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衡的陰陽_變裝小說_中國變裝家園 失衡的陰陽 一 夜話 深夜,北京郊外,一片剛建成一年小區內。住在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腳踏實地靠自己打拼的企業家,資產幾千萬對於這裡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不過住在這裡的人大都上了些歲數,而且身體都不怎麼好——他們早年透支青春正是要換取晚年的幸福。身體不好而且又上了點歲數的人睡覺自然是很早的,所以這裡早早的就沒了燈光。但這不是絕對的,在小區邊緣一棟三層小別墅裡隱隱還能透出燈光。光雖不亮,但在一片黑暗裡還是很顯眼的。這裡住著一對青年夫妻,男的英挺偉岸,女的端莊秀麗,這兩個人是這片小區裡為數不多的年輕人,也是大多數人羨慕的對象。這是他們還不睡是在幹什麼,我想每個人都能想到。柳傲揚一個翻身躺到床上,從床邊的寫字檯上摸起包煙,抽出一根點燃,狠狠吸了一口,又長長的吐出來,才緩緩地說:「要餵飽你還真不容易。」躺在旁邊的楊怡凝爬到他的懷裡,吃吃的笑:「誰讓你這麼棒,弄得人家……,自然捨不得你走了。」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到柳傲揚的下邊,輕輕撫動著,輕歎:「好大呀,你就算要做男人也不需要把這裡做這麼大吧。」柳傲揚緊緊抱了抱懷中玉人調笑說:「不大哪能鎮得住你?」楊怡凝面色泛紅,聲音輕如蚊蠅:「人家沒這麼大需求的。」柳傲揚誇張的睜大眼睛,提高聲音:「什麼?一星期做滿七天還叫沒需求?我看我這條老命遲早要丟在你的身上!」楊怡凝一邊繼續玩弄著,一邊勸道:「這樣還不是為了突出你能幹呀,再說下個月以後你就要歇很長時間了,你還不把握機會?」柳傲揚吃驚的說:「算上下月才剛三個月,你也太小心了吧。」楊怡凝長歎了口氣,一字一句使勁地說:「這是我唯一的機會能生出我們自己的孩子,我決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說著抬起頭親了柳傲揚一下,幽幽的說:「我已經對不起我的家裡了,我不想也對不起你的家裡,我想讓你能有個堂堂正正的孩子,最好是兒子。」柳傲揚低首親了一口,歎道:「這枚受精卵我冰存了十二年,如果不是因為它我的資產應該最少再翻一倍,不過你要能一切順利的話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真沒想到這枚受精卵還有用到的一天,而且是種在你的體內,造化弄人呀,原本是我體內的東西,現在卻給了你…」楊怡凝笑了笑:「我們都找回的自己,一切開心,誰是父親還不是都一樣。」柳傲揚凝視著愛妻面容,突然笑了:「是呀,只要是我們的孩子就好,誰是父誰是母又有什麼呢?」說到這頓了一下繼續說:「你還記得以前事嗎?」楊怡凝微笑道:「自然記得,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想從明天起我會用第三人稱把我的事寫出來,以後告訴孩子,他爸他媽是多麼不容易。」柳傲揚沉默了很久:「還是不要告訴孩子的好,還是不要寫得好。」楊怡凝把手離開柳傲揚的自尊改為鉤住他的脖子,撒嬌的說:「不嘛,我要寫,我要給我的以前做個總結,好讓你也知道我今天是多麼幸福,我還要你也回憶,也幫我寫。」柳傲揚苦笑道:「好啦,乖老婆,你開心就好啦,明天就寫行不?」楊怡凝笑了笑:「這才乖,我果然沒有嫁錯人,真是我的好老公。」柳傲揚又苦笑道:「你打算從哪裡寫?」楊怡凝沉思了一會兒:「就從我們初識開始寫吧。」 二 初識 兩個人的初識非常簡單,但楊怡凝還是要寫出來,因為從那天起她的生命裡就多了一個值得他一生所愛的人。 楊怡凝做完了家務,真的坐在寫字檯旁,努力地回憶著,用心的寫著。他要寫一篇根本不會發表的小說,男主人公是她自己,而女主人公也是她自己。 小說從現在正式開始了: 「那一年楊怡凝十六歲;那一年楊怡凝轉學到天津的新中上初三;那一年楊怡凝的名字叫楊一寧,取得是一生安寧的意思;那一年楊怡凝的性別是「男」。 那一年柳傲揚也是十六歲;那一年柳傲揚在新中上初三;那一年柳傲揚的名字叫柳雪飛,據說取自唐雍裕的《柳絮》,詩曰:「無風才到地,有風還滿空,緣渠偏似雪,莫近鬟毛生」,也據說柳傲揚出生的時候天空正飄著輕柔的雪;那一年柳傲揚的性別是「女」。 柳雪飛是新中初中部有名的校園之花,用書上的話真是「此女只應畫中有,人間又得幾回聞。」這話雖然誇張了一點,但也差不多,每個人第一眼看到她都會有一種驚艷的感覺,任誰都會評價她是個天生的美人坯子。不過「美貌與智慧不能並存」之話也不幸被言中了,柳雪飛的學習真的很糟,初三上半學期期末考試雖然不是「七盞紅燈照亮前程」(語文,代數,幾何,英語,地理,歷史,體育),但也差不多了。最好的一科就是體育,上了九十,其他的都在六十上下。為這個班主任不知請家長多少次,不知苦口婆心的勸了柳雪飛多少次,可柳雪飛依然是我行我素,把所用的話都當作了耳旁風。 這一天柳雪飛依然看著窗外不知在想著什麼,模模糊糊中聽到班長喊了聲「起立」才懶洋洋的站起來,依喝著全班懶懶的喊著:「老師好。」反正她坐在最後一排是個獨位兒,離老師最遠,老師也漸漸放棄了她,她說什麼作什麼老師也不會理會的。可是今天班主任不知為什麼一直盯著她,似在有所思,讓柳雪飛隱隱感到有些不自在。 班主任聽大家例行完公事,點了一下頭算是答禮,示意大家都坐下。等所有同學都坐下後眼睛才從柳雪飛那裡轉了過來,先清了清嗓子,然後才用一向的高調門兒說:「同學們在上課前先讓我們歡迎個新同學。」說著衝門招了招手,從門外輕輕地走進一個男生,無聲的站在班主任旁。班主任繼續說:「這位新同學叫楊一寧,從今天起就正式加入我們班,大家要互相幫助。」隨著介紹全班都已看清了新同學的臉,幾乎全班女生心裡都泛起一個念頭:「這男生好帥」,我是說幾乎,因為柳雪飛心裡想的並不是這個,當時他想的是什麼直到現在楊怡凝都不知道。 班主任伸手向後排一指:「你先坐到那裡。」指的位置正是柳雪飛的旁邊,事實上也只有那個位子是空的。楊一寧低著頭輕輕地走了過去,到桌子旁邊伸手撤出椅子坐了上去,然後把書包穩穩的放進了書箱。這一切做得很輕,真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班主任看楊一寧坐好後才開始講課:「同學們請翻開課文《我的叔叔於勒》。」說著轉過身在黑板上寫著標題。就在班主任剛轉過身時柳雪飛小聲向同桌說道:「喂,我叫柳雪飛。」楊一寧笑了笑,指了指班主任,也不說話,也不回答。柳雪飛惹了個沒趣,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沒勁,原來是個小書獃子。」這次楊一寧沒有任何表示,也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寫到這楊怡凝忍不住笑了,自語道:「當然是聽到了,而且心裡還想這個人怎麼這麼沒禮貌。不過這就是我們的初識了,真是老土。」 正想著不防背後伸出只手一把就把稿子搶了去。楊怡凝一驚,回頭一看才知道柳傲揚已經回來了,而且正帶著壞壞的笑站在她背後。楊怡凝舉起粉拳輕輕的打在她老公的身上,嬌嗔道:「你壞死了,回來也不告訴我。」柳傲揚笑著說:「我看你太專心了就…使勁,不然打不疼我的。」楊怡凝靠進柳傲揚的懷中輕輕地說:「你明知我不敢使勁,怕打疼你,你還這麼說。」柳傲揚手撫著愛妻的秀髮也不回答,過了一會才說:「那時你一來我就覺得心裡登的一下,覺得你就像是我多少年的舊識,覺得你很親切,所以當你不理我的時候我真的有點生氣。」楊怡凝臉有些發紅,頭越發扎進柳傲揚的懷中:「我當時就有一種感覺就是我一定會跟你發生什麼事…」 柳傲揚掐了一下愛妻的臉蛋兒,調笑說:「你的第六感還真是准呀,不過你想到了嗎這一輩子會讓我隨便的免費玩兒。不過說真的,那時你注意我了沒有?」楊怡凝白了她老公一眼,說:「看啦,其實那一天我心裡不知道看了你多少遍。」 三 援手 第二天楊怡凝醒來時柳傲揚已經走了。 既然不用起來忙碌的張羅早點,楊怡凝索性慵懶的翻了個身,也就不想起了。但在床上靜靜躺了會兒,卻越躺越精神,腦子不由得又開始轉動起來。 先是想到了昨晚的纏綿,接著就是火熱的激情,楊怡凝覺得下面好像有些濕了。雖然滿屋子就只有她一個人,但她還是羞紅了臉,輕輕地啐了自己一口,笑罵說:「又發騷了,天生的小淫婦。」 忽然又想起了一事,自語道:「今天晚上得給他做點東西補補了,這幾天他睡得晚,起得早,還那麼賣力,身體可千萬不能倒下去,這可是我一輩子的幸福。」說著突然歎了口氣:「當初我也是不管晚上到多晚轉天一早也能起來的,想不到一做了女人就真的什麼都懶了。」 雖然自責著,楊怡凝卻還是懶懶的躺在床上。回想昨晚,激情過後,她鑽到柳傲揚的懷裡,楊柳傲揚的臂膀緊緊地擁著,那一刻她真是覺得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想著想著楊怡凝不覺回憶起很多年以前的事。那時他就覺得非常有安全感,而這種感覺也是柳傲揚給她的,只不過那時他叫柳雪飛。 楊怡凝坐起身,翻開筆記本接著昨天開始寫著: 沒超過一個星期柳雪飛就明白了班主任為什麼要把這個新同學安排到他的旁邊。這個楊一寧真是太優秀了:門門功課都提得起放得下,任何書上的難題他都能非常流暢的寫出來,而且基本就是標答。班裡有人傳說:去年奧林匹克數學精賽其中有個獲獎者就叫楊一寧。又傳說:有一年全國作文大賽有個叫楊一寧的出盡了風頭。這種流傳充滿全班,五花八門,除了體育外幾乎各個學科都有關於楊一寧的傳言(這也是因為楊一寧體育從來沒及過格而其他門門拿第一的緣故)。不過柳雪飛曾經問過楊一寧這些是不是真的,每次楊一寧都是笑笑卻不回答什麼,但種種表明一切都可能是真的。 看來班主任立心想讓這個新生來帶動柳雪飛的學習積極性了。 但這想法好像也有些不好實現,這個楊一寧實在太內向了,一個星期了竟然跟誰都不熟,更過分的是跟他的同桌竟然也沒超過十句的對話。 忽然有一天兩人熟了起來,早上一同上學,晚上一起下晚自習,沒人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很奇怪。 也許這就是緣分的開始。 一天晚上晚自習已經下了有一會兒了。楊一寧照舊默默地收拾好書包靜靜的走到車棚。剛推著車走出校門,只聽有人在旁喊:「喂,你過來。」周圍沒有人,楊一寧順著聲音看去,學校圍牆下隱隱綽綽站著個人,看不清長相。楊一寧奇怪的問了一句:「你是找我嗎?」那個人招了招手;「你過來,我有事。」楊一寧不知什麼事,於是推車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楊一寧才看清找他的人的臉。他的歲數好像並不大,但沖滿野性。楊一寧看不認識正要說話,猛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又跑出來三個人把他圍在當中。每個人都比他壯實,每個人看起來都不好惹,楊一寧心理一下子就沒了底。 只聽叫他過去的人說:「兜裡有錢嗎?」楊一寧茫然地搖了搖頭。那個人又說:「我們不想把你怎麼樣,把兜裡錢都掏出來你就走你的。」楊一寧這時才低聲說:「我沒有錢。」那個人不信:「上到這麼晚的晚自習會不揣點錢,別逼我搜你,找出來我可不客氣。」楊一寧哀求說:「放了我吧,我真沒有,到現在我還沒吃飯呢。」那個人眼忽然一瞪:「我們哥兒幾個也還沒吃呢!」