。没有人防他,好机会,苏雪大喊:“阿娇(焦春邦的宿舍昵称)投篮!”焦春邦球出手,命中篮框弹起。   “啊!”女生们失望得惊叫。焦春邦大喊一声:“我再抢!”跳起来又把球抓到手,“我投!”这次球从篮框上飞过,被对方后卫得到手。焦春邦疯狂了,又喊一声“我抢”就扑了上去,一下子把对方撞倒在地。   “呜嘟。。。”裁判把哨子都吹哑了,可见犯规的严重。   八字班被撞倒的家伙比较倒霉,似乎是脚扭到了,坐地上哼哼。八字班的人群情激愤,要求裁判把焦春邦罚下场,裁判却要卖马德立的面子,尴尬地站着。苏雪过去查看对方伤情,赔了几句不是把那人拉了起来,没想到有几个打得憋气的八字班队员已经在和焦春邦推推搡搡。在马德立和裁判的斡旋下,比赛才能得以继续,焦春邦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儿,没被罚下去,却变得缩手缩脚了。   接下来的比赛里八字班球员动作大许多,场面也更加火爆,球却进得少了。比赛结束前5分钟,双方比分32比30,苏雪他们依旧保持微弱领先。对方有些急,喊了个暂停后,再进行比赛就早早开始了满场积极防守战术。   又是苏雪控球前压。他是左手运球,让防守的人很不习惯,他没多少花招,但速度很快,也很灵活,手压得很低,让对方没有多少机会。看着队员们和对手一对一挤在了一起,苏雪突然一个直线加速,在防守队员面前一个漂亮转身,正面突到罚球线附近,一看前面有空档,准备弹身跳起自己投篮了。   就在这时,被他晃过的对手——那个冷漠的男生突然回身一抓,拉住了苏雪的T恤,苏雪跳起的刹那,“哎呀”一声,硬是被拽倒在地,“哗”的一下,T恤从领口一直到斜肩接缝处被拉开一个大口子,***露出半个肩膀,皮肤粉白细腻,泛着光泽,是典型的女孩模样了。   ****** ****** ****** ****** ****** ****** ****** ****** ****** ****** ****** ******   “啊——”   场边同时响起几声惊呼,有男声有女声。男的是葛元平他们,女的是陈岑、赵飞燕,他们都冲进赛场。   葛元平有些冲动,一手抓住那冷漠男生的衣领:“你***敢撕人家衣服!”另一手握拳就要打人。   “葛元平你干什么啊,住手呀!”苏雪在陈岑搀扶下已经站了起来,情急下松开揪住衣服遮挡胸前的手去拉葛元平,赵飞燕慌忙把毛巾搭在他身上。   张凌峰、魏伦也帮着拉开葛元平,对方则把冷漠男生保护起来。   八字班一个队员撇撇嘴:“不就是犯规嘛,扯坏件衣服嘛,至于吗?动什么拳头。”   马德立过来,问了一下苏雪摔坏没有。苏雪说没事,马德立也就不好怎么指责对方,因为有焦春邦例子在先嘛。可是苏雪知道自己这样不能继续参加比赛了,让跟金志同寝室的小个子蒋云涛换上场。   比赛又开始了,苏雪没有接受陈岑她们的建议离开,留在场边要等比赛结果。可是有不少同学的目光已经不再聚焦赛场,而是落在他的身上,许多人心里有个感觉,那就是今天的苏雪和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张凌峰也有感触,比赛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由地落在苏雪的腿上,他突然发现那双腿线条好直,竟然有种诱惑的美;等到苏雪衣裳被撕破,他也看到了苏雪的肩膀,那种圆润细腻的感觉,终于完全击散了脑海里对苏雪过去的印象。她真的是女生了!一种实在的目击,而非泛泛的甚至还带点抽象的感觉。   不止张凌峰,葛元平和魏伦也有类似的观感。苏雪不知道,今天他的出场进一步地将他从男生群体里剥离了。   苏雪在注意比赛,为他擦汗的赵飞燕却观察到了别人的目光,她在苏雪耳边悄声道:“小雪,你***露肩膀的样子好性感呢,把人家都看呆了,呵呵~”   苏雪脸顿时红透,这一幕又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嘀——”比赛终于结束,双方打成36平,这结果或多或少有些让苏雪他们失望。不过比去年要好,去年是大比分输给八字班的。所以大家还是要小小庆祝一下,呼啦拉一拨人要去买冰镇饮料。   “苏雪,走吧,一起去!”马德立喊着。   苏雪含笑摇头,不行了,身上被汗湿透,里面的背心贴在身上难受得很,有风吹来,,凉飕飕的,他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喷嚏。陈岑和赵飞燕怕他着凉,赶紧拉着他往轿车走去。   看着两个漂亮的女子对苏雪这么温柔,马德立终于艳羡了:这小子,怪不得不要沈慧娟。他大吼了声:   “苏雪,明天我让八字班赔你一件T恤,你安心地去吧——” 星期天苏雪起了个早,下楼看见保姆正在准备早餐。这个四十多的女人穿着朴素,似乎不善言谈,但手脚麻利,能做一手好吃的川菜。   “早上好。”苏雪跟她打了声招呼,看她又要整理打扫,又要煮粥配菜,一大早就在忙碌。   “早,小姐。” 保姆有些拘谨地点头,看到苏雪要进厨房帮忙,她有些慌忙地拦住,“不用的,不用的哟,小姐你去厅里等一下,早餐马上就好喽。”   不知怎么的,苏雪突然想起远在家乡的妈妈了。到北京来上学已经快两年,还是第一次这样思念妈妈,他趴在桌上,把头埋在手臂间,不晓得如何排遣这种情绪,直到保姆端着早餐过来唤他。   “小姐,上楼再去睡一会儿吧。”   苏雪抬起头来,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已经睡够了。”又道,“阿姨,我叫苏雪,以后叫我小雪就行了。”被称为小姐他还真不习惯。   苏雪吃完早饭,自己把餐具收拾进厨房,看见保姆正在用洗衣机洗衣服。苏雪一看自己身上的女生睡衣,发愁起来,他还想着一会儿回学校做实验呢,可在赵飞燕这儿他没有男孩衣服换了。昨天球赛后他就被赵飞燕直接带回这里,换了女装后又被拉着出去逛商场,睡衣之类就是那时买的,然后在外边吃的晚饭,还被赵飞燕劝了杯酒,晕乎乎的又被带到一家颇有名气的理发店足足做了两个小时的发型。。。   天哪,不知不觉就陷进飞燕姐的“圈套”里了,苏雪心想。刚才洗漱时没有注意,现在赶紧摸摸头发,似乎顺滑了不少,发梢也很平整,这个发型看来是女孩子的多。唉,原来飞燕姐和陈岑姐已经结成伙了,要把自己往女孩那边拉。苏雪微微有些懊恼,主要还是为学校生活担心。不过他也发现,似乎不像以前那样担心在同学面前穿帮了,似乎有点无所谓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有不少人知道真相了吧?