說著一把抓住楊一寧的胸襟,一面低聲命令其他人:「給我搜!」 四面都有手伸過來,楊一寧緊緊的抱住自己。為首的人抓了一把沒抓動,冷笑著說:「護的還挺緊,又不是個妞,今天我也不要你的錢了,哥兒幾個把他扒光了樂一樂。」 就在幾個人拉拉扯扯相持不下時猛聽一人喝道:「你們在幹什麼呢!」 這聲音清脆且有力,四個人全都停了手。猛然楊一寧左側的人被大力推開,一隻手伸了過來一把就把楊一寧拽到了外面,用自己的身子擋住。 來人高而瘦,長髮飄飄,竟是個小女生。為首的人先是吃了一驚,隨即笑了:「真來了個妞,膽子不小呀。來,讓哥哥疼一個。」說著伸手摸了過去。那個女生揚手一巴掌打飛了伸過來的手,冷笑著說:「三子,你敢碰我,我哥不會放過你的!」為首的人愣了一下,問道:「你,你怎麼認識我?」那個女生冷冷的說:「老熟人了,怎麼留了頭髮就不認識了?」三子仔細地看了看,打了個哈哈:「原來是小飛呀,黑燈瞎火的哥哥我還真沒看出來。」來的人正是柳雪飛,只聽她哼了一聲:「原來認得的我。你是怎麼答應我的?」言語中竟然含有一種大氣魄,在他身後的楊一寧不覺把心放了下來。 三子呆了呆,言語中有些吭吭嘰嘰:「我,我自然是沒忘,哈哈,沒忘。剛才不過是跟這個小兄弟開玩笑,對,開玩笑。」柳雪飛又哼了一聲:「還不快走!」三子陪笑道:「改日哥哥請客,給妹子賠個不是。」說著人一起向後退去,片刻就消失在黑暗中。 柳雪飛回過頭,言語中那個有點責備還有點關心:「你怎麼這麼晚才走?」楊一寧輕輕的說:「我做完物理卷子才想起來走。」柳雪飛笑了笑:「看你這樣子還不如我了,真不知道誰是個男子漢。」楊一寧沒有回答,臉彷彿紅了紅,但在黑暗裡看不清楚。柳雪飛又接著說:「這一片幾所學校晚上都不怎麼太平,還好你今天是遇見了我,不然你還真是麻煩。」說到這頓了頓又說:「你住在哪裡,我送你!」言語甚是堅定。楊一寧看著原本就很明亮,此刻在黑暗裡更加明亮的眼睛,心中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囁嚅的說:「謝謝,不用了。謝謝,我住在第三大道,離這不遠…」柳雪飛睜大了眼,有些吃驚:「我也住在第三大道,走,我們一起。」 就這樣兩個人騎著車一起走著,一路上楊一寧低著頭也不說話。 前面顯出一片住宅樓,楊一寧才抬頭說出這一道來第一句話:「我就住在這片樓裡,馬上就到了。」柳雪飛吃驚的說:「我也住在這裡面。」兩人又往前騎,是楊一寧先到了家,這是兩人才知道原來他們就相隔一棟樓。 柳雪飛突然拍了下楊一寧的肩膀,大聲說:「明天六點半我來找你一起走。」楊一寧本來還想說什麼,但看著柳雪飛熱情且堅定的眼神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有點點了頭。 四 互助 初三的生活既緊張又單調。課早早的就講完了,剩下的就是永無休止的做卷子,還有考試。 又是一次考試。這次和平時不同,卷子一判出來後學校就把所有的分數公開而且在年級的走道裡貼出了所有人的排榜,同時在各個班裡也登出了排榜。 班主任從黑板槽裡拾起根粉筆在黑板的前五個名字旁挑了個鉤,轉過身說:「這五個同學下第二節課到我這裡來一下。」說完緩緩踱到黑板尾,對著黑板愣了會兒神兒,輕輕歎了口氣,又在最後十個名字旁挑了個鉤:「明天這十位同學請把家長叫到我這裡來一下。」說完班主任也不再多話走了出去。 每個人都仔細看著自己的排名。楊一寧屬於前五個人裡的一位,柳雪飛則屬於後十個人裡的一位。 楊一寧從班主任那裡回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平常的很。而第二天柳雪飛從班主任那裡回來臉色卻陰沉的很,也沒有了往日的活勃,總是望著窗外發呆。這讓楊一寧感到有點反常,又有點可怕。 兩個人在這種沉悶的空氣中捱過了晚自習。往常總是一下課就催著快走的柳雪飛這次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木木的看著班裡的同學收拾書包,然後再把他們一個一個目送出去。楊一寧靜靜地坐在她的旁邊,他知道柳雪飛有事要跟他說,而且是很難啟齒的事。 班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柳雪飛還是發呆不說話,班裡只有頂上的燈管兒在輕輕的嗡嗡作響。 忽然柳雪飛「噗嗤」一樂,笑著說:「真服了你的性子,要不然你學習好呢,不過有時候還真覺得你不像個男生。」楊一寧也隨著笑了笑:「我天生就是這個脾氣,就像你的做派不像個女生一樣。」 柳雪飛聽完這話臉上罩上愁雲,歎了口氣:「我真想能跟你一樣,有點做女孩子的樣子,學習也好一點,也許就不像今天這樣丟人了。」 楊一寧沒跟著說話,因為他知道柳雪飛會繼續說下去的。 果然柳雪飛接著說:「今天班主任提出了分流,下了最後通牒…下星期還會有模擬考試,如果沒有起色的話我就要到另外一個班裡去等著分流了。」停了停,又低聲說:「除非有奇跡,否則我的命運就這麼定了,可是一個星期會出來什麼奇跡?」說完柳雪飛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了。 楊一寧靜靜地看著他在這個班裡唯一的朋友,忽然眼裡射出堅定的目光,彷彿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昨天班主任勸我參加留校考試,如果我過了就不用參加中考。但我不想留校,我想去一中,雖然我的體育不行,但應該不成問題。」楊一寧停了停,輕鬆的一笑:「現在我又想留校了,以我現在的狀態就算一個星期不看書也是有把握的。」 柳雪飛猛然明白了楊一寧的意思,急忙說:「不要,你這麼做太吃虧了,我不能耽誤了你。」 楊一寧淡淡地說:「新中雖然沒有一中好但也是市重點,我沒什麼,還是你的事比較重要…你要拿我當朋友就不要再說什麼,從明天開始我會全力輔導你的功課,不會讓你分流的!」 柳雪飛忽然感覺眼睛有點濕潤,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楊一寧又說:「作為交換你要負責把我的體育搞上去,不然對我留校是會有影響的。」 柳雪飛猛地伸出右手,大聲說:「好,明天早上五點半我在樓下等你,一個小時的長跑…你的體育包在我身上。」 楊一寧也伸出右手,同樣大聲地說:「明天晚上我負責你的晚自習,一個星期後我要你脫離後十名!」 兩隻手握在一起互相承擔一個誓言,也承擔起了一個沒人能預知的將來。 楊一寧覺得對方的手好暖。 柳雪飛覺得對方的手好滑。 五 爭執 初三的時間過得真是很快,不知不覺中中考就結束了。楊一寧自然是留校了,而柳雪飛更是以全班第七名的成績畢業,上了高中,這讓班主任和所有任課老師都大跌眼鏡。唯一的一點缺陷就是柳雪飛差個十幾分沒有考回新中,兩個人分開了。不過總的來說這個結果還是讓每個人都滿意的。 放假的時候兩個人還是常在一起,兩個人都是獨生,兩邊家長都是願意能有人同自己孩子做個伴。幾個月來的補習使柳雪飛的家長更是喜歡楊一寧,非但願意,甚至都有點鼓勵兩個人在一起。至於會發生什麼,反正兩邊都是小孩子,沒什麼大不了的,四個大人都這麼認為。 這一天,楊一寧被一陣急促的敲門叫起了床,揉了揉眼睛隨口問了一聲:「誰呀?」 門外高聲叫道:「是我,開門。」 一聽是柳雪飛,楊一寧趕忙穿好衣服,給開了門。 柳雪飛一閃身進了來,一看這架勢,笑著說:「小懶蟲,剛起呀!」 楊一寧也笑了,糾正說:「準確的來說是還沒起呢。你有事?」 柳雪飛說:「幾個朋友想給我慶祝慶祝,我來叫你一起去。」 楊一寧搖了搖頭:「你的朋友我又不認識,去幹什麼?」 柳雪飛說:「好了,要沒有你我哪有今天,再說我跟他們說了要請你去,你總不能讓我沒面子吧。」 楊一寧歎了口氣:「我總得先刷牙洗臉吧。」 柳雪飛「嘻嘻」一笑:「我知道你最乖了。」 兩人走在路上,「咱們去哪兒?」楊一寧隨口問了一句。 柳雪飛若有所思:「去我的新家,那裡地方大,我們很快就搬過去了,這裡要賣掉。」 楊一寧「呃」了一聲,心中不知為何湧上一絲失落。 兩個人再不說話,一邊騎著車,一邊想著莫名的心事,想也想不出來什麼,反正心裡亂得很。 不多時來到了柳雪飛的新家,這裡離原來的地方騎車足有四十分鐘,不過離柳雪飛的高中倒很近。 走進屋,是個三室,兩面朝陽。屋裡空蕩蕩的,地掃得很乾淨,窗戶也擦得很亮,牆也很白,看架勢好像隨時都可以搬過來。 「請進。」柳雪飛做了個姿勢:「我帶你來參觀參觀。」 楊一寧隨著柳雪飛走了進去,走到最裡面,柳雪飛指了一下右邊的向陽的大屋:「這是我爸媽住的。」說著又指了一下右邊的小屋:「這是我的。」 兩個人走了進去,柳雪飛忽然興奮不已:「喏,這裡是床。」說著右手比劃了一下,接著說:「我還會有屬於我的寫字桌,我想把它放在這…」 楊一寧隨著她的比劃想像迅速在頭腦中展開,彷彿眼前真的出現各種擺設,但是心裡的失落卻越來越甚。 好在適時的敲門打斷了她的說話,他的亂想。 門外進來兩個人,短袖短褲,看上去跟楊一寧歲數差不多,卻比楊一寧要壯很多,一個人手裡端著個小箱子,另一個人手裡領著一個塑料兜。 「拿什麼來了?」柳雪飛笑著說:「我哥呢?」 兩個人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一個人一邊喘著氣一邊說:「力哥說天熱吃涮洋肉才痛快,才熱鬧。我這是電鍋還有碗和筷子。」 另一個跟著說:「我拿的是羊肉片跟菜,力哥去買啤酒了,待會兒說跟三哥他們一起來。」 話還沒說完又走進來三個人,為首的一個大聲說:「小飛,三哥看你來了。」 楊一寧順聲音看去,來的人雖然不高但很結實,仔細一想正是那天晚上劫他的三子,頓時楞了。三子也看見了楊一寧也不由愣了:「這小子怎麼來了?」 柳雪飛笑了:「他是我同學,你見過的,我叫來一起的,怎麼了?」 三子緩過神來,自語:「沒什麼,沒什麼。」 柳雪飛問:「我哥呢?」 三子答道:「力哥馬上就上來…」 話還沒說完就聽樓道裡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接著一個又高又大的人扛著一箱啤酒走了進來。 柳雪飛迎了上去想幫他一把,來人急忙說:「別上手,當心砸著。」說著一斜身把啤酒頓在地上。柳雪飛看著啤酒說:「買這麼多,喝得了嗎?」 來人大笑:「怎麼喝不了,今天我高興,小飛你別攔我,我要請哥兒幾個喝個痛快!」 柳雪飛皺了皺眉:「我這裡還有客人哪,我來給你們介紹。」說著一指楊一寧:「他是我同學楊一寧,人家可是個好學生。」然後又一指來人:「他是我乾哥沈力。」 沈力猛地一拍楊一寧的肩膀:「小飛說的就是你,今天我這當哥哥倒要敬你一杯。」 楊一寧小聲說:「我不會喝酒。」 沈力說:「男人哪有不會喝酒的,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柳雪飛忙打圓場:「哥,他真不會,別逼他了,咱們進屋看看鍋開了沒有?」 幾個人都走進屋,各自都不謙讓就地一坐,楊一寧遲疑了一下也坐在地上。沈力順手抄起瓶啤酒用牙嗑開,仰頭喝了一口才說:「來,大家都別客氣。」一時間每個人手裡都多了一瓶啤酒。 柳雪飛知道楊一寧不喝趕忙掏出瓶汽水遞了過去,楊一寧接過去也喝了一口。沈力濃眉一揚要說什麼,柳雪飛猛地瞪了他一眼,沈力也就不出聲了。 肉越吃越少,酒卻越喝越多,不多時每個人都面紅耳赤,眼睛發起渾來。 三子一邊喝著酒一邊笑嘻嘻的看著楊一寧:「這小子真不像個爺們。」 楊一寧低下了頭,不知該說什麼。柳雪飛眉頭一挑:「三子,你說什麼呢?」 三子狎笑著說:「小飛,你是不是看上這小子了,當心出了事這小子護不了你。」 沈力忽然火道:「三子,我今天讓你來是給你面子,你別不乾不淨的。」 三子見沈力有點翻臉急忙說:「三子錯了,力哥消消氣。」說著對楊一寧說:「小子,還不敬力哥杯酒?」 楊一寧卻是沒動,沈力哈哈笑道:「你幫了我妹子這麼大忙,哥應該敬你才對,來,別嫌哥髒。」說著把手中半瓶啤酒向楊一寧遞了過去:「都喝了它,免得讓人笑話你不像個爺們。」 楊一寧伸手推了過去:「力哥,我不會喝酒,我喝汽水兒陪你。」 沈力作勢說:「當這麼多人別栽哥面子,拿去,都喝了它!」 楊一寧本來心裡就有點不樂意,這麼一來忽然犯起了擰勁兒,使勁推過去。 三子在旁邊看著哈哈笑,起哄說:「這小子連力哥的面子都不給。」 沈力聽了更覺得臉放不下,張嘴罵道:「你他都喝了它,別讓老子發火。」 楊一寧何嘗見過這架勢,呆了呆,手不由一鬆,啤酒瓶在兩人中間垂直落了下去。正下方就是電火鍋,只聽「啪」的一聲啤酒瓶炸成幾片,正煮著沸湯的鍋也翻倒在地。好在幾個人做的相對較遠,反應也快,都站了起來,沒受什麼傷。 沈力罵道:「小兔崽子反了你了,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著猛一推楊一寧,楊一寧沒提防撞到牆上,又順著牆滑到地上,牆上顯出一道血跡。沈力順手又抄起一個啤酒瓶一邊罵著就要走過去,周圍的人一見忙死命抱住,幾人相持不下。猛然柳雪飛撲到沈力面前照定他的臉掄圓了就是一巴掌。這一掌好像起了作用,沈力的酒竟醒了許多,停了下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找車去醫院」柳雪飛大聲喝令著。 反應快的忙跑下樓去,有幾個還站在沈力旁邊,生怕沈力又耍酒瘋。 這麼一會兒沈力已看清周圍的樣子,不好意思地對柳雪飛說:「小飛,我…」 柳雪飛臉上如罩層寒霜,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六 嚮往 那天的爭執的結果就是楊一寧被送去醫院縫了三針。回到家後家長自然是要過問的,楊一寧只是推說出去玩沒注意摔了一跤,謊話說得也有點合情合理,楊一寧的父母也不再問了只是囑咐以後小心點。 從那天起楊一寧安安靜靜的在家呆著,柳雪飛還是天天找他來玩,陪盡了小話。楊一寧非常珍惜這個朋友,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希望柳雪飛今後不要再跟他們來往,柳雪飛自是答應。兩個人仍是好朋友,不但交情未減反倒更加的親近。 更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楊一寧彷彿對柳雪飛有的一種莫名的依賴,柳雪飛卻對楊一寧多了一份關心和愛護。為什麼兩個人誰都說不清,反正每天都想看到對方。 楊一寧的傷本來就不重,歇了幾天就好了,也沒落下什麼疤。楊一寧也不放在心上,柳雪飛也覺得心裡稍安了些。 這一天柳雪飛又來找楊一寧。兩個人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反正每天都有話題。 那時候空調還不怎麼時興,大多數人家還是用電風扇過夏天。 柳雪飛搖著折扇不住地叫熱,楊一寧笑著說:「你那麼浮躁自然是熱了,記住心靜自然涼。」 柳雪飛搖了搖頭,說:「我可沒你那麼能耐住性子,我就是天生就坐不住。」 楊一寧輕輕地說:「看你這樣子真是個假小子,哪有淑女的形象。」 柳雪飛笑的直不起腰來,拍著楊一寧的肩說:「還說呢,你看你哪裡像個小伙子,還好意思說我。」 楊一寧的臉頓時通紅,也不再說話。柳雪飛一見不對,不再繼續調笑,話題一轉:「喂,你會游泳嗎?」 楊一寧說:「小時候學過,不過很長時間沒有過了。」 柳雪飛說:「今天天熱,我想去游泳了,你去不去?」 楊一寧想一想,說:「我不太會,不會有什麼事吧?」 柳雪飛笑了:「哪有這麼多事?你的膽子也太小了,咱們去正規的游泳池,會出什麼事?走吧。」 楊一寧頓時沒了什麼准主意,準備了準備就跟著柳雪飛走了出去。 兩個人換衣服自然是要是分開的。更衣室裡人不多可也不少,由於是下午第一場所以大部分人是要往裡進的。楊一寧看著四周光溜溜的都是男人的身體竟有些害羞。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屋角有了一個空兒,楊一寧忙跑過去面朝著牆迅速的換了衣服。 一幫男人在一塊兒自然沒有什麼避忌,嘻嘻哈哈的,什麼葷的素的都有。楊一寧覺得渾身隱隱有些刺痛,臉一直通紅,心裡面著急上火的,剛一換完就跑了出去,生怕有人發現自己。 柳雪飛的水性是很好的,黑色的泳衣貼在身上越發顯得身體的婀娜,從上往下看彷彿是貼在泳池底下,來回自如。 楊一寧沒有下水,所以才能這麼著看著柳雪飛,心裡有些羨慕,呆呆的,癡癡的。 柳雪飛游了一會兒看楊一寧也不下水不覺也有點掃興。勉勉強強的把楊一寧拉下水,兩個人耍了一會兒,大體是站在泳池四周的台階上聊天。 柳雪飛看了看牆上的表快到時間了,看了看楊一寧調笑說:「泡澡泡夠了嗎?」 楊一寧不好意思說:「對不起,讓你也沒游痛快。」 柳雪飛大方地說:「沒什麼,反正我也為躲個天熱。不過時間快到了,我們該走啦,外面要請我吃刨冰。」 楊一寧笑著答應一聲,跟著柳雪飛走出了泳池。 換衣服自然還是要分開的。由於兩個人出來的較早,所以更衣室裡雖有人卻不多。楊一寧不向剛才那麼不自在,不過還是臉朝著牆也不回頭看,也不聽後面的嬉笑。 穿衣服自然是要站在準備好的長椅上的。更衣室的門對著的是一面牆,這樣既可以擋住外面,又可以有更多地使用空間。楊一寧就是站在這面牆的後面,牆雖然很高但站在長椅上卻可以將將露出雙眼。 對面的簾子一挑走出幾個人,剛換完泳衣,嬉笑著向泳池走去。楊一寧本來也沒留心,但是眼快,順著撩起的簾兒隱隱的看見了裡面,一個人剛好站在門的旁邊,白花花的。 門簾落了下來,楊一寧的心卻撩了起來。 柳雪飛終究是個女生,洗澡換衣服自是不如楊一寧快。 楊一寧站在更衣室門口等著柳雪飛,低著頭眼睛偷偷的瞟著女更衣室,看著簾開簾落,人進人出,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他想能堂堂正正的走進女更衣室,再堂堂正正的走出來。 從那一天起楊一寧很長時間沒有再去游過泳,沒有再去過游泳館… 七 收藏 高一剛開學柳雪飛一家子就搬走了,楊一寧又恢復成孤單單的一個人。由於他的脾氣過於沉靜所以也不愛說,也不愛道,自然也沒有什麼朋友了。不過楊一寧倒樂得清靜,天天除了上學就是看書,自得其樂。 如果柳雪飛沒搬走的話事情也許不會像以後這麼發展,上天冥冥中為楊一寧安排了他的命運,暗暗的把他引到了一條不歸路上。 高一的功課是沒那麼緊的,楊一寧除了功課外有了大量的時間可以看課外書。 這一天楊一寧早早的回到家,做完功課(一切自然是以學習為主的)。這天不知為什麼特別煩躁,楊一寧什麼書都看不下去。偶然看見牆角疊著一堆報紙,碼得整整齊齊的。報紙是準備賣的,賣下來的錢一家人下趟飯館,大大牙祭,一家人樂樂呵呵的,窮人的日子總是在生活中找到樂趣的。 平時楊一寧是不愛看報紙的,可是今天楊一寧百無聊賴下走了過去隨手拿起了浮頭兒一張看了看,還真有點有意思的地方。楊一寧隨手翻著有意思的就看幾眼,沒勁的就翻過去放在一旁。 冷不丁翻起了一張《采風報》。這張報紙裡登的都是些閒七雜八的逸聞,拿楊一寧老爸的話:『看這張報紙純粹是個消遣』,歷來是不看重的,隨手翻翻就放到一邊。可是今天楊一寧拿起來從第一眼起就放不下來了,覺得這裡面寫的東西要比平常看的書有意思的多。 翻開中頁,楊一寧的雙眼忽然顯出了神采,直勾勾的盯著一組照片,再也離不開了。 報紙上印一張照片自然是看不出什麼的,模模糊糊的,可楊一寧偏偏緊緊的盯著彷彿上面生出一朵花來。 真的生出朵花來,不是在報紙上,而是在楊一寧的心裡。 第一張照片顯出的是一個年輕人,雖然照片模糊,但還是可以肯定他是一個男人。第二張是一個半身像,應該還是那個年輕人,只不過是赤裸的。仔細看去卻是顯出了點奇怪:他的胸(那時楊一寧還不知道應該叫乳房)竟然有些聳起。看上去,楊一寧覺得自己跟他並不一樣,反倒有點像他母親,像柳雪飛,反正像他所有見過的女人。第三張又是一張全身,從第一眼看上去照片上的人穿的衣服就不像是個男人穿的,看她的樣子就應該是個女人。可是仔細的看她的臉,依稀跟前兩張竟然是同一個人。 照片的旁邊寫的是一條簡訊:『現年27歲的男青年秦惠榮已正式接受完變性手術,現其性別已正式改為女。日前其回到醫院接受複查,身體狀況一切良好,未發現不良反應。手術醫師對其前景也表示樂觀,稱其可以有正常的女性需求及性生活。 現秦惠榮對手術成功也感到非常高興,聲稱:『一個存在了27年的錯誤終於得到了糾正』並表示今後要開心的活下去,努力工作,努力學習,以新的面貌投入這個社會。 對於個人感情,秦稱希望將來能找到一個真心愛他的人,而不在乎她過去的人為伴,不過一切順其自然,並且非常想能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現在秦惠榮已正式回到工作崗位,正常工作,並期待著他的夢想來臨。』 再往下就是關於照片的說明:第一張是秦惠榮未變性時的照片;第二張是秦惠榮乳房(這是楊一寧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發育時;第三張時手術後女性打扮的秦惠榮。 字不多,幾乎一眼就能從頭掃到尾,可是楊一寧足足看了又半個小時。他只覺得報紙上的每個字均有千斤之重,每看一字就覺心頭彷彿被什麼壓了一下,漸漸的竟然有些喘不上氣來。 楊一寧的呼吸越發粗重,他覺得此時此刻有一股不知名的熱流在身體裡滾滾的流動,他能聽見他的心怦怦的跳動,而且愈跳愈快,越跳越重。他彷彿明白又彷彿不明白報紙上說的內容,但是在朦朦朧朧中他彷彿明白了「性別原來是可以改變的」。 雖然他還有很多事並不瞭解,雖然他也說不清他的感覺是對還是錯,但他彷彿在重重迷霧中看到了一絲陽光。 牆上的鍾適時召回了楊一寧游離的魂魄。 「已經六點了,上班的爸爸媽媽該回來了。」楊一寧小聲嘀咕了一句:「得把報紙收拾好,不能讓他們發現什麼。」 楊一寧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散開的報紙又疊了回去,忽然他又散開了它。因為他不能讓他的福音書從此消失,在他幼稚的心裡已經認為這條消息是他希望的依據。 於是他拿起了剪刀,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的剪下這條消息。他是那麼的小心,生怕剪缺了一個角,減少了一個字。剪下來以後又小心的把報紙疊好,這次卻沒有放在原來的位置,而是掀開一個靠下的位置塞了進去。從心裡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動過這張報紙,就像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古怪的想法一樣。至於這堆報紙本來就是要拿去賣的根本就不會有人注意這麼淺顯的事情他反倒忘記了。 從這天起忽然愛看起了報紙,每張報紙他都會翻一遍。而且還愛上了剪報,不知道哪一張就會被它剪個窟窿。剪的內容是什麼家裡大人誰都記不起來了,其實也誰都沒有注意,一個小孩子看看報,剪剪報沒什麼大不了了吧? 楊一寧找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鄭重地把每張剪報都貼了上去。一個未知而又神秘的世界就這麼開始對這顆還非常幼稚的心打開了一角。每張剪報都成為楊一寧的收藏,都成為楊一寧的珍寶。 八 朦朧 這一年楊一寧的家門口忽然開了一片書市。