或许是因为身体上的变化?又或者。。。算了,苏雪不想去深究,顺其自然吧。   不过虽然这么想,苏雪还是把头发梳得更像男孩子一些才出门,换的衣服也是男孩气的牛仔裤加T恤(只是T恤上的图案太可爱了些)。他给依旧睡着的赵飞燕、陈岑留了字条让保姆转交,在小区外坐公车回校。中途想起陈岑租住处还有他的一些男装,又折了回去换过,这才回学校。   在车上苏雪心想,这样折腾真是挺麻烦的,还是住回学校吧。   ****** ****** ****** ****** ****** ****** ****** ****** ****** ****** ****** ******   苏雪取钥匙开实验室门的时候正在想最近有些对不起薛永济老师,耽误了不少实验进度,没注意门锁已经是开的。推开门他才发现屋里有人,从实验台药品架的空档里觑见些背影,坐在里面那张实验台前。苏雪绕过去后正好那人回头看动静,两人面对面见个正着,苏雪的心顿时剧颤——这个人竟然是沈慧娟!   慧慧怎么会在这里?她来干什么?苏雪马上陷入了慌乱,他还没有准备好保持平常心与沈慧娟见面,她却突然出现在了他自认为比较“安全”的实验室里。难道伯母已经告诉慧慧真相了!这个想法更加震撼苏雪的神经。   不过两个人表面上都装得很平静,沈慧娟冷冷地道:“苏雪你迟到了。”   “哦,是,是的,我有点事,耽搁。。。了。。。”苏雪还是显出了慌乱。   “是刘淑玉老师让我来的,要我先熟悉实验室环境,协助你的实验项目,下个学期再给我申请新的课题。老师们都说你实验能力很强,以后请你多帮我。。。”沈慧娟的语气就像是平常同学间交谈,只是说到“帮我”时声音轻了下去。   现在要说“请帮我”了,沈慧娟觉得不习惯啊,换作以前碰到类似的情况,她只要撒个娇就行;似乎从相识开始就是恋人的关系,她没有想过还会做回同学。。。   苏雪嘴角牵动了一下,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迅速转身回到自己实验台前做实验准备。沈慧娟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专注地搭实验装置,称药品,加溶剂,调节反应条件。。。看着看着,她的眼里只有苏雪的手,只有苏雪的侧脸,她好想伸手摸一摸,哪怕是轻轻地一下;她垂在身后的双手相互用力扭着,扭得纤长的手指透出惨白。。。   他不还是原来那个他嘛,他不还是站在我的身边嘛,为什么就不再属于我了呢?要我把他忘记,除非先把自己忘记啊!就这样,很快地,沈慧娟把自己的心再次撕开。。。   一开始那两天,沈慧娟真是恨透了苏雪,恨得牙痒痒想咬掉他一块肉,所以她没有反对妈妈来北京对苏雪“兴师问罪”。可是她没有想到妈妈竟然会被苏雪用一段话轻易地打发了,还反过来劝她尽快忘记这段恋爱。接下来她的心情就起了变化,开始反思,开始猜测,加上苏雪不在身边时才发现平日里他默默做的事是那么多那么体贴,渐渐地恨意淡薄了爱又回潮了,还是想和苏雪在一起。所以又记起下实验室的事情,觉得这是两人恢复交往的机会,同时也很想知道苏雪到底对妈妈说了什么,为什么妈妈会缄口不提呢?   有意无意间,沈慧娟的身子轻轻贴靠在了苏雪身侧,“啪嗒”一声,苏雪右手持的玻璃移液管就折断了。有机试剂溅在手上,接着手指渗出殷红的鲜血。   “啊,快用水冲冲!”沈慧娟慌乱地拉着苏雪的手往水池边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任“哗哗”的水流冲刷苏雪的手。   “疼得厉害吗?让我看看有没有碎玻璃扎在肉里。”沈慧娟皱着眉头捏住苏雪中指对着光线仔细看。可是仍有血渗出,把伤口一片都染红了。   看着沈慧娟紧张的模样,苏雪一开始像个不会思考的牵线木偶,过一会儿他把手抽了回来,自己用拇指按紧伤口,拉了张凳子坐下,低着头默不作声。手指上的刺痛算不了什么。   沈慧娟半蹲到他的身边,伸出双手握住他受伤的右手。   苏雪挣脱了。   沈慧娟犹豫了几秒,再次伸手去握,苏雪又一次躲开并站起身子,终于开口了,声音颤抖并带着些嘶哑:“沈慧娟,我们之间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了,你不要这样。”   话音未落,沈慧娟的眼泪“唰”地冲出眼眶,挂满脸颊,她夺门而出,奔出几步后委顿下来,把身子挤在楼道拐角天窗下的角落,仰着脸望进天窗里,眼泪却从未停过,那么地虚弱、无助甚至绝望。。。   在沈慧娟离开时,苏雪下意识地转了下身,却没有追出去,只是走到实验室门口,关上门,背靠着闭上眼睛。   好了,慧慧这下总该接受教训了吧,按着她的倔强和傲气,从今以后,是再也不会来纠缠自己了,两个人这次是真的彻底断绝关系,再也没有继续的可能了。这么想着,他抬起头去看洁白的天花板,眼前渐渐模糊。可他又恨恨地去抹泪水,努力忍住不哭泣,心里喊着: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凭什么哭!不许哭,不许哭!   为了忍住哭,苏雪的身体因用力而发抖,可是几日来积蓄的悲痛终于还是撕开了心的堤防,一下子将他吞没。苏雪掩住脸身子靠着门渐渐滑下,蹲在地上呜呜地越哭越大声,肝肠寸断。   在深爱的时候硬生生地分手,从此直到生命的尽头都是陌路了,叫人黯然神伤。   苏雪他边哭边喃喃着:“慧慧对不起,慧慧对不起。。。”他还爱着沈慧娟,可是这种爱只能对着空气表达了,只能永远地停留在过去了,只能渐渐深藏到回忆中了。。。   一幅画面——苏雪在女生楼下耐心等待,沈慧娟终于出现在楼门口,秋日的阳光灿灿烂烂,映着她的笑容也在柔柔发光——“嘣”一声在苏雪脑海里碎了。   又一幅画面——自习教室里,苏雪在揉眼睛,沈慧娟拉拉他的袖子,脸红扑扑地示意他枕着她的腿休息——“嘣”一声在苏雪脑海里碎了。   又一幅画面。。。都碎了,再也没有这样的时刻了。   ****** ****** ****** ****** ****** ****** ****** ****** ****** ****** ****** ******   手机在响,响了八九声时苏雪缓缓站起来去接,腿麻了,心也有些麻木。不过让苏雪意外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竟然是系主任薛永济的声音。   “苏雪,我是薛老师啊,你现在在哪里哪?”   “我。。。我在实验室。”苏雪还没有从悲伤中回来。   “哦,辛苦你了。你比我那两个研究生要用功啊,呵呵,很好。