雖然都是平房,但一條長街左右都是,綿綿幾十家,也可說上是轟轟烈烈,浩浩蕩蕩了。 楊一寧性格內向,不愛說話,也沒什麼朋友,閒暇的時候就喜歡看書來打發時間。不過楊一寧對於書倒是不怎麼挑剔的,基本上是什麼書拈來就可以看進去。所以門口開了書市楊一寧真的是很高興,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去遛遛,去看看。 那時候大部分學生是沒什麼零花錢的,可白看書確實有人要管的,但楊一寧卻有他的辦法。 書店多,書的品種就多,但其中還是會有不少重複的。楊一寧就是在這家裡看上兩頁,或者看上一章,然後就走,到下一書店裡找到相同的書接著看,這樣就算看完整套書也沒有人管,只不過是累點兒。 又趕上一個週二,一般週二下午是沒課的,學生們都可以空閒在家。不過最鬱悶的是星期二的下午電視也沒有節目,電台也沒有廣播,學生們只有在家複習功課,而那一天功課也是留得非常多的。 不過功課對於楊一寧來講是不算什麼的,緊緊手很快的就寫完了。楊一寧放下筆,伸了個懶腰,開始覺得有些無聊,於是揣起了鑰匙走下樓去。 到了書市楊一寧又開始了一貫的做法,從第一間開始逛起。 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家書店,楊一寧剛踏進去就想出來了。原來這一間書店主營不是各種各樣的書籍而是各式的雜誌。楊一寧歷來對雜誌是不怎麼感興趣的,所以就想退出來。可是一想這麼出來未免對這家店的主人有點不尊敬,所以又走了進去,想好歹看一眼就出來。 楊一寧裝模作樣的四處亂看,踱到走到屋子的盡裡面。楊一寧一眼掃了過去,忽然眼神盯在那裡,竟挪不開了,一時間只覺心噗通噗通的狂跳。 這一切就因為在眾多雜誌的深處放著一小摞封逖樟??腦又荊?餉婧杖恍醋擰短└?搜?氳鋇叵八住貳br人妖這個詞楊一寧是聽過的,在哪裡聽過,聽誰說過他卻想不起來了。楊一寧依稀知道「人妖」指的事一種人,至於這種人跟平常人有什麼不一樣楊一寧卻不知道,心裡只覺得「人妖」神秘得很。今天答案就在眼前。觸手可及,楊一寧當然激動得很。 雜誌的封面印著兩個美女,裸露的程度在當時是超出國人的觀念的,尤其是跟楊一寧年紀差不多的學生更是沒見過,甚至是聽都沒聽過。楊一寧只覺體內有一股熱氣往上湧,臉頓時覺得有點發燒。 楊一寧偷偷的斜了斜眼,用餘光像前面掃了一眼。屋裡很清靜,除了他以外就沒有再買書的了。靠門口坐著一個中年婦女,她周圍還有這麼兩三個人,一起嘻嘻哈哈的聊著天,看樣子他們還挺熟。仔細地看了看,支起耳朵聽了聽,確認沒人注意他。楊一寧伸出手,手有點抖,心跳得更快。終於手摸在書上,楊一寧沒有勇氣翻開它,而是快速的把書翻過來眼睛飛快地掃了一眼價格,然後又把書翻了過去。 楊一寧逛書店一向是不帶錢的,今天也不例外。他暗暗記下錢數後轉身走出這家小店。出了店楊一寧這回沒有再接著往下走而是大步的向家走去。 不一會兒楊一寧又回來了,兜裡揣著平時攢下來的錢,肩上挎個書包。又走進這家小店,楊一寧裝模作樣的四處看著,慢慢的朝那本雜誌放的位置走過去,離得越近楊一寧就覺得心跳得越快。 到了跟前楊一寧隨手拿起了一本雜誌翻了翻,又偷偷的向四下掃了一眼確認沒有人注意到他,楊一寧把手裡這本雜誌壓在那本《泰國人妖與當地習俗》上,然後兩本一起抄了起來,低著頭大步走到門口。 門口的人停了聊天,坐在桌子後面中年婦女接過雜誌。翻過來看了一眼封底就放在了桌上,說:「十五。」 楊一寧從兜裡掏出錢,數出了十五塊錢,裝作淡然地把錢丟在桌上,也不說話抄起書就走了出去。剛出門楊一寧急忙把兩本雜誌塞進書包裡,定了定心也不再逛了,疾步走回了家。 回到了家,這才定下心來。進了自己的屋,楊一寧把書包放在桌上,手微抖的打開包小心翼翼的把雜誌拿了出來。 裡面內容寫的以今天的眼光看來真的是沒什麼,也不黃色,也不香艷。細細的看裡面寫的都是挺客觀,詳細的描述了人妖的形成,人妖的生活等等。但裡面卻真的有讓楊一寧心跳加速,血脈賁張東西———偶爾穿插著幾張人妖的照片。 照片裡的人妖濃妝艷抹,嬌媚若花,其裸露的程度讓楊一寧心狂跳不已,面紅耳赤。書上寫人妖的性別為男人,而照片上的人分明是個女人。而且是楊一寧從沒見過的成熟,美艷的女人,也是讓楊一寧心裡隱隱有點羨慕的女人。 「我也想這樣。」楊一寧自言自語。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楊一寧疑問著,小心的一字一字看著。 『所謂人妖,就是男子經過作變性手術或長期使用女性激素,因之女性化,皮膚變得細膩、柔軟,鬍子沒了,乳房漸漸變得高聳,外形上完全像一個女人』。 變性手術楊一寧是聽說的,可女性激素他卻是從來沒聽說過的,楊一寧疑問著又接著向下看。 『一般是從小孩兩三歲時開始培養。培養的方式是以女性化為標準,女式衣著、打扮、女性行為方式、女性的愛好。同時,更重要的一點是吃女性荷爾蒙藥。這種藥的作用在於抑制男性生殖器官的發育,促進體內新陳代謝,並向女性發展。一般有十多年的服藥期。十多年後,男性生理特徵便逐漸萎縮,如男性[非法內容],就會變得又短又小,而皮膚就會變得細潤,有光澤,臀部、胸部會越發達,像女性一樣,肌肉減少,皮下脂肪增多,皮膚富於彈性,胸乳增長快的,比普通女性還高聳、渾圓、挺拔』。 「原來要這麼長的時間的。」楊一寧小聲嘀咕了一句:「看來女性激素就是女性荷爾蒙藥,可是這要是什麼東西呢?」 楊一寧的腦子裡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個小瓶兒,打開瓶兒光芒四射…楊一寧覺得這種藥既神秘又神奇,偏偏又想像不出到底是什麼,只是覺得這藥對他非常合適,他的夢想也能用這藥來完成。 合上雜誌,楊一寧腦子裡開始了瞎想。想起了小時候家裡給他做女孩子打扮,想起了少時一個人在家塗上母親的口紅,想起了曾經跟女生跳皮筋兒被男生笑話,想起了第一眼看見柳雪飛對她生出了羨慕。想著想著忽然想到了自己,楊一寧在心中突然覺得今年好像跟前幾年發生了不一樣:首先聲音比以前粗了很多,然後唇邊也漸漸出了軟須。想著想著忽然想起他的下邊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又想起了書上寫的,模模糊糊的感覺就是這裡阻礙了他。楊一寧左思右想,胡思亂想可就是不知該怎麼辦。歎了口氣只有作罷了,從那天起楊一寧惟有對天企盼這個阻礙不再生長了。 晚上楊一寧倒在床上就是睡不踏實,腦中總是浮現書上人妖的照片。夜深了,困意越來越濃,在半夢半醒楊一寧他彷彿看到了自己漸漸的跟那些人妖合在了一起,也有長長的頭髮,也能光明正大穿著漂亮的衣服,裸露著身體最美麗的部分。 夢中楊一寧笑了,笑得是那麼開心。 九 自宮 自從那天楊一寧看完《泰國人妖與當地習俗》在心裡就深深印下人妖成熟,妖嬈的樣子。她們的美艷讓楊一寧羨慕不已,心中濛濛的想將來,如果真有將來的話一定也要變成這個樣子。 當然這一切只不過是個少年的亂想,默默地藏在心裡,也沒有人知道。在別人眼裡楊一寧仍然跟平時一樣。 不過有一點出現不同,但也沒人注意到:就是從那天起楊一寧開始注意到他的變化,尤其是下面的變化。 每天都看,睡覺前偷偷的看,甚至還偷偷的用尺去量量,就生怕它再長大。在楊一寧心裡,這個東西已經不是作為男人的證據,而是一個累贅,一個阻礙,在心中就是覺得正因為有了它他才生活的這麼無助,這麼迷茫。自從看完那本雜誌之後楊一寧越發堅信這一點。 可是事與願違這個男人的證據還是一天天的驕傲的長大。有一天早上醒來楊一寧驚恐的發現這個東西竟然能站立起來,這種能夠變化使他越來越害怕,也越來越自卑。 死火山,並不代表岩漿不再流動,相反一旦條件成熟起就會強烈的噴發出來,一發不可收。人也是這樣。心情壓抑很久,並不代表會慢慢的平復,而是在做著厚厚的積累,總歸是要爆發的。時間越久,越是陰沉的人爆發的就越強烈。就像楊一寧一樣。 這一天楊一寧腦子裡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我要切了它!」對於切下來以後的後果楊一寧是沒想的,因為他聽說古時候的太監,而現在的人妖(當然是高級的,要學就要向好的看齊,楊一寧這麼認為)下面都是沒有的。 既然有了這種想法,那說幹就幹。楊一寧從桌上拿起了水果刀,他知道這刀很快,因為他讓這刀劃傷過手。先在水龍頭上好好的沖了沖,又在毛巾上仔細的擦了乾淨。接著從抽屜裡撕了些棉花,拿了點創可貼。在楊一寧心裡除掉這個障礙就像手劃破口一樣容易,也不需要什麼準備,或者說這點準備就足夠了。 打了盆水,楊一寧脫了褲子好好的把下邊洗了洗。因為他聽說做手術前如果不洗乾淨上口是很容易感染的,這事小心總比不小心要好。 坐在床上楊一寧的手摸著自家的[非法內容]有些惆悵,有些失落。想到馬上就要沒有了竟然還有點傷感,畢竟這東西跟了他十多年了。 「對不起了,你沒錯,錯都在我的身上。」楊一寧喃喃自語:「你別怨我,下輩子如果會再到一起,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可是從哪裡開始切呢?楊一寧不知道。他努力的回憶他看過的書,可書上沒有寫過。楊一寧正在犯愁的時候一個意料之中,卻又讓楊一寧害怕,可又彷彿找到問題解決方法的事情發生了。別管楊一寧心裡是什麼樣子的,他的生理始終是個男生,而且是個正在發育,處在青春期,健康的男生---下面的[非法內容]挺立了起來。 「既然它會站起來,那末就從它的根切吧。」楊一寧想著,猶豫著。 牆上的鍾忽然敲了四下,似乎在催促著楊一寧,告訴他時間不多了。楊一寧也不想讓她父母知道這些事,所以收起了傷感,壯了壯膽拿起了刀,一刀劃了下去。 血頓時就冒了出來! 十 淋雨 先不說結果如何,先說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楊一寧在家裡的地位可是很厲害的。從父親這邊論,他屬於長房。楊一寧的爺爺是個老工人,大字也識不得幾個。這樣的人一般是很傳統的。楊一寧就是他的長孫。長孫的概念可不同一般,自小就對楊一寧愛若珍寶。從母親那邊論,雖然他有四個舅舅一個姨,可老天對這個大家庭偏偏開了個玩笑,楊一寧是唯一的男丁。雖然他屬於外姓人,但是對男孩兒的歡喜蓋過了這一點。所以他的外祖也是從小就把他捧在手裡的。 自小很受寵的人自然是什麼活都不用干的。所以楊一寧除了去廚房拿吃的就根本不用去廚房。廚房裡的各種傢伙什對楊一寧來講都是陌生的。所以在楊一寧想完成這個偉大計劃時首先想到的不是切肉剁菜的菜刀而是他母親給他削蘋果的水果刀。 小小的水果刀自然是切不動什麼東西的,所以這個讓他討厭的累贅自然是沒像預期的給切下來。本來是不會受什麼傷的,但一來楊一寧是斜斜的劃下去,二來這刀還真的有點快,所以還是破了個很深的口,血頓時呼呼的冒了出來。 事情不像他想像的那樣,楊一寧傻了眼。這是一陣刺痛從下面傳了上來,驚醒了楊一寧,也使他冷靜了下來,爆發的情感歸復,平息。 楊一寧雖然在平時先不出什麼,但在這時卻表現得很是冷靜沉著。他一把抓過棉花壓在了傷口上,棉花不多,應付不了大的傷口,但對於這點刀傷還是挺管用的。過了一會兒,楊一寧小心的抬起手,傷口雖然還有血流出但已經緩了許多。他又把棉花蓋在了上面,用手壓住,另一隻手拿起片創可貼,然後站起來快步走進廁所。 用棉花蘸滿涼水擦在傷口上,感覺冷冷的。血出來一點就快速的擦掉,冷水鎮著傷口讓血流得更慢了,也讓楊一寧感覺沒那麼疼了。又是一次擦乾淨了血,楊一寧感覺可以了,忙撕開創可貼裹在了傷口上。 躺在床上,楊一寧感覺很累。靜靜的躺著,默默的忍著從下面來的疼痛,他明白了事情並不像他想的這麼簡單,就單單這股子疼痛就讓他沒有勇氣再做一次了。