那个,你在实验室里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挂了,苏雪稍稍清醒了些,又有点疑惑,不知道薛主任找自己干什么,听起来语气还挺急切的。   十分钟后,薛永济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实验楼前,在楼门口他与沈慧娟擦肩而过。一开始他没有缓过神来,踏上楼梯时才一怔——她不是苏雪的女朋友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苏雪的关系,薛老师在上课时注意了沈慧娟的模样,每次看到她和苏雪挨坐在一起听课,心里就为她俩担心难过。果然,他终于听说了俩人分手的事。这件事在系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舆论对苏雪颇为不利,都说他是傍上了社会上的有钱女人,就把沈慧娟一脚踢开了。薛永济心里明白,一定是苏雪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快到难以隐瞒的地步,这小家伙才不得不和女友分手的。可是薛老师又不能这样对大家明说,只能想着怎样帮苏雪一把,所以来找苏雪谈谈。   他在实验室里见到了苏雪,先聊了些和研究项目有关的话题,这才让苏雪把反应停下,请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把门关上后薛老师请苏雪坐下,接了杯温热的纯净水递给他,看见他眼里藏着伤痛。薛老师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露担心,用和缓的语气道:“苏雪,昨晚你没有睡在宿舍里吧?刚才我打电话到你寝室,是你同学说的。”   苏雪轻轻“嗯”了一声。   “是不是住寝室不方便了?”说话时薛老师忍不住观察起苏雪来。呀,才半个月没有仔细留意,她的皮肤细腻了许多,也白了,头发也像女孩模样。怪不得,怪不得。。。   看见苏雪点了点头,薛老师继续道:“既然宿舍不方便,你就搬出来住吧。还是上次校领导的提议,给你安排一间单人宿舍。前两天我就跟校学生处和房管科联系了,近春园边上的静斋正好有空的房间,我去看过,条件不错,自带卫生间,学校也答应给你装个热水器,你觉得怎样?要是行,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看看,今天晚上你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两个月前被苏雪一口拒绝的提议,现在听起来却让他颇为意动。搬出宿舍是必然的了,还能住在学校里毕竟比在校外租房方便许多,而且不必麻烦陈岑,这也许是更主要的原因吧。   苏雪考虑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他听出了薛老师近日来一直在为他奔波,心头感动,诚挚地道了声“谢谢”。   薛老师露出笑容,带着欣慰:“那走吧。”   ****** ****** ****** ****** ****** ****** ****** ****** ****** ****** ****** ******   静斋是座老式的双层小楼,那间单人宿舍在静斋二楼,正如薛老师描述的那样,打开后窗能见到荒岛的湖光树影,幽静可人;房内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架衣柜,临门隔了个侧间,有上下水和抽水马桶;薛老师又指着侧间内墙上空处说校修缮处明天就会派人来装热水器,那就更方便了。苏雪很是喜欢,答应这两天就搬过来住。   在回实验室的路上,薛老师说道:“苏雪啊,看开些,事情不是只有坏的一面。生活,学习,和人相处,有什么困难不要都是一个人自己扛着。”   苏雪“嗯”了一声。天气很好,11点时明晃晃的阳光驱散了不少他心中的阴霾。   薛老师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苏雪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两人停下车,苏雪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见是陈岑的号码,他赶紧接通。   “小雪,实验做完了没有呢?我和飞燕姐已经进学校东门了,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们来接你吧。”   不知怎的,苏雪觉得有些心慌:“不,不用了,中饭我在学校食堂吃就行,下午还要继续做实验呢。”   “呵呵,”陈岑在电话那头轻笑,“小气鬼,为什么不邀请我们一起在食堂吃呢?上次那个西餐厅不错呀,要不我们在那里碰头吧,好不好?”   “好吧。。。”   “那一会儿见了。”   电话挂断,苏雪发现薛老师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有些尴尬。   “有事?”   “嗯,叫我去吃饭。”   “同学?”   “不是。”苏雪犹豫了一下,“是认的两个姐姐。”   “就是昨天去看你打篮球的两人吗?”   咦,薛老师怎么会知道这事?苏雪一边点头一边猜疑。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正是舆论沸沸扬扬的焦点,从同班迅速传给全系,从同学传给老师,再到许多无关的人。   “她们知道你的情况吗?”薛老师温和地问。   “知道。”苏雪老实回答。   薛老师“哦”了一声,示意苏雪推着自行车往前走,走了几步,他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还没有告诉你父母吧?”   苏雪的心沉了下去,摇了摇头,补充道:“我准备暑假回去告诉他们。”   真是沉重的话题,连薛老师都觉得不好开口,这么大的压力全落在苏雪一个人身上,想想都替他担心啊。可是有些话还是得说:“苏雪啊,学校方面一直怕出事,要求我们尽快和你父母联系说明情况。出于对你意愿的尊重,我一直拖着。这两天帮你联系宿舍,学生处的宋处长又提及这事,说尊重你的想法也行,但要你提供一份书面说明。这个事,学校这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   “我明白,薛老师,明天早上上物化课时我交给你。”   “好,那你去吃饭吧。”临别薛老师又记起什么,“哎,差点忘了,房门钥匙给你。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   看着苏雪去远,薛老师才敢在脸上堆起愁容,长长地叹气。。。   ****** ****** ****** ****** ****** ****** ****** ****** ****** ****** ****** ******   苏雪赶到十食堂西餐部时陈岑和赵飞燕已经到了,白色轿车停在食堂边树荫下和自行车为伍,挺扎眼。苏雪刚进西餐厅就听到了赵飞燕的招呼:“小雪,在这里呢。”声音近于娇媚,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苏雪脸热,记起了上次和陈岑在这里吃饭的情形,颇为相似啊。   四座的长方茶色玻璃桌挨靠落地窗户,阳光透过纯白的纱帘,投下柔和的光影。陈岑和赵飞燕对面坐着,让苏雪坐在陈岑的里边。餐已经点完,在等菜的过程中三人聊着天。   原来陈岑上午又去找房子了,赵飞燕陪着她,在水木大学南门外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合适的。陈岑咬咬牙,为了苏雪学习方便,决定去租昨天西王庄那家。可是等她找到那位大妈,大妈已经带点骄傲地摇摇头说租出去了,真是不巧得很。陈岑打电话给苏雪时,正是她们从西王庄往回走。   陈岑表面上装得无所谓,语气轻松,不过大家都明白她是很着急这件事的,苏雪更是清楚陈岑把找房当作俩人能生活在一起的机会紧紧抓着,生怕迟了有变故——也确实有变故,苏雪已经答应薛老师住学校单人宿舍了。所以赵飞燕示意苏雪安慰陈岑时,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心里也发起愁来,不知道是否应该现在就提这件事,又或者怎么个提法恰当。   还好餐点送上来了,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饭菜上,气氛才又恢复轻松。   刚用过西餐,往餐厅外走的时候陈岑就开始询问苏雪在学校家属区找房的可能性,看来她是卯足了劲,不找到房不罢休了。苏雪狠了狠心,准备把自己住学校单人宿舍的决定告诉她,刚张口,却被赵飞燕挽住胳膊向食堂边那处回廊走去:“休息一下嘛,阿岑和小雪呀,这种事情靠运气,急不来的。”   沿回廊踱了一圈,选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赵飞燕点点头说:“嗯,这处回廊的设计者是用了心思的,有点移步换景的意思在里面,阿岑你觉得呢?”   苏雪和陈岑这会儿想的却是那天夜里的情形,尤其苏雪,又被勾起上午的悲痛情绪,郁郁地不说话。陈岑就坐在他身边温柔地扶住他的肩膀,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而说道:“小雪你知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条回廊呢?”   苏雪摇摇头:“听说是建筑系某班的毕业作品,没有证实过。”   “看来你挺熟悉校园的呀。”陈岑微笑着,“下午什么时候开始实验?有空的话带我和飞燕姐逛逛校园吧,进进出出好多次了,还没到过荷塘呢。”   是个不错的提议,苏雪欣然点头。   校内有些路是禁止机动车通行的,在苏雪指点下,赵飞燕开着车饶了一些路才到了荷塘边。巧的是,能停车的场所就在静斋的边上。下了车,赵飞燕对眼前这座青砖红瓦朴素中带着稳重的建筑青眼有加,转到正面念出了“静斋”二字,还问苏雪这是什么地方,一下子提醒了他。   “这也是宿舍楼。。。”   “谁有福气住这样的宿舍楼呀?”赵飞燕想进到里面看看,通道边门卫室有人叫住了她:“你找谁?”   赵飞燕转过头妩媚地笑笑:“想看看,可不可以?”门卫小伙顿时被迷得晕乎乎的,脸都红了。   苏雪心想:是个机会!他又看了陈岑一眼,陈岑正微笑着看赵飞燕的举动,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苏雪咬了下牙,做了决定,走到门卫室窗口对着正不知道如何应对的门卫说道:“她们是我的朋友,我是203室的,今天刚搬来。这是房间钥匙。”   “哦。。。好的,请你的两位朋友登记一下。”门卫验证完钥匙,还是坚持住了照章办事。   在苏雪的刻意下,这段对话已经被陈岑和赵飞燕听到了。赵飞燕有点惊讶:“小雪,这是你的宿舍楼啊,真没有想到,快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吧。”陈岑的脸色却突然有些苍白,没说什么,只是登记时手在颤抖。   三个人进到203房间,赵飞燕四处打量,“咦”了一声:“小雪,屋里有点太干净了吧?呵呵,怎么床上连被褥都没有?”   “哦,这是学校刚给我的单人宿舍,东西还没有从原来的宿舍搬过来呢。”苏雪尽量平静地回答。   赵飞燕终于听出来不对劲了:“刚给你的?什么时候?”她收敛了笑容,“你怎么没有跟我们说起这事?你不是答应阿岑和她一起租房住嘛,阿岑她这两天费了多少心去找房子呀,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么间单人宿舍了?你不准备和阿岑一起住了吗?”语气中已经带点责备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苏雪有点窒息的感觉,他呐呐地道:“我也是上午才得到老师通知,正想告诉你们——”   “那你就答应了?你这样出尔反尔,叫阿岑怎么办!学校又怎么会突然给你单人间的?”赵飞燕步步进逼,脸色是苏雪从未见过的阴沉,眼神甚至带点愤怒的意味。   如此激烈的态度是苏雪没有想见的,他不由得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一时无语,抿紧嘴垂下头。   陈岑从身后握住了他的手,再转到正面盯住他的脸,尽量把语气放平静:“小雪,小雪你已经决定住校了吗?”   苏雪不敢面对她的目光,迟疑了会儿,点了点头。   有那么瞬间,陈岑的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些。。。小家伙又在动傻念头了,只是一时冲动,他还是需要我的,只是怕麻烦我。。。