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雖然楊一寧不敢再對他的[非法內容]怎麼樣,但還是一如既往地討厭著它,恨不得它會消失掉,至少不再長大。事與願違,這小東西還是那麼堅強的成長著。 日子還是要過的,楊一寧的生活平靜地繼續著。每天複習,預習,做功課。閒餘時看看小說,讀讀報紙,當中自然是少不了偷偷的剪下他認為有用的消息,把它粘在本上,成為他的珍藏。 這一天他又習慣的拿起了報紙,一條消息讓他大感興趣。文章的標題赫然印著「遭雷擊壯男變美女」。 光看標題楊一寧就提起了興趣,他先不著急把它絞下來,先仔細的,一字一句的看著。消息是這麼寫的:『美國加利福尼亞發生了一件怪事。一位原名叫馬丁的男子一天正在公路上修理他的汽車,突然天空下起了雷陣雨。隨著一道閃光,馬丁被擊倒在地,當時被送往醫院。幾天後馬丁甦醒,醫生檢查並沒有發現身體有什麼損傷,提出可以出院,馬丁本人也自我感覺良好。可出院幾周後,馬丁驚奇的發覺他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首先是聲音比以前尖細了很多,然後更像女人一樣隆起了兩個肉團,體毛和鬍鬚也紛紛脫落,停止了生長。再到醫院檢查,醫生也無法解釋其原因,只能認為由於雷擊停止了馬丁體內男性荷爾蒙的分泌,而出現了雌性荷爾蒙。雖然醫生也試圖讓馬丁男性荷爾蒙繼續分泌,但均無法成功,遂決定建議馬丁做變性手術,馬丁本人也接受這一建議。日前一臉媚態,已改名為凱思琳的馬丁接受記者採訪,公開表示既然老天讓他做一回女人,她願意接受。如今讓他最高興的事莫過於有許多男士向她展開追求,其中哪個更不乏英俊瀟灑者。但他的兒子至今仍不理解這事,還是習慣的稱呼他爸爸。』 也許現在看來這條消息應屬無稽,即便是真事也要打個問號。但那時消息相對閉塞,整個社會的人們普遍不像今天,沒有什麼見識。既然大人尚且如此,就更別說楊一寧這個小小的高中生了。在楊一寧的心裡報紙上登出來的消息自然都是對的,那既然有一就應該有二,楊一寧彷彿看見了曙光。 從那天起他就開始等雨,他等的不是如傾盆瓢潑的暴雨,也不是潤物無聲的細雨,而是一鳴天下響的雷陣雨。當然在他心裡雷要越大越好,雨下不下都無所謂。 等呀,等呀,終於等到了天津雨季。一進雨季,雨自然是多了起來,但要等一場合適的雷陣雨是這麼的不容易。有幾次聽廣播說轉天有雷陣雨,楊一寧高高興興的等待,但不是轉天沒下就是正在上課錯過了時間。 轉眼就進了秋天,一場秋雨一場涼,在秋天更不易有雷陣雨了。就當楊一寧以為今年已沒有希望時,老天給了他一個機會,也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高二時還是沒有晚自習的,所以楊一寧下課還是相對比較早。 這一天,楊一寧收拾完書包走下了樓。像往常一樣,他不緊不慢的走進了車棚。就在他剛把車推出車棚,忽然四周狂風大作,一時間塵土飛揚,地上的廢紙飛舞空中。風灌鼻而入,隱隱有些濕潤,有一股雨的氣息。楊一寧不禁抬起了頭,只見滾滾烏雲正鋪天蓋地從朝這邊蓋了過來。太陽在此時也沒有了威風,任由烏雲把它包住。風越吹越烈,雲越壓越濃,眼看一場豪雨傾盆在即。 楊一寧本能的跨上車往家的方向飛快地蹬著,想在雨落之前回到家。四周陡然漆黑,幾近夜晚。黑風滾滾,把沙石放肆的捲起擲到楊一寧的臉上。忽然風停了下來,楊一寧心中正在納悶之時,猛然四週一時光亮,一閃即沒,接著耳後雷聲滾滾,可稱得上是地動天搖。這原來是場雷陣雨! 楊一寧心頭狂喜,不覺精神大振。陡然一捏閘,使得車速放慢。忽然又想起雷只落高處急忙直立起了身子,在車上筆直的端坐,姿勢當真是怪異之極。 雨狂暴的下著,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感覺有些生疼。四周狂風肆虐,頭頂電舞雷震,前方煙霧迷茫,馬路上的人們紛紛都下了車找地避起雨來,即便是路上還有行人也是低頭狂騎。楊一寧卻有如閒庭漫步,不緊不慢的往前走著,雖然騎著車,可速度比走路也差不了多少。楊一寧隱隱感覺後背有些刺癢,心中猜測周圍不知有多少人對他指指點點,掩口竊笑。一切他只做不知,心中不住念叨:「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道閃,也不知響了多少聲雷。原本一刻鐘就可到家的路程生讓楊一寧走了四十分鐘,偏偏還是平安的到達了。 「也許應該站的高點。」楊一寧想著。於是他並不回家,而是直接奔到了頂樓。頂樓上有個天窗可以通到樓頂,楊一寧從來就知道這事。平時他是沒有膽子爬的,可今天他想都沒想就爬了上去,而且並沒有感到如何吃力。 站在樓頂,視野果然開闊,這樓已是周圍最高的樓了。楊一寧滿懷希望的站在樓頂,任由風吹雨打,也自巋然不動。 不多時風停雨住,雲散日出。一場天津少見的雷陣雨聽了,楊一寧的希望也落了空。他掃興的從天窗又爬了下來,慢慢的回到家裡,悶悶不樂。 當晚楊一寧就發起了高燒----本來這場雨雖然涼了點但還並不足以讓人淋了就生病,歸根到底還是楊一寧長久以來心中燃燒著一團內火,如今讓冷雨一澆可不就出了事。 晚上又是吃藥,又是去醫院輸液,一直折騰到凌晨才回到了家。這一來不止是楊一寧受罪,就連他的父母都不得安生。楊一寧虛弱的看著忙來忙去的父母心中充滿愧疚。 躺在床上楊一寧就是睡不著,但他知道如果他沒睡他的父母也不會睡的。耳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楊一寧急忙摒住呼吸裝作睡得很沉。果然來人(也不只是父親還是母親)看了一眼,認為他睡著了,又給他掖了掖被又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楊一寧閉著眼睛,眼淚順著臉龐滾落下來,不一會枕巾就濕了一片。這時他外面雖然寂靜無聲,心裡卻在高聲吶喊:「為什麼雷沒有劈到我!」 「為什麼!」 「為什麼!」 十一 召喚 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人們的視界也漸漸廣博起來,無論是看到的還是聽到的都漸漸的多了。隨著經濟的發展人們手裡的錢也漸漸的多了,市場上的商品更是以幾何倍數增長。就拿楊一寧門口的報刊亭來說,以前除了晚報,廣播報等有數的幾種報紙以外就沒什麼了,可現如今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幾本新發行的雜誌和報紙。 整個社會都在進步,每個人也都跟著水漲船高。楊一寧在這個潮流裡自然也不例外。他已不像以前那麼幼稚和單純 ,兜裡的零花錢也比以前多了可以多買幾本書,多開闊些見識。 自從那次淋雨未果,楊一寧猛然明白了。他的今生已經是男人了,這已是注定的了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改掉,即便外形改變了也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左右都無法改變了還不如順其自然,再說他看過幾本閒書裡面都寫著做變形手術費用相當高,而且非常麻煩,成功率低。楊一寧自忖他找不到這麼多錢。 其實這些都是借口,楊一寧自己說給自己聽得。那次淋雨以後,楊一寧看到他的父母焦心若焚,心裡總是感覺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的父母。再有他自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裡的位置,也知道他的爺爺,甚至他的外祖都是很傳統的人斷不會接受一個孫子變成一個孫女。有時他看到滿頭白髮的長輩用殷切期盼的目光看他,他就覺得心裡有些發虛,雖然也沒有什麼事實但他還是覺得像是做錯了什麼事 於是他決定他要以現在的身體好好的活下去。 不過這並不代表他的心已經徹底不想這些事了,相反他想得更多。不過一切都是遊戲了。但這一年卻非常值得楊一寧牢記,因為從這一年起他的性別越發模糊了。 這一切還是得從一個星期二說起。 以前提到過星期二下午是沒課的,所以楊一寧空閒的時間比較多。有道是『閒來生事』講的就是這個,所以每次發生的事大部分都是在週二下午的。 一家子住在一起一般很多事是沒有避忌的,楊一寧的家裡也不例外。別的倒還不說,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大家的衣服洗完後都掛在一起,包括他的內衣,父親的內衣自然還有母親的內衣。父親的跟他的差不多,區別就是更大了些,也更樸素了些。對於這些他從來都是討厭的,但是一切沒奈何,所以只能湊合穿著。對於他母親的內衣他卻非常嚮往,也曾偷偷的撫摸過它,也曾偷偷的聞過,但從來沒動過它的念頭,不是因為不敢,而是他覺得這沒有什麼。 可是最近卻不同,他有一種強烈的慾望,非常把它穿在身上。也許是楊一寧感覺性別的改變已是無望了,而轉向另外的方面,就是在裝束上貼近自我。楊一寧感覺這是一種放鬆,也是一種回歸。 不過想歸想,他可一次都沒試過。每次用手摸摸他就覺得非常快樂了。 可今天楊一寧下午獨自在家,不知為什麼感覺非常煩躁,也不想看書,也不想看報。心煩的他走到陽台上,打開窗戶,外⒎紜Q鉅荒?淹誹匠鋈?斡煞縝崆岣???牧場N?思縛諦孿士掌???芯跣那橛械閆礁矗?玫枚嗔恕br輕輕關上窗戶,楊一寧想回找本書看。就在一回身,忽然覺得頭頂碰到了什麼。楊一寧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向上看去,頭頂微微蕩著母親的內衣。 以前這事也常有,楊一寧也常見,每次都沒什麼感覺。可今天他就覺得這些內衣在衝他笑,在衝他招手。而他感覺在他身體裡也出現一種莫名的衝動,催促著他,要他走過去,要他把它們摘下來…楊一寧摘下這些內衣,心裡無比激動,雙手捧著走進了屋裡。 坐在他自己的床上,細細的聞著,幽幽淡香沁入心脾。其實不過是剛洗完的洗衣粉味兒,家裡誰的衣服洗完都是一個樣的,可不知為什麼楊一寧就是覺得母親內衣上的味兒分外好聞。 聞了一會兒,楊一寧停了下來。 乳罩和內褲好像都是絲做的,很輕很滑也很柔。托在手上,從手上傳來麻癢癢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也非常奇怪,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總之楊一寧心中充滿了喜悅。這時楊一寧就感覺手上有勁兒但不知該使在何處,感覺空空蕩蕩的。可要是說沒有東西吧,這兩件東西明明就托在手上。手心也好像感覺有點癢,好像小時候大人哄他時跟他玩的『蟲子爬手心』的感覺。 把這兩件衣服放在床上。楊一寧先拿起了乳罩用雙手輕輕柔柔把它打開,讓它完全的展現在他眼前。乳罩應該是白色的,可是仔細看去又有些微微的粉紅,甚是可愛。楊一寧忍不住一聲歎息:「還是女生的東西好,不像男生的千篇一律,單調得很,就連顏色大家都一個樣。」乳罩是很傳統的那種,有肩帶,有罩杯,當然還有束帶。罩杯是多大的楊一寧不知道,總之在他看來是很大的。楊一寧假象著它承托著身體的一部分,和肌膚親密接觸,還時不時地會輕輕撫摸…想著想著身體不覺興奮起來。 趕忙把乳罩放回到床上,又拿起了小內褲,實指望這東西跟他平常穿得差不多不會有多少感覺,誰知他想得太錯了。內褲之所以要說它小,是因為它真的很小,小的才有楊一寧穿的一半大。可是楊一寧覺得他跟他母親在體形上差不多,無論是從身高,還是胖瘦都沒有什麼區別。「可這個這麼小,是怎麼穿進去的,穿進去後的感覺是什麼?」