这些想法将她拉回现实,并让她显出镇静和成熟,虽然眼眶已经红了。   赵飞燕却受不了了:“苏雪你怎么可以伤害阿岑!你太自私了,你和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她的声调变了,脸色在阴沉中透出些惨淡,两步走到陈岑身边,一把拉住陈岑的手:“阿岑我们走!你都这样了他还想一个人住,就遂他的心愿吧。你跟我回去,不用去找房了,我们住一起。有些人不懂珍惜,我懂!”说着,用力拉着陈岑往外走,头扭着冲门的方向,不愿人见她眼里的细碎闪光。   还好陈岑恢复了理智。她先随赵飞燕到了外边走廊,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常地情绪激动,但是先用言语稳住了她;再单独回到寝室内,门也被她带上。   走到苏雪的身后,陈岑发现他的身体在轻轻发抖,心顿时软透,伸手穿过他的肋下,从背后紧紧搂住了他:“小傻瓜,你怕麻烦姐姐,可实情是姐姐舍不得和你分开呀,是姐姐想和你一起生活呀。。。”   ****** ****** ****** ****** ****** ****** ****** ****** ****** ****** ****** ******   当陈岑的手松开,苏雪心里已经有了不舍;当他听到两人走出了房间,那种不舍更是变成了生生撕裂的痛楚,又是那么空虚,仿佛心被剜了一个大洞。理智和情感在作殊死搏斗,无数念头在脑海中出现:一会儿想这样就可以将陈岑解放了,一会儿又担心她会不会太难过;一会儿觉得这么做算是对沈慧娟的一种交代,一会儿却又发觉了如坠深渊的孤单。。。他像陷在了一个诅咒里,失去了一种叫做“争取”的能力。其实他还没有真的想好,没有做好准备与陈岑分开,可是在这样的情势里,他却迈不开步子去追陈岑,只能让时间无谓地消耗在他内心的挣扎里,让遗憾无情地将他淹没。   是陈岑的搂抱和那句“小傻瓜”解除了他身上的咒语,在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的同时苏雪清醒了:陈岑所做的一切早已经超出了报答的范围,再用“报答”去束缚她的行为是对她的亵渎,能得到她的关心,是应该紧紧抓在手心里的幸福。。。   爱不是一种负担,也不是一种交换,苏雪这傻瓜到了现在才明白,还好,不算太晚。   他想转过身抱住陈岑,可陈岑就怕他再挣脱,搂得好紧。苏雪又尝试了两下,陈岑急了:“小雪你真的不要姐姐了吗!”苏雪只好尴尬地道:“姐姐,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我只是想抱抱你。”   在陈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时,苏雪趁机转过身来,用上全身力气,一把抱紧她。胸腔的气体被挤出,陈岑“呵”了一声,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可她宁可就这样因为缺氧晕过去。   “姐姐,我也想和你住在一起,比你更想!”这是苏雪在陈岑耳边说的,“一会儿我就把寝室退了,以后和姐姐共甘苦。是我不好,让姐姐受煎熬了。。。”   听到这里,陈岑终于把手环上了苏雪的脖子,趴在苏雪的肩膀上嘤嘤地哭出了声。   好了,这毕竟是幸福的泪水。    住房的事后来是这么解决的:陈岑陪着苏雪找到薛永济,用真诚的态度表明照顾苏雪的决心,打动了薛老师,把单人宿舍退给了学校;赵飞燕冷静下来后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并劝陈岑不用再去找房子,她欢迎两人住在她家;为了安苏雪的心,陈岑认同了赵飞燕的想法,决定换一种方式找房,而在找到房子之前暂住在赵飞燕那里。   说干就干,星期日的傍晚就请了搬家公司把陈岑的东西运到了赵飞燕处;除了二楼那间客房外,赵飞燕又专门清出一间空房安置陈岑和苏雪的东西,分别作为两人的私密空间。就这样,那夜和陈岑、赵飞燕喝过庆祝的红葡萄酒后,苏雪睡在一楼自己的房间内,开始了他新的一段人生。   ****** ****** ****** ****** ****** ****** ****** ****** ****** ****** ****** ******   新的一周(照理一周应该是从星期天开始的,不过这不是中国人的习惯)。   过去的那个礼拜,不管发生了多么惨烈的事,不管期间受了多少煎熬、有多么意乱神伤,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就像过往的无数个礼拜一样会湮没在时间的河流里;被一个个新的礼拜掩盖,如同手边凌乱的稿纸越积越厚,沾染尘埃,被废置于角落,最终或化为灰烬,或腐作泥土,回归它的寂寞。   星期一第一大节是物化课,课间苏雪把昨夜临睡前写好的情况说明交给薛老师时,班里正在为这个周末即将开始的“五一”长假出游作举手表决。   现在的班长叫郑旭光,福州人;个子一米七左右,长相不出众,暴着两颗大门牙,剃着板寸头,外号叫“老鼠”;不过人很热情灵活,也热心班级工作,去年11月班委换届时接替韩耀成为班长至今,在班里搞了不少活动,比如集体生日啊,假期旅游啊,得到同学们的大力拥护。“五一”出游是班委筹备已久的活动,动员所有人参加,现在举手表决的是出游地点。   一阵嘈嘈嚷嚷,五六分钟的休息时间显得不够充分,在老薛用教鞭敲黑板的时候,大家才刚从三个候选地里剔除去一个。剩下黑龙潭和康西草原,都是京郊有名的休闲旅游地,只能找机会再议。   不知怎的,说是全班同学表决,连去上厕所的都等他们回来,可苏雪就在讲台上和薛老师说话,却没有人叫他一声。   第二大节是苏雪的体育课,他骑车赶到东操场,看到篮球教练刚从那辆大屁股踏板摩托上下来。苏雪想悄悄混到篮球班同学中去,教练的眼睛却特别尖,逮个正着。   “你,过来!”那中气十足的呼喝,吓了苏雪一跳。   苏雪走到他跟前,不敢看他的脸色。有些怕他,因为他脾气古怪,温和的时候和学生打成一片乱开玩笑,严厉的时候却像个恶魔,吼一声篮球场都要震三下,何况个人呢。处了多半个学期,大家跟他算是熟悉了,见他笑脸的时候也多了,可真要看见他拉下来脸,还是害怕得很。   “上星期怎么没来上课?忙什么事情去了!”   也许是因为平时苏雪比较乖巧、人缘也好的缘故,给篮球教练的印象不错,所以他语气还算和缓。换作别人就不一定了,上次有个学生迟到,他打断了对方的解释:“在我这儿,没有理由!迟到十分钟,乖乖地自己去田径场跑十圈!听着,下不为例!”   十圈可是四千米啊,那学生还不敢偷懒,跑下来脸色那个白哟,真是吓到一批人。唉,有这些“先烈”在,苏雪能不战战兢兢吗?   “上个星期,星期一我生病了。。。”   “生什么重病让你爬都爬不过来?”   “是。。。是急性肠炎。”   “病假条呢?”   苏雪一惊,嗫嚅着:“忘了,忘记让医生开了。”   “嘿嘿。。。”教练冷笑起来,“我说过,有假条也得提前给我,否则是不算的。你自己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我。。。”苏雪无语了,真要按着老师的一贯作风,怕不要受尽体罚啊,甚至会被勒令退课吧?这家伙做出什么来都是可能的呀!   苏雪有些后悔。可上周一时他是什么情况,哪里会担心到现在这种处境;再说即使想到这些,又从哪里搞这么张病假条?要是那女医生在病因栏写上“痛经”二字,不吓得教练一屁股坐瘪个篮球才怪!   在苏雪神思不属时,教练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腿弯差点软了。   “回队列里慢慢想吧。下个礼拜,记得把假条带过来,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   咦?苏雪回到队列里还有些不信,竟然这么简单就过关了。看教练神色里有些得意,苏雪只能把今天的幸运归结为教练心情好。遇上什么好事情了?不会是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了吧?想到会是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衬如此教练,苏雪低下头开始微笑。   队列解散,同是一个五人组的其他同学过来拍苏雪的肩膀,对他能够“虎口余生”表示庆贺。   “老赵刚得了个儿子。”队友偷偷地在苏雪耳边说出了教练反常的原因。原来如此,原来他不仅结婚,连孩子都有了。   篮球提高班的课程其实挺简单的,从第四周分完组开始,之后每堂课主要就是各组间打联赛,个人在联赛中的表现和组最终获得的名次决定课程成绩。不过成绩相对于比赛结果就不那么重要了,每场比赛大家都是全力争取,教练每节课花十多分钟讲的战术配合等等当场就能被运用到实战中,所以确实能提高大家水平。   上周苏雪缺席,给他所在的组带来了麻烦,这次为了补偿,苏雪用上了全部精力。一场比赛下来,他汗流浃背,内衣湿透,头发也粘嗒嗒地贴着脑门。一下课,他顾不得吃饭,骑着车往宿舍赶,想先擦擦身子换件衣服再说。   ****** ****** ****** ****** ****** ****** ****** ****** ****** ****** ****** ******   骑车刚到宿舍楼下,碰见班主任周老师从楼门里出来。   “哎苏雪,正要找你说说话呢,这么巧,呵呵。”班主任脸上带着笑,“过来过来,到河边去说。”   如果不是主动找她,平时很难见到班主任的身影,苏雪最近却老是和她打交道。也许是期中考试临近,加上快“五一”的缘故,她来关心一下学生的情况。   “你呀,真的和沈慧娟分手了?人家上海姑娘不是挺好,老家住的也近,我以为你们会合得来。跟我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突然分手?”   苏雪在班主任手下做过实验,周老师对他比较器重,挺关心他的。   苏雪默不作声。河边树荫下有些凉,身上的汗也冷,他咳嗽了一下才道:“没什么,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手了。是我对不起沈慧娟。”   “你呀,是你眼界太高了。。。算了,分手就分手了,大学里能成的也没有几对。就是时机你选得不好,为什么不等到假期呢?你们这事现在影响挺坏,同学们的反应对你挺不利的,你得把握好自己啊。”   苏雪点头“嗯”了声。   “听韩耀说,你搬出寝室去住了?”看到苏雪点头,周老师犹豫了一下,“和校外女孩住在一起?哦,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干涉你。住校外的话注意安全,外边不像学校里那么单纯。”   想到上午系主任打电话给自己叮嘱的话,周老师又补充道:“分手什么的都不算什么。别受太多影响,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还有多和身边同学交流交流,说清楚了大家都会理解的。我一直把你当成得意门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最后,临走时周老师又说了句:“沈慧娟挺可怜的,虽然分手了,还是同学,这周就期中考试了,有时间还是关心一下她,噢?”   就这样,班主任骑车走了。她是受了薛老师委托来协调苏雪和同学关系的。   起了一阵风,苏雪又是凉又是饿,捂嘴打了个喷嚏,赶紧上楼去换衣服。   这可能就是他这次重病的诱因。   ****** ****** ****** ****** ****** ****** ****** ****** ****** ****** ****** ******   下午一点多陈岑突然来电话,说公司有急事,和上海一家公司的业务洽谈有了实质性突破,她和赵飞燕必须飞抵上海,可能要在上海呆上几天。她叮嘱苏雪安心地住赵飞燕家,说已经告知保姆,她会照顾生活起居的。又说了些保持联系的话,陈岑就挂断了,此时她和赵飞燕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上完下午的课,苏雪在食堂吃的晚饭。陈岑不在,他有些不想回赵飞燕的别墅,况且头微有些晕,身体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力气。他觉得是上午体育课消耗太多的缘故,没怎么在意,吃完饭想先去自习教室,等缓上劲再决定是不是回新住处。   在自习教室里坐了不久,书没看两页,苏雪就昏昏沉沉地趴在了课桌上。自习教室里从来不缺睡觉的,甚至有学生在寝室里失眠特地跑到自习教室来找周公,多一个苏雪不会引起注目。不过他趴的时间有些长,身体也渐渐地开始发抖,还是引起了邻座的注意。   一个女孩,用笔戳戳苏雪的肩膀:“同学你身体不舒服吗?”   苏雪朦朦胧胧地被戳醒,支起头,觉得身体发热,口干舌燥,头重脚轻,脑枕处更是疼得厉害。他摸摸额头,好烫,真的发烧了。