楊一寧心中在疑問。 忽然一個彷彿很遙遠又彷彿是就在身邊的聲音不斷的慫恿著他:「穿上吧,穿上它們你會非常快樂的,穿上它們你會找到自己。」 楊一寧還有些猶豫,正在考慮著,忽然好像看見在床上的內衣正在向他招手,正在向他呼喚:「穿上我們吧,你會實現你的夢想。穿上我們吧,別再猶豫了,快點來吧。」 楊一寧熱血上湧,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迷迷茫茫的伸出了手…脫光了身上穿的衣服,跟著拿起了床上的內衣,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等他回過神兒來時,乳罩已經穿在胸前,內褲也已穿在身上。 楊一寧大驚。雖然知道家裡沒有人,也不會有人知道,但還是「騰」的一下羞紅了臉。一種活了十多年而養成的男生的習慣促使他伸手要脫下這一身兒,可是身上傳來的感覺讓他實在捨不得脫下這一身兒。這時的楊一寧覺得非常的輕鬆,多少年來的束縛好像忽然間就被解開了。楊一寧忽然笑了,走到了鏡子前想看一看此刻的自己。 鏡子裡的楊一寧非常的可愛,楊一寧相當滿意自己,這越發捨不得脫下來了,索性上一眼下一眼仔細的欣賞自己。 內褲看上去雖然小卻能整整好好的穿在他的身上。軟軟的絲柔柔的撫摸他的肌膚,讓一寧感覺說不出的受用。前面多出來的東西被壓住了,服服帖帖的,倒是有些緊,可卻不難受。事實上是楊一寧年紀還小,發育還不完全,可楊一寧卻沒這麼想,他只想他是這麼適合穿女用內褲。後面的臀部有大半露在外面,斜斜的兩條邊把這兩片股肉輕輕的托了起來,卻並沒有勒緊的感覺。從鏡子裡看過去前面平平的,可後面卻挺翹翹的。這倒有點像看過的照片,只不過照片裡的人妖被這個還要豐滿很多倍。楊一寧覺得和班裡的女生倒是不遑多讓,心底竊喜,不由脫口說:「這太神奇了,原來我也能變成這樣,難怪男生跟女生的內衣有這麼大差別。」 往上看,覺得別彆扭扭的。楊一寧眼珠轉了一轉頓時明白了問題的所在。一切問題都是由於他的胸口是平的,填不滿胸罩。楊一寧找了兩條毛巾,胡亂的團成一團塞進胸罩裡,效果立刻有了改變,鏡子裡的楊一寧有了豐滿的胸部。楊一寧學著班裡的女生輕輕的走了兩步,又跳了跳。胸部也跟著跳動著。由於胸罩變得充實所以毛巾球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這一跳動,使得毛巾上下的蹭著他的乳頭。麻酥酥的,癢癢的。楊一寧陶醉了。他的手不自覺地輕輕的在他的身體上撫摸,眼波逐漸朦朧起來。 在恍惚中楊一寧看見鏡子裡出現了一個成熟而又可愛的女孩兒。 他笑了,鏡子裡的女孩兒也笑了。 從那天起楊一寧就把這個女孩兒深深烙在心底。 也從那天起楊一寧找到了使他感到快樂和自由的方法。 十二 重聚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到了高三。 高三的學習生活我想每個人都是知道的,剛開始還講講課,接著就是無休止的習題,沒完沒了的考試。 早,晚兩頭的自習早早的就被新中加到了日程。早出晚歸的生活壓得每個學生都喘不上氣來,我想每個人在這個時候都會發出感慨:「活著真不容易。」 既然閒下來看本課外書的時間都沒有了就更別說還能獨自在家放飛自己。 已經有很長時間楊一寧沒有再穿過他母親的衣服了,沒有對著鏡子去尋找那個夢中的女孩兒了。 不過每天滿滿的課讓他也有些淡忘了這些,不然初嘗喜悅的他怎麼忍耐的住? 這天晚上楊一寧照例還是晚上八點多鐘到家,匆匆忙忙的扒了口飯,好不好吃也沒感覺出來只是覺得飽了。把碗一推,筷子隨手撂在桌子上,楊一寧起身就回到自己的屋裡。坐在寫字檯前拿出一沓卷子就不再抬頭了。父母也習慣了他的舉動,父親倒了一杯水端進屋裡,慢慢的放在桌上,就退了出去。 旁邊的屋裡電話突然響起。母親接了起來輕輕的對裡面說著,忽然高聲叫了一聲:「寧寧接電話。」 聲音打斷了楊一寧的思緒,他不情願的站起來走過去,心裡又充滿疑惑。因為楊一寧在班裡基本上屬於獨來獨往,雖然他也很想多認識幾個朋友,但他在男生面前就是找不到共同的話題,在女生面前呢又有點自卑。 既然跟誰都不熟,又有誰會給他來電話呢?楊一寧想不出來,隨口問了一聲:「誰呀?」母親笑了笑,笑得很神秘還稍微有點曖昧,卻是沒說什麼。 楊一寧快步走到電話旁提起電話到耳邊大聲問:「你是哪位?」 電話裡傳來的聲音脆如銀玲:「小笨蛋,猜猜我是誰?」話中蘊含笑意,但聽這句話就可以肯定這人性情積極向上,樂觀樂天。 楊一寧心中湧出一個人:明眸皓齒,秀髮如雲。但這個人應該不知道家裡的電話,楊一寧想著,拿不準主意。不由輕聲說:「你是…」 電話那邊「撲哧」一樂,笑著說:「小笨蛋,才一年多就把我給忘啦?真沒品,再想不起來我就撂電話了。」 楊一寧笑了,從心裡綻放開絢爛笑容,因為他已可以確認對方是誰了,因為只有一個人這麼跟他開玩笑,跟他這麼熟。當即話中也帶著笑意:「是你呀!」 「當然是我啦,你還以為是誰呀?」 打電話來的正是柳雪飛,也正只有柳雪飛才能讓楊一寧這麼開心。 「你怎麼知道我家的電話的?」楊一寧笑著問。 柳雪飛亦笑著說:「那還不好辦,留校的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我柳雪飛認識的又不只是你?」 楊一寧恍然,打了個哈哈:「你還真是聰明。」 誰知柳雪飛在電話那邊竟然沒了聲音,楊一寧心中著急,不由「喂喂」的喊了幾聲。 忽然聽見電話裡傳出一聲歎息,楊一寧急忙問:「你怎麼了?」 柳雪飛吞吞吐吐的說:「我,我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楊一寧素來知道柳雪飛是個不求人的脾氣,今天聽見她這麼低聲下氣,心中大奇,忙問:「什麼事?你說說看。」 柳雪飛猶豫地說:「我還想請你幫我補補課,你看可以嗎?」 楊一寧心中釋然,笑著說:「我當是什麼事,這好辦。」 柳雪飛說:「可這會浪費你很多時間的,現在學習有這麼緊張,我怕…」 楊一寧說:「這有什麼的,你來找我說明是你信任我,我要不幫你就顯得太小氣了。當初咱們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 柳雪飛說:「當初咱們天天在一起,可現在咱們分開將近兩年半了,冷不丁找你是為了這事兒,真不好意思,我都覺得有點說不出口,可我媽非讓我…」 楊一寧笑了:「這算什麼,憑你我的交情這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再說幫你複習也就是給我自己複習,順帶的事嘛。」說到這忽然想起一事,也不由猶豫起來:「只是…」 柳雪飛的聲音有點緊張:「我知道這是有點過分,要不行就算了…等考完試我再找你玩兒。」 楊一寧一聽就知道柳雪飛誤會了,忙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在想你是學文還是學理的,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柳雪飛說:「我學理。」 楊一寧有些為難:「我是學文的,不知能不能幫上你。」 柳雪飛忙說:「我理科的成績還可以,文科的就有點糟糕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學文。」 楊一寧點了點頭,說:「那就好辦了,你什麼時候在,我找你去。」 柳雪飛忙說:「還是我找你吧,讓你跑多不合適。」 楊一寧忙說:「沒事,你來找我反倒不方便…這樣吧明天下了正課我就去找你,你在嗎?」 柳雪飛說:「我倒是能回來,可你呢?晚自習不上啦?」 楊一寧把嘴貼近話筒,小聲地說:「明天晚自習是語文的,我呆著也沒勁,還不如找你去。」 柳雪飛在電話這邊聽了甚是感動,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一寧接著說:「就這麼定了,你揖嚀宓牡罰?液謎夷閎?行┤兆用蝗耍?遺掄掖砹恕!br柳雪飛不知該說什麼好,茫然的隨口告訴了楊一寧地址,再往下說的什麼,怎麼掛的電話都不知道了。 當天晚上柳雪飛怎麼都睡不踏實,一閉眼就想起楊一寧的樣子。又不想讓他來,怕耽誤他學習。又盼著他能來,這樣就能再見到他了… 第二天下了正式課,楊一寧編了個瞎話兒跟老師請好假,然後背起書包跑了出去。 不知為什麼,楊一寧覺得今天的心情非常好,覺得騎著的自行車也比平時輕上許多。 很快地來到柳雪飛的樓下,楊一寧忽然覺得他的心提了起來,而且「怦怦」的直跳。覺得越往樓上走,離柳雪飛家越近心跳得越是厲害。 到了門口,楊一寧先是站了一會兒,稍稍平復了心跳,才舉起手輕輕的敲了敲門。敲門的聲音一下一下撞在他的心上,腦子裡一片茫然,只清楚地顯示出柳雪飛的樣子。一想到這個人就在門的對面,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她了,楊一寧激動地想叫出來。 門開了,門後顯出一張笑意盈盈的臉。 十三 秘密 人有時候很奇怪——事情將來之際總是緊張得很,可是事到臨頭卻可以平靜下來。 隨著門開楊一寧的心忽然靜了下來,臉上也付出笑意。 門開了,門後站著一個人,臉上眼裡都含著笑:「你來了,快請進。」 楊一寧嘴裡打個招呼:「阿姨好。」 開門的正是柳雪飛的母親楚捷。柳雪飛的父母是很忙的,楊一寧只聽說過她父母是做生意的,至於做什麼卻不知道。雖然這兩人認識很久了,也非常的熟了,但楊一寧也不過見過柳雪飛父母幾面而已。 楊一寧一邊走進屋一邊隨口問:「阿姨,您今天休息麼?」 楚捷笑著答:「哪兒有歇班的日子,我們家丫頭要向你這麼愛學習我也就放心了。」 說著關上門,轉過身又說:「你看,你學習這麼忙還麻煩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唉,也是我們家丫頭不爭氣…」 楊一寧聽著絮絮叨叨也不知該怎麼接,只得說:「阿姨,柳雪飛在嗎?」 楚捷頓時明白了,又是一笑,指著裡面的一扇門說:「喏,在屋裡。每次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裡說是好好學習,也不知是真是假,有時開門去看她還不樂意。」 說著楚捷走到門前輕輕的敲了敲門,然後才推開。柳雪飛坐在寫字檯前,仰起頭看過來,眼中有些詢問之意。 楚捷一側身把楊一寧讓了進去,然後說:「楊一寧來了還不給搬個座,你這孩子自己不好,還得麻煩人家過來。」 柳雪飛眉頭皺了皺,有些不耐煩地說:「好啦,出去吧,把門給我關上。」 楚捷尷尬的笑了笑,扭頭對楊一寧說:「那我就不打攪你們了,一寧你多費心啦。」說著陳了陳,似乎覺得沒什麼可說的才關上門,臨走前還不望說了一句:「雪飛,別忘了給人家倒水喝。」 柳雪飛看著楊一寧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笑了:「小丫頭,越長越漂亮了。」 楊一寧也笑了,渾身一片輕鬆,因為他知道柳雪飛還跟以前一樣沒有變。 在笑的同時楊一寧的臉紅了,因為這個外號已經有很長時間沒人叫了,他都快忘記了。其實這個外號根本就是柳雪飛給他起的,因為柳雪飛總是笑他溫吞水的脾氣,說話也慢聲細氣的一點不像個男生。不過這個外號只有柳雪飛這麼叫,以前楊一寧曾經紅著臉反對過,也抗議過,可就是沒用,不過最後柳雪飛也是讓了一步,變成只有在周圍沒人時才這麼叫。 楊一寧也開玩笑的說:「又要畢不了業啦?」 誰知柳雪飛一聽到這話忽然收斂起笑容,沉默不語。 楊一寧頓時知道事態的嚴重,忙說:「真的這麼糟糕?七盞紅燈?」 柳雪飛忽然一笑,臉上頓顯頑皮:「騙你的拉。」 