或许是着凉了,他迷糊地考虑,挣扎着收拾书本起身,在一阵阵的眩晕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教室。   被夜风一吹,苏雪清醒了些,他骑车到校医院买了盒阿司匹林泡腾片,就在药房边饮水机里接了半杯热水,就着吃了一片。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软坐在医院过道边的等候椅上。过了十多分钟,他开始出汗,感觉稍好了些后,他鼓起余力,慢慢地骑车回到了寝室。今晚,主观和客观都决定了睡在寝室。   爬上六楼,苏雪觉得天昏地暗,他背靠着把宿舍门挤开,挪步到了自己的双层铺位前。宿舍里还是那几个人在,张凌峰在玩游戏,魏伦正对着电脑屏幕嘟囔,看到苏雪回来不知说什么好,直到见他软软地贴靠在床架子上难受地喘气,才想起要关心他一下。   “苏雪你怎么啦?”   “没什么,想上床休息,可是没有力气爬上去,呵呵。”他自嘲地微笑,虚弱的模样惹人生怜,接着又道,“帮我一下。”   “好。。。”张凌峰和魏伦都从各自坐处站起身,双手作势,却不知道上前。   苏雪脱下鞋子,站在下铺的床沿上,伸手抓住上铺的床栏杆,抬起一只脚搭在支架上,试了一下,发现手发抖腿酥软的,靠自己的力气确实无法上去,就转头道:“送我一把。”   “哦。。。”下面张凌峰和魏伦你看我我看你,应了声,却有无处下手的感觉。   “苏雪你要不要紧?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吗?这样啊。。。要不要去校医院?”张凌峰在下面拖延时间。   苏雪虚弱地把头贴着上铺沿上,轻声道:“没事的。我从校医院回来,吃过药了,睡一晚就好。来推我一下嘛。”   那虚弱的尾音让张凌峰的心砰砰跳,他“噢”了一声,在下面手舞足蹈,尴尬地“嘿嘿”直笑,脸也红了:“那个什么,苏雪你看能不能这样,我和魏伦帮你搬桌子摆椅子,你想办法自己上去,行不行?”   苏雪终于明白这两人光打雷不下雨的原因了,苍白的脸上现出些红晕,想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只好由着这两个家伙折腾,心里却觉得他们今晚特别可爱些。   张凌峰开始摆阵,先把一张桌子移到床前,让苏雪从下铺上到桌上,再摆了张椅子在桌上,扶好了让苏雪踩上去。这样苏雪的腰就和上铺相齐了,他弯下身就趴在了褥子上。趴下后眩晕袭来,紧接着就是一阵虚脱,苏雪一动都不想动了。   “苏雪,苏雪?先别睡啊,再使下劲,把腿也放上去。”张凌峰在底下干着急,“乖,听话~最后用点力嘛。”   苏雪还是一动不动,这么个姿势也不安全哪,没办法,张凌峰让魏伦爬上桌子帮苏雪一把,最后是两人各支着苏雪的一条小腿,把他送上了床铺。   “给她把被子盖好。”张凌峰又命令魏伦。   “为什么是我。。。”魏伦一边嘟囔一边照办,最后还帮苏雪把床帘拉严实了。   整理桌椅的时候魏伦小声地问:“苏雪她要不要紧啊?”   “没事吧,她不是说去过校医院了嘛,睡一夜就没事了。”不过张凌峰嘴上虽然说得有把握,心里还是挺担心的,接下来玩游戏也不定心了。   ****** ****** ****** ****** ****** ****** ****** ****** ****** ****** ****** ******   上个星期五的晚上——“等身体被夜的凉意浸透,苏雪起身回寝室。。。”   第二天下午参加篮球比赛后——“不行了,身上被汗湿透,里面的背心贴在身上难受得很,有风吹来,,凉飕飕的,他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喷嚏。。。”   今天中午时——“起了一阵风,苏雪又是凉又是饿,捂嘴打了个喷嚏,赶紧上楼去换衣服。。。”   所以苏雪这次得病并非无迹可寻。不过上述这些只是外在的诱因,真正击倒他的还是前段时间内心的苦闷。这些郁积的神伤情殇无从发泄,等到这两天情况好转他的精神开始松懈时,集聚在一起爆发,凶猛地噬咬他的肉体。   阿司匹林的药力过去后,苏雪觉得全身发冷,接着就是第二波高烧,烧得他说起胡话来,呻吟着,谁也听不懂,只是从断断续续中感觉到他的痛苦。   葛元平回来了,进门就听到了苏雪的声音,他问张凌峰:“苏雪在床上?她怎么了?”   “她好像病了。”   葛元平一个箭步跃上支架抓紧上铺床栏,叫了声“苏雪”,没有反应后,他犹豫了一秒钟,轻轻地把帘子拉了开来。映入他眼帘的苏雪,头发凌乱地半遮住眉,脸烧得通红,紧闭着眼睛,嘴唇抿得发白,一幅痛苦神色,身体也蜷缩成团,看了真是叫人心疼。   葛元平抹开苏雪额上的头发,试他的体温,哎呀,烫手!这样下去会把人烧坏的!他用力去摇晃苏雪:“苏雪,苏雪,你哪里不舒服?”   苏雪在昏沉中呻吟:“好难受。。。我。。。喝水。。。”   不用葛元平动手,细心的魏伦已经接了温水。   “包里。。。有药。。。”   张凌峰抖落了一下掉出那盒阿司匹林。   药品溶在杯里,葛元平一手接过,可怎么喂让他犯难了。他当机立断,叫张凌峰拿着杯子,自己爬上了苏雪的床,跪在他的身边:“苏雪,起来喝药。”说着他就握住苏雪肩膀,小心地扶他坐起。苏雪的意识再次模糊,身子软塌塌的,头也耷拉着。没有办法,葛元平又伸出右手过他后背去搂住他。苏雪的身体是滚烫的,隔着几层衣服也能感觉到,葛元平的心里不由得起了一丝异样,不过很快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喂苏雪喝药上。喂了大半后,苏雪不再下咽,葛元平又扶着他轻轻躺平,帮他盖好被子。再从床上下来,他的额头已见汗珠。   “烧得太烫了,不行,得去医院。”葛元平又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和张凌峰、魏伦商量。说完他就拨了校园“120”急救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男的:“学生吗?一丁点的路,能自己过来就自己过来吧。这个时段我们挺忙的。”听起来似乎不愿意来接,这帮人懒得很。(不是诽谤。03年?学校发生了一件事,有个学生突发急症,同学打了学校的急救电话,校医院的救护车一直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正常情况下5分钟就可以赶到的——结果耽误了治疗,学生在北医三院抢救无效,死亡。)   