楊一寧舒了口氣,嗔道:「你嚇死我了。」 突然又覺得話的語氣有點不對忙收口停了下來,臉上有點尷尬。柳雪飛看著他「嘻嘻」的壞笑卻沒有在意。 楊一寧又說:「你大老遠把我叫來不會就是為了騙我的吧?」 柳雪飛笑容褪去,表情有點嚴肅,緩緩地說:「也不是,事實上我在初中時不好好學習的後果已越來越明顯,高中的課程我還可以,但基礎我非常撓頭。」 楊一寧聽了認真的點了點頭:「這的確是個問題,所以你才想到了我是嗎?」 柳雪飛抱歉地說:「是,本來我也覺得很沒臉找你,可是自打我上高中以後真得非常努力,真得沒有時間,不是我故意不找你的…」 楊一寧臉上突然也有了頑皮的神采:「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記我,我逗你的。」 柳雪飛也笑了,說:「好你個小丫頭,敢騙我,看我怎麼收拾你的!」 說著和身撲了過來,楊一寧知道她要幹什麼,忙抱成一團,一邊笑一邊哀求說:「別過來,別這樣,我錯了。」 柳雪飛卻不聽這個,一把就抓住了楊一寧,伸手往他肋下掏去。楊一寧拚命護住,但總是有空隙。當即在椅子上扭動身體,一邊強忍住笑一邊不住告饒。柳雪飛看有些下不去手了,確實不停,只是把手開始不住游動,時而脖頸之間,時而腋下。以前兩個人如此嬉鬧慣了,柳雪飛自然知道楊一寧的弱點在何處。兩個人都忘了自己都已經大了,不是當初的小孩子了,也都有自己的秘密了。 隨著嬉鬧楊一寧的衣服漸漸鬆動,楊一寧的防備也越來越弱,氣力也越來越小。柳雪飛漸漸的用一隻手逼住楊一寧,另一隻手竟在忘情之下探進了楊一寧的衣服。猛然柳雪飛叫了一聲,手頓時停了下來。楊一寧趁機站了起來,甩脫了柳雪飛的手,臉漲得通紅。 門外傳來腳步聲。柳雪飛急忙一指椅子示意楊一寧坐下,自己同時也回到了椅子上。楊一寧會意,順手又抄起本書。 門開了,楚捷從門外走進來:「雪飛,發生什麼事了?」 柳雪飛眼中故意迷茫,不解的說:「怎麼了?」接著又故意表現出有些不耐煩:「我不是說了沒事別進來嗎?」 楚捷看不出什麼,訕訕的笑了笑:「媽聽錯了,你們繼續,繼續。雪飛你也不說給人倒口水喝。」 楊一寧忙說:「阿姨,我不渴。」 柳雪飛說:「好啦好啦。我會招待他的。媽,你快出去吧!」 楚捷輕輕搖了搖頭把門關上了。 屋裡非常安靜,兩個人面面相覷都不說話。過了約有一刻鐘,兩人方長出口氣,各自作了個鬼臉。楊一寧正要說話,猛然柳雪飛一把抓了他過來。楊一寧雙手急掩衣襟卻來不及了,柳雪飛雙手一分已經衣服分了個開,探頭向裡面看了一眼。楊一寧又羞又急奮力從柳雪飛手中掙脫,來不及說話先慌忙掩起衣襟。 他自然知道自己穿的是什麼。 柳雪飛問道:「你怎麼穿著這個?」 原來自打上高三以來學習驟然緊張,楊一寧變得沒有了便裝的時間。可是嘗到變裝喜悅的楊一寧又怎麼能捨棄這種美好的事情?於是他瞅準機會偷了母親的一套內衣藏了起來。開始先沒用,心想如果母親尋找就再放回去,可是他母親一直也沒說出來,所以也就自用了。不過沒等到穿髒了就偷偷的洗洗,然後用電吹風給吹乾再放回去,伺機再偷另一套。這樣他母親雖然疑心卻找不到任何把柄,只是心中有點奇怪,但事情一直沒漏。楊一寧就這樣天天穿著內衣過著癮。本來冬天穿的衣服又多誰也不會發現,可今天陰差陽錯的讓百無禁忌的柳雪飛給發現了。楊一寧羞紅了臉,低著頭不知該說什麼,腦子裡一片空白。 柳雪飛悠悠的說:「如果我看得沒錯,你穿的這件好像叫胸罩,而且好像是女生才穿的。」 楊一寧低著頭還是不說話。 柳雪飛又說:「好像你應該是個男生吧?怎麼能這樣?你說該怎麼辦?」 楊一寧聽話裡的語氣有點活動,忙抬起頭低聲說:「求求你了,別告訴別人好嗎?」 柳雪飛壞笑著說:「那我有什麼好處呢?」 楊一寧又低下了頭:「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猛然又想起了什麼,抬起頭說:「我可沒有什麼病,哪兒哪兒都正常。」 柳雪飛笑容斂去,輕輕的歎了口氣:「我知道,這個叫做異裝癖。」 楊一寧愣了,試探的問:「你怎麼知道的?」 柳雪飛不答,又神神秘秘的問:「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特想變成個女生?」 楊一寧臉又紅了,再一次低下了頭,微微的點了點,如果不細看任誰都看不出來他在點頭。 屋裡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空氣異常的凝重。楊一寧自是不敢,他只能聽著等著柳雪飛的宣判。可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柳雪飛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楊一寧不由得心中大奇。 忽然柳雪飛輕輕長歎了口氣,自語說:「老天是怎麼安排的呀?」 楊一寧聽話裡不對,抬起頭來雙眼緊盯著柳雪飛。 柳雪飛緩緩地說:「你不用害怕,我是不會對任何人說的。不過作為回報你也要為我保守個秘密…我再不跟別人說我想我會瘋掉的!」 楊一寧隱隱猜到了什麼,可是他還是等柳雪飛自己說出來,因為他怕自己猜錯了。 等了一會兒,柳雪飛彷彿下了重大決心似的點了點頭,低聲說:「其實我也跟你一樣!」 楊一寧雖然心裡有些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吃驚的問:「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柳雪飛「哼」了一聲,說:「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楊一寧忙說:「我沒聽清楚。」 柳雪飛輕歎一聲一字一句地說:「我跟你是同一種人。只不過你想成為女生,而我是想成為男生。你…聽明白了嗎?」 十四 傾訴 兩個人原來都有秘密,而且兩個人的秘密大體上都是一樣,不過結果相反。 楊一寧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柳雪飛總是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總是能和男生打成一片,能跟像沈力這樣的人混在一起,也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喜歡跟她在一起而且還會有一種強烈的安全感。 兩個人都說出了自己隱藏,壓抑很久的秘密,忽然間就好像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打開了一個缺口。世界明亮了起來,生活原來是美好的。兩個人也都覺得自己的心裡一輕,呼吸都比平時暢快了許多。 兩個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柳雪飛忽然展顏笑了:「這下你該相信我不會說出去了吧。」 楊一寧也笑了,點了點頭。 柳雪飛歎道:「我只道向我這種人根本不會有幾個,即便有也離我很遠很遠,想不到就有跟我近在咫尺的。」 楊一寧也點頭說:「我也只說這輩子也不會遇到一個跟我一樣的人,想不到…老天的安排真是太有意思了。」 兩個人又沉默了,互相看著對方,屋裡又靜了下來。 又是柳雪飛打破僵局:「你,你穿的那個是誰的?自己買的?」 楊一寧先是愣了一下,說:「我哪兒有這個膽子呀,這是我偷我。」 柳雪飛好奇的問:「你穿這個有多久了?」 楊一寧如實地說:「從高二吧。」 柳雪飛睜大了眼,樣子有點吃驚:「這麼久啦,天天就這麼穿著?」 楊一寧面帶羞澀,輕聲說:「不是,穿這個不過是這幾個星期的事。」 柳雪飛說:「你媽不知道這事?」 楊一寧說:「當然了,要知道我還能這麼逍遙呀。」說著若有所思:「可是,總有一天…」 柳雪飛低下頭沉默不語,似在思考什麼事情,忽然抬起頭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說:「一寧你以後還是別偷傳你內衣了,被發現就不好了,」說著停了停,又說:「我知道你是忍不住不做這事兒的,以後你先穿…就穿我的吧,咱倆身材差不多應該沒問題的。」 楊一寧吃驚得睜大了眼,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感激地說:「你…你真夠兄弟!」 柳雪飛「噗嗤」一樂,笑說:「咱們怎麼看都不像兄弟,對吧,小丫頭。」 楊一寧不知該怎麼接,羞紅了臉訕訕的笑著,忽然若有所悟,伸手指著柳雪飛大聲地說:「你…」 柳雪飛忙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噓」的一聲。 楊一寧也醒悟過來,轉成小聲:「你不會也在穿…我的也可以給你呀!」 柳雪飛「刷」一下就變紅了,隨手一拳捶在楊一寧的肩上,笑著說:「喂,別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楊一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他小心的問柳雪飛:「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柳雪飛聞聽竟不言語臉上浮出悠然神情,面色更時陰時晴變幻不定。楊一寧看了自是不敢再說話,這得默默地坐在旁邊。幸好柳雪飛沒過多少時候就自己打破了僵局,輕歎了一聲,緩緩地說:「我這毛病是從小養成的,很多年了,現在知道這樣不好也沒法改了…唉,我從小就活得像個男孩子,我努力想改變自己但我知道我只是在騙自己,騙父母,騙周圍認識我的人。」 楊一寧心想自己不知多少次在夢裡變成柳雪飛的樣子,也不知多少次欽羨柳雪飛的容貌,柳雪飛的快樂,但萬沒想到柳雪飛竟然有這麼多的苦惱,這麼深的無奈。 一聲歎息驚醒了楊一寧的遐思,他回過神來繼續聽柳雪飛說:「我的父母雖然都是天津人,但我卻不是在天津出生的。我出生是在一個農村,說大了隸屬河北省,說小了我也不知該在哪個縣內。那個小村子背靠是片山,光禿禿的沒有什麼景色可言。我父母的單位就在這個小村裡面,一個單位裡還有很多的叔叔和阿姨,我父母帶在那裡的時間算短的大約有兩三年吧,有的人我記得好像已經呆了十年了。」 看著楊一寧眼中的疑惑柳雪飛忙解釋說:「我忘了告訴你,我的父母最早的工作是在地質隊,那片山裡傳說有人曾經發現過金礦,所以他們就都在那裡住了下來不斷地尋找。我就在那裡出生,我就在那裡長大,大人們從來都沒工夫管我們,孩子們就天天自己隨意的玩兒,隨意的鬧。當時我周圍都是男孩子,大家什麼都不懂,帶著我成天的瘋跑,我也喜歡跟他們在一起。那時候我的爬樹水平可是不輸給任何一個男孩子的。就這樣我快樂了幾年,直到有一天我跟那幫男孩子一起下河被我母親看到後事情就有了變化,周圍的男孩子們忽然都遠離了我,而且是在刻意的躲避我,我追上去問他們得到的答案是我是個女孩兒,跟他們不一樣!從那天起我覺得天好像塌下來了,我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麼會不是個男孩子,為什麼要生成這個樣子。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我開始想做一個男孩子的。」 柳雪飛一口氣說到這停了下來,胸口快速的起伏顯見內心是多麼的激動。停了一停柳雪飛又說:「後來發生了些事情,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只記得是沈力的爸爸救了我的爸爸,然後是沈力的媽媽也給死了,大人們決定要把我們這些孩子都送回城,都上學受教育。我的父母就是那時雙雙都辭了職,帶著我和沈力回到了天津。先把沈力安頓在他奶奶那裡後,父母又把我們安排上了學。由於我們當時都來自鄉下,所以有很多習慣是讓城裡孩子笑話的,沈力要比我大上幾歲,事事都為我出頭,一年裡不知為了我打過多少架,最後打的周圍沒有一個人趕來惹我,我也可以每天跟他混在一起。為這我媽不知說過我多少次,說我是個女孩子,不能整天打打鬧鬧的…我自是聽不進去,只一心想著做男孩兒的好。漸漸的我的身體開始發育了,我才發現我真的跟那些男生有很多不一樣,才被迫開始做一個女生。但是…但是一切都晚了。」 說著柳雪飛的眼裡晶瑩閃閃,神情無比落寞和哀傷,這樣子是楊一寧從沒見過的,嚇得他忙問:「雪飛,你沒事吧?」 柳雪飛笑了笑,說:「我沒事,我只是想起了往事情不自禁…這件事我藏在心裡已經十多年了,十多年了沒向外人說過,今天能說出來我覺得真的輕鬆了許多…謝謝你。」 楊一寧也笑了:「既然我們都是同一種人,而且我們又能相識,看來命中注定我們就應該是朋友的。其實今天有人能理解我心中的事我也覺得舒暢了不少,我還得謝謝你呢。」 柳雪飛一把拍在楊一寧的肩上,臉上湧出笑容。楊一寧看著柳雪飛的笑只覺得身體裡暖暖的,也笑了。 從那天起兩個人的感情更加不一般了。 十五 玉帛 「高三」時光快如流水,就在兩個人相互扶持中錄取通知書飛到了他們眼前。楊一寧被北京中大計算機系錄取了;柳雪飛同樣也是要去北京的,因為她被北京新大錄取了,專業是通訊技術。 這兩所大學可都是中國有名的學府,兩個人的專業也是時下最熱門的專業,無論是誰取得這個成績都會感到十分滿意的。楊一寧倒還好說,因為他平時學習就一向很好。柳雪飛卻不同了,這個成績可以算是她超水平發揮的結果,令周圍人吃驚咋舌。 高三後的暑假可以說是相當放鬆的一個假期,每個畢業生都會長舒口氣,放下一切壓在身上長達三年的包袱,痛痛快快的去做已經有點淡忘但卻是自己最喜歡的事情。 楊一寧跟柳雪飛也不例外。兩個人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嘰嘰喳喳,嘻嘻哈哈的,不知在幹些什麼。有時兩邊的大人也很奇怪,一個男孩子跟一個女孩子竟然會處的這麼好,可看兩人又不像是…楊一寧的父母憐惜自己的兒子難得有個好朋友;柳雪飛的父母知道楊一寧誠實,正直,知道自己女兒有今天全靠了他,所以也希望柳雪飛能多跟他來往。這樣兩家大人也就不吱聲了。 這一天,已快臨近兩個人去北京報到的日子了。柳雪飛又把楊一寧叫到自己的家裡。楊一寧是很想去的,因為在那裡他總是能穿上新的內衣,而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楊一寧高高興興來到柳雪飛家裡,可今天卻與往日有些不同。柳雪飛並沒有招呼他換上這個或是穿上那個,而是把他讓到客廳裡有一搭無一搭的跟他聊著天。漸漸的楊一寧感到有些煩了,牆上的表也已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中午,楊一寧正想提議去吃飯,門忽然被粗暴的敲響。柳雪飛臉色微微一變,輕聲說了句:「你先坐著,別擔心。」然後快步去開門了。楊一寧不知這句話的意思正在猜測著,一個人已走進了屋裡。 屋裡猛然暗了一下,楊一寧本能的看過去。來的這個人生的又高又大,上身穿著背心,下身穿條短褲,光腳沒穿襪子趿拉雙拖鞋,裸露在外面的肌肉黝黑堅實。楊一寧心中一動,隱隱知道來的是誰了…來的人也不說話只是睜大了一雙環眼上下看著楊一寧,屋裡靜的只怕連針掉地上都應聽得見。 柳雪飛走了進來馬上感到兩個人的尷尬,笑著一拍來人的肩膀,說:「哥,屋裡坐。在我這裡你還客氣呀?」 來人粗豪的臉上閃過幾分微笑,粗聲說:「小飛,這位就是那誰吧。」 柳雪飛忍不住一笑:「忘啦?這次可是你要找人家的,上次你還犯渾打了他,連人家叫什麼都忘了?」 來人訕訕的笑著:「我知道,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你別笑我,我想想…」 楊一寧在旁忍不住了,站起來說:「我叫楊一寧。」 來人「哈」的一笑,一把抓住楊一寧的肩膀,說:「對了,我想起來了。」 柳雪飛怕楊一寧受不了這個,忙說:「哥,你先坐呀。喝水嗎?」說著推了一下來人,順勢把他押在楊一寧肩上的手甩掉了,又說:「一寧,這是我哥沈力,你還記得嗎?」 楊一寧淡淡地說:「我當然記得。你們先聊,我不打攪了。」 柳雪飛忙說:「一寧,先別走。其實這次是我哥要我約你的,他說有事找你。」 沈力又湊了過來,臉上竟然顯出有點不好意思:「兄弟,上次是我不對,哥哥我賠不是啦,你別往心裡去。」 柳雪飛也說:「一寧,你說過上次的事已經過去了,不會反悔吧?」 楊一寧默然不語,雙眼從沈力粗豪的臉上掃到柳雪飛俊秀的臉上,又掃了回來,良久才輕輕地說:「算了,那件事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沈力聞聽粗聲大笑:「好!這才像個漢子!走,兄弟咱們到外面吃飯去,我請。」 楊一寧不答話,只是向柳雪飛看去。柳雪飛忙說:「一寧,我還有事,就不去了。我哥是實心實意地請你,他說還有事要找你,你就去吧。」 楊一寧心裡奇怪,忍不住問:「力哥,你找我什麼事,就在著說就行了,沒有必要亂花錢。」 沈力尷尬的笑著,大手使勁撓著頭,也看向柳雪飛。柳雪飛只好又說:「一寧,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我哥就是不對我說,你就去吧。」 楊一寧見推托不過,勉強點了點頭。沈力彷彿舒了口氣,哈哈大笑,一把抓住楊一寧的手,在笑聲中兩人走出了門。 柳雪飛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追到門口,衝著樓梯喊道:「哥,別喝醉了,一會兒把他送回來。」 樓下遙遙傳來沈力的應聲:「小飛,放心吧。待會兒我讓楊子給你帶回來些。」 十六 托付 在街的拐角處有一間不大的飯館,透過玻璃窗看進去裡面也就四十幾平米,但桌椅整齊,纖塵不染。 沈力大踏步走了過去一把挑起了繽紛的塑料軟簾,回頭大聲說:「楊子,就這間吧。」楊一寧本來是在後邊慢慢的跟著的,一看這樣忙緊走了幾步到了門前,說:「力哥,不用讓了,你先。」說著作勢要接過被撩起的軟簾。沈力打了個「哈哈」口裡說:「咱們兄弟還讓個什麼,你先進去吧。」說著隨手在楊一寧肩頭推了一下。楊一寧只覺這股勁兒好大,不由自主地就進了屋。 兩人找了張靠窗戶的桌子坐下,沈力大聲喊了一嗓子:「點菜!」 旁邊走來一個藍衣少婦,體態窈窕,細眉大眼,通鼻紅唇,頭髮隨意的在後面梳成馬尾,更顯得颯爽利落。楊一寧忽然想起「三國」裡的一句話「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心裡隱隱有了另一句話。 當時北地人們的經商意識並不十分濃厚,見到的大部分也都是國營店裡的,沒有一點朝氣,再加上楊一寧剛從書山中抬出頭來,兩眼朦朧哪曾見過世面?所以就有了幾分遐思。 輕盈幾步就來到桌旁遞上了菜譜,笑著說:「每次來都這麼大呼小叫的,生怕沒人知道。今天想點點什麼?」 沈力也是一笑:「咱就是個大嗓門,憋著說話還難受。霞姐,今天請個朋友吃飯,你推薦推薦有什麼。」 霞姐想了想,說:「今天的醬牛腱是新鹵出來的…還有剛托人從海上帶了點皮皮蝦,炒一炒挺新鮮的。青菜今天有荷蘭豆,黃瓜也不錯。」 沈力微點了點頭,也不翻菜譜,隨口說:「先來兩盤魚香雞絲,一盤先上,一盤帶走。再來個你說的炒皮皮蝦,口兒重點…再炒個荷蘭豆吧,這東西挺新鮮的…對了牛腱子切一盤兒來,再來點三合油。」 霞姐一面把菜名記在本上,一面又問:「喝點什麼?」 沈力用眼看了看楊一寧,眼中有一絲詢問。楊一寧忙說:「力哥,我不喝酒。」 沈力「嗯」了一聲,抬頭說:「來兩瓶啤酒,要涼的。下午還要進廠子,就不喝白的了。」低頭又對楊一寧說:「楊子就一杯,別駁哥哥。」 楊一寧無奈只得點了點頭,想說什麼又嚥了回去。 工夫不大菜擺了一桌子,酒也擺在了兩人的眼前。沈力順手抄起了一瓶離他比較近的湊到了楊一寧的杯前,口裡說:「啤的還不是跟水一樣,去趟廁所就沒了。楊子你別動,哥哥給你倒上一杯,你嘗嘗。」 楊一寧見躲不過了,也只得由他,口裡不住說「力哥,我不會喝酒,就一杯,我只能一杯。」 沈力也不說話,倒完了酒,酒瓶也不放下而是一仰頭嘴對著瓶口一口氣干了進去。停了一下,指著桌上的「魚香雞絲」說:「這兒的魚香雞絲做得不錯,小飛最愛吃了。不過,你千萬別要魚香肉絲,他不愛吃…」 說完撓了撓頭,神情慾說還休,無比的尷尬。楊一寧倒是大方得很,主動說:「力哥,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管楊一寧的心態如何,畢竟也以男兒身過了近二十年,自然養成了些脾氣。 聽到楊一寧的鼓勵,沈力彷彿下了很大決心,猛抄起另一瓶啤酒又大喝了一口,臉色變得甚是凝重,低聲歎了口氣方說:「你知道我跟小飛的關係?」 楊一寧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沈力緩緩地說:「山裡開礦本來就很多危險,火藥沒有按預期的爆炸,山石飛了過來我爸衝過去壓在了他爸身上…我媽由於悲痛,又加上受了涼也跟著走了。然後我們就都回來了,這麼多年我一直是受他爸他照顧,我跟小飛是從小長起來的。」 沈力顯然還有些拘束,說話也有些零亂。楊一寧也被說什麼,只是在對面靜靜地聽著。沈力又喝了口酒,接著說:「小飛從小就跟我一起玩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長大了,也漂亮了起來,我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喜歡上了她,甚至決定要娶她。」說著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痛苦:「上次我見到你就感覺到你要把小飛從我身邊奪走,所以我心裡很不痛快,藉著酒發了瘋,你別怪我。」 楊一寧點了點頭,淡淡的說:「力哥,我也不是那麼小心眼兒的人,那事我早就忘了。」 沈力舉起酒瓶在楊一寧的杯上碰了一下,說:「來,楊子,當哥哥的敬你一杯。」說著也不管楊一寧喝不喝,揚起脖來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反手用衣袖擦了擦嘴,神情已不顯很為難,說:「我現在也想明白了,我跟小飛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們才是。你們都是有學問的人,馬上都要娶上大學了,不像我初中都沒畢業就被分了流。你們馬上就要去北京,我是不能在小飛身邊了,只能把她托給你了,要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欺負。說實話我以前聽看不起你的,覺得你也就是學習好了點沒什麼大不了的,把她交給你我很是不放心,不過我也是沒有辦法了…你以後也要學的強些,像個男爺兒們!你要是覺得沒問題就把杯裡的酒給幹了,不過喝過這杯酒後小飛如果是受了什麼委屈,甚至是少了根汗毛,我都要找你算賬!」 楊一寧聽著忽然覺得熱血沸騰,男兒的自尊瞬間昇華到了頂點,也不說話,猛然端起面前一直沒有動過的酒杯仰頭一飲而進。酒入喉間,楊一寧覺得嗓子裡無比刺痛,忍不住大聲咳了起來。 劇烈的咳嗽使得楊一寧頭腦變得清醒,忍不住暗暗好笑:「好像要變成男人的是柳雪飛呀!」 完