葛元平在心里骂了一声“混蛋”,嘴上还得耐着性子恳求,说了一通好话,葛元平又搬出自己在校学生组织中的职位,才让对方有所顾忌,答应出车。   过了近二十分钟,才听到楼下响起救护车的开道警笛。期间葛元平多次登上床支架观察苏雪的情况,发现他出了点汗,可是热度没有一丝消退的迹象。焦虑的心情消磨耐心,葛元平是三人中最不耐的一个,在屋子里坐不下来,过10分钟的时候又打电话催了一下那辆不知呆在哪里瞌睡的救护车。   担架终于进到屋里,一看上来的是两个男医生,葛元平和张凌峰自动地想自己把苏雪抱下床。于是葛元平蹲在苏雪床上托住,张凌峰站在床下接着,两人合力,把昏迷的苏雪弄下了床。两个医生乐得轻闲,甚至示意葛元平他们顺势把苏雪抬下楼去。   就这样,几分钟之后苏雪被救护车送往校医院,葛元平陪在他身边。张凌峰和魏伦也想陪着,却被医护人员以车内人挤的理由赶了下去。   夜色深沉,警笛呼啸,又会是一个不得安眠的晚上。   在救护车里葛元平接了个手机,他迅快地说道:“我临时有急事,晚上的会你组织一下,我不能来了。就这样。”    苏雪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陈岑正被赵飞燕拉着跌跌撞撞闯入上海的夜生活。   她们乘坐的飞机下午五点不到降落在虹桥国际机场。在她们之前,上个星期五,负责公关的罗大为就已经在上海张罗了。客户是上海某资深酒店集团,具体联系人是该集团娱乐拓展部的负责人张正道先生,接洽的项目是该集团在“新天地”即将竣工的酒吧的整体包装。   这个项目虽然不大,却是“流·言文化”公司自去年11月份成立以来联系到的第一桩正式生意,也可以说是流言公司进入上海市场的敲门砖,所以赵飞燕很重视,中午接到罗大为电话得知已经和张正道先生达成初步意向后,她决定亲自到上海与张先生会晤,促成合同的签订。   让赵飞燕意外的是,这位张先生竟然亲自到机场迎接,手里还捧着一大束鲜花。   “赵女士,欢迎你到上海来!”   赵飞燕接过鲜花,与张先生握手,在近处观察了一下。他看起来三十五六岁,中等的个子,略显胖,圆脸,理了个干净的分头,眼睛不大但有神采,笑得实在,嘴角上扬挤着脸颊上的肉嘟起。这副相貌,赵飞燕脑海里没有印象,她有些惑然,脸上却是温雅的笑容:“张先生您太客气了。准备是晚上邀请您吃饭的,却让您迎到机场了。”   “哎,应该的,应该的。”张正道托着赵飞燕的手,“赵女士在业界的名声我是久仰了,早知道是您开的公司,就用不着罗先生辗转托人了。”   罗大为站在张先生身边,正从陈岑手里接过行李,对于提到的所谓“辗转托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说起来,得知有这么个项目纯属偶然。   罗大为有同学在上海工作,挺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上星期三晚上突然通了电话。问起近况,聊到工作上,罗大为就说了在文化公司做公关的难处。原来“流言公司”在北京市场上正受到几家大广告公司的联合封杀,处境艰难。公司的业务现在全靠伍国栋给几本时尚杂志提供图片和韩柳为几家企业设计LOGO上,而公司的强项——广告和大型场所整体设计却始终吸引不来客户,也曾谈过几个,对方却在谈判中途迫于压力退出了。   这些谈判罗大为都参与了,一次次的失利让他很有挫败感。当他向同学吐苦水时,同学就建议他到上海来找找机会。当这位同学明白“流言公司”的性质后,他突然想起了最近听他朋友说起的某酒吧装修招标的事,随口告诉了罗大为。这就成了项目的缘起。   罗大为是个办事的人,就凭着这一点消息,多方打听,托了许多关系,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联系上了该酒吧的直属部门负责人,也就是张正道先生。他的这番努力打动了张先生,得到了他口头上的允诺。而当下午张先生从罗大为口中得知赶来的公司经理是赵飞燕时,他对罗大为的态度又起了变化,并坚持要来机场迎接。   原来飞燕姐这么有名啊,罗大为庆幸自己投靠对了人。   从机场到市区,张正道先生开车直接把赵飞燕他们带到位于静安区的该酒店集团所属的一家五星级宾馆下榻,接风晚宴也安排在该宾馆餐饮部的一个包间内进行。   “我没来上海前,在北京宏毅房地产公司任职,那是三年前了。当时宏毅公司在香山边开发了一个别墅区,就是请赵飞燕女士做的整体设计。做得非常漂亮,后来还获了国际上的设计奖,那些别墅卖得比啤酒还快。从那个时候起,就很仰慕赵女士,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触,没有想到三年后会在上海和赵女士的公司有合作。”张正道先生端着酒杯向在座同僚做介绍,“来,为这次难得的机会干一杯,先祝赵女士青春美丽,再祝我们的合作愉快!”   一阵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张正道也许叫张“会道”更恰当些,他找了许多名目来敬赵飞燕酒。不过他没有料到赵飞燕酒量好得很,不仅一杯不拉,还替陈岑喝了些,越喝越显出光彩来,耀得在场男人个个心底痒痒。   张先生已经喝得七八分了:“飞燕!叫你一声飞燕。。。不介意吧?”   赵飞燕含笑摇头:“张先生客气了,怎么会介意。要好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飞燕啊,说实话,这次包装酒吧是件小活,本来是不值得让你亲自出手的。不过呢。。。透露给你听,我们集团还会跟进许多项目的。‘新天地’开发是上海市政府牵头的,投资规模非常大,集团董事会早就看中了当中的发展机会,走了不少关节,前段时间又联合了温州的地产商,从开发办划到了很大一块地皮。酒吧只是个开端,后面还有高档商业街和住宅区,这些后续项目我也会向董事会推荐交给你们公司做包装设计的。”   说到“透露给你听”时,张正道先生把头凑到了赵飞燕的耳边,说着说着,身体也缓缓靠向她。赵飞燕挺灵活,忍着等他说完,就站起来给他斟酒,把酒杯递到他手里,敬道:“这事就请张先生费心了,先敬你一杯。不管项目大小,我们公司都会全力以赴。”   与此同时,罗大为为了替陈岑挡杯,已经快醉了,陈岑的脸也红得很。   酒宴在最后一轮干杯中结束,酒宴后张先生又邀请赵飞燕和陈岑去体验一下上海的夜生活,被赵飞燕以旅途劳累推辞了。   不过,在宾馆里休息了两个小时后,夜里11点多时,赵飞燕却拉着陈岑打车去